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Nintendo Switch 所有版本 FW 被攻破」？

最近圈子里都在讨论任天堂Switch的固件（FW）被攻破的事情，这可不是小事，可以说是对整个Switch生态一次挺大的冲击。咱们这就掰开了揉碎了聊聊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可能带来什么影响。

首先得明白，任天堂Switch这么多年来，虽然也有一些小打小闹的漏洞被发现过，但这次被攻破的程度，可以说是“全版本”都牵涉进去了，这是最关键也是最让人侧目的地方。以往的漏洞，往往只影响特定型号或者特定版本的固件，但这次的攻破，据说是利用了一个硬件层面的“初始代码执行”漏洞，理论上来说，只要是Switch的硬件，无论固件版本有多新，都有被利用的可能。

这个漏洞，简单来说，就像是找到了一个进入电脑系统最底层权限的“后门”。这个后门不是在操作系统软件层面，而是更早，在主机刚启动，连操作系统都没加载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所以，无论任天堂后来怎么通过系统更新修补软件层面的漏洞，都很难从根本上杜绝这个硬件后门的风险。

那具体是怎么被攻破的呢？

要说清楚这个，就得稍微提一下Switch的硬件架构。Switch的主控芯片是NVIDIA的Tegra X1。早期爆出的这个漏洞，很多分析指向了Tegra X1的某个特定组件，具体叫做“Fusée Gelée”（法语，意思是“冷冻的火箭”，挺形象的），这是一个Recovery模式的漏洞。

这个漏洞的原理大概是这样的：当Switch启动时，它会执行一段非常底层的代码，这段代码会检查系统状态，并在某些条件下进入一个特殊的Recovery模式。如果能通过一些巧妙的手段，在这个Recovery模式被激活的过程中，向Switch的内存中注入一段我们自己编写的恶意代码，那么我们就可以绕过任天堂的签名校验，从而执行任何我们想运行的代码。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发现这个漏洞需要一些物理上的操作，比如通过USBC接口连接到一个电脑，然后发送特定的数据包。后来，有人发现甚至可以通过一个叫做“RCM Jig”（一个物理的夹子，插在JoyCon的滑轨的特定触点上）来触发这个漏洞，让Switch强制进入RCM模式。一旦进入这个模式，就可以通过电脑或者其他设备往里“灌”东西了。

这个“灌”进去的东西，能干什么？

这就是关键了。一旦能够执行任意代码，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绕过任天堂的软件限制。

1. 运行自制软件 (Homebrew):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普遍的用途。通过Homebrew，用户可以运行一些非官方开发的程序，比如：
模拟器： 玩老任自己平台上，或者其他平台的经典游戏。这让很多人非常兴奋，毕竟能在Switch上玩到GC、N64甚至PS1的游戏，吸引力巨大。
插件和主题： 对系统界面进行个性化定制，改变主题、图标等等。
功能增强工具： 比如更强大的文件管理器，甚至是一些可以监控游戏性能的工具。
数据备份和管理： 方便地备份和恢复游戏存档，管理游戏文件。

2. 运行破解版游戏： 这是最敏感也最受争议的部分。一旦固件被攻破，理论上就可以运行没有经过任天堂授权的游戏文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破解版游戏”。这对于游戏开发者和任天堂来说，是直接的利益损害，也是盗版行为。

3. 修改游戏数据： 允许修改游戏存档、游戏内数据，实现一些作弊或者“修改人生”的功能。

为什么说“所有版本FW被攻破”很严重？

前面也提到了，这个漏洞是硬件层面的，而不是软件层面的。这意味着，即使任天堂发布了最新的系统固件（FW），并且修补了所有已知的软件漏洞，这个硬件层面的“后门”依然存在。除非是发布了全新的硬件版本，否则理论上只要是使用了这个特定Tegra X1芯片的Switch（包括原版、Lite、OLED），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这不像一般的软件漏洞，打个补丁就能解决。硬件漏洞的修复，往往需要重新设计芯片，这对于已经生产出来的设备来说，是无解的。

任天堂会怎么应对？

对于任天堂来说，这绝对是件非常头疼的事情。他们一直以来都以“护肝”和“正版”为傲，对盗版和破解的态度一直非常强硬。

1. 追究法律责任： 对于制作和分发破解工具、破解游戏的公司或个人，任天堂可能会采取法律手段。这些年我们看到，任天堂在全球范围内都积极打击侵犯版权的行为。
2. 硬件区分： 他们可能会在未来的硬件产品中，使用更新的、没有这个漏洞的芯片。这也就意味着，早期生产的Switch型号，可能会成为“风险群体”。
3. 软件层面的对抗： 虽然硬件漏洞无法直接修复，但任天堂可以在软件层面做一些限制。比如，如果检测到用户运行了不安全的自制软件，可能会限制其访问在线服务，甚至封禁账号。他们也会不断分析破解者的行为，找出新的对抗方法。
4. 引导用户： 鼓励用户保持系统更新，并且只从eShop下载游戏，来享受完整的任天堂服务和安全性。

对玩家有什么影响？

这件事情对玩家的影响是复杂的，有好有坏：

积极方面：
DIY和折腾的乐趣： 对于喜欢研究技术、喜欢个性化定制的玩家来说，这是一个可以深度挖掘硬件和软件潜力的机会。
游戏存档管理更方便： 备份和迁移存档不再受限，对于游戏玩家来说是个福音。
更丰富的游戏体验： 通过模拟器玩到更多经典游戏，或者运行一些有趣的Homebrew应用，能扩展Switch的游戏库和可玩性。

消极方面：
法律风险和安全隐患： 一旦涉及到破解版游戏，就触碰了法律的红线，存在被追究法律责任的风险。同时，从不明来源下载的游戏或软件，可能带有病毒或恶意代码，对你的设备和个人信息造成威胁。
在线服务的封禁： 如果任天堂检测到你的Switch进行了不安全的修改，可能会被禁止访问在线商店、多人游戏等服务，这会大大降低你的游戏体验。
破坏游戏生态： 大规模的盗版行为会损害游戏开发者的利益，影响新游戏的开发和任天堂的运营，长此以往可能会对整个游戏行业造成负面影响。
设备稳定性问题： 非官方的软件和修改，可能会导致系统不稳定，出现死机、蓝屏等情况，甚至有损坏硬件的风险。

总的来说，这次Switch“全版本FW被攻破”是一个非常标志性的事件。它揭示了硬件漏洞的顽固性和长期性，也让任天堂的“护肝”之路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对于玩家来说，这是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的局面，在享受“自由”带来的便利时，也要充分考虑到潜在的风险和对整个游戏生态的责任。这更像是一场技术与法规、自由与秩序之间的博弈，未来的发展如何，还需要时间来观察。

来源：纽约时报中文

链接：http://cn.nytimes.com/article/opinion/2013/03/15/c15yu/

北京

八年前有位朋友告诉我，他的一本书刚出版，网上就可以随便下载。为此他给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写了一封信，很快得到他们的回复，请他提供盗版网址。他在众多网址里找出三个给他们。三个月过去后他上网一查，那三个网址仍然可以下载他的书。几年过去了，那三个网址上一直挂着他的书。

我所有的作品也都可以从网上免费下载，即使在中国大陆不能出版的新书《十个词汇里的中国》，在台湾出版后，也立刻可以在大陆的网上找到。纸质图书的盗版同样泛滥，我的《兄弟》出版才几天，就会在家门口的地摊上看见盗版书。

查处盗版图书的执法权在各地文化局的文化稽查队那里，当然公安局也有执法权。但文化稽查队的稽查范围十分广泛，从网吧游戏厅到歌舞娱乐场所再到文艺演出和文艺培训等等，稽查盗版图书对他们来说只是小事。公安局面对层出不穷的刑事和经济案件，无暇顾及盗版图书。虽然偶尔看到文化稽查队和公安局联手捣毁某个销售盗版图书窝点的新闻，也只是偶尔而已，盗版在中国的版图不会因此缩小。

中国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开始查处印刷盗版图书的印刷厂。可是这种打击手段有一个漏洞，最近十多年来，监狱印刷厂和革命老区印刷厂成为盗版图书的主要印刷者，这个曾经有效的手段也就无效了。

监狱隶属于司法局，不仅文化局的稽查队进不去，就是公安局的警察也不能随便进入。监狱印刷厂可以逍遥法外，而且是中国印刷厂里面利润最高的，犯人是里面的印刷工人，他们拼命工作却没有薪水，只有很少的生活补贴。

地处陕西和江西的革命老区都是中国的贫困地区，它们在战争时期是共产党的根据地，共产党掌握政权后，它们也就有了特殊的地位。几年前一位出版社的社长告诉我，一直盗印他们出版社图书的印刷厂在某革命老区，他们和文化稽查人员还有三个警察千里迢迢来到这家印刷厂执法，结果当地的警察迅速将他们包围。当地的县长也来了，县长愤怒地质问他们：你们对革命老区有没有感情？然后说这家印刷厂是这个贫困县的纳税大户。他们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西方总是有足够的理由批评中国政府在打击电影、歌曲、书籍、奢侈品等盗版方面不作为。但与其说是不作为，不如说是无可奈何。盗版在西方是一个知识产权问题，在中国不只是知识产权问题，更是一个社会问题。

为什么盗版如此猖獗？为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如此泛滥？那位革命老区的县长说出了原因，就是盗版和假冒伪劣产品的生产企业和地方政府地方官员有着明的暗的利益关系。明的方面这些违法企业往往是当地的纳税大户，暗的方面一些地方官员在这些违法企业里拥有股份。

在我看来，根本的原因还是中国社会对盗版和假冒伪劣产品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需求市场。三十多年的经济发展之后，中国仅次于美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国，可是仍然有超过1亿人达不到一天1美元的收入。在物价飞涨的中国，数量庞大的贫穷人口构成了盗版和假冒伪劣产品的需求市场。他们没有能力去消费正版的有质量保证的产品，只能消费便宜的盗版和假冒伪劣产品。他们的生活被毒大米、毒奶粉、毒蔬菜、毒火腿、毒馒头、毒玩具、假鸡蛋、石膏面条们所包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吃下劣质的食品，使用劣质的日常用品。他们中间的不少人需要知识，需要看电影，需要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他们买不起正版的图书，只能买便宜的盗版图书。

几年前，我在中国的大学演讲时说过：“我反对所有的盗版行为，但是如果这个巨大的贫穷人口问题不解决，我的书被盗版是应该的，因为正版书可以养活我和家人了。”我的一些作家同行不同意这个观点，但是我仍然这么想。

余华是中国作家，著有《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和《十个词汇中的中国》等。他是《纽约时报》特邀专栏作者。本文最初用中文撰写，由Allan H. Barr译成英文，中文译文经余华本人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