问题

如何评价美国俄勒冈州教育局让全州公立学校的教师们进行「民族性数学」的大讨论?

回答
美国俄勒冈州教育局(Oregon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ODE)推动全州公立学校教师进行关于“民族性数学”(Ethnomathematics)的讨论,是一项具有深远意义的教育改革举措。这项举措旨在重新审视数学教育的范式,挑战传统数学教学中可能存在的文化偏见,并促进更加包容和多元化的数学学习体验。

要评价这项举措,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详细的阐述:

1. 什么是“民族性数学”?

首先,理解“民族性数学”的核心概念至关重要。民族性数学并非是全新的数学分支,而是指将数学与其他文化背景、社会实践和生活方式相结合的研究领域。它的核心思想是:

数学并非普遍性的、脱离文化的存在: 传统的数学教学常常将数学视为一种抽象、普遍、由西方主导的学科。民族性数学则强调,数学思维、概念和实践深深根植于不同的文化和社会群体中,并随着这些群体的需求和历史发展而演变。
发现和认可不同文化的数学贡献: 它致力于挖掘和展示那些在西方主流教育体系中可能被忽视的、来自不同民族和文化的数学知识、方法和应用。这包括但不限于:
Indigenous Mathematics (原住民数学): 许多原住民群体在建筑、导航、农业、艺术、仪式等方面发展出了独特的数学知识和计数系统。例如,祖尼族(Zuni)的计数系统,纳瓦霍族(Navajo)在纺织和几何中的应用,以及许多部落在天文观测中对时间、空间和模式的理解。
African Mathematics (非洲数学): 非洲大陆在算术、几何、逻辑推理等方面有着悠久的传统,例如古埃及的几何知识、非洲的算盘以及在非洲艺术、音乐和建筑中体现的数学原理。
Asian Mathematics (亚洲数学): 亚洲文明对数学的贡献巨大,例如中国古代的算盘、分数计算、勾股定理的证明,印度的零的概念和数字系统,以及阿拉伯世界的代数发展等。
Latin American Mathematics (拉丁美洲数学): 前哥伦布时期的玛雅文明在天文学、数学(如零的使用和20进制系统)和历法方面取得了惊人的成就。
连接学术数学与生活实践: 民族性数学强调数学在日常生活、职业技能、社区活动中的实际应用,使学生能够看到数学的生动性和相关性。

2. 俄勒冈州教育局推动此讨论的目的和意义

俄勒冈州教育局鼓励教师讨论民族性数学,其背后有多重目的和深远的意义:

提升数学学习的包容性和公平性:
打破文化壁垒: 传统的数学教学有时可能与某些学生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经验脱节,导致他们难以理解和产生共鸣。通过引入民族性数学,可以帮助学生看到数学的多元面貌,认识到数学不仅仅是西方的学科,从而增强他们对数学的归属感和兴趣。
赋能少数族裔学生: 认识和教授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数学知识,可以帮助少数族裔学生看到自己文化的价值和贡献,增强他们的文化自信和身份认同,从而更积极地参与到数学学习中。
纠正历史上的不公: 传统数学史的叙述往往以西方为中心,忽略了其他文明的贡献。民族性数学的讨论有助于纠正这种历史上的不公,更加全面和真实地呈现数学的发展脉络。

丰富数学教学内容和方法:
提供新的视角和教学资源: 教师可以从不同文化中汲取灵感,设计更具启发性、更贴近学生生活的教学活动。例如,在教授分数时,可以引入不同文化中测量和分享食物的实践;在教授几何时,可以分析不同文化中的建筑和艺术中的图案和对称性。
培养批判性思维和文化意识: 通过探讨不同文化中的数学实践,学生不仅能学习数学知识,还能培养批判性思维,反思数学的本质和文化属性,以及理解不同文化如何看待和使用数学。
提高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民族性数学强调数学在具体情境中的应用,有助于学生理解数学如何解决现实世界的问题,从而提高他们的应用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

促进教师专业发展:
拓展教师的知识视野: 鼓励教师进行民族性数学的学习和讨论,有助于他们拓宽数学知识的边界,了解数学在不同文化中的表现形式。
提升教学反思能力: 教师需要反思自己原有的教学观念和方法,审视是否存在文化偏见,并思考如何将民族性数学的理念融入教学实践。
鼓励合作与分享: 这样的讨论平台也为教师们提供了交流经验、分享资源、共同进步的机会。

3. 潜在的挑战和需要注意的问题

尽管这项举措具有积极意义,但在实施过程中也可能面临一些挑战和需要注意的问题:

对“民族性数学”的理解和界定: “民族性数学”是一个相对宽泛的概念,如何准确理解和界定其内涵,避免概念的模糊化或过度解读,是关键。区分真正的数学概念和单纯的文化习俗非常重要。
教师的专业知识和培训: 许多教师可能缺乏民族性数学的专业知识和教学经验,需要系统性的培训和专业发展支持。如果教师对相关文化和数学知识理解不深,可能会导致教学效果不佳或产生误解。
课程整合的难度: 如何将民族性数学的理念和内容有效地整合到现有课程体系中,而不是简单地作为附加内容,是一个挑战。需要精心设计课程内容,确保其与核心数学概念的连贯性和一致性。
避免刻板印象和文化挪用: 在引入不同文化的数学时,必须谨慎,避免将特定文化简化为刻板印象,或者以不尊重的方式“挪用”他文化的数学知识。需要对相关文化进行深入研究和尊重。
评估的复杂性: 如何公平有效地评估学生在民族性数学方面的学习成果,可能需要新的评估方法和标准。
家长的理解和支持: 变革性的教育举措往往需要家长群体的理解和支持。需要向家长清晰地解释民族性数学的意义和价值,以消除可能产生的疑虑。
资源和支持的到位: 确保教师能够获得必要的教学资源(如教材、案例研究、专家指导等)和学校层面的支持,是成功实施的关键。

4. 总结评价

总而言之,俄勒冈州教育局推动全州公立学校教师进行“民族性数学”的大讨论,是一项前瞻性强、具有重要教育价值的改革尝试。它顺应了教育公平和文化多元化的时代潮流,旨在打破传统数学教学的局限,让数学变得更加包容、易懂和有意义,尤其是对于那些在传统教育体系中可能被边缘化的学生群体。

这项举措的核心优势在于:

提升教育的公平性和包容性。
丰富教学内容,激发学生学习兴趣。
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和文化素养。
促进教师的专业成长。

然而,要确保这项改革的成功,关键在于如何有效地推进和实施。这需要教育部门、学校管理者、教师、研究者和社区共同努力,克服潜在的挑战,提供必要的支持和资源,并始终保持对文化敏感性和学术严谨性的关注。如果执行得当,这项讨论将为美国乃至全球的数学教育带来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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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乎回答这种涉及美国社会类的新闻,先查一下英文信息来源应该是答题前的标配。

我看也有若干答案里面提到了确有这样的新闻报导。但是看过他们的引文来源加上我个人搜索之后,我发现只有NYP,Washington Examiner, Free Beacon这种右派,而且是非主流右派报纸才有报道。这不禁让我对这个新闻产生了怀疑。

进一步查到报道中提到的ODE新闻简报周刊[1],我才发现这原来并不是什么“号召全州公立学校的教师们进行“民族性数学(ethnomathematics)”议题的大讨论”,而是趁着全美国每年二月的“黑人历史月”,给一个短期培训课程做的广告。短期培训课程的名字叫做“通向数学教育的公平”[2](在这里我不得不恶意揣测一下问题中对培训课程的翻译,故意隐去“教育”一词,有引导读者的嫌疑。而且问题还特意提到“数学是种族主义的”,而不提“数学教育“是否是种族主义的)

在这个课程中,“破除数学教育中的种族主义”是五个章节中的第一部分,后面还有“培养深度理解”“创造蓬勃发展的条件”“连接关键交叉点”(主要讲数学教育和英语教育结合)“支撑公平教育实践”四个章节。课程对象是6-8年级的数学教师,不过我在不同的课程介绍网站上也看过5-9年级这个范围,大概的范围是初中数学没什么问题。[3]

我把这五个章节的课件下来简略看了一下,“破除数学教育中的种族主义”这一章有八十多页,我没全看完。但是我个人并不是初等数学教师,也没有教小孩的需求,所以不用看完问题也不大……但是一部分关键内容我还是看了的。比如题目中提到的“把数学作为纯粹客观的概念,毫无疑问是错误的,而数学教学的意义更是如此。”人家课件里的意思是,(初等)数学不是纯粹客观的概念,数学教育更不是纯粹客观的概念。做一个不太准确的类比,这与中国人在数学教育中经常讨论的“标准答案”和“与标准答案不同解法”,“计算题跳步算不算错”还有初等理科教育常见的“不在知识范围内”“大纲外解法”等等更加类似。

举一个课件里没有提到的例子,小学时常做数列“找规律”的数学题,然而这种题目显然都是不严谨的,说句不好听的话,题目里只要给我数列的前n项,我就能用(n-1)阶多项式拟合出下一项,这时候你算我对还是不对?虽然课件里没有讨论这种例子,但是人家给出了解决方法——教师与其死板地告诉学生对与错,直接帮学生改正错误,直接告诉学生正确答案,不如了解学生的解题思路,了解学生得到不同答案的原因。选择题的错误选项也最好不仅仅是错误选项,而要尽量设计成能够事后分析是不是落在了常见题目陷阱和易犯错误当中。还有教学的语气也要尽量避免“家长制”和“权力压制”,避免学生因为害怕犯错而导致对数学产生恐惧。简而言之就是避免教学时“爹味儿”太重。据我个人小时候对数学成绩不好的同学的观察,传统的死板教学模式,确实是会导致这部分学生对学科产生畏惧从而陷入:学不好——不好好学的恶性循环的。

另外就是涉及到“种族主义”的部分,这里面有几个不同的方面。首先是现代教育和白人殖民主义是相互影响的,19世纪以来白人在殖民地和本土对少数族裔的教育过程中充斥着“高等种族”教化“低等种族”,“为XX种族带来文明”这种种族主义布道式的宣讲。由于很多当代教师当年是怎么学的,现在就怎么教,所以也会带来种族主义教学方法的残余。另外,由于殖民主义和大规模种族歧视的历史,导致少数族裔的学生在面对教师死板教学方法的权力压制的时候,可能会产生更大的抵触和恐惧情绪。再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大家都知道体罚学生不对,但是中国老师打中国学生,骂学生是王八蛋,你可能只会想到“体罚不对”这一点,如果是外教体罚学生呢,那还仅仅是“体罚不对”吗?如果是日本外教打学生,骂学生八嘎呀路呢?如果是日本外教在东北呢?还仅仅是“体罚不对”这么简单吗?

其次,美国的教育资源配置本身就是不合理的。高收入社区的教学资源多,老师的教学水平高,教育方法灵活,更习惯用启发式的教学方法。低收入社区的教学资源少,老师的教学水平低,更容易出现教学方法死板的情况。比如大家用来嘲讽的美式数学教学法里面,等式左边的x不能移项到右边然后变号,必须多写一步两边同时加减x然后消掉,否则算错。这种死板的教学方法在低收入社区出现的概率要远远高于高收入社区。而低收入社区住的少数族裔孩子是最多的。这些学生也更容易对教学过程中教师有意无意体现出的优越感产生抵触情绪。再再再举一个不是那么恰当的例子,在国内去贫困地区支教,支教之前也是要培训如何在教学过程中不要对当地的孩子产生优越感,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救世主”姿态的。更何况在美国不仅涉及贫富差距,还涉及长期以来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传统。

还有一点是我看到 @黄狗君 在另外一个答案的评论区提到的,也补充在此。就是数学教育不光包括教数学,也包括教数学史,在数学史的部分要避免西方中心主义的影响,也要增加少数族裔,女性,性少数数学家的介绍,增加各种不同认同的学生对数学学科的兴趣。差不多就是讲圆周率的时候要提一提祖冲之,讲勾股定理要提商高而不要只说毕达哥拉斯,讲贾宪三角或者杨辉三角而不要只说帕斯卡三角的意思。

反正我是强烈建议在美国从事初等教育行业,和对美国初等教育行业有兴趣的人去读读这套课件,在他们网站上也可以看一部分过去课程的录像,应该对深入了解相关问题有所帮助。

至于那些题目不看全,资料不愿查,还要来强行答题,全是情绪没有内容的人,我劝以后还是少答这种题,脸疼。而且强烈建议自己先回去补一补初等教育。

参考

  1. ^ https://content.govdelivery.com/accounts/ORED/bulletins/2bfbb9b
  2. ^ https://equitablemath.org/?utm_medium=email&utm_source=govdelivery
  3. ^ https://sites.google.com/view/pathwaytoequity2021/micro-course?utm_medium=email&utm_source=govdeliv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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