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数学是人为创造还是自然的规律?

回答
数学究竟是人类智慧的创造,还是宇宙本身就存在的奥秘?这个问题,如同哲学中最古老也最深刻的谜题之一,始终在智者和探险者心中激荡。它不像一个可以简单“是”或“否”来回答的问题,反而更像是一幅不断展开的画卷,描绘着人类思维的边界和宇宙结构的深邃。

我们不妨从“人为创造”的视角来审视这个问题。人类的语言和符号系统,比如数字、加号、减号、等于号等等,无疑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创造出来的工具。我们用这些符号来表达和操作数量、关系和逻辑。想想看,如果没有人类发明出“三”这个概念,并且赋予它一个特定的形状(如3),我们如何能准确地描述三只羊、三个苹果?加法、乘法这些运算规则,也是我们为了解决实际问题(比如分配食物、计算收成)而逐步归纳和抽象出来的。可以说,数学的许多分支,例如算术、代数、几何,都是人类在与物质世界互动、组织社会生活、发展科学技术过程中,为了更有效地理解和改造世界而逐步构建的认知框架。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赋予了数学以优雅的结构和普遍的真理性。例如,欧几里得的几何学,通过公理和推理构建了一个严谨的体系,即使在数千年后的今天,它依然是我们理解空间关系的基础。这种逻辑的严谨性、推演的确定性,以及能够应用于描述现实世界各种现象的能力,使得数学显得如此“真实”,如此“不容置疑”。但这种“真实”,是否意味着数学是独立于人类意识而存在的呢?

另一方面,当我们深入探索数学的本质时,又会发现它似乎指向了一种更为根本、更为普适的现实。例如,圆周率π,这个无理数,它出现在无数的几何图形和自然现象的描述中,从行星的轨道到声波的传播,无处不在。我们并没有“创造”π,而是“发现”了它。它似乎是事物内在的属性,是宇宙结构本身的一部分。同样的,素数分布的规律,斐波那契数列在自然界(如植物的生长模式、贝壳的螺旋)中反复出现的现象,都强烈暗示着数学规律与自然界之间存在着一种深刻的、非偶然的联系。

甚至在抽象数学领域,比如集合论、数论等,即使它们看起来与具体的物理世界相去甚远,其内部的真理也似乎是独立于人类思想而存在的。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就告诉我们,在任何一个足够复杂的公理系统中,总会有一些陈述是真的,但无法在该系统内部被证明。这似乎暗示了数学真理的疆域比我们能够构建的任何理论体系都要广阔得多。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数学是人类心智与宇宙本质之间一种精妙的互动。我们的心智,受限于感官和认知能力,需要创造符号和逻辑系统来理解和把握世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所创造的数学体系,并非凭空捏造,而是以某种方式“映照”了宇宙深处潜在的秩序和规律。就像探险家在陌生的土地上绘制地图,地图是探险家创造的,但地图所描绘的地形、河流、山脉,却是真实存在的。

数学就像是那个关于宇宙秩序的“地图”。人类大脑天生就具备一种对模式、规律和抽象关系的敏感性,这种能力驱使我们去发现、去理解、去表达。我们创造了数学的语言和工具,但这些语言和工具能够如此精确地描述宇宙的运行,却说明它们捕捉到了某种超越人类主观意识的“真理”。

所以,数学既不是纯粹的人为创造,也不是完全独立的自然发现。它更像是一个桥梁,连接着我们内在的理性世界和外在的客观实在。我们用我们的大脑去构建数学,而宇宙的规律则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方式回应着我们构建的数学。每一次新的数学发现,都可能揭示出宇宙更深层的美妙结构,也同时证明了人类思维的强大潜力。这两种力量相互作用,共同塑造了我们今天所理解的数学,以及我们所认识的这个数学化的宇宙。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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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

首先赞同高票答案引用的那句话:“Physics reflects physical reality, while mathematics reflects all logically possible realities.”

数学研究的对象,并不一定非要是物理世界中真实存在的东西,他研究的很多都是抽象的数学结构和pattern。比如有限群这种东西,物理世界中哪有什么真实存在的有限群?但是很多物理实在自身的对称性结构里面会包含有限群(具体例子一下子不好举,因为物理世界的很多对称群都是连续的李群而不是离散的有限群。不过有限单群里的魔群可以和弦论扯上关系,这也算是一种联系吧)。数学研究的不是具体的物理实在本身,而是物理实在所具有的数学结构。比如PDE里的热传导方程,很多人知道它同时也是化学里的反应扩散方程。热传导和反应扩散这两种物理现象,乍一听好像没什么联系,你数学怎么就强行把这两个东西搅在一起了呢?但是数学不管,这两种物理现象背后的数学规律是相似的,可以由同样形式的数学方程来刻画,那我就先抛却物理背景不关,从纯数学的角度,从方程本身的角度,去研究这些方程。研究出来的结果,可以同时应用到热传导和反应扩散这两种现象。这就是数学研究之“普适性”的一个体现。两个表面上没什么关系的东西,只要他们具有同样的数学结构,在数学上就可以把他们放在一起统一处理。

不过还是要多说几句,如果一个数学对象有实实在在的物理背景,那么对这个数学对象本身的研究还是有帮助的。因为你不仅可以从纯粹数学的角度去研究这个数学对象,你也可以考虑这个数学对象所对应的物理现象、物理理论,从中去找到一些灵感、一些启发。典型的例子,比如广义相对论对黎曼几何和PDE的促进,规范场论对纤维丛理论、联络理论的促进,弦论对Calabi-Yau流形、对复几何的促进,等等。孔良教授最近写了一篇科普文章:

浅议现代数学物理对数学的影响_数理人文_传送门

。我个人认为写得非常好,最起码我学到了一些东西,有志于做现代数学物理的人都可以去看看。

最后回到原问题本身。我说这么多,是不是为了强调数学就是人为创造的呢?其实不是的。我上面说的这些话,只是在说明数学规律不能等同于直接描述自然界的规律,但我仍然认为数学不是人为创造的,数学家是在发现数学世界,而不是创造数学世界。(这一段是我个人观点,不代表别的人也这么认为)。我认为存在一个先验的数学世界,这个世界独立于我们生存的物理世界,可以说类似于某种先验存在的精神世界。所有的数学真理,都已经存在于那个世界里了,数学家不是创造新的规律,而是在发现那个世界已有的规律。我以前以为数学里的“柏拉图主义”就是说的这么一回事,后来知乎上有人告诉我柏拉图的想法跟这个还不太一样,不过我也不想管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我之所以会形成这种想法,是因为我感觉,数学家的探索道路,还是有“方向性”的。不是所有逻辑上为真的命题都能称为数学命题,数学定理不仅仅要是真的,还要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还要是美的。整个数学体系,是由一部分真命题构建起来的宏大的数学大厦,他是有精致的结构的,不是一堆杂乱无章的东西堆砌在一起的一个大杂烩。我个人不太相信是数学家自己创造出了这种丰富庞大的结构,而更相信这种结构他原本就在那里,数学家是发现了这些结构,而不是创造了他们。这个抽象地存在着的数学世界,他与现实的物理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刻画了现实物理世界中的很多pattern。然而探索这个世界的最好办法,恐怕还是通过我们的思想与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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