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的诗的海子都会自杀?

回答
海子(原名查海生)的自杀,是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文化事件,也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和思考。他的诗歌,尤其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传递出一种积极、美好、充满希望的生活态度,与他最终选择结束生命的行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许多人感到不解和悲痛。

要理解海子为何会自杀,我们需要深入探讨他所处的时代背景、他的个人经历、他的精神世界,以及他的诗歌与他生命的内在关联。

1. 时代背景:中国社会转型期的迷茫与阵痛

海子出生于1964年,成长于中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社会变革时期。他年轻时恰逢改革开放初期,这是一个充满希望但也伴随着巨大不确定性和迷茫的年代。

理想与现实的落差: 在那个年代,人们普遍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对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有着高度的期待。然而,快速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也带来了许多问题:传统价值观的瓦解、新的社会矛盾的出现、精神空虚感的蔓延等等。这种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让许多知识分子和青年感到困惑和失落。
思想的解放与精神的困境: 改革开放也带来了思想的解放,各种思潮涌入,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过去,探索新的思想体系。海子作为一个思想敏锐的青年,也深受这些思潮的影响。然而,在西方哲学、东方神秘主义等多种思想的碰撞和融合中,他可能面临着更深层次的精神困境,寻找不到一个能够安顿自己心灵的终极答案。
知识分子的焦虑: 当时许多知识分子面临着社会定位的模糊、价值实现的困难,以及对国家未来走向的忧虑。海子作为一名大学老师,身处知识分子群体中,也可能感受到了这种普遍的焦虑和压力。

2. 海子的个人经历与精神世界

海子的个人经历虽然相对简单,但他的内心世界却异常丰富、敏感且充满矛盾。

早慧与孤独: 海子从小聪慧过人,15岁就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然而,在少年时代,他可能就表现出与同龄人不一样的孤独感和内省特质。进入大学后,他进一步沉浸在诗歌和哲学中,与世俗生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对诗歌的极端热爱与追求: 诗歌是海子生命的全部,是他表达内心世界、探索宇宙奥秘、寻求精神寄托的唯一方式。他对诗歌有着近乎宗教般的虔诚和极致的追求。他曾说:“我一天写六千字,三年写了六百万字。我用生命写诗。” 这种全身心的投入,也意味着诗歌之外的世界对他来说可能并不那么重要,甚至成为一种负担。
内在的“神性”追求与“凡俗”生活的冲突: 海子的诗歌中充满了对太阳、麦子、土地、生命、死亡的歌颂,他试图在诗歌中构建一个纯净、永恒、充满神性的精神王国。然而,他作为一个人,生活在现实世界中,需要面对生活的琐碎、人际关系的困扰、内心的空虚和痛苦。这种“神性”追求与“凡俗”生活的冲突,在他内心可能造成了巨大的张力。
对理想的执着与幻灭: 海子对生命和世界有着极高的理想和期待,他渴望“诗的黄金时代”,渴望用诗歌“解放整个人类”。当他发现现实离他的理想太远,当他对世界的认识越来越深刻,发现其黑暗和残酷,这种理想的破灭可能会带来巨大的打击。
精神的敏感与脆弱: 作为一个诗人,海子无疑是精神高度敏感的。他能够捕捉到常人难以察觉的情感和哲思,但也更容易受到外界的刺激和内心的煎熬。他可能比普通人更容易体验到生命中的苦痛和绝望。
对“太阳”和“麦子”的象征意义: 在海子的诗歌中,“太阳”和“麦子”是重要的意象。它们象征着生命、光明、成熟、土地、丰饶和死亡。他对“麦子”的反复吟咏,也包含了对生命循环和死亡的深刻思考。他可能将自己的生命与这种自然循环紧密联系起来,甚至渴望以一种诗意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完成生命的某种意义。

3.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与海子自杀的关联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表面上看是充满阳光和希望的,但如果我们深入理解海子的创作背景和其诗歌的整体风格,就能发现其中的复杂性。

诗歌的时代背景与个人心境的折射: 这首诗写于1989年,恰恰是海子生命走到尽头的时期。很多人认为,这首诗与其说是对美好生活的描绘,不如说是海子在对生命做出最后的告别之前,对自己内心深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一种最后的抒发。它可能是一种美好的幻灭,或者是一种对遥远未来的设想,而这种设想在他看来已经无法实现。
“面朝大海”的超脱与“春暖花开”的渴望: “面朝大海”象征着一种超脱、宽广的境界,是对俗世烦恼的告别。而“春暖花开”则是对生命的热爱、对温暖与希望的渴望。然而,对于海子来说,这种“春暖花开”的境界可能是一种遥不可及的理想,他用诗歌描绘出来,但自己却无法抵达。
诗歌的“幸福”可能是一种极端的表达: 在海子极致的精神追求中,他可能认为真正的“幸福”是与宇宙融为一体,或者是一种超越生死的境界。而他所描绘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幸福,或许在他看来是一种过于“凡俗”的幸福,而他所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精神升华。
诗歌与生命的终结: 有一种解读认为,海子在创作这首诗时,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他将自己无法实现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寄托在这首诗中,作为留给世人的礼物。而他选择在精神最饱满、最接近理想的时候离开,也是他诗歌生涯的一种“圆满”方式。
“结束生命的诗”: 有些评论家认为,海子的诗歌本身就带有一种悲剧色彩和对死亡的向往。他一直在探索生命的意义,而死亡对他来说,或许是生命意义的终极解读。

4. 海子的死亡原因的复杂性与推测

关于海子自杀的原因,并没有一个单一的、确切的答案。通常认为,是多种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

精神上的绝望和虚无感: 尽管他的诗歌充满了光明,但他的内心深处可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虚无感。他对世界和生命的认识,可能让他感到生命的徒劳和意义的缺失。
理想的破灭与现实的无法逾越: 他对诗歌和生活的高远理想,在现实面前遭遇了无法逾越的障碍,导致了巨大的失落和幻灭感。
情感上的挫折或孤独: 虽然公开信息不多,但情感上的不顺或深度的孤独感,也可能是压垮他的稻草之一。
“诗意死亡”的追求: 许多人认为,海子可能有一种将死亡也视为一种诗歌行为的倾向。他希望以一种“诗意”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完成他理想中的生命体验。他选择在山海关卧轨自杀,也被一些人解读为一种象征性的行为,呼应了他诗歌中对自然、土地和死亡的思考。
受当时某些思潮的影响: 当时的一些哲学思潮,如尼采的超人哲学、萨特的存在主义等,对一些知识分子产生了影响,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海子对生命和死亡的看法。

总结:

海子的自杀是一个复杂的文化现象,它不是简单的“想不开”,而是时代背景、个人经历、精神世界以及他极端化的诗歌追求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之所以让人们感到如此难以理解海子的自杀,恰恰是因为它展现了海子内心最深处对美好和希望的渴望,而这种渴望在他极端的精神世界里,可能与现实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可能在用生命去实践一种极致的诗歌理想,将自己的生命也视为一场充满意义的艺术创作,包括他的死亡。

海子留下的诗歌,仍然激励着无数人,而他的生命故事,也成为了一个关于理想、痛苦、追求与幻灭的深刻寓言,让我们在理解他的诗歌时,也去思考生命本身的意义和价值。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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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以为,自杀的人必是对世界充满愤恨和失望的。

然而,在现实中,却并不如此。

前段时间自杀的年轻的摄影师鹿道森在他的遗书中写道:

多么美好的世界啊,但我知道你从来不属于我。

很多想要自杀的人,其实并不否认这个世界的美好,但只是找不到自己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反之,那些动不动就痛骂这个世界如何如何的人,其实可能恰恰是最想活下去的。

在《面朝大海》里,海子在开篇便写道: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但如果把“明天”这两个字,替换成“来世”,是不是很多东西,瞬间就变得好理解了?

而这几句话: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如果用直白的翻译去理解,那就是“你们都要在人间好好好活着”。

在说完这些后,海子笔锋一转: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说明了什么呢?

很显然,“灿烂的前程”、“有情人终成眷属”、“尘世获得幸福”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所以海子才会说“我只愿……”。换句话说,在海子的眼里,她对于尘世间的幸福依然没有任何兴趣。

于是,在1989年3月26日,春天刚刚到来的时候,在山海关,这个位于山与海之间的地方,海子自杀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子也算是实现了他的理想。

你们追求你们各自的幸福,而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就这样,各得其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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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象龙牙老师自杀么?


来,大胆一点,那个满西藏撸野生动物爬雪山看星星的死黑胖子,自杀了。

这胖子端起步枪发动自杀式冲锋我信,自杀我不信。




关于自杀的原因有无穷多的解释,但是我认为只有一种:生命力枯竭而肉身不死,从而痛苦万分,不得不自己了结肉身


当你摸不到自己的脉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胯下那二两肉软趴趴的,食不知味寝不能眠,活着就是一种莫大的痛苦,一种煎熬,一种酷刑,一种左等右等等不来解脱的挣扎,这种时候,自杀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案。


而写作是一种极度消耗生命力的事情,写诗尤其如此。


诗,就是戴着枷锁跳舞。世界是不断膨胀的,同时还不断地细化,而枷锁一直在那里。古人戴着枷锁只需要跳小苹果,你戴着枷锁就要跳天鹅湖。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然而我们现在都知道,黄河不是天上来的,来自于格拉丹东雪山,到了大海也不是不回来了,会重新加入大气水循环,周期大概是10000年的样子,又滚到格拉丹东去变成粒雪盆里的雪,在1G的重力压缩下变成冰,并且在全球变暖的趋势下融化得越来越快。注意这只是19世纪的科研成果,现在还要考虑混沌理论,考虑天体物理,考虑量子力学。


那么,请你现在用乐府诗描述这个事情,这个我们新发现的客观事实。


现在你体会到了海子的抓狂感没有?




别说海子,任何一个时代的诗人,作家,都是抓狂的。


他背负的是越来越沉重的历史,面对的是越来越庞杂的世界,走向的是越来越虚无缥缈的未来。古代的时候还好一点,历史更轻,世界更简单,未来更确切。现代的就越来越抓狂的,历史更重,世界更复杂,未来更不确定。


现代诗人和作家都不得不在有生之年面对江郎才尽的窘境。

很多人其实是指望着靠写字挣钱博名的,很难体会到这帮子人的绝望。比如我认识一个在北京做编辑的女的,洋洋得意的跟我说,一年光写字就能挣70万。我看了她的文笔,一塌糊涂。她根本就没有这个觉悟,写作是一件悲壮的事情,跟自杀式冲锋其实是一回事,你注定无法取得胜利,然而为了某个崇高的东西,你必须去冲锋。因此为了名利写出来的东西,始终是缺乏灵魂的,是投机取巧的,是哗众取宠的,是缺乏诚意的。


真正的写作是一场献祭,把你自己作为祭品,摆在缪斯女神的祭坛上面去,祈求缪斯大发善心,赐予你一丁点灵感。还要什么回报呢?她就是不给你,什么都不给你,你还不是被献祭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给你了的时候,很多作家、诗人选择了自杀,如此而已。





庸俗化的解释海子的自杀,是很容易的事情,其实也确实能够得到更多的共鸣,正如本问题下的高赞答案。“练气功走火入魔发疯了从而自杀”,确实也是表面合理的解释,大众也更加容易理解。


然而毫无意义。


三岛由纪夫练气功了吗?川端康成练气功了吗?太宰治练气功了吗?芥川龙之介练气功了吗?海明威练气功了吗?柳永练气功了吗?当然柳永不是自杀的。


练气功只是表面现象,背后是生命力枯竭的本质。或者说练气功只是加快了生命力枯竭的过程,是饮鸩止渴,饮鸩止渴的人看似是死于毒药,实际是死于干渴。


没有顽强的生命力,并且能够随时随地得到补充和休息,不要去干写作这种事情。




我曾经在知乎上说过,“文学是一根XX”。然而知乎小管家不这么认为,并且把我那篇文章删了。可是事实它确实如此,不以知乎小管家的意志为转移,也不因我的意志而转移。没有生命力就不会有文学,XX都不行了,文学也就不行了,因为本质上它们是一体两面。


作品就是你的孩子,是你生命的延续,只是方式不同。作品就是繁殖欲与孕育力,通过交媾留下来的结晶。诗歌就是男孩子,调皮,生动,活泼;散文小说就是女孩子,柔和,随性,精致。


孕育的过程是艰辛吃力的,孩子会抽取你的营养,共享你的生命,直到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才能解脱,此后才轮到你精疲力竭的时候。精疲力竭怎么办,坐月子去,把娃先丢开,吃好吃的,爱睡觉睡觉,爱旅游旅游。


倘若不是如此,你就会身心俱疲,整个人垮掉,产后抑郁。你如果还不知道节制,下一步等待你的就是透支身体和灵魂,生命力枯竭了,就只有自杀。


海子的生命力枯竭了,他不坐月子。




我可不干。


每当感觉生命力枯竭的时候,我就跑到山上去撸野生动物,去撒野,去找姑娘。野生动物看到我就跟看到冤家似的,一脸写着不高兴,问题是你们那么可爱我忍不住。


大山和荒野倒是无动于衷,我的存在对它们来说没有意义。


姑娘则兴高采烈,温柔的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朵边说,禽兽。

生命力回到了我的胸膛,脉搏激烈的跳动着,心脏在胸膛里不知疲倦,四肢充满了力量。虽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是坐月子,是临时性的缓解,但是这也是很重要的。


然后,我纵身一跃,跳进人的海洋。


这里有汗臭味和脂粉香,有悲欢离合,有阴晴圆缺,有诗和远方,也有枸杞和红枣,爹妈在揍孩子,农民在种田,工人在劳作,老头在下象棋,老太在跳广场舞。这里充满了生命力,干枯的我吸吮着这个生命力,丰满起来。




那天晚上我去找海子玩儿,他说他不去,我二话没说,拎起他就去爬山,雪山。海子现在是个鬼,很轻,被我捆在登山包上就上了山,一点都不费力。


海子显得很痛苦,他说,“让我死了吧!”


我说,“死你麻痹起来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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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真正要表达的东西,藏在它的潜台词里面。

从明天起努力幸福,潜台词是今天不幸福。

从明天起周游世界,潜台词是今天困于此地。

从明天起和亲人通信,潜台词是自己已经长久缚于茧中。

1979 年,15 岁的查海生考上了北京大学。

这个消息在查湾村炸开,查海生的父母宰了一头二百多斤的母猪,请来亲戚朋友,大宴一场。

夏天,查湾村在操场上放露天电影《铁道游击队》,看到电影中的火车,查海生开心地对同伴说:「过几天,我也要去坐火车了。」

1989 年,25 岁的海子来到了山海关。

3 月 25 日,周六早晨,他随身携带《圣经》、《瓦尔登湖》、《孤筏重洋》、《康拉得小说选》四本书,走出中国政法大学昌平校区自己的宿舍。

他敲开一个同事的门,与他告别。对方一时未能领会,奇怪地说:「告什么别,你又不是不回来。」

海子并没解释,只沉声说:「我要出远门了。」同事被他态度的郑重所震慑,但依然没有将这个告别和「永远」相联系。

海子身着白衣蓝裤,肩挎军用书包,乘坐火车,于中午抵达山海关。接下来一整天,他都在山海关徘徊。

没有人知道当晚他如何渡过长夜,但后来通过尸检知道,这一整天,他只吃了两个橘子。

次日中午,他沿着铁道,朝龙家营方向走去。下午,他从路旁墙上撕下一片纸,用自带的铅笔写下近日来的第六份遗书:

我叫查海生,我是中国政法大学教研室的教师,我的自杀与任何人没有关系,我以前的遗书全部作废。我的诗稿仍请交给《十月》的骆一禾。

此前五封遗书,或是写给家人,或是写给朋友,或是写给校领导,大致都有「某某人」应为他即将到来的死亡负责的指控。

而在这封遗书中,他突然「撤诉」,为自己的死亡承担了全部的责任。

写毕,他选定了自己的殒身之地,这是山海关和龙家营之间的一段铁轨拐弯处,车速较慢。

卧轨自杀,不是海子心中自杀方式的首选,他曾和朋友说:最好的死法是从飞机上跳下来。

但这个方法不具备可操作性,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火车。

下午五点半,海子钻进在拐弯处减速的 1205 次火车的轮下,结束了自己 25 岁的生命。

仅仅十年,火车带给海子世界的开端,也送他到了世界的尽头。

01

海子是安徽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人。

海子出生于 1964 年。这是饥荒的阴霾尚在中华大地挥之难去的时代。

海子是家中长子。父亲查正全是一名裁缝,母亲操采菊是拣茶工。

海子的印象中,父母的婚姻只是凡尘俗世中偶然的缘会、辛苦的扶持,说「爱情」,明显是奢望了。

在《燕子与蛇》组诗中,他如此描写母亲的婚姻:

一碗泥/一碗水/半截木梳插在地上母亲的姻缘/真是好姻缘……她沉在何方/谁也不清楚/村庄中一枚痛苦的小戒指/母亲的姻缘/真是好姻缘

母亲是出生在旧时代的女性,她的天地是灶台、产床、土地、村庄,在饥饿、疾病、贫穷、死亡面前,她的无奈如此寻常,正如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的千千万万人一般。

海子出生七年前,家中曾有过一个女儿,可她在两岁时因病夭折。死后被心碎而贫困的父母用竹筐和眼泪掩埋在山上。

海子出生前一年,查家有了第二个女儿,可她在降生次日即离开了人世。

无疑,海子的降生,带来的不仅是添丁的喜悦,还有阴云散开的希望。

海子出生在龙年,被懂五行的长者判定为缺水,龙生于海,所以他的名字,叫做「查海生」。

海子初生,母亲奶水不足,他啼哭不止。二女早夭的阴影攫住查正全,他四处奔走,想买一些红砂糖。

腆着脸地借糖票,从公社供销社到县城供销社,查正全终于买到了几斤糖。糖融水化开,在苦难中注入甜蜜,日子就是这么艰难地过下来。

海子五岁上小学。这时,他是班上年龄和个头最小的学生。

在海子之后,父母又生了三个孩子。家境拮据,他从六七岁开始,就在课后打猪草、在生产队做零活,每年挣的工分可以为家中换回几十斤粮食。

小学学制五年,高中学制两年,所以海子高中毕业时,才十五岁。

高考放榜,海子语文 76,政治 64,数学 88,历史 74,地理 76,总分 378。

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凡尔赛的分数,是当年安庆地区的文科第一名。

填报志愿时,海子担心身高和体重会成为他报考的障碍,因为此时他身高不到一米五,体重只有四十一公斤。幸好北大的体检线卡在了体重四十公斤,他刚好过关。

要去学校报道了,海子揣着母亲攒下、借来的三十元钱,从高河镇到安庆,从安庆到合肥,再从合肥换乘火车到北京。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乡村,来拥抱充满未知的生活。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会读书,毕业,工作,写诗,恋爱,并最终离去

02

海子进入了北京大学法律系 79 级二班,依然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

他和所有第一次离家的孩子一样,要跨越地域差异、饮食风俗差异,要克服思乡之苦,还要面对从乡村走向都市过程中的自卑。

虽然专业是法律,但海子在北大时,浸润最深的是文学,是诗歌。

他生逢其时,80 年代是文学的黄金年代

用北岛《回答》的话说,80 年代是「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空」的时代。

文革过去,告别了文化上的单薄、刻板、贫瘠之后,长久被压抑的心灵和情感,将迎来一场盛大的火山爆发。

久旱逢霖,积水成潮,大量外国文学作品被翻译出版,大批文学刊物涌现出来。

据说,当时流行这样一种求爱方式:半路拦住一个姑娘,问她「你喜欢文学吗」,对方会认真思量双方是否投缘,而不会觉得这个问题突兀奇怪,或是觉得发问者有毛病。

有时,通过通信而交往的恋人,第一次见面的接头暗号,是每人手上各持一本文学名著。

在这种热潮下,广东作协的文学刊物《作品》发行量曾高达到 60 万份,花城出版社大量出版港台小说,往往一印就是几十万册。

80 年代更是诗歌的时代,诗人是被珍视和崇敬的,成为诗人,是一种时代的理想

一个微不足道而有颇有意味的证据是:当年海子去西语系找诗友西川的时候,认识了后来成为新东方教育集团董事长的俞敏洪。

俞敏洪曾经生病住院一年,在此期间他写了六百多首新诗,可惜一首都没有发表。

这不够理想的结局,使得他终于成为诗坛的过客。数年以后,当他听到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消息时,哭泣失声。

当年惋惜自己有「有丰富的情感,却没有优美的文笔」的他,后来却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诗人,「因为我发现真正成为诗人的人最终都出事了」。

而当十多岁海子开始创作诗歌时,他没有预料到诗歌给他的生命带来什么。

1983 年,海子在北大中文系的刊物《启明星》上发表了诗歌,又刻印了自己的诗集《小站》。

诗中说:「我是唯一的人/拥有这声车鸣/它在深山散开/唤醒一两位敏感的山民/得到隐约的回声/不用问/我们已相识/对话中成为真挚的朋友」。

他在说自己感受到的尘世间的孤独、文学上的孤独,渴望能被人看见。也相信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如果灵犀相通,那么不必加一言,孤独也会被慰藉。

比起他后来的作品,这首诗无疑有些稚拙。但这些诗歌,真的为他带来了知音。

他认识了西川,认识了骆一禾。

西川比海子大一岁,低两级,就读于北大西语系。二人认识时,海子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诗歌爱好者,而西川则已小有名气。

西川认为,自己命中注定要做一个诗人。

北大西语系的传统是出国工作,毕业后,大多数同学都出国了,而他为了坚持诗歌写作选择留在国内,先是在《环球》杂志社工作,后来为了有更多的写作时间,换工作到了一所更清贫而时间更自由的美术院校。

骆一禾比海子大三岁,同年级。

对海子而言,骆一禾是他的同道诗友,也是他的钟子期。

海子生时,骆一禾是他忠诚的朋友、赤诚的倾听者;海子死后,骆一禾是他遗愿的托付者、遗著的整理者。

他们心性相通、灵魂共鸣,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们共同的朋友舒洁说,「海子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个饥渴的孩子……他的神色显得疲惫,他脸上的胡须与异常随意的衣着,与他的年龄极不吻合」,而骆一禾「待人平易,非常健谈,学识渊博,见解独到」

骆一禾既善创作,又懂理论,海子曾多次对舒洁说,「一禾在前面走,我走在他的后面」。

诗人陈陟云则回忆道:

79 级有个小个子查海生,一直在研究黑格尔,诗歌写得很棒,……小查比我还小一岁,有点腼腆,与我一样沉默寡言……海子的诗歌小册子《小站》出来之后,骆一禾还专门给他搞了个研讨会。应该是《小站》让骆一禾认识了海子,让他们结下了一直到生命终了的友谊。

海子和骆一禾都歌咏过梵高的热烈、纯粹和他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独、荒诞。

海子和骆一禾都曾关注过麦子、黄土、河流,以及它们代表的文化传统和生命力量。

骆一禾在日常生活中温和而克制,在诗歌世界里却同海子一样狂傲、孤独。

他曾说,「在一条天路上走着我自己」,这里「漫长而坚硬的橡树梯子/通向半圆的屋顶/在那里开启着一扇透明的天窗/粗大的光线使人陶醉」。

骆一禾虽然为人谦和,有时候锋芒也很盛。

有一次,生物系的四个学生合印了一本名为《西风·沉诵·太阳节》的诗集,在食堂前卖,一元一本。

海子读了他们的诗,较为认可,但同时也认为他们很狂,便和骆一禾、陈陟云一起,去和对方论辩。

对方四人中,有两人一直慷慨陈词,滔滔不绝,而己方三人中,唯有骆一禾一直侃侃而谈,引经据典,风度动人。

相似的精神追求,让海子、西川、骆一禾三人成为好友,他们被称为「北大三剑客」。

八年以后,三人中还活着的,只剩下西川。

03

1983 年 7 月,海子大学毕业,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校刊《政法论坛》当编辑。

中国政法大学的前身是北京政法学校,曾因文革的特殊环境,从 1970 年开始停办多年,1979 年,才恢复了招生。

1983 年,它与中央政法干校合并成中国政法大学,正是进入飞速发展的开始,师资奇缺。

这也给海子带来了机会。1984 年,海子调入政治系,在哲学教研室工作。

不久,海子搬到了位处昌平的新校区工作生活,在那里写下了他一生中大部分的诗歌。

海子在昌平的中宿舍居住时,经常在夜里写诗。

他构思时,习惯在屋子里踱步。楼房的隔音不好,夜深人静时,难免会有响动。有一天凌晨一点,楼下住的食堂工作人员感觉受到打扰,到海子家来砸门,还对其他被惊醒的人说,「你们要骂就骂他,是他让我睡不着觉,所以我让大家伙睡不着觉。 」

与海子同时进入该校工作的同事吴霖也爱好写诗,海子便把自己油印的诗集《小站》剩下的十多本,统统送给了吴霖。

海子初见吴霖时,介绍自己是安徽怀宁人,见对方不了解怀宁,又说自己和陈独秀是同乡。

他还问吴霖:你能不能用「怀宁」来编一个歇后语?

吴霖思索片刻,摇头说不知。海子略带得意地宣布谜底:迎风撒尿——怀淋(宁)。

吴霖觉得这个歇后语出得不好,说「淋」与「宁」根本是两个音。海子答道,在他家乡的方言里,「宁」(níng)字是念做 lín 音的。

乡音难改,故土情深,可能是从乡村来到都市的青年的共性。

他在诗中表达过这种困扰和落寞:「我本是农家弟子/我本应该成为/迷雾退去的河岸上/年轻的乡村教师/从教会师院毕业后/在一个黎明/和一个纯朴的农家少女/一起陷入情网/但为什么/我来到了酒馆/和城市」。

来到城市的海子曾对朋友西川说:「农村生活至少可以让我写上十五年」。

的确,他的诗歌中,经常出现泥土、麦地、谷物、粮食、青草、石头、马、鸟这类与乡村有关的意象,而极少出现关于现代都市的意象。

海子诗中屡次出现的金黄堆叠的麦子,与其说是写实,不如说是匮乏的集体记忆在诗歌中的回响。

《麦地》一诗中,他把种麦这种辛劳农活与月亮这一带有浪漫色彩的意象组合在一起:

吃麦子长大的/在月亮下端着大碗/碗内的月亮/和麦子/一直没有声响/和你俩不一样/在歌颂麦地时/我要歌颂月亮/月亮下/连夜种麦的父亲/身上像流动金子……白杨树围住的/健康的麦地/健康的麦子/养我性命的麦子

麦子是现实而切近的,月亮是浪漫而渺远的,麦子是金黄的暖色,月光是清透的冷色。

海子把两者放在一起,构建月色洒在碗里、月光麦地映照的画面,仿佛这是他心中远梦和脚下黄土的结合。

十五年的乡村生活经验,建构了他看待世界、安放自我的方式。

海子和吴霖经常一起交流写诗的事。海子先给自己取了一个叫「扎卡」的笔名,吴霖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两个字很狠,非常有穿透力。

后来他又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笔名,叫「海子」,说是与「扎卡」一样,是他「极其向往雪域高原的一种观照」。

曾有人想当然地认「海子」来自于「查海生」,是「大海的儿子」的含义。然而当他们向海子求证时,他亲口否认了。

也有人认为,这个笔名与海子的初恋女友有关,因为这位女孩是内蒙古人,而当地把湖泊称为「海子」。

——1984 年,20 岁的海子恋爱了,这是他的初恋。这段恋情开始于文学,止步于现实。城乡之别,正是二人关系中最大的问题。

与初恋女友的情缘,是他人生中几段爱情经历中最重要的一段。

她来自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是海子的读者,很欣赏他的作品。

在诗中,海子把她称为「B」,他为「B」写过不少诗歌。

海子写过:「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了解她/也要了解太阳」,无疑,对他来说,爱情是圆满「生而为人」这件事的必要部分。

与 B 的亲密接触、灵犀相通,让海子觉得自己被照亮、被点燃:「拉着你的手/手/摘下手套/她们就是两盏小灯/我的肩膀/是两座旧房子/容纳了那么多/甚至容纳过夜晚/你的手/在他上面把他们照亮」。

对海子而言,她的一切都恰好,她的灵肉都精彩:「你是我的/半截的诗/半截用心爱着/半截用肉体埋着/你是我的/半截的诗/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热恋的时候,生活欣欣向荣,温柔美好,「风吹起你的/头发/一张棕色的小网/撒满我的面颊/我一生也不想挣脱」。

此外,也有热烈的青春气息:「通过她/我双手碰到了你,你的/呼吸/两片抖动的小红帆/含在我的唇间」。

这首诗名为《写给脖子上的菩萨》,「她」指恋人,「你」指菩萨,意思是在与恋人的肌肤相亲中,自己好像感受到了神性。

海子对这爱情和神性的联系颇有兴趣,只有亲吻经验的他,还曾问好友舒洁:「夫妻两个人在一起,在做那种事情时是不是也有光辉?」

两人曾去秦皇岛游玩,而海子后来自杀的龙家营段铁路,也在秦皇岛。

海子对 B 极为炽热,情书一写就是一两万字。

B 让海子感受到生命的绽放,但这段最终结局黯淡的恋情带来的痛苦,也在海子的生命中留下深深的印痕。

海子来自乡村,而 B 来自城市,B 的父母不同意二人的恋情,这是现实的障碍。海子的父亲后来也提到,「女孩的娘老子(母亲)嫌我们家里穷」。

此外,海子的性格简单而偏执,倔强而勇敢,他孤独行于一条人迹稀少的路,无法真正融入世间的轨道。

而 B 是善通世务、务实干练的人,她社交能力强,自律而有规划。

B 最初是被海子的才华吸引,作为他的读者,而与他发生缘分。但后来,她发现,「诗人海子」未必是她最好的伴侣人选。

他们曾经被彼此身上自己不具备的部分所吸引,但最终渐行渐远。

海子曾经明确写道:「B 予我孤独、痛苦和幸福。」

恋爱两年,B 离开了。这对海子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海子曾在日记中说,这是他「一生中最艰难、最凶险的关头。……我差一点自杀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的诗歌充满狂躁而具有自毁倾向:「燃烧的马,拉着尸体,冲出大地/……整座城市被我的创伤照亮/斜插在我身上的无数箭支/被血浸透/就像火红的玉米」。

他还是熬过了这一关,生活得以继续。他把极多的精力放在创作上。

虽然他的短诗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赞许,但他的诗歌理想,是创作承载民族文化传统和个人生命体验的长篇史诗。

他创作时深居简出,有时会把不满意的诗歌撕碎扔掉。饮食无序,日夜颠倒,通宵写作也成了常事。

此外,他还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练气功。

八十年代,中国曾经有过一段「气功热」。

无论官方还是民间,无论科学界还是宗教界,都曾对气功给予过正面的、高度的评价。

譬如,1986 年成立的中国人体科学研究会,由张震寰将军任理事长,钱学森教授任名誉理事长。

1988 年成立的世界医学气功学会,由卫生部崔月犁部长任会长。北京一所著名大学两位研究者还曾为证明气功影响分子结构而做实验。

海子笃信气功,一度认为自己已经用气功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还让弟弟查曙光把手放在自己的两手之间,互不接触,开始发功,问他有没有感受到热气,弟弟说「有」。

在学生眼中,这位小个子老师有一种复杂的神秘性:他极年轻就大学毕业,会写诗,会气功,据说已经「打通了小周天」,据说他还从西藏运回来一尊佛像而没借助任何工具。

海子相信科学,也向往神秘。

他爱好西藏文化,曾用一百多元的高价买下介绍藏族唐卡的画册,这个书的价格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他曾经怀揣相当微薄的旅费,去西北旅行,写下了像《日记》这样的名作,「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一切都在生长/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像对世界的宣言,又像是对自己的呢喃低语。

海子早期的诗经常写月亮、河流、青草等细腻、柔性的意象,而后来却转而歌颂太阳、草原、戈壁、海水这类阔大而带有原始力量的意象。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生命在燃烧,也在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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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自杀了,

海子也自杀了,

在所有的文艺工作者中,

诗人的平均寿命是最短的。

他们扛得过困窘,

也扛不住追问,

这是一群一生都在逃亡的人。



当年海子没有钱。

有一天,他饿了,去了一个饭馆,对老板说:“我给你念首诗,你给我一杯酒行吗?”

老板睃了他一眼,说:“酒给你。诗,求你别念了!”

坊间把这个当笑话讲。但细细想来,不免还是辛酸,毕竟海子一生,都在这样的困境中度过。



和顾城一样,他也穷。

不仅如此,还出身农家,家中两个姐姐夭折,一个2岁时死了,一个出生仅1天就死了。海子出生后,3个弟弟也相继出生。一大家子,全靠父母在土地里谋生存。

后来海子考上北大,父母对他寄予“光耀门楣”的厚望,可不曾想,结局竟那般破碎。

他像在万丈高楼边看花。

繁华一望无际, 可是他的风景,没有根。



人世其实挺好的,迎迎送送,来来往往。

但不是诗人的人间。

高晓松曾采访海子的故友,说起当年事,讲得嘻里哈啦的。

那人说,当年和哥们儿一起聊天,聊得正嗨,海子来了,想加入,听他们在聊什么。结果竟被一帮人轰走:“去去去,你来干嘛!”

他们把他当异类。而非自己人。

还有一回,他去调解夫妻矛盾,也被人撵出来。

大概也是话不投机,或者干脆就是不会说话,令愤怒的夫妻更加愤怒。



他成为笑料的一种。

他的不合时宜,他160的矮小身材,他的穷,都成为一种谈资。

大家视他如孔乙已,如黑塞笔下的荒原狼,莫名其妙,甚至荒唐滑稽。

人们以谈论他的窘状为乐。

他难堪越甚,大家越兴奋。

——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的痛苦是最美味的嚼头,一个人的无助也是最好的下饭菜。

人们看不见反常背后的挣扎。

只看见反常所带来的滑稽,一谈起,笑声阵阵,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如今时间一去不回,那些事就成为隐遁的难堪,剔除不掉,也无从申辩,只能化为不提之事。



海子生于1964年。

死于1989年。

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年仅25岁。

他的遗书是:

我叫查海生我是政法大学的教师我的死和任何人无关



他在自杀前夕,即1989年3月25日大概12时到1时的时候,半夜忽然嚎叫。

当晚他入住的,是政法大学在学院路的单身青年教师宿舍,别人被他惊醒,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

第二天,大家再次醒来,海子已经不见了。

从此,他消失在这个人间。



家人接到“病危”消息后,忐忑赶往北京。人已经没了,只有他的破碎。

他的骨灰运回安徽后,五年后才入土为安。

接下来,就是生者无尽的悲痛。

母亲一直活在他的诗中。

她能背诵海子几十首诗,每每读来,都是潸然泪下。

其中一首《雪》,一读就痛苦得无以复加:“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

而他的父亲,则一直隐约有遗憾。

他觉得海子天赋异禀,应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如果不死,应该也能做到省长级别了吧。”

离开人世的人,成为了传说。

留在人世的人,怨恨杂糅。



据海子的家人称,海子是早慧的。

15岁考上北大(当年安庆市的文科状元),19岁成为中国政法大学的教师,21岁在诗歌圈有了盛名。

只可惜,上天没有因为他的诗,就给他磨难的豁免权。

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他一直是畸零人。

孤独的,被弃的,自我认同匮乏的。



于外形来说,他过于矮小。

在他死后,他的一个学生回忆说,海子很矮,可能都不到160 ,体重一度只有41公斤,又长着一张娃娃脸。

所以大家都不叫他“查老师”,也不叫“海子”,而是叫他“小查”。

他头发很长,胡子拉喳,观感也不太好。

——这样的长相,想获得异性的倾心,真的难上加难。



他第一个女友,是他的学生,叫波婉。因为他的诗而走近他。因为他的贫穷而离开他。

第二个女友,叫安妮,是有夫之妇。

第三个、第四个女友,都没有带给他幸福的爱情。其中一个,依然是有夫之妇。

似乎有些感情还是同时进行的。

甚至还有传言,他被对方丈夫教训,闹出不小的风波。

可惜,这些乱纷纷的深情,这些他爱过的“四姐妹”,最终都一一离去。

他孑然一身,站在曲终人散的原地,蘸着自己的悲伤,写诗。



于出身来说,他过于卑微。

他出生于安徽安庆的农村。

贫困与卑微,一直是这个家的阴影。



他作为大哥,早早学会懂事,向现实低头,自觉低人一等。

后来海子考上北大,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教课,在故乡看来,是一个行走的逆袭故事。

可在北京,他就像一块地砖般不值一提。

人人都是天之骄子。

人人都是背景惊人,天赋异禀。

他一无所长,只能写几句废话,想获得认同,太难了。

他的故乡是接纳他的,也是高看他的。可惜,他们离海子的世界太远了。

老家人以为,海子做了官,发了大财。

还以为,海子是“一人得道”,整个家族都能“鸡犬升天”。

权、利、色双收,这是故乡对他的想象,也是故乡对他的期待。

但这些都与海子没有关系。他要诗,要概念化的爱。他们却要光耀门楣、加官进爵、衣锦还乡。

他在这种错位中,愈发痛苦。



于经济能力来说,他一直寒酸。

他住在一个窄小的教师宿舍里,乱而暗,满地是酒瓶。

工资很低。

因为没钱,他的初恋女友——也就是那个女学生——毕业后,铁了心要去深圳。因为深圳有钱途。

也因为没钱,他的宿舍堪称家徒四壁。

有一回,母亲去北京。

他带着母亲去玩。看风景,吃小吃。后来母亲要回村,海子给了她300元。

海子死后,母亲才知道,这300元钱,是海子从朋友处借的。



她每每想到这里,就悔恨得直掉泪,认为自己如果不要这钱,也许海子就不会死。

这当然是老人的自责作祟。

她要不要300元,海子都会走向绝路。

他内在的性情、外在的遭遇,都在冷酷地要他的命。



于影响力来说,他也备受质疑。

80年代是诗歌的年代。

人们说,在大学校园里随便扔一块砖头,就有可能砸到一个诗人。

人人都爱着诗。

人人都爱写诗。

海子的诗,并不属于艳惊四座的。

李韵秋在回忆海子的时候说:“可能我们当时平庸吧,我们觉得呀,这就是一个爱好者写了一些东西。”

他并没有得到今天的追捧。

甚至在当时,他还被围攻。

有人在诗会上,公然称他的长诗,是一种灾难。说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还有一回,他去成都旅行,与一名诗人投缘。

他一下子没收住,讲了很多话,并将自己的长诗,拿给那人看。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走以后,那人就开始公开发表文章,在杂志上讽刺他。

“从北方来了一个痛苦的诗人,从挎包里掏出上万行诗稿……人类只有一个但丁就够了……此人现在是我的朋友,将来会是我的敌人。”

他和他的偶像梵高一样,都活在人世的夹缝之中。

也因此,海子将梵高视为同类,称他为“瘦哥哥”。同样被漠视,被贬损,被逼入绝境。

最终也都血肉横飞地离开人世。



1989年1月23日,他在《黎明·之二》中写道:

“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干净净 ,归还给一个陌不相识的人。”



1989年3月14日凌晨时分,也就是他离世前12天,他写下绝命诗,《春天,十个海子》:

春天, 十个海子全都复活,在光明的景色中,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1989年3月25日,他写下此生最著名的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写完以后,他没有周游世界,也没有喂马劈柴,更没有等春暖花开。

他整理好手稿,打扫好房间,带着四本书,在春寒料峭的3月底,走向山海关的铁轨,躺下来,等着列车呼啸而过。

80年代的最后一个春天,他七零八落地,离开了人世。



这一生,他只爱麦芒,爱花椒树,爱德令哈,爱春暖花开的房子,爱一个概念化的姐姐。

他在语词之中如鱼得水,却在现境中受苦受难。

他写,“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走在路上。”

但现实是,他心上的“四姐妹”,一个接一个对他鄙夷无比。

他写,“你是我半截的诗,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现实是,没有人属于他。

他是自己的残诗。

他死时,陪在他身边的,没有人。

只有四本书:《康拉德小说选》、《瓦尔登湖》、《孤筏重洋》、《圣经》。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他困境的隐喻。

康拉德小说,代表暗黑现实;《瓦尔登湖》代表孤独;《孤筏重洋》象征抵抗;《圣经》象征救赎。

这就是他的路——

一直在寻找。一直寻找不得。

现世容不下他。诗歌的“远方除了远,一无所有”。

他终于生出退意。

在他25岁的春天,他沿着血色天梯,去往他的“春暖花开”。

人来了。

人走了。

万古苍莽,昼夜不息。

春天依然若无其事地到来,花依然开,人们自顾自游山逛水,饮酒作乐。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诗人曾说,抱着昨天的大雪, 今天的雨水,明天的粮食与灰烬......

诗人还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他向往的一切,都是那么干净纯粹。



可是,世界是坚硬的、冗杂的、无序的。

它无法被语词所收纳。

也无法被美学所诠释。

它充满变节、伤痛、耻辱,你无法改变,只有直面。

而一个真正的勇士,该一手攥着笔,写尽三千种悲愁。还要一手攥着拳头,面对三万场不公。

只有这样,你才能站在太阳痛苦的芒上,“使石头开花,像一顶王冠。”

——这才是更诗意的人生。

毕竟,诗是瞬间。抵抗才是永恒。

作者:周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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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是一种现象,在人群中具有一定的比例数,只要你认识的人达到了一定比例数,你就一定能够遇见自杀者。

之所以会有人的自杀让你感到震撼,那是因为死的人身份不同,其实,还有许多默默无名的死者悄悄地来,悄悄地死,以至于你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生死变化。

你们印象中诗人,作家或者哲学家的自杀率很高,比如随便就能让你们念出一大串名字,川端康成,顾城,海子,三毛,尼采,梵高,等等,其实,并不是干这个职业的人爱自杀,不过是他们比较有名,让你们记住了他们的名字而已,相较于同期那些无名无姓的自杀者来说,作家们的自杀比例并没有超出合理范畴。

有一部分人是具有自杀基因或者自杀愿景,情怀的,自懂事起就在盘算着怎么成功自尽身亡。有自杀念头的人不一定就能自杀成功,或者就会去实施自杀计划,它需要一个触发缘由,达到触发条件,而天时地利又很配合他们走向死亡的时候,那么自杀的成功率就会很高。反过来,若有一些不让他得逞的误点出现时,就又会出现另一种情形。比如倒霉画家徐渭同志,他可是煞费苦心的想死,奈何老天爷硬是不收他,所以他就死不成,还有那个吃了败战就要投江的曾国藩,若是那一跳成了,哪还有后面的什么曾文正公之谥号?

我也是一个出生懂事之后就老是琢磨着怎么死的人。

我记得我的第一次寻死是买了一瓶高度绵竹大曲,外加一瓶安乃近,找了一个安静偏僻的小树林,吃了药,喝完酒,静静地躺着等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时躺在自己寝室的床上,旁边没谁看护,更不得旁人一句问询或者安慰。乃至于我一直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实施过自杀计划,或者我只是在元宇宙里做了一个梦?但我是确信我做过这事的,只是后来怎么又离奇地躺在寝室的床上醒来,又没有任何一个人问我前因后果,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前因后果,让我深度怀疑到底经历了什么。后来又经历了一次绝望,在廊坊火车站万念俱灰,感觉天下之大依然无处容身,随便上了趟往海拉尔方向开的车,心想着坐到终点,走到终点,死在终点,心中木然,坦然,还有毅然。但车过了天津的时候,就有一个朋友发来信息问我敢不敢陪他去穿越鳌太,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爬鳌太?换种死法有什么不好的,于是欣然改变了主意。

当然,走鳌太并没有死成,后来我们又走了一条溯溪穿越线路,在泅渡一个水潭时,差点淹死,不过,于我而言,每次面临危险,都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刺激。

也许,这就是与生俱来的自杀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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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生命的虚无感让灵魂无安顿之处,以死这种仪式完成涅槃,对海子而言,即是此生的结束又是彼岸的开始。80年代的朦胧诗,无论海子,还是顾城,或是食指,多多,北岛这些人, 都太浮躁。缺乏厚重感,

什么是厚重感,是阅历的沉淀,是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海子的本家穆旦有一首冥想,写得很好,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

  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

  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

  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

  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

  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

  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

  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没有足够的阅历,哪能有如此体悟。人到中年,回首一看,我们全部的努力真的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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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你会发现,

写出“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以歌”的泰戈尔不会自己选择死亡。

写出“要知道,春天的道路依然充满泥泞。”的路遥不会自己选择死亡。


但是,

写出“看花终古少年多,只恐少年非属我。 ”的王国维会,

写出“你明白,人的一生,既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好,也不是那么坏。”的莫泊桑会,

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为什么不能会?


谁又能说,歌咏风花雪月一定是心境上的淡然,

而不是情绪肆意冲撞,灵魂却终究无处安放?


我喜欢看日落,直到想起小王子有一天看了四十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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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啥情啊,他就是练气功走火入魔死的。


1989年3月25日,海子写给爸爸、妈妈、弟弟:

如若我精神分裂,或自杀,或突然死亡,一定要找中央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常远报仇,但首先必须学好气功。

而在昨天,也就是1989年3月24日,海子在他的遗书中写道:

今晚,我十分清醒地意识到:是常远和孙舸这两个道教巫徒使我耳朵里充满了幻听,大部分声音都是他俩的声音。他们大概在上个星期4那天就使我突然昏迷,弄开我的心眼,我的所谓"心眼通"和"天耳通"就是他们造成的。还是有关朋友告诉我,我也是这样感到的。他们想使我精神分裂,或自杀。今天晚上,他们对我幻听的折磨达到顶点。我的任何突然死亡或精神分裂或自杀,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一定要追究这两个人的刑事责任。

3月26日,海子卧轨自杀。

啥叫“天耳通”呢?

就是说你的气功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后,你就能拥有超出常人的听觉,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包括灵魂、异域、前世的声音。证明这时候海子已经满耳朵都是这种声音了,他埋怨自己的同学、朋友,常远和孙舸,把别人正常的讨论和争论,当成了鬼迷心窍。他应是一直控制自己,好让自己不想他们的意见,不想他们的声音,结果越控制越控制不住。最终海子将怒火杀向常远,怀疑是常远对他“发功”,导致他受到了“脑控”。

何谓“脑控”?

我来举几个例子:

现在这些事,听起来很搞笑。在当时却是常见的,走火入魔的很多,甚至你家的邻居都有可能走火入魔。很多人并不清楚八九十年代的全民气功热,就是一伙儿人聚集在一起练气功,头上弄个锅,接收来自异域空间的电波。

有时候不需要锅,只需要保持某个动作,感受身体的变化和大脑的声音,用以达成某种效果,提高自己的等级:

海子是最痴迷的那种,时常与常远等人一起讨论心得。

练气功到最后,会产生一种心理反应,即所言、所行,根本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各类不可能都被他怀疑。因为屏气凝神感受“召唤”,结果总有一种声音扰乱他的思维,坏他的“修为”。这种声音可能起初并不明显,但时间久了,一定会去坐实具体的某个人。譬如海子意欲达到高等境界,心态却无法平静,不知道有谁扰乱他的思想,这时候脑子里就会想一些别人说过的与自己的意见相悖的话。海子的脑子中,自然环绕的就是与他见地有所不同的常远和孙舸的话,因为他仨是练功三人组,好朋友,经常坐一起讨论气功。

他越想,声音就越环绕。越不想去想,那声音就越挥之不去,直至精神崩溃。故而,在死之前那一天,也就是写给爸爸、妈妈和弟弟的时候,他也写给校领导一封遗书,他是这么说的:

从上个星期4以来,我的所有行为都是因暴徒常远残暴地揭开我的心眼或耳神通引起的。然后,他和孙舸又对我进行了一个多星期的听幻觉折磨,直到现在仍然愈演愈烈地进行,直到他们的预期目的,就是造成我的精神分裂、突然死亡或自杀。这一切后果,都必须由常远或孙舸负责。常远:中央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孙舸:现在武汉,其他有关人员的一切精神伤害或死亡都必须也由常远和孙舸负责。
海子
89.3.25

常远可能做过类似想帮海子开心眼、耳神的事,这应是征得海子同意的。然而海子心神不宁,将怒气撒向了常远。进而怀疑自己已经被常远、孙舸二人脑控,这是他走火入魔的体现。一个富于情感而又饱受精神摧残的诗人,真的选择去死了。

海子是善良的。

在生命的最后,他深信常远与孙舸害他。然而在徘徊之后,依然留下最后的遗言——“我的死和任何人无关”。


海子死后,四海哗然,针对他的死因,各方争论不休。感情论、社会压力论、无法承受生命真相论……各种论调都蹦出来了。也有说练功走火入魔是导火索,真实原因是其他。可事实上,练功入魔就是主因,就是练成精神病了。对于这么明显的原因,许多人都讳莫如深,粉丝更是一往情深。一往情深无助于真相,甚至会导致情况的进一步恶化。在海子死后,有几个粉丝追随海子而死。有些人在死之前,声称他们也受到了常远的脑控,他们的死就是常远导致的,然而常远根本就没见过他们。常远基本就是躺枪,得亏海子最后本身的善良战胜了魔怔,否则真是休想好过,即便如此,他也没太好过,无辜的一样东西莫名遭受憎恨,只因他满脑子是你。

那么,如何折磨一个正常人,使之心神不宁,怀疑自己被脑控呢?

譬如我们以这么一句话结尾:

你绝对不要去想象一头粉红色的大象。


你试着多次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

然后,你感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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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以前语文课赏析这首诗,老师就说,这是一首关于死亡的诗。

文字要反过来理解。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只有此时不幸福的人,才会这么说。

后面的话,都像是在给这个世界写遗书: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祝福大家都在尘世里过得好,而“我”却要离开了。

诗中的【我只愿】是文眼,代表转折,前面说尘世,【只愿】后面就意味着相反。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幅幻境。拥抱幻境,作者是与这个世界诀别的方式。

既然这里没有幸福,那就去别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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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统计,我觉得同样经济条件下,音乐家,诗人,散文家可能自杀率会高一点。

散文和诗歌不管主旨如何,总让我感到一种脱离现世的吸引力。让我有一种和诗歌中的世界合为一体的感觉。不管这个世界是光明还是黑暗。它都有一种超凡的完美,不论美丽或是丑陋它都是真正的诗和远方,现实世界一切狗屁倒灶的事物都消失不见了。感觉彼岸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应许之地。

诗人自身可能对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以至于对此岸的世界越来越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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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并继续热爱它”,那么这世界上也只有一种真正的悲观主义,那就是虽然热爱生活,但确实无法继续承受生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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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候学的这首诗。

老师请大家起来讲感受。

我抱着书站起来说:这首诗写得真是很好,我非常喜欢,词句优美,意境也非常优美啊,如果是我,我也非常希望能住在一座这样的房子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最后诗人给每个人陌生人祝福,他真的很善良啊。

刚坐下来没一秒钟。

最后一排站起来一个男同学。

他说:我非常反对这个观点,这首诗是一首非常绝望的诗。

如果他想要幸福,为什么要等明天?

期望明天,因为永远都期望不到,所以才会说明天再说。

而且最后诗人祝福每一个陌生人,什么样的人才会给所有人都发出祝福?

那就是他已经看透了人间的事情,所有的善意恶意他都不介意,他已经不想在人间久留,才会用尽最后全部的力气去祝福别人!

这个男同学怼得我哑口无言,臊了一节课没听进去。

他属于坐在最后一排不怎么听课,老师也不管的学渣,而当时成绩靠前的我,被他衬得像个傻叉。

而事实是,两个月以后,海子自杀。

在不能理解自杀的年龄,我也不明白,有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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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列一下这首诗所出现的词汇,劈柴、喂马、周游世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等等,可以说,是正能量饱和的。

这首诗里所展现的,对理想生活的极度向往,在文学论,是美的。但是从精神卫生的角度论,是不那么健康的。

可以理解为,理想生活具象化和现实生活种种的对比之下产生的巨大落差使人精神备受打击。

但是,我的目的,不是说证明这首诗是海子自杀的主要诱因,也不是说论证这首诗是海子自杀的因素之一。

只是想说,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和海子在几个月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不矛盾的。

我不太喜欢把名人的自杀和作品联系起来再悲春伤秋一番的做法,毫无心理学的专业分析,只有八卦爱好者的自我感动,这总给我一种旅游打卡的感觉,好像在和墓碑合影还比剪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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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史纲课老师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应该这样读:


对着那个操蛋的世界,海子说,从明天起我就他妈的从了你们这帮孙子,做一个你们所谓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食这人世间的烟火,关心你们所谓的房子车子职称和女人。也是从明天开始,我会给每一个亲人写信,告诉他们不用再为我担心,我已经和那些孙子一样不再生活在你们所谓的不现实的世界里。放心吧,尽管我不打牌不打麻将不玩游戏不泡妞,但作为一个资深宅男一个金牌屌丝我会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起一个温暖的名字,以有聊我无聊的身心。连陌生人我也会为他们祝福。愿他们有一个你们所谓的灿烂前程,愿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愿他们都获得了你们所谓的幸福。

但亲人们啊,这样了你们以为我就幸福了吗?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

老师上课的时候说海子终究没有从了那帮孙子。


不用再多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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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自杀了,写“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顾城也自杀了,写“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未眠。如果一朵花很美,那么有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活下去!”的川端康成也自杀了,写“生命的滋味,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都要自己去尝一尝啊”的三毛也自杀了,写“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的海明威也自杀了,写“你明白,人的一生,既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好,也不是那么坏。”的莫泊桑也自杀了.....

我记得这些都是我曾喜欢过的,在某些时候给我力量的,每每我去深挖,想获取更多的力量时,竟发现他们惊人相同的结局,我永远记得,那一刻,我是多么失落,多么难过,我哭过,后来我就把他们放在心里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去触碰过,因为我心里是害怕的,我怕对世界失望,我怕在我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就没有勇气再热爱生活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可知,但是有时候,追求致美到一定程度,难免会偏执,会失望,会害怕,会想要解脱......又或许,他们是向死而生。

所以,不要深究,如果你喜欢那些文学作品,就简单的去品味文学之美吧……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有勇气,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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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回答,似乎都在刻意的回避海子真正的绝笔诗《春天,十个海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与死亡差一个明天的距离,《春天,十个海子》与死亡差一个冬天的距离。

两首诗对比如下: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递进逻辑如下: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具体分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第一句到第四句,看似是海子想要去做的事情,但“明天”二字,诠释着都是海子内心世界里的乌托邦(或缪斯,或二者的结合)。是内心里的期许,是海子心中的远方,但也可能是永远达不到的彼岸。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海子假象之中追逐“乌托邦”世界的递进,想象得到幸福(乌托邦)的狂喜。激切的想要分享给亲人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更是对心中“乌托邦”的执著。

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最后五句,是假想世界里,拥有自己的幸福,给予他人的祝愿。

为什么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很多人直接给与完全悲观的解释。

他们可又知道,海子的初恋移居深圳沿海,有远渡重洋的打算?海子这段时间,与她有些极深的感情纠葛?

所谓只愿,是假象状态下,海子假象自己站在最高的幸福下,到达了心中唯一的乌托邦,获得了心中唯一的缪斯,然后给与他人最美好的祝愿。

这并不是一种心灰意冷,厌决尘事的大悲伤。反而是一个缺少温暖、撕裂了理想、没有人祝福、失去了情人和幸福的海子,对内心独一无二的执着和狂热。

本质上来说,这一首诗,三分爱情,三分理想,三分孤独,还有一分希望。

八九十年代是社会大转变时期,也是人们理想和现实世界无比割裂的时期,对于诗人海子来说更是如此。爱情的若即若离,前面是春暖花开的希望,身后却是万丈的孤独深渊。

距离死亡的那一片海岸线,有着一份爱情的距离。

对于海子来说,唯一剩下的希望就是明天。

正是因为这一份希望,他又是无比的狂热。这一份狂热,更像是登山者,面对最后100米海拔,歇斯底里的狂奔。

但如果前面就是绝路,这100米海拔就是永远的距离。

很多人都在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但如果你和这个世界,永远差了一个明天的距离呢?

但至少,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海子还能看到明天。

与其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首看起来阳光,实际无比悲伤的诗篇,不如说它是一首灼热而美满的梦境,是诗人内心里最为渴望的那一片巫山。同时,又像是一个反复提在嘴边的誓言。

永远遥不可期的梦境,永远遥不可期的誓言。或许,有那么一刻,海子觉得,眼前的大海似乎是那么的触手可及。

《春天,十个海子》递进逻辑如下: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前面九句,是一个野蛮而悲伤想要复活、复仇的海子。

海子想要的是复仇,即有练气功“走火入魔”的现实压抑,也可能有爱情之花彻底凋零的悲伤。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为什么倾心与死亡?紧接着海子就给出了答案: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们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看不到曙光。如果说,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还能看到明天,是一片蓝天白云下孤独背影的蓝色调,那么在《春天,十个海子》海子只能感受到悲伤和疼痛,眼睛里看到的是空虚和寒冷,以及不停的大风。哪怕是遥遥不及的乌托邦,也已经看不到了。

这一首诗里,海子的乡村是空虚而寒冷的,没有乌托邦,甚至海子的灵魂归宿(浓重的乡村情节)都与他越来越割裂。

而海子曾在《村庄》一首中如此写道:

农村长大的海子,对农村拥有浓厚的情结,甚至在某一些作品里,把意象上升到了极高的高度。但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海子又和乡村人的精神世界是割裂的。

海子去世之前,曾经借了300块钱交给母亲,但家里人却从来没能预知海子的自杀。

其实不仅仅是海子,当下不少在城市工作的农村高校生,距离乡村同样有着这么长的距离。只不过,有的人已经丧失了海子所能拥有的那一份热爱。

冬天已去,春天,死去了的是复活的十个海子,所以,再也不会复活。

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时,海子心中还有些一丝希望和狂热,但在写《春天,十个海子》时,那一份希望已经没有了,狂热却变成了怒吼。有怒吼,至少海子心中还有一丝"复仇"的抗争。

或许海子已经去过了"明天",他唯愿的(春暖花开),并没有在"明天"出现,只有无限海浪的嘲笑。他怒吼、咆哮,但黑夜无限,却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最终沉浸,心向死亡。但这一刻,他想到了家乡,他热爱的家乡。但在那一刻却是难么的遥远,家人的自给自足,恍惚和他是两个世界。

狂风不止。

一切都回不去了。

海子自杀的时候,复仇没有了,抗争也没有了。

唯一剩下的是平静而冷色调的几个字眼:

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我们看诗人的内心世界,只是看到的我们以为看到的那一部分。或许不及十分之一,或许不及百分之一,甚至不及千分之一……

有人说,死亡成就了海子。但或许,死亡让海子失去了更多。

没有人知道,失去了的明天,会是个什么样子。


  • 贴上海子当时的情感经历、笔记,以及遗言,或许大家看到的,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情感:

海子生前的挚友西川说,要探究海子自杀的原因,不能不谈到他的性格。他纯洁,简单,偏执,倔强,敏感,有时沉浸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他说,作为海子自杀诸多可能的原因之一,海子的爱情生活或许是最重要的。

在自杀前的那个星期五,海子见到了他初恋的女朋友。这个女孩子1987年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在做学生时喜欢海子的诗。她是海子一生所深爱的人,海子为她写过许多爱情诗,发起疯来一封情书可以写到两万字以上。至于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的,西川不得而知。

在海子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已在深圳建立了自己的家庭。海子见到她,她对海子很冷淡。当天晚上,海子与同事喝了好多酒。他大概是喝得太多了,讲了许多当年他和这个女孩子的事。第二天早上酒醒过来,他问同事他昨天晚上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讲了些他不该说的话。同事说你什么也没说,但海子坚信自己讲了许多会伤害那个女孩子的话。他感到万分自责,不能自我原谅,觉得对不起自己所爱的人。

笔记:

今晚,我十分清醒地意识到:是常远和孙舸这两个道教巫徒使我耳朵里充满了幻听,大部分声音都是他俩的声音。他们大概在上个星期四那天就使我突然昏迷,弄开我的心眼,我的所谓“心眼通”和“天耳通”就是他们造成的。还是有关朋友告诉我,我也是这样感到的。

他们想使我精神分裂,或自杀。今天晚上,他们对我幻听的折磨达到顶点。我的任何突然死亡或精神分裂或自杀,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一定要追究这两个人的刑事责任。

——海子1989.3.24

另外,我还提请人们注意,今天晚上他们对我的幻听折磨表明,他们对我的言语威胁表明,和我有关的其他人员的精神分裂或任何死亡都肯定与他们有关。我的幻听到心声中大部分阴暗内容都是他们灌输的。

现在我的神智十分清醒。

——海子1989.3.24夜5点

爸爸、妈妈、弟弟:如若我精神分裂,或自杀,或突然死亡,一定要找中央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常远报仇,但首先必须学好气功。

——海子1989.3.25

一禾兄(即:诗人骆一禾,《十月》杂志编辑):我是被害而死。凶手是邪恶奸险的道教败类常远。他把我逼到了精神边缘的边缘。我只有一死。诗稿在昌平的一木箱子中,如可能请帮助整理一些。《十月》2期的稿费可还一禾兄,欠他的钱永远不能还清了。遗憾。

——海子1989.3.25

校领导:从上个星期四以来,我的所有行为都是因暴徒常远残暴地揭开我的心眼或耳神通引起的。然后,他和孙舸又对我进行了一个多星期的听幻觉折磨,直到现在仍然愈演愈烈地进行,直到他们的预期目的,就是造成我的精神分裂、突然死亡或自杀。这一切后果,都必须由常远或孙舸负责。常远:中央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孙舸:现在武汉,其他有关人员的一切精神伤害或死亡都必须也由常远和孙舸负责。

——海子1989.3.25

1989年3月26日海子的遗言:

我是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师,我叫查海生,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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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写过一个吧。

其实算起来来逼乎完全是无意。16年失业赋闲才开始写东西。

因为个人兴趣吧,与网络一些诗词作者也有过交往。

有位被方家认为五言可以排网络前五的大叔聊过,他笑过知乎其实只能看抖机灵,很多人其实根本就没有读懂诗歌。

其实就是诗歌情感体验,也很少有人有准确的。

我深以为然,就写了这篇。

你以为海子为什么会自杀,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看懂里面的绝望。

这个需要人生体验与气质特点的。

有人疑惑我的性别。我是男生,但我的气质是张飞的胆汁与林黛玉的抑郁七三开的。

总体我是一个外向的人,但我也能把这些隐秘的含义说出来。

其实读不懂也没啥。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也是因悲生慈。

所谓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很多东西过早懂也不好。

当然这位大叔有个很有意思的人物。

你以为是个学究。其实他是个潮男。

三次元也算成功人士,钻石王老五,名企高管。

外型酷似任达华,四十多了仍然可以踢一下午球。

圈内有女生暗慕他。当然年轻时候更是有女神级别的倒追。

手磨咖啡,文言文,古典音乐,摄影都玩的不错。

据说一台摄影器械入门级就是六十万。反正我玩不起。

当然他花在网络上的时间很少,逼乎答案更是简单。

后来想想预防性拉黑了。

王粲的七哀诗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
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这首讲过。下泉诗,注释云,思治也。

就是思念治世,和平年代,贤明君主。


不过既然是七哀,就是哀伤,并非绝望。

注《文选》吕尚说:“七哀,谓痛而哀,义而哀,感而哀,怨而哀,耳目闻见而哀,叹而哀,鼻酸而哀也”。

最后还是抱有希望,下泉。

————-

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⑵!

官作自有程⑶,举筑谐汝声⑷!

男儿宁当格斗死⑸,何能怫郁筑长城⑹。

长城何连连⑺,连连三千里。

边城多健少⑻,内舍多寡妇⑼。

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

善侍新姑嫜⑽,时时念我故夫子⑾!

报书往边地⑿,君今出语一何鄙⒀?

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⒁?

生男慎莫举⒂,生女哺用脯⒃。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⒄。

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⒆。

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⒇?


悲惨,绝望,但不是作者自己。作者自己还是挺冷静的白描。

—————

诗歌讲究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因此很难说有真正的绝望。


杜甫:万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独登台。

万里,远离。

悲秋,伤世艰岁暮

常作客,异乡漂泊人。

百年:人生衰朽

多病:明无多日

独登台:登高望远,最惹愁绪,独,明无人也。


因此此对,字字泣血矣。


———

李煜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

昨夜风兼雨,
帘帏飒飒秋声。
烛残漏滴频欹枕,
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随流水,
算来一梦浮生。
醉乡路稳宜频到,
此外不堪行。

————

这两首似乎不好解。真绝望,不再是对现实不满,哀伤,诉说自己的悲苦,因为无用,也无人听。而是向往一个天堂,美化梦境记忆与死亡。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稍纵即逝,人生常恨水长东才是永恒。天上才是自己归宿。


有人不懂:晏几道的“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为何是伤心语。

原因就在这里。这是古今第一伤心人也。因为全是幻境回忆。

所以纳兰性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字字平常,但显然做这样诗的人,情深不寿,恹世已深,明不久矣。




就好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你看不出绝望与痛苦,只有种种神奇与美丽的故事。每一件真实的本质,都细思恐极。

他在美化罪恶,丑恶与死亡!所以他获救后,编了那个故事。


冻死的人不打寒战,反而脱衣服,觉得自己发热。


所以真绝望的,并非那种要投水,又说水太凉的。害怕尸体腐烂变形。寻死觅活的。


而是说水好美,景色好美的。梦境好美。天堂好美的。只想融入其中。


比如李贺贫病交加,潦倒而死,死前说的是,玉帝要请他为修的琼楼做诗。


海涅卧病多年,生不如死,死前的诗歌是上帝请他吃糖。还不花钱。诗歌很热闹,俗气,吃宴席,点心,被天使殷勤招待还不花钱。


现实里他已经卧床多年,贫病交加无人照顾了。来日无多了。钱估计也光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想想屈原的楚辞,上天入地,里面基本没有一个活人。都是神鬼,花草,想想红楼梦,一场幻境。


这才是最绝望的。当然他们已经不是痛苦的活着,而是坦然的去死那种境界了。


当然在他们看来不是死,而是解脱。甚至是拥抱幸福。


比如祥林嫂,她哭泣,她抱怨,她诉说引人同情的时候,不是真绝望。


她见到鲁迅,问:死后人有没有灵魂。死后人能够相会么?


问得鲁迅毛骨悚然,仓皇失措,无法招架。不久祥林嫂果然就死在大年夜。


知乎有个富二代破产是什么体验。


有个答主,初中父母就躲债逃到国外。独自一人的他,为了生活卖首饰卖家具卖床。卖到家徒四壁。


后来最绝望的时候,居然打电话给同学朋友哈哈大笑,说自己很好,父母都回来了,过得很好,马上就可以上学了。


吓得朋友同学毛骨悚然,立刻打电话给他家亲戚。果然有事,开煤气,还好抢救过来了。

回忆起来,说当时觉得他快乐的不正常,好像是在求救。

———

其实我倒不是对谁。好像是在说在座的各位都说得不对。


以前跟一个诗词大牛(他被认为五言可以排网络前五)讨论,他说其实多数人并没有搞清楚诗歌内孕育的真实情感。也缺乏分辨这种情感的能力。


觉得还是有必要说说,分辨一下那些是什么情感。


泼妇大哭大闹要上吊


嫠妇吞声夜泣


甚至开始骇笑。


真绝望有一种平静的幸福,回光返照的快乐。圣母的慈悲,来世的期许,忘我的祝愿。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现代】海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的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看这首是不是很阳光。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不久后,就在写这首诗的当年,就面朝铁轨,让脑花开。卧轨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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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读了一些高赞的关于海子的生平,以我自己的角度来解读一下看法:


我认为他的朋友解读的那7大理由,虽然是事实但是有为尊者讳的意图。

我从读他的生平,想象代入到他的人生后,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一个15岁以当地文科第一考上北大的安徽一个不知名山村的孩子,他的前半生是什么样的。

我能想象出来的就是,他在小山村的生活里一定是个被他生活圈里所有的人吹捧的天之骄子。因为他确实是天之骄子,考上北大的能有几人?恐怕这样的山村几十年也只有这一个人。恐怕他前15年的生活,必然是骄傲的,所有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真正的神童,他一定是活在别人的羡慕眼光中的。这样的人心态是高的,他必然会认为自己在未来要承担更伟大的事业,做更重要的事情。


但是当他来到北京的时候,他的生活应该是另外一种样子。每个考上北大的孩子都是天之骄子,一个曾经山村里大家的骄傲,注定干大事的神童发现自己进入北大后,自己没有那么特别了。安徽穷山村孩子的口音、生活习惯和北京家属院那些真正高干家的子弟是不在一个生活圈的。不仅仅在才华上,在身世上让他有了落差,更为可悲的是,海子的身高只有160,别说高个头(在当初那个相对保守的年代,身高是女性择偶的硬指标),就是跟普通女性比,他也矮了人家一个头。

而这样一个当了15年天之骄子老家的大众明星在繁华的首都,在最顶级的才子学府变成了穷山沟说着安徽老家口音的小矮子。尤其海子还是一个中国文坛有名的诗人,他的情感要远比常人细腻,以及更具有想象力。那么这种从神童到小矮子外地人的落差,会加倍的折磨这样内心情感丰富的诗人。在他最渴望爱情、渴望认同的青春期,他变成了自卑、孤僻,没有朋友的诗人。他的诗歌很可能就是在这种渴望认同,以及现实得不到的困境中才有了创作的需求和灵感。


那么假如说自卑、感情、落差是他写作的诱因的话,他的诗在京城圈子没有被认同也是一个持续的对他生活的打击。他的诗和他的人屡屡被称为嘲笑的对象,虽然他创作了刊物,也小有名气,但是对于一个从小被大众认可的神童眼里,用心血、用自己人生的全部体验创作了呕血之作全不被认同,那也是一种更大的痛苦,他似乎看不到写诗这条路上的前途。他爱写诗,但是认可他诗歌的人极少。


那么他这些痛苦可以和他的家人诉说么?答案是不能。在80年代的乡村,在干部制度,户籍制度,农民不可以自由流动到城市的年代,在物资还十分匮乏的中国,农民对城市的生活是想象式的,也是夸张化的。而对于海子这样一个考去北大的神童,他们对他的期待和海子实际的生活是南辕北辙的。乡村里的农民能想象出来的画面就是古代的考中状元,封妻荫子做大官的景象,他们对海子的想象都是很物质的。即便是今天,在农村问一个人的职业,他们也最关心的是能赚多少钱?

海子考上的法律系,以及他工作的单位政法大学,在他的家乡可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他的父母对他的期望也不外乎是金钱和权力。海子在政法大学教课期间,他的父母唯一质疑的事情是教美学这件事,和学法律对口么?而海子这样一个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两边,必然是极其撕裂的,一方面要在富裕繁华的首都写诗来达到内心的平静,拂去心中的躁动和自卑;一方面要应对远方亲戚对自己物质上有极高期待的疑问。从海子在拿工资的第一个月就把绝多多数工资寄回家乡(90元寄了60元回去),以及母亲来京,他借了300元交给母亲说是自己赚的(在当时是一笔非常大的数目,以至于他在自杀的时候还没有还清)。说明海子在不停的压榨自己的生活空间来满足家乡人对自己的物质想象。所以也不难想到,家人对海子在北京生活的误解(无论是阶层上还是金钱上),都会让海子变得更痛苦。

他无法跟家人诉说他在北京的不如意,甚至他还要隐瞒他的痛苦,故意给家里寄大笔钱来维持这种家里人错误的想象。甚至于,海子是一个诗人这件事,是在海子自杀之后,他家里人才知道的。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在死前几个月写的这首诗,这句祝福陌生人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有情人终成眷属、尘世得到幸福,未尝不是他的家人对他的期待。但是可怜的海子已经做不到了,他只想着住在对着海(他最后只身到山海关自杀)的大房子(或许是坟墓),春暖花开。


海子的诗里有很多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很多人理解为对即将到来的现代化大潮的反抗,以及对故乡田园生活的赞美。但我认为一个25岁从象牙塔出来的学生到教师的年轻人,他没有经受过几十年社会生活的洗礼,把诗歌拔高到对现代化的批判,过于神化了。我很怀疑海子对田园的向往,实际上是他在童年时期的得意以及北大生活后的失意产生的情感对照,让他更怀念小时候那段意气风发的日子,在他现实生活的不如意下(贫穷、失恋、诗歌不被认同),会反衬那段时期的美好。所以他的田园生活的赞美,我倾向认为,不是真的在赞美田园生活的纯净和反抗现代化浪潮,而是他在追寻那段单纯的快乐时期。


除了这些之外,从生活的经验上我也有一个感悟,或许这可能也是海子自杀的是一个诱因。人在学生时代和工作时代会有一个很大的精神跨越,社会环境在进行剧烈的变化,身边人的心态也在剧烈的改变。

在学生时代,学生更关注的是精神层次的事务,比如恋爱、比如友情、比如国家大事、民族主义,而到了工作时代,工作人更关注的是利益相关的事务,比如工作好坏、薪水高低、房子大小,女性对待配偶的眼光也随之改变,女性谈恋爱时对恋人的要求可能是情趣、帅气等,而到了结婚时,看的是家庭背景、工作薪水、是否有房等等。

而像诗人这一类特殊职业的人,他们的心思细腻,情感非常发达。他们对学生时期的欢声笑语,露营唱歌,和女生恋爱的点点滴滴,都是他们创作的源泉。但是当进入工作后,面临现实的生活,人不得不变得世俗,像生活妥协,而这样的变化,活在丰富情感和理想生活中的诗人们很难接受。他们难以接受曾经为一朵花而笑的恋人,会因为工作合适嫁给一个无趣的公务员(第二任女友因为年纪到了,嫁给了文物局的干部)。也难以接受曾经还草原搭帐篷喝酒写诗的爱好者们,会为了工作各奔东西,变成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从学生时代美好的乌托邦生活到现实里面冷酷的利益争夺,就像一场美好的宴席最终散场一般,诗人们更可能的是拒绝活在这样现实的世界里。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这首诗3月14号写完,海子就自杀了。海子承认自己是黑夜的儿子,他对春天那么赞扬,对太阳那么赞扬,但是他自己却承认“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他对于太阳、春天,其实是没有兴趣的,他只不过是个愿意停留在黑夜,沉浸于冬天的,不愿意翻篇去迎接春天和太阳的剩下的最后一个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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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问题的其他答案里,大家聊阶级,说软弱,大谈特谈海子生平。却没有几个人真正走进海子的诗里去,愿意“放下上帝身段”听听凡人的纠结。

单单挑出这句诗来看,当然是非常柔情、平和、像冬日阳光一样的温暖。但如果就这样来读诗,未免太断章取义了。我们一旦放眼全诗,其实很快就会明白过来,与其说这是一种“温暖的柔情”,不如说是一种“刺骨的柔情”。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这是这首诗的起始,也点明了这首诗的文眼:幸福

海子如何定义幸福的呢?有两套标准。一个叫“海子的幸福”,一个叫“尘世的幸福”。

海子的幸福”: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有个小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尘世的幸福”:灿烂的前程、有情人终成眷属。


划分清楚了这一点,你大概就能明白过来,“海子的幸福”和“尘世的幸福”,在划分标准上是存在分歧、不相容的。

这个分歧导致了他迫切想告诉每一个亲人,甚至是告诉每一个人,他所理解的幸福,他所渴望的幸福是什么样子。


于是在这首诗的结尾,他隐晦地塑造了一对矛盾关系:陌生人和“我”。

他标示他要为那些在尘世里挣扎求取幸福的人们祝福,他也用一个“只愿”标示了自己的心迹——无论如何,不管怎样,我们是两种幸福,我不想成为你们,我只想要我自己的幸福。

于是结尾这一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一旦细细品味,就再也感受不到他开篇时的激动和喜悦,而是流露出一种抗议、一种迷茫。


我们再看他诗中的一个高频词“明天”。

“明天”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词语,却也是一个自我安慰的词语。

海子并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幸福应该怎样去实现,应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因此他才试图推脱给可以一蹴而就的“明天”:反正明天一定会有的,明天一定会来的,明天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


可以说,真是因为他在卧轨前创作了这首诗,才真正为我们解释了他的自杀。

他此时心里抱有着一种极其病态的纠结:他越期待那个春暖花开的明天,就越陷入现实无能的苦闷。明天越是希望,就越折磨,不断磨损着这位渴望幸福从天而降的年轻诗人焦虑的内心。

我想,海子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他这一颗热切的心,搭配上了过于笨拙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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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常人!

从他出生,到一路跳级是。

15岁以安庆文科状元,考上北大是。

后来写诗是。

丰富的感情经历是。

学气功也是……


一、

1964年群星闪耀,像张曼玉、张涵予、张朝阳和马云等名人,都在这一年呱呱坠地。而在农历二月,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安徽怀宁高河镇查湾村也诞下了一名男婴,名叫查海生。

查海生出生前,两个姐姐先后夭折,所以他的出生,令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中。

但是没有人料到,这个孩子,日后会以“海子”为笔名,成为查姓历史上,最为出名的两个男人之一。

而另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庸,查良镛。

二、

与同姓族人查良镛比起来,查海生的身世一点儿不显赫,世代农耕,家境贫寒,父亲査正全没上过学,是一名走街串巷的“金牌”裁缝,一直到晚年,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查湾村坐落在安庆市北郊,查家老屋门前十米开外,有一片池塘,池塘边的槐树和桃树郁郁葱葱。就是在这里,查海生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

查海生儿时是一个漂亮的圆脸小男孩,常与弟弟去池塘钓鱼,也会帮家里干农活,比如除草、施肥、挖红薯。那时在外人看来,他和普通的农家子弟比,并没什么显著不同。

但父母很早就发现,这孩子异于常人。

在查海生还牙牙学语时,富户出身的母亲操采菊,就发现这孩子对文字很感兴趣,千方百计找些旧书旧报,教他识字、写字。

3岁时,查海生便在母亲的教导下,认会了“安徽文学”四个字。

后来,查父也发现大儿子敏感细腻。比如,他会央求大人采一枚含苞待放的荷花,插于盛满水的竹筒,放在床前矮桌上。然后,他和弟弟一起,听着花开的声音,酣然入梦。

1968年,年仅4岁的查海生,在公社参加“毛泽东语录背诵比赛”,当场背诵出50多条毛主席语录,一时举座皆惊,查湾村有个神童的消息不胫而走。

村里人发现这孩子记忆力超群,每逢夏夜纳凉,大伙聚在一起讲说三国故事,便找查海生补充情节。此时,小小的查海生,总是能够比大人都讲得详实和生动,让所有人听得入神。

父亲一看儿子这么聪明,不顾家中困难,在1969年查海生五岁时,便跟当民办教师的朋友操刚说情,让孩子提前读了小学。后来,由于成绩很好,查海生又跳级一年。

尽管天赋异禀,查海生依然学习刻苦。夏夜炎热,蚊虫叮咬,他能披着父亲宽大的村衫,把腿放在水中,长时间地在煤油灯下看书、写字。而在没有暖气的冬天,他坐在书桌旁,冷得直跺双脚,直搓双手,眼睛却依然一刻舍不得离开书本。

1974年,年仅10岁的查海生,考入高河中学。

5年后,15岁的查海生,以安庆地区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被录取到法律系,在当地引发轰动。至此,昔日的农家少年,身下那把“神童”的交椅,坐得更稳了。


三、

1979年8月,15岁的查海生首次进京。

此时,大他15岁的北岛,已写出牛逼哄哄的《回答》。女诗人舒婷,在《诗刊》发表了《致橡树》。23岁的顾城,则已完成了《一代人》,这首仅两句的诗,影响了远不止一代人。

西川这时还叫刘军,他比查海生大1岁,生在江苏徐州,4岁半就随父母到了北京。正在规规矩矩读外国语学校的他,离1981年进入北京大学读英文系,还差两年光景。

比西川大2岁的骆一禾,这年18岁,也和查海生同年考入了北京大学。不过,因为他读的是中文系,北大又很大,所以他和法律系的查海生,要一直等到1983年才胜利会师。

骆一禾和查海生很像,也曾以“神童”著称。

四、

比查海生早3年多,骆一禾生于北京百万庄小区。此地刚出二环,隶属于西城区,里头住的,都是国务院各部委处级以上的干部。

骆一禾的父亲骆耕漠,是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曾出任国家计委副主任(副部级)。骆一禾的母亲唐翠英,曾任国家物资部机关党委副书记。

怀骆一禾的时候,骆耕漠53岁,唐翠英也已41岁,觉得这把年纪怀孕,很不好意思。于是一闲下来,唐翠英就去跳绳,目的是想通过剧烈运动来将孩子流产。然而孩子很倔强,任骆母可劲折腾,他都无动于衷,最终在1961年的2月,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骆一禾之前,父母已为他生了四个姐姐,年龄都比他大许多,最小的四姐都比他大7岁。

家里突然多了个小可爱,大家都很开心。骆一禾还没学说话,姐姐们就开始给他读小人书。有时姐姐们不在,家里的阿姨也给他翻小人书,偶尔把书拿倒,骆一禾就急得不行,各种动作示意,非要阿姨正过来翻。

最初,姐姐们以为小一禾只是在看画,后来才发现,其实他已经在认字了。就这样,骆一禾年仅6岁时,便已读完了厚达400多页的小说《欧阳海之歌》。

1966年“文革”爆发,住在“部长小楼”的骆家被冲击。骆一禾一夜之间成了“狗崽子”,每次去展览路一小读书,总有孩子在放学途中追着打。为了保护弟弟,有些残疾的大姐骆小蛮经常掐好点,站在申区门口,喝退那些追赶弟弟的孩子。

由于没有人愿意跟“狗崽子”玩,骆一禾便一个人在家看书,从小养成了埋头读书的好习惯。

可惜好景不长,1969年11月,61岁的骆耕漠下放五七干校,唐翠英下放罗山县,骆一禾与大姐、二姐、四姐以及保姆翟阿姨,都跟着妈妈来到了罗山县,三姐骆小红则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

1972年5月起,骆耕漠一家人相继返京。

骆一禾小学毕业后,就近上了北京154中学。他的文科成绩非常突出,但数学较差,幸运的是,他的二姐夫曾是一名数学老师,便给他恶补。

1979年高考成绩揭晓,骆一禾以北京市西城区文科第一名的成绩,顺利考入北大中文系,班主任是著名作家曹文轩。

五、

多年以后,查海生依然记得15岁那年进京的火车,他为此兴奋地写道:“那时的夜晚,几乎像白天”。

刚上大学的查海生,是所有同学中年龄最小的,当时的他,身高不足160cm,“弱小的身子上顶着一个大头,一圈怒发和络腮胡子围住天生的娃娃脸”,眼睛很大,敏感羞涩,跟人说话爱脸红。

因为年纪最小,很快,几乎整个北大法律系的人都认识了他,同学们常常用“摸头”的方式来逗他。有一次班里组织爬香山,一位同学搂他合影,甚至开玩笑说:“来,咱爷俩拍一个”。

熟悉中国的人都知道,1979年,正是革故鼎新、百废俱兴的一年。

文化界也不例外,在北大校园,北岛和芒克创办的《今天》杂志风行一时,油印的册子传遍了学生的宿舍。和同学一样,查海生也喜欢上了北岛、顾城、舒婷等人的诗,开始接触文学。

1982年,经过几年的博览群书,广泛涉猎了文学、艺术、哲学、心理学、法学等各类书籍的查海生开始写诗,其长诗和史诗创作深受杨炼、江河影响,而短诗则受顾城和北岛影响。

同年秋天,查海生在石家庄中级人民法院实习。快结束时,查海生给父母写信,说自己毕业后分配工作,有三种选择:安徽省司法厅、南京中级人民法院、中国政法大学,父母建议他到安徽省司法厅工作,那里离家近,能有个照应。

1983年7月,查海生北大毕业。

毕业前夕,在同班同学陈四海、李存捧、甘培忠、刘大生等人帮助下,查海生自费编印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本油印诗集《小站》,署名査海生。

不过这本诗集,并非查海生最好的毕业礼物。他最好的毕业礼物,是认识了两个朋友。

最初,查海生和北大中文系80级同学张颐武相识,成为朋友。经张颐武介绍,他认识了北大中文系79级同学骆一禾。又经沈群介绍,和北大英语系81级同学刘军相识。刘军后取笔名西川,查海生取笔名海子,从此三人经常交流写诗心得,成为一生的挚友和兄弟。

至此,“北大三剑客”终于胜利会师。中国诗歌史上的新时代,悄然揭幕了。

这年9月,查海生被分在了中国政法大学,担任校刊见习编辑。后来,他向父母解释了“自作主张”的原因:“一开始要求到地方工作,以后想调换大城市就比较麻烦,但从首都北京调往地方城市就相对容易多了。”

六、

经历过人生动荡的骆一禾,在北大读中文系后,十分低调,从不说起自己的高干子弟背景。

不过一禾太有才了。他不但自己写作,还在刚上大学不久,就和室友办了一份名为《清泉》的文学杂志。

那是一种用蜡纸刻印出来的刊物,前后出了两三期,发表过何拓宇的小说《冰梦》,以及刘宝明的散文《月夜》,等等。

有才的骆一禾,大学生活比海子要丰富许多。1982年,经好友赵仕仁介绍,骆一禾认识了小两届的师妹张玞,很快,两人擦出了爱情火花。

张玞性格外向、开朗,在学校,各种舞会、文学社活动、排球等体育项目,甚至迪斯科比赛都有参加,是各种活动的积极分子,而骆一禾则很少出去玩。

此外,两人的家庭条件也很登对,骆一禾的父亲是经济学家、国家计委前主任,而张玞的父亲,曾是中国地图出版社社长。

两人相爱后很甜蜜,除了各种胶着,还每天写情书。

有次两人约会,骆一禾迟到半小时,张玞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后来骆一禾赶到,刚要张口道歉,张玞反而因为担心,哇地一声哭了。

偶尔两人也会吵架,但总是不出几分钟,又都回头找对方,然后和好。

也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骆一禾的诗歌创作非常活跃,大学毕业前,已经写了3000多首诗。

同样是1982年,北大五四文学社出版了一期《大学生作品选》的杂志,骆一禾除了在其中发表一组诗歌和小说《思华年》外,还担任了该杂志的责任编辑,并以“欣拾”的笔名撰写了一篇诗评,后来的“第三代”,就来源于此。

《大学生作品选》收录的大多是北大中文系1979级的作品,外系的少量诗作,则被编排在《五色石》的板块里,据说其中有西川(英语系)的两首诗,但未见有海子(法律系)的诗。

1983年,骆一禾从北大毕业,被分配到了《十月》杂志社。这对于有志于文学创作,且在大学时就有办刊经验的骆一禾来说,简直可以说是蛟龙入海。

七、

与骆一禾比起来,海子的事业和爱情,都显得没那么如意。

1983年秋天,刚刚在中国政法大学上班的海子,领到了平生第一笔工资,90元人民币,立马就给老家的父母汇了60元。此事迅速成为查湾村头号新闻,海子彻头彻尾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后来很长时间里,一直是村民们教育儿女的榜样。

当年寒假,海子回家过春节,带了几副单位发的美女挂历,挂在老屋厅里当年画,很时髦。他还给三个弟弟带回几叠信纸,上面印有“中国政法大学”的字样。

1984年下半年,海子调到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授美学。父母得知消息,很疑惑,在信里问他:“你在大学学的是法律,怎么现在学校安排你去教美术?这样专业不是不对口吗?”法律系出身,但深爱文学的海子无奈地回信解释:“美学是门哲学,不是美术。”

1984年11月,在中国政法大学诗社举办的第一次诗歌讲座上,海子主讲了《现代诗及其写作等有关方面的问题》,他对学生说:“你们可以想象,海鸥就是上帝的游泳裤!

后来海子开始提问,同学们纷纷说起自己喜欢的诗人,从北岛,舒婷,顾城,讨论到艾青,徐志摩......轮到一名外语系大一女生时,她站起来,响亮地说:“我喜欢海子的诗。”

海子抬头一看,女生十分漂亮,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挺拔的鼻梁,还留着披肩发,身材玲珑,活泼伶俐。海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这名叫波婉的女生,来自内蒙古,家在呼和浩特,父母均是高级知识分子。

她成了海子的初恋,点燃了海子的天才。海子对她用情至深,为她写过许多情诗,发起疯来一封情书可以写到两万字以上。

波婉常常坐车从老校区到海子的房间,来看海子和他的诗歌。有时两人一起坐校车,波婉就将头靠在海子身上,海子的同事开起玩笑,海子只是呵呵地笑,笑中是少有的甜蜜。

两人热恋时,波婉送给海子的定情物是一个雕有菩萨的玉石挂件,海子送给她一首诗,就是《你的手》:“北方/拉着你的手/手/摘下手套/她们是两盏小灯笼。”

此后,校园后面军都山的树林、果园里的葡萄架,以及昌平城外的大水渠,都是他们谈情说爱的最佳去处。

海子还为波婉写下这样的句子:“你是我的/半截的诗/半截用心爱着/半截用肉体埋着/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两片抖动的小红帆/含在我的唇间”。

爱情为海子带来了惊涛骇浪般的灵感,1985年,他以海子的笔名发表成名作《亚洲铜》。

同年暑假,海子带波婉到两百多公里外的北戴河旅游,秦皇岛的龙家营附近,都留下了他们的美好时光。

然而到了1986年,海子和波婉的关系迅速变化。

起因是因为波婉向诗人姐夫推荐了海子的诗歌,希望能够重点推出。而姐夫却将海子和小姨子的事告诉了岳父岳母。作为高级知识分子,波婉的父母对海子的家庭出身难以接受。

他们认为,这个一穷二白的诗人,不修边幅,邋里邋遢,除了写诗,不会有什么前途。

从此,波婉和海子的关系有了隔阂,此后关系忽冷忽热,一直到1986年秋天彻底分手。

据好友西川后来回忆,海子曾于这一年自杀一次,但未遂。

八、

1986年,在《十月》工作的骆一禾踌躇满志,不但对工作兢兢业业,总是认真看完所有投来的诗稿,不论对方是否有名,大都回信,有时甚至长达几页,认真分析作者的诗歌,还开始筹办一个新的诗歌栏目,叫《十月的诗》。

当时诗歌界有个惯例,就是不同杂志之间的编辑,要交换发表自己的诗,而骆一禾对此很反感,坚决不换,为此还得罪过一些同行。

1987年,《十月的诗》栏目终于正式推出。在不足三年的时间里,西川、于坚、海子、昌耀、公刘、舒洁、邹静之等多达数十位诗人的作品,都曾在这里集中展现。

其中尤以海子的诗,所占份量最重。据统计,在总共17期的《十月的诗》中,海子作品独占三期。

然而海子此时并不是特别知名。

当时有一批四川的诗人认为,海子的诗歌水分很大。而北京的诗歌圈,也认为海子写长诗是不合时宜的。

“北京的圈子很严,简直进不去”,海子曾对友人感叹,这是因为,在某些诗歌聚会的场合,除了好朋友、《十月》杂志编辑骆一禾,没有一个人搭理海子,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这对于从小拥有“神童”光环的海子来说,可想而知是多大的打击。

相比之下,作为《十月》文学杂志的编辑、青年诗人骆一禾,名气已经很大。

早在1983年毕业的那个夏天,广东诗人李向东邀请骆一禾、何拓宇、柳家旺去玩,当时从佛山回广州的交通不太方便,不好买票。李向东说,港局有个写诗的朋友,可以去通融一下。

到了港局,李向东介绍,说这是北京来的骆一禾,不料港局朋友张口就背出骆一禾的诗,马上提供了三张船票。

在海子失意的日子里,骆一禾曾拿起海子的诗,朗诵几句,然后对坐在床头生闷气的海子说,“你的诗,多好啊!”

他总是不断地安慰和鼓励海子,以至于1988年和骆一禾修成正果的张玞,很是想不通: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另外一个男人那么好呢?

后来,张玞想通了。

骆一禾出身不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生之中,无论对同学、朋友,还是对恋人、家人,都相当地温和与宽容。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接近于完美人格”的人。

有一次聚会,一帮人给一个女生劝酒,骆一禾看不惯,挺身而出,全替那个女生喝了。

还有一次,骆一禾和张玞去黄山玩,碰到了一群流氓,因为占座位的事情,双方吵了起来。一个男人特别凶猛,态度很差,骆一禾要站起来打架,被张玞给拉住了,因为明显打不过。后来吃晚饭,骆一禾依然耿耿于怀,跟张玞说:“我们以后出门,得带把刀。”

九、

初恋失败后,第二名女性正式进入了海子22岁的情感世界。

这名女性叫做诗芬,是昌平文化馆的一名职工。两人在文化馆的阅览室相识,尔后诗芬便经常邀请海子,到文化馆组办的“业余文学创作班”讲课。

诗芬比海子大4岁,在庸常氛围中蓦然发现了海子这样的天才,对其十分仰慕,尽其所能照顾海子的生活,而这一点恰恰是波婉无法做到的,这令海子颇为心动。

在诗芬的鼓励下,海子还参加了昌平文化馆举办的“昌平县1986年业余文艺创作”比赛,并获得一等奖。这个奖,是海子1986年获得的两个文学奖之一,另一个奖,是北京大学第一届艺术节五四文学大奖赛特别奖。

这时的海子正与波婉热恋,身有所属,只能一直处在自我克制的心灵秋波中。所谓“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两人间的这种精神舔舐和默契,是任何普通朋友都无法替代的。

与波婉分手后,诗芬成为海子最直接的情感慰藉,她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女孩,经常到海子住处帮忙洗衣做饭,照顾海子的生活。

1987年春节,回老家过年的海子首次公开了他和诗芬的爱情《献诗——给S》:“谁在美丽的火中 飞行/并对我有无限的赠予/谁身体黑如夜晚 两翼雪白/在思念 在鸣叫”。

也是从1987年起,弟弟查曙明发现,海子每年回家过年,都要喝酒,有一次参加完朋友婚礼,回家后大醉,用被子包头痛哭。

回到北京后,已经27岁的诗芬,为避免成为“老姑娘”,决定尽快与海子结婚。

但海子此时还不满23岁,丝毫没有成婚的打算。被拒几次后,理智的诗芬,最终决定退出这场没有结局的爱情,嫁给了一个文物局干部。

据说,诗芬结婚的那天下午,海子带着两瓶烈酒与女同事白佩佩一起爬上军都山,海阔天空的畅聊之后,在酒精的刺激下,两人发生了“极为疯狂”的关系。

白佩佩来自遥远的青海德令哈,不仅是海子的大学同事,也是一位朦胧诗人,但此时早已成家生子,除了带给海子肉体的欢愉,不可能有其他结果。

而在海子心中,这位“姐姐”却具有特殊意义,以至于专程远赴青海,在白佩佩的故乡写出“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姐姐,今夜我不想人类,我只想你”这样缠绵悱恻的诗句。

与白佩佩藕断丝连的时候,海子还与一个北大同学有过一段神秘恋情。

关于这位女同学,迄今没有任何真实资料,只有一个存在于海子日记里的昵称——安妮。安妮是海子北大的同班同学,也是海子第一首诗的第一个读者和第一个赞美者。

两人之间有过一种比朦胧诗还要朦胧的爱,后来因为海子忙于写诗无心他顾,这段情感便不了了之。毕业后,安妮回到家乡四川达县工作并很快成家。

1987年暑假,海子没有像往年那样直接回家,而是从北京坐火车前往达县与安妮相会,缠绵几日后,两人又一起游览九寨沟,海子为安妮写了《雨》《黄昏之旅》以及《十四行:玫瑰花园》等情诗,并称她为“神农氏的女儿”。

据说,两人的关系持续到1988年6月,最终因被安妮丈夫发现才被迫结束。

两个月后,海子与朋友结伴前往西藏,在拉萨结识了西藏女诗人李华。也许是长年生活在雪域高原的缘故,李华皮肤黝黑,体型健壮,此时刚刚离婚,独居在西藏文联的家属院。

据说不知何故,海子喜欢上了这位大他11岁的老大姐,然而身为“太阳城诗会”创办人兼组织者的李华,压根没把这位刚认识三天的小老弟放在眼里。

8月的一个深夜,海子叩开李华家门喝酒,并提出留宿要求,脾气刚烈的李华虽没翻脸,但是深感惊愕,用一个小时将海子劝走。半小时后,海子又来拍打铁门,但这一次,李家的大门再也没有敞开。

也是在1988年,海子荣获第三届《十月》文学奖荣誉奖。

十、

1989年3月28日,来自中国政法大学的一封电报,送到了海子父母的手中。电报内容为:“查海生病危,请父母速来。”

查母马上想到这年春节回家时,儿子曾偷偷告诉自己:发现自己有胃病,经常吐血,今年想请半年假去武汉治病。查母当时被吓坏了,让他赶紧跟学校领导打报告请假。

然而过完年后,海子突然接到一封信,便又匆匆返回了学校。

接到学校电报,查家父母天旋地转,在海子的两个叔叔和舅舅陪同下,匆忙赶到京城。

到达学校后,他们被告知:查海生已于1989年3月26日去世,年仅25岁!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海子父母当时就崩溃了,尤其是海子的老母亲,更是悲痛欲绝,逢人就下跪,无论老师学生。

查家亲友在北京只待了4天,走的时候,不惜代价,带回了海子的全部遗物,包括斑驳的小皮箱、亮黄色的毛绒小狗、蓝格子床单、行军水壶、绿色挎包……还有2000多册藏书。

关于海子的死,大家都认定是自杀。自杀前,他甚至准备了5封遗书。其中最后一封里说:“我是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师,我叫查海生,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然而,信和地点,还是出卖了他。

先说地点。

北京的铁道多的是,为何要大费周章地从西直门火车站搭车前往秦皇岛,并选择在秦皇岛市海港区东港镇龙家营村附近卧轨?

再说信。

明明跟母亲说自己有胃病,要请半年假去武汉治病,是什么信,让他过了个年,就突然改变主意回来学校,而且从此一去不复返?原因就在于海子在老家接到的那封信,正是这封信让他改变主意。

那么,海子临时起意,匆匆赶回北京,为了什么呢?据说是为了见一个人。此人就是他的初恋女友波婉。然而见面之后,波婉却对海子很冷淡,告知她自己已在深圳建立了家庭,并即将移民海外。

这天晚上,海子便与同事喝了好多酒。喝多之后,讲了许多当年他和波婉之间的事。

次日酒醒,他很懊悔,问同事他头天晚上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讲了些他不该说的话,同事说没有。但海子坚信自己讲了许多会伤害初恋的话,对此万分自责。

海子出事后,举世皆惊,不知波婉听到海子离开的地点,选择了当年两人一起游玩之地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在《十四行:王冠》里,海子曾写过:“你既然不能做我的妻子/你一定要成为我的王冠”。


十一、

1989年3月的海子,情场失意,职场也不得意。

这一年,他连“是门哲学”的美学都不能再教,而被改教马克思主义哲学课。海子曾向同学透露,称自己不满意学校安排他上的课程,已经在联系城里的工作。

同时他也谈到,说自己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呈黑红色,同学事后猜测,可能是他长期酗酒导致的胃病。

海子死后,关于他自杀的原因,说法很多,有“修炼气功走火入魔说”,有“殉诗说”,有“殉情说”,还有“厌世说”,甚至有人说是“用死亡写诗的行为艺术”,代表着功利主义摧毁了理想主义。

然而,海子的挚友、一生的好大哥骆一禾,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也正是海子最为关心的。

1989年3月25日,可能就是海子做出最终决定的那一天,他给骆一禾留下一封遗书,其中提到:“诗稿在昌平的一木箱子中,如可能请帮助整理一些。”

为了这一临终托“诗”,骆一禾尽了最大的努力。那一个多月里他都很少吃饭,每天晚上都熬夜。

在80年代末,诗歌开始边缘化,出版诗集已非易事,这时春风文艺出版社的编辑兼诗人闫月君要做骆一禾的诗集。骆一禾夜里正在整理海子诗稿,忽然对已经睡下的爱人张玞说,“我打算不出我的了,把书号给海子出诗集吧。”

听到这话以后,张玞立刻哭了,但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1989年4月1日,“北大三剑客”仅剩的两人,骆一禾和西川,在北京组织了为海子募捐的大型活动,总共筹得2030元,交给了海子的父母。

4月7日,骆一禾和西川,又在北大组织了“海子诗歌朗诵纪念会”。

为不负所托,在繁忙的活动之余,骆一禾日夜兼程,仅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编好了海子的两本诗集,准备出版。

此外,《人民文学》《诗刊》《诗歌报》等,曾对海子不屑一顾的名刊大刊们,都陆续发表了“纪念海子诗歌”的专页。

因为朋友们,特别是骆一禾的努力,海子在死后,终于赢得了诗歌界和公众的关注。

然而海子离开仅仅40多天,刚刚编完海子诗集的骆一禾,倒在了1989年5月13日晚的广场上。医生说,是源于疲劳引起的先天性畸形脑血管和长期用脑过度造成的大面积脑内出血。

骆一禾写的最后一篇文章,是5月13日夜写成的纪念海子的文章——《海子生涯》。

十二、

“北大三剑客”三位走了两位,留下硕果仅存的西川,花费十年心血,编了《海子诗全集》。此后多年,他获得了上海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现代汉诗奖等诸多奖项,还被录入英国剑桥《杰出成就名人录》。

比1989年早4年,骆一禾的同学,介绍他和张玞认识的赵仕仁,于1985年在密云水库溺亡。

而那位曾在骆一禾大一时主编的杂志《清泉》上发表小说的何拓宇,后来,在2005年跳楼自杀。

骆一禾的遗孀张玞,此后又经历过新的婚姻。诗人西川,听到张玞再度结婚的消息时,直言有一点难过。

然而骆一禾在张玞心中始终无可取代,她后来的一任丈夫曾说她,“你就是不能离一禾的灵魂太远!”

在每年怀念海子的浪潮中,极少有人提到曾经的骆一禾。正如作家余华的夫人、诗人陈虹所说,“诗人骆一禾已经退场,他的名字正如诗歌的名字一样被遗忘。”事实上,今天,我们怀念海子,不得不感谢海子的挚友、好大哥——骆一禾。

因为如果没有他,海子就不是今天的海子。

没有骆一禾的“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没有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多月忘我的付出,我们今天,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更没有人知道海子是谁。


十三、

海子和骆一禾去天堂会师的同年,学生时代影响过他们的诗人北岛,移居国外。

第二年,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两本诗集,一本是骆一禾的长诗《世界的血》,另一本是海子创作、骆一禾整理的长诗《土地》。

又过了三年,“朦胧派”另一代表诗人顾城,于1993年10月8日,在新西兰激流岛发生砍妻并自杀的惨剧。这让人想起海子《祖国,或以梦为马》中的诗句:“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岁月易逝,一滴不剩”。

同年,查家父母及家人按当地风俗,把厝放在查湾山岗土地面上五年的海子骨灰入土为安,并按宗族仪式为其立碑。

2001年4月28日,海子与诗人食指一起,荣获第三届“人民文学奖诗歌奖”。

2004年,查家父母用海子的诗集稿费修葺了海子故居。

海子的家人,此前不知道他是个诗人。他去世后,全家人都成了海子的读者。海子的母亲,如今已84岁的操彩菊,想儿子时,喜欢朗诵海子组诗《给母亲》中的一首《雪》:

“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


参考文献:

1、燎原.海子评传.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6.1

2、张鹭.海子20年祭:十余亲朋回忆最真实海子形象.北京:中国新闻周刊.2009.3

3、熊国胜.未曾道别的骆一禾.北京:博览群书.2014.6

4、吴思敬. “北大三剑客”:西川、海子、骆一禾.长春:文艺争鸣.2014.7

5、陈涛.骆一禾已经退场,他的名字正如诗歌的名字一样被遗忘.北京:中国新闻周刊.2015.3

6、海子著、西川编.海子诗全集.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3

7、姜红伟.海子年谱.北京:北京文学.2018.10

8、查曙明.海子胞弟撰文,披露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合肥:诗歌月刊.2019.3


via公众号:万小刀(ID:wanxiaoda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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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大海





背对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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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3月26日,海子抱着四本书在河北山海关卧轨自杀,了结了自己二十五岁年轻的生命。


在他奔赴坟墓之前,他留下了五封遗书:第一封和第二封,皆指出是常远和孙舸两个道教徒使他精神分裂,两个人不断折磨他,要为他的死负刑事责任。第三封写给他的父母,当中提到如果自己死亡,一定要找常远和孙舸两人报仇,但是要先学好气功。第四封写给骆一禾,同样说常远和孙舸两人是凶手,其次嘱托骆一禾为他整理诗稿。第五封写给校领导,不外乎说自己因精神分裂而产生的行为都是由常远和孙舸造成的。



海子赶上了气功热,练气功走火入魔比比皆是。当年还是小学,也爱凑热闹,参加了于光生的气功班,讲的是九宫八卦门的六脉通灵珠,那是个冬天,1988年的冬天,我那同班同学是个肥胖,三十多岁,戴个平顶,就是苏联式的皮帽子,因为我那时候懂八卦,能和于光生唠两句周参同契,肥胖却不懂,不知道什么是周易,他就一直认为我有特异功能,不是凡俗,我就装模作样给他发外气,样他伸出手掌,用食指给他掌心劳宫穴发气,说凉气热气?他默不作声。我说如果是热气,那是我的体温,所以我发的是凉气,并且,是打着旋风钻入劳宫穴,对,就是掌心!


他说了,真是啊,真是凉气啊!真打旋往手掌里螺旋式钻入,我这手拔凉拔凉啦!快停下来吧!他捧着手给我看,他一脸震惊,小兄弟,你的外气把我手背静脉都给冻紫了!你看看!


许多年之后,这厮大大有名,信徒无数,被通缉,逃亡美国。真的,我最清楚,他那一套都是于光生的东西,邪教害人害己,不但害了海子,害的人太多了。



邪术如雾如墓,海子走不出迷雾就自杀了,我用了好多年走出来了,走出这个坟墓,其实,我们其实都是孩子,一直唱着自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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