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為什麼刻在闕特勤碑上的漢突文差別如此之大?

回答
關於為何刻在闕特勤碑上的漢字和突厥文(古突厥文)差異如此之大,這是一個非常有趣且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其背後牽涉到文字的起源、傳承、以及兩種文化在接觸過程中的實際應用和演變。我們得拋開那些冰冷、規整的「AI」式語氣,試著從歷史的脈絡中去理解這一切。

首先,我們得認識到,闕特勤碑上的兩種文字,嚴格來說,並不是「直接對譯」的。它們更多的是兩套獨立的書寫系統,各自記錄了同一事件和人物的功績,只是在翻譯和轉寫時,由於語言結構、文化習慣以及書寫載體的限制,產生了顯著的差異。

我們來逐一剖析這些差異的根源:

一、 文字系統的根本不同:

漢字: 漢字是表意文字,每個字代表一個詞語或一個語素。它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形成了複雜的結構和多樣的筆畫。漢字的優勢在於其信息密度高,能夠用較少的文字表達較多的意義,但也因為其複雜性,學習和掌握需要較長時間。
古突厥文: 古突厥文是一種字母文字(或稱音節文字),更接近拼音文字的性質。它記錄的是突厥語的語音。突厥文的發展受到很多早期中亞文字的影響,特別是與伊朗語族文字的接觸。作為一種字母文字,它更直接地反映了語言的發音。

想像一下,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記錄方式」要記錄同一段「故事」,本身就會產生巨大的結構性差異。 就像用繪畫和詩歌來描寫同一幅風景,雖然都指向同一個事物,但表現形式和側重點必然不同。

二、 語言結構的差異:

漢語(當時的漢語,以及碑文所記錄的漢語): 漢語屬於孤立語,語法主要依靠語序和虛詞來表達。詞語本身變化較少。
突厥語: 突厥語屬於黏著語,通過在詞根後綴加詞綴來表達語法關係,如時態、語氣、人稱、格等。這使得突厥語的詞形變化非常豐富。

當要把兩種結構差異如此大的語言進行翻譯和轉寫時,就必然會出現「同一個意思,用不同的語言結構去表達」的情況。 突厥文可能會用一系列的詞綴來表達一個在漢語中可能只需要一個虛詞或調整語序就能表達的概念。反之亦然。

三、 翻譯和轉寫的策略與限制:

意譯而非直譯: 雖然闕特勤碑上的漢文和突厥文都旨在記錄闕特勤的生平事蹟,但它們的翻譯和轉寫並非逐字逐句的機械對應。更多的是一種「意譯」或「意轉」,即在忠實於原文意思的前提下,採用兩種語言各自習慣和能夠順暢表達的方式來呈現。
文字載體的影響: 碑文刻字,尤其是刻在石頭上,對字體大小、筆畫粗細、結構緊湊度都有一定的要求。為了在有限的空間內容納最多的信息,或者為了方便辨識,譯者或刻工可能會對原文進行精簡或調整。
文化和修辭的差異: 兩種文化在描述英雄人物、歌頌功績時,採用的修辭手法和強調的重點也可能不同。漢文可能更注重禮、德、忠孝,而突厥文可能更側重勇武、榮譽、民族自豪感。這些文化層面的差異,也會在翻譯中有所體現。

舉個例子來說明這種差異:

假設漢文原文有一句:「阙特勤驍勇善戰,為國開疆拓土,功勳卓著。」

漢文碑文: 可能會精煉地表達,例如:「開疆拓土,戰功彪炳。」
突厥文翻譯: 突厥語為了表達「驍勇善戰」,可能需要幾個詞綴來形容戰鬥的英勇程度;「為國開疆拓土」也需要用突厥語的詞彙和語法結構來描述征服和擴張的過程。這兩個詞組在突厥文中的表達方式,與漢文的直接簡練,必然會有很大的形式上的差異。

四、 歷史記錄的側重點和目的:

闕特勤碑是為紀念一位偉大的突厥將領而立。漢文的出現,是為了讓當時與突厥聯繫密切的唐朝以及漢語使用者能夠理解碑文的內容。因此,漢文的譯者在翻譯時,很可能也考慮了漢語的閱讀習慣和當時的漢語表達方式,並非只是單純地將突厥文「翻譯」成漢文,而是用漢語來「闡述」突厥人的故事。

這就像一個歷史記錄員,他用中文和維吾爾文兩種語言記錄同一個事件,即使他力求客觀,兩種語言的表達習慣、詞彙選擇、語法結構,都會使得最終呈現的文本在細節上產生差異。

總而言之,闕特勤碑上漢字和突厥文的差異,並非單一原因造成的,而是多重因素疊加的結果:

根本的文字系統差異 (表意 vs. 字母)。
語言結構的根本不同 (孤立語 vs. 黏著語)。
翻譯策略的選擇 (意譯而非逐字對應)。
文化和修辭習慣的影響。
書寫載體和語境的實際考量。

正是因為這些複雜的因素,使得我們在閱讀這兩部分碑文時,會感覺到它們的「長相」和「表達方式」截然不同,但正是這種不同,也恰恰反映了兩種文字、兩種語言、兩種文化在歷史長河中,如何以各自的方式來承載和傳達重要的記憶。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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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

(此回答甚至可能会有被封掉的危险···)

从《阙特勤碑》、《暾欲谷碑》和《毗伽可汗碑》中看到的东西十分醒目,这确实。

《阙特勤碑》是毗伽可汗(Bilga Qaghan)立的,而毗伽可汗是阙特勤弟。731年阙特勤死,毗伽可汗为表纪念于次年立下此碑,兼有玄宗制汉文纪念之。题主在上面说汉突文差别大,是说文字本身还是文字表达的内容?

如果是文字本身来讲,突厥茹尼文是突厥人使用的最早的文字之一,拼音文字与象形文字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如果按内容来说那差别就很明显了。

一、

首先从突厥文碑文来看,当时的突厥人并不认为汉人是如何如何好的,相对地在文中出现了“汉人绝不赦免任何他人”、“利用甜蜜的话语和精美的物品进行欺骗”、“汉人不让真正勇敢的人和真正聪明的人得到发展”,敌意满满。当时的突厥人,据我们了解应该受游牧文化影响更加深,而游牧文化的内核大约可以概括成:尚武、忠厚。唐人虽然相比其他朝代可能更加推崇武力,然而面对突厥似乎还差了一截;而至于忠厚一方面,我们其实可以看到,相比于大多数民族,汉文化影响下汉民族或许恰恰是不那么忠厚的。并且,当时的时代条件是这样的:毗伽可汗时代的突厥同黠戛思人、乌古斯人、契丹人、奚人甚至东面的汉人都有过战争(起码是摩擦)。毗伽可汗说这些话可能是并没有忘记当时突厥与唐人战争的历史。这当然涉及文化认同,但个人情感也是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二、

另一方面牵涉到唐与突厥的关系。我们都知道唐军打败了突厥颉利可汗,而除了专业人士或对唐史感兴趣的人意外大概很少有人知道李渊为了保存实力与王、窦等抗衡,曾经称臣于突厥。虽然李渊从未接受突厥分封给他的中原可汗称号,并且当时的突厥汗国已然开始走下坡路了,但似乎突厥人并未忘记唐的前身是突厥臣属这一点,可能也是如此,当突厥人尊唐玄宗为父的时候大概也是不甘的(联想一下本来的同班同学突然变成了义母时你的感受······)。这也是我们在阙特勤碑上看到的是唐朝被骂、在最后却能看到“从汉人可汗那里则来了拾遗吕向,他带来了大量珍宝金银”的可能原因之一。

三、

其实我们也可以看到,在阙特勤碑上面刻着的东西昭示着唐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过分强大,比如“世界中心”“天朝”等等(文化自信可能不需要这种方式来确立),它也和周边的国家一样,也在全力地争夺在中亚或东亚的统治地位,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绝对强大的王朝很难存在这么长时间。唐的版图很大,突厥的版图也很大,与此同时的蒙兀室韦也在酝酿着慢慢成为蒙古,西边的阿拉伯在20年后打败了大唐,然后大家又开始你争我夺的混战,千百年了,都是这样。比起汉文材料,特别是阙特勤碑上玄宗自己写的碑铭,毗伽可汗在碑上留下的这种偏见更少并且带有强烈的叙事意味的资料似乎更加值得相信。


欢迎指正,抬杠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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