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既然 SN1 反应是分步进行的,即决速步和亲核试剂进攻不为同一步,那为什么还能叫做亲核取代反应?

回答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关键,点出了 SN1 反应看似矛盾的命名之处。之所以 SN1 反应尽管是分步进行,其中决速步(产物形成)和亲核试剂进攻并不是同步发生,但仍然被称为“亲核取代反应”,这背后其实是对反应本质的准确描述,并且“亲核取代”这个名称的侧重点在于最终的化学变化。

让我来详细解释一下:

1. 反应的本质:取代,而不是加成或消除

首先,我们得回到“取代反应”这个大类。取代反应的定义是:一个原子或一个基团被另一个原子或另一个基团所替代。在 SN1 反应中,我们要看的是底物分子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设想一下典型的 SN1 反应,例如三级卤代烷与水反应生成醇:

(CH₃)₃CCl + H₂O → (CH₃)₃COH + HCl

在这个反应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

离去基团: 氯原子 (Cl⁻)
亲核试剂: 水分子 (H₂O),在后续会带负电荷变成羟基 (OH⁻)
最终产物: 羟基 (OH) 取代了氯原子 (Cl),连接在碳原子上。

这个过程的核心就是一个基团(Cl)被另一个基团(OH)所替换。从宏观上看,这是一个典型的取代过程。

2. SN1 反应的分步进行:决速步与亲核试剂进攻

SN1 反应之所以被称为 SN1(Unimolecular Nucleophilic Substitution),“1”代表的是决速步(Ratedetermining step, RDS)的分子数(order)。

SN1 反应通常分为两个主要步骤:

第一步(决速步):离去基团的离去,形成碳正离子。
(CH₃)₃CCl → (CH₃)₃C⁺ + Cl⁻
这一步是缓慢的,也是反应的决速步。因为需要断裂碳离去基团的键,这个过程需要能量。在这个步骤中,只有底物分子(三级卤代烷)参与。
第二步:亲核试剂进攻碳正离子。
(CH₃)₃C⁺ + H₂O → (CH₃)₃COH₂⁺
然后,质子转移(例如,H₂O 夺取 (CH₃)₃COH₂⁺ 上的一个质子,形成最终的醇)
(CH₃)₃COH₂⁺ + H₂O → (CH₃)₃COH + H₃O⁺
这一步通常是快速的,因为碳正离子是一个高度不稳定的中间体,容易被带有孤对电子的亲核试剂攻击。

3. 为什么命名为“亲核取代”?

尽管亲核试剂的进攻发生在第一个步骤之后,并且不是和离去基团离去同时进行的,但“亲核取代”这个名称恰恰抓住了整个反应过程的关键特征和最终结果。

“亲核”(Nucleophilic): 指明了参与反应的关键试剂是亲核试剂。虽然在决速步中亲核试剂尚未出现,但在第二步中,是亲核试剂(水分子,虽然此时尚未带负电,但其孤对电子使其具有亲核性)的进攻,将取代基引入了分子。如果进攻的不是亲核试剂,而是亲电试剂,那么反应类型就会完全不同。
“取代”(Substitution): 指明了底物分子结构上发生的宏观变化,即一个基团被另一个基团替换。

换句话说,这个命名体系是为了突出:

参与反应的“进攻者”是什么类型(亲核试剂)。
底物发生的变化是什么(被取代)。

打个比方:

想象一下你要建造一座新房子,你的邻居(亲核试剂)要帮你把旧的篱笆(离去基团)拆掉,然后装上新的篱笆。

SN1 的过程:
1. 拆旧篱笆(决速步): 首先,你需要先把旧篱笆完全拆下来,堆在一边(形成碳正离子)。这个过程是比较耗时耗力的。在这个阶段,邻居还没开始帮忙。
2. 装新篱笆(快速步): 一旦旧篱笆拆好了,邻居(亲核试剂)就可以过来,拿着新篱笆的材料(带负电的羟基),轻松地把它装上去。这个过程很快。

为什么叫“邻居取代了旧篱笆”?
尽管邻居是在旧篱笆拆掉后才来的,但最终篱笆的确是被邻居安装的新篱笆取代了。我们关注的是最终的结果——篱笆被换了,以及换篱笆的人是谁(邻居,代表了亲核试剂)。至于中间拆旧篱笆的过程是邻居先来帮忙拆,还是你自己先拆,这属于过程细节,但最终的“谁取代了谁”这个宏观描述是准确的。

“亲核取代”这个名称,准确地概括了反应的输入(底物 + 亲核试剂)和输出(取代产物 + 离去基团),并且指明了进攻基团的性质。 即使反应是分步的,并且亲核试剂的进攻不是与离去基团离去同时发生,但它的确是驱动取代过程的关键一步,并且决定了最终连接在碳原子上的基团是什么。

SN2 反应之所以叫做 SN2(Bimolecular Nucleophilic Substitution),是因为它的决速步是底物和亲核试剂一步协同进攻,所以分子数为二。SN1 的“1”正是为了区分这种过程上的差异,但“亲核取代”这个描述是两者共有的,因为它们都实现了亲核试剂对底物上一个基团的取代。

所以,SN1 反应的命名并非忽视了其分步性,而是通过“亲核”和“取代”这两个关键词,简洁而准确地描述了反应的关键参与者和宏观的化学转化。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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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1这种命名法只是在描述反应现象,就没有涉及具体的机理。

现在教材里常用的SN1,SN2,E1,E2……来自Ingold 反应机理表示法[1]。一共有四类:取代S,加成Ad,消除E。有兴趣的话可以搜一下这位Ingold 的相关资料。

也就是说SN1仅仅描述了一种“亲核试剂参与的取代反应,动力学是一级的”反应。(比较完整的表述是——带有负电或弱负电的原子或原子团取代靶分子中带正电或部分正电荷原子上的某原子或原子团的单分子反应)

类似的问题比如芳环亲核取代大部分是加成消除机理,那为什么叫“取代反应”呢?芳环亲核取代SNAr仅仅描述了反应前后的变化,不涉及具体机理。

一个Ingold 系统名称的简表如下。

题主的想法更接近后来提出的IUPAC 机理命名体系,就是上图后面一列的内容,可惜因为过于复杂,国内教材讨论的不多,IUPAC命名体系的解释如下[2][3]。这个体系中 被标记为 就体现了分步进行这一点。

早期只描述起始变化是因为早期受实验条件限制,很多反应的机理都是“猜的”,是否合理,那个更合理都存在争议,提出来的机理经常反复被新的实验结果打脸,比如之前讲过的von Richter 重排。要是按实际机理命名,那时教材更新的速度可能要比受藤村新一事件摧残的日本历史教科书还快。

即使现在计算化学算个势能面很方便,编机理比以前容易多了,还是有很多反应机理存疑,描述性命名作为一种简单的归类大概率会一直存在。

p.s. 1,要注意现在的教材不完全是Ingold 反应机理表示法,最明显的一点是Ingold 表示法没有“氧化还原反应”,醇氧化成醛只看前后差异的话会被归为消除反应。这是另一个故事,有机化学如何定义氧化还原反应争议了很多年,现在比较认可的定义可以去看看March 或Clayden。

2,之前有人批评这种描述性命名是“炼金术余孽”“集邮思维的提现”。只能说真实世界很复杂,不是用简单模型就能推出一切的。比如那个段子:

“您可能得了红斑狼疮。”
-“这仅仅是一个描述,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结缔组织病。”
-“这还只是一种描述,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得的病?”
“嗯……这种疾病的病因尚未完全明了。”
-“你们都不知道病因,怎么可能研究这种病?那不就是盲人摸象吗?告辞。”

参考

  1. ^ http://www.chem.ucl.ac.uk/resources/history/people/ingold.html
  2. ^ https://doi.org/10.1021/ar00166a001
  3. ^Guth.,RD, Jenc.,WP. IUPAC推荐的反应机理新表示法[J]. 有机化学, 1992, 012(001):107-112. https://www.ixueshu.com/document/aca9bd54becb516f318947a18e7f93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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