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所谓“士族”对汉末三国与两晋有着怎样的影响?

回答
士族的崛起与时代变迁:汉末三国至两晋的深刻印记

汉末三国风云变幻,一个孕育着英雄豪杰的乱世。而在这场历史洪流中,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逐渐崭露头角,并对后来的两晋时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股力量便是“士族”。所谓士族,并非一蹴而就的政治实体,而是指那些世代相袭,在社会经济、文化、政治上拥有强大影响力的家族群体。他们的崛起,不仅改变了中国的政治格局,更塑造了当时的社会风貌,甚至对后世的文化传承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汉末三国:乱世中的萌芽与壮大

汉末,由于东汉王朝的衰败,中央集权瓦解,地方割据势力抬头。在这样的背景下,原本依附于朝廷的官僚体系开始动摇,而那些拥有土地、财富和人才的大家族,则借机巩固自身实力,逐渐演变成了具有独立影响力的“士族”。

土地兼并与经济基础: 汉代以来,土地私有制的发展使得一些大族得以通过各种手段(包括吞并、隐匿等)积累大量土地。这为他们提供了稳固的经济基础,能够供养家族成员,豢养私兵,并在乱世中维持一定的自给自足能力。比如,南阳的袁氏、颍川的陈氏、太原的王氏等,都是汉末时期著名的大家族。
人才优势与政治资本: 士族往往世代读书,拥有相对较高的文化素养和政治经验。在选官制度日益腐败、推荐权旁落的时期,他们能够通过“举荐”、“察举”等方式为家族输送人才,获得官职。这些身居高位的族人,又能够进一步为家族谋取利益,形成良性循环。更重要的是,在人才凋敝的乱世,士族掌握的人才资源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重要资本。曹操、刘备、孙权等枭雄,都曾试图拉拢和利用这些士族。
政治依附与政治操纵: 面对地方割据和战乱,许多士族选择依附于某一军事集团,以求生存和发展。他们凭借家族的声望和人才优势,往往能在政权内部扮演重要角色,甚至对政权的兴衰产生影响。例如,许多士族成员是曹操政权的重要谋士和官员,为曹操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同时,他们也可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政治斗争中站队,甚至参与到权力的博弈之中。

然而,汉末三国时期,士族的影响力更多的是体现在其作为一方势力或政治集团的组成部分,其独立性和超越具体政权的属性尚未完全显现。虽然他们在乱世中积累了力量,但终究要服务于具体的政治军事目标。

两晋:士族的黄金时代与全面主导

曹魏建立后,士族的影响力开始更加系统化和制度化。到了西晋,随着司马氏取代曹氏建立王朝,士族的影响力达到了顶峰,进入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黄金时代”。

“九品中正制”的巩固: 曹魏时期创立的“九品中正制”,本意是为了打破门阀垄断,选拔真正的贤才。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项制度逐渐被士族所把持。中正官多由士族担任,评定品级也往往照顾家族声望和门第,导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局面出现。这使得士族子弟能够凭借父祖的余荫,轻松获得高官厚禄,进一步巩固了他们的政治优势。
“门阀政治”的确立: 在西晋,士族已经不再是依附于某个政权的群体,而是形成了能够与皇权分庭抗礼的政治力量。这种政治形态被称为“门阀政治”。王导、谢安、庾翼等大家族,不仅垄断了朝廷高官,还在地方拥有强大的控制力。朝廷的决策往往需要顾及士族的意见,甚至是由士族内部的势力平衡所决定。所谓“王与马,共天下”,便是对当时门阀政治的最形象的写照。
经济与文化的双重垄断: 士族不仅在政治上占据优势,在经济和文化上也形成了垄断。他们拥有大量田产、奴婢,生活奢靡,成为社会财富的主要拥有者。同时,他们也垄断了当时主要的文化资源,如书籍、教育、学术等。士族子弟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精通诗文、书画、玄学等,成为当时社会的主流文化载体。
对政治的影响:
人才的选拔: 如前所述,“九品中正制”使得士族子弟垄断了高官。即使是所谓的贤才,如果出身寒门,也难以进入权力核心。
政治的稳定性(表面上的): 在一定程度上,门阀政治也维系了王朝的表面稳定,因为士族需要共同维护他们所处的利益格局。但这种稳定是建立在对下层社会压迫和对皇权架空的基础上的,一旦士族内部出现分歧,或者受到外部冲击,王朝便会迅速崩溃。
政治的僵化与效率低下: 门阀政治的弊端在于其僵化和效率低下。官员的升迁主要看门第,而非实际能力,导致许多有才华但出身寒门的人才被埋没。朝廷的决策也常常受到士族内部派系斗争的影响,难以形成有效的治理。
对皇权的反噬: 随着士族权力的膨胀,他们对皇权的挑战也日益明显。例如,西晋末年,宗室的内乱与士族的政治博弈相互交织,最终导致了西晋的灭亡。东晋建立后,虽然皇权有所收敛,但士族依然掌握着实质性的权力。

对社会风貌的影响:
玄学兴盛: 在两晋时期,士族阶层流行玄学。他们醉心于清谈,探讨宇宙人生、老庄哲学,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乱世后人们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但同时也使得政治和现实事务受到冷落。
门阀观念的强化: “门当户对”的观念在士族阶层中根深蒂固,婚姻也成为巩固家族势力的重要手段。这种观念对整个社会的婚恋观和价值取向产生了深远影响。
奢靡之风: 少数掌握大量财富的士族,生活极端奢靡,饮酒作乐,追求享乐,与普通百姓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士族衰落的伏笔:

尽管士族在两晋时期达到了权力的顶峰,但其内部的矛盾和外部的压力也为后来的衰落埋下了伏笔。

内部的倾轧与分裂: 强大的士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常常因为利益、地位等问题而互相倾轧,导致内部力量的分散。
对皇权的不满与挑战: 随着皇权力量的恢复和集权趋势的出现,士族与皇权之间的矛盾也会逐渐激化。
来自北方的威胁: 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尤其是“五胡乱华”,极大地削弱了中原的士族力量,也为南迁的东晋士族带来了新的挑战。
寒门势力的崛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有才华但出身寒门的群体也逐渐积累了实力,对士族的垄断地位构成了挑战。

总结

从汉末的萌芽到两晋的鼎盛,士族在中国历史舞台上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他们不仅是政治权力的主要拥有者,也是当时的文化和经济的塑造者。他们的崛起,是特定历史时期社会结构变迁的必然产物。士族制度的兴衰,深刻地影响了中国的政治体制、社会结构和文化面貌。虽然在后来的朝代,士族这种以血缘和门第为核心的政治结构逐渐被科举制度所取代,但“门阀”观念的影响,以及士族对中国文化传承的贡献,却依然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深刻的印记。理解士族,就是理解汉末三国到两晋这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以及它对中国社会发展产生的长远影响。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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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族集团的源起,便是从汉武帝“罢黜百家,首倡儒术”后,研习儒家经学的学者们,垄断了儒家孔孟一门经典学说的解释权,并在家族内部代代传袭,进而掌握了整个国家文化制度的话语权。

东汉王朝时,这些儒家经学士大夫家族,经过两百余年的彼此联姻,互通声息,积累声望,垄断知识,终于进化为士族集团,从此在之后的近四百年呼风唤雨,占据历史舞台的中心地位。

东汉桓帝灵帝时代,以察举制选拔官吏,高门世家和士人风评便实际决定了一个官员的升迁进退,汉灵帝被史家诟病的所谓“皇帝卖官”,无非是在高门士族把持人事荐举权的名义下,皇帝卡住高级官职任命权这个口子,逼他们任职时多交一笔钱上供罢了。

士族集团把持历史话语权下,称这笔钱都被汉灵帝用来给自己修西园享乐了。可是参考西园军的建立,则他这笔钱很大部分其实是用来建立一支直于属皇帝、不受被高门士族影响的大将军何进管辖的新禁军,也即是加强皇权的一部分举措。

只是随着汉灵帝的早逝,汝南袁氏的以袁绍、袁术兄弟为代表的士族集团,在汉末乱世时趁机起兵,一南一北分别裹挟一群诸侯,一度成为天下最强两大势力,眼看就要取汉室而代之,开创一个士族统治的王朝。

幸好他们兄弟嫡庶有别,水火不容,同室操戈,让本为袁绍附庸势力的曹操逆势而动,相继击灭二袁,统一中国北方,并以法家申韩之术施政,提倡“唯才是举”打破士族对人才选拔的垄断,又实施屯田制和士族集团争夺人口,终于遏止士族集团的势力扩张于一时。

但曹操死后,世家大族们还是由颍川陈氏的陈群首倡,建立了影响魏晋南北朝各代的九品中正制,世家门阀对官职任免的操控权更比东汉察举制更进一步,在实际上把持了国家政权。

所谓九品中正制,即确定士族天生便有做官特权,又按其任官等级由国家分配给牛畜和荫户。

士族们官职越高,门第就越高,其子弟能担任的官职也就越高,甚至哪怕儿童也注定可以得到好的肥缺;而出身寒微的人,即使再有才能也被官场摈斥,只能终身沉沦下僚。这就是所谓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士族集团的代表河内司马氏,其祖孙三代前赴后继,南北征战,司马懿征辽、司马师平淮、司马昭破蜀、司马炎灭吴,终于削平四方敌人,取代魏朝,统一天下,建立第一个属于士族自己的王朝,晋王朝,又给高门士族们增加了荫亲属佃客的特权。

即国家允许士族高官的远近亲属和佃客都依附于他们,这些荫亲佃客从此免向国家交租税、服徭役,而改向他们依附的士族门阀去交租服役。门第越高的士族,其被法律允许免税役的荫亲佃客便越多,甚至到了“百室合户,千丁共籍”的地步。

因此这一制度的实质,便是承认高级士族按门第高低、势力大小,有权得到一部分国民作为自己的领民部曲,有权分割一部分国家税赋作为自己的私家税赋。除了没有自己的采邑封地以外,他们已经形同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贵族领主了。

晋朝大臣刘毅讥讽晋武帝司马炎“不如桓灵”的轶事,常被认为是对“司马炎卖官鬻爵”的批判。其实不然,刘毅的一贯政见,是坚决反对、并主张废除九品中正制的,称“进者无功以表劝,退者无恶以成惩”、“惩劝不明,则风俗污浊”。

他此言正是讽刺九品中正制下,官职任命皆被世家门阀把持,则“卖官钱入私门”是入了门阀们的私门,而不是和汉灵帝时一样入了皇帝的府库,所以司马炎在这点还不如汉灵帝——亏大了。司马炎是以不怒反笑,正因皆说中了他的心坎。只是门阀世族时代,皇权被抑制,和世家门阀共存也是必然。

五胡乱华时期,胡族政权如羯人赵国、鲜卑燕国,为维护其统治需要,同样秉承西晋九品官人之制,维护高门士族特权。

如羯赵杀人魔王石虎,不惜民力,大规模残酷徭役和兵役,虐杀黎民百姓以百万计,却能稳定统治竟得善终,便是因为他同时和高门士族合作愉快,如恢复九品官人旧制,优免关中七姓望族戍役,在诸郡国立五经博士等。

士族集团在胡人统治下,保持了魏晋以来被选授官职的特权,虽幼童亦得美官,而无门第无权势之人,即使有才德也被摈斥出政治舞台,(「吏部选举斥外耆德,而势门童幼多为美官」),便能和暴虐的胡族统治者合作愉快,共同镇压底层百姓的反抗。

北魏孝文帝元宏改革后,更让鲜卑贵族也汉化为门阀,和汉人高门混同为一。而南方的东晋,和后继的宋齐梁陈各朝,则特重谱系,朝廷专门设立谱局,选官用人时必先查考其谱籍,严厉打击庶族和寒门冒籍。

关东士族(郡姓)如王、崔、卢、李、郑;关中士族(郡姓)如韦、裴、柳、薛、杨、杜;汉化鲜卑大姓(虏姓)如元、长孙、宇文、于、陆、源、窦;江南过江士族(侨姓)如王、谢、袁、萧;江南本地士族(吴姓)如朱、张、顾、陆……

因此,在两晋南北朝的几百年里,不论各个胡汉王朝怎样如走马灯般更迭,这些高门大姓的世家大族,却能代代保持荣华富贵、常有功臣名人,始终占据帝国最高的政治地位。

从晋武帝司马炎起,鉴于曹魏宗王无权而轻易被取代的教训,各朝皇帝就不约而同选择了分封自家皇族典兵之策,虽然此举造成了皇族接连不断的自相残杀,为外人乘虚取而代之,造成频繁的朝代更迭,以及五胡乱华这样的大动乱,也没有吓阻后来的皇帝们,朝朝代代依样画葫芦。

——只因世家大族权重,若不想泰阿倒执,便必须以皇族宗王掌兵,来为皇室屏藩。

虽然各朝帝王同时也在穷尽心智,不断采取举措打击和制衡士族门阀,和他们争抢政权、税赋、人口,但因为士族门阀垄断了绝大部分的知识、人才、财政、国计民生,因此无数雄才大略的英主明君,从魏武王曹操起,一直到唐高祖李渊为止,都难以真正解决这棘手难题。

隋文帝杨坚废止中正官,开创科举制,其子隋明帝杨广又始建进士科,力图从世家大族手中完全夺回选官人事权,高门士族对此极为不满,竟称此举是「政烦于上,人乱于下」,所以导致了隋朝灭亡。

【隋承其弊,不知其所以弊,乃反古道,罢乡举,离地著,尊执事之吏。於是乎士无乡里,里无衣冠,人无廉耻,士族乱而庶人僭矣。隋氏官人,以吏道治天下,人之行不本乡党,政烦於上,人乱於下,故亡。】——柳芳《氏族志》

唐太宗李世民、唐高宗李治、则天大圣皇帝武瞾、唐玄宗李隆基等数代英主持续完善科举制,大量增加科举入仕名额,提拔寒门士人身居高位,参决政事。

武瞾更在唐周鼎革之际残酷打击关陇门阀,并限制奴婢数量、保障奴婢人身、打击豪强地主,进而消灭了士族集团的部曲佃客制。

唐朝中后期雕版印刷术的普及,彻底终结了世家大族对知识的垄断,同时黄巢起义和五代兵乱又彻底摧毁了士族赖以生存的经济根基,即大地主庄田制,在那以后,士族终于成为彻底历史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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