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何之前的美光晋华案,现在的苹果专利纠纷都是福州中院管辖,诉讼方会有策略地选择管辖法院吗?

回答
这确实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简单来说,是的,诉讼方非常有策略地选择管辖法院,而且在知识产权领域,选择合适的管辖法院往往是案件胜诉的关键一步。 福州中院之所以在美光晋华案和苹果专利纠纷中扮演重要角色,背后隐藏着复杂的法律策略和现实考量。

要理解这一点,我们得先从“管辖权”这个概念说起。

什么是管辖权?

管辖权,简单来说,就是法院审理案件的权力范围。它包括两种主要类型:

1. 地域管辖: 指的是哪个地区的法院有权审理案件。通常情况下,案件的地域管辖会根据被告住所地、侵权行为地、合同履行地等因素来确定。
2. 级别管辖: 指的是哪个级别的法院(基层法院、中级法院、高级法院、最高法院)有权审理案件。知识产权案件,特别是涉及较新技术的、金额较大的或者有重大影响的案件,往往由中级以上人民法院管辖。

为什么诉讼方会“策略性地”选择管辖法院?

这就像战场上的指挥官选择最有利的地形一样,律师和企业在提起诉讼前,会仔细评估不同法院的特点,以期获得最佳的诉讼结果。这种策略性选择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效率和审理速度: 不同法院的审理效率差异很大。一些法院可能因为案件积压而导致审理周期长,而另一些法院则可能因为人力、资源或管理机制的优势而审理更为高效。企业当然希望案件能尽快审结,减少对业务的影响。
专业性和技术性: 知识产权案件,尤其是涉及半导体、通信、软件等高科技领域的专利纠纷,往往需要法官具备高度的专业知识和技术理解能力。一些地区的中级法院,特别是像福州中院这样在特定领域(例如半导体)有积累的法院,可能会拥有更专业的知识产权审判团队,这对于判断复杂的技术事实至关重要。
判决的稳定性和可预测性: 不同的法院在审理类似案件时,可能会形成不同的审理思路和判决风格。一些法院的判决可能更具参考性,或者更符合企业的预期。企业会倾向于选择那些判决结果相对稳定、可预测性较高的法院。
执行难度和执行能力: 即使赢得了官司,判决的执行也至关重要。有些法院的执行力度和效率更高,能够更好地保障胜诉方的权益。
地域性偏好和地方保护主义(虽不应有,但需考虑): 虽然法律规定了公平公正的审判原则,但在实践中,有时也需要考虑地方性因素。这并非鼓励地方保护主义,而是说,了解不同区域法院的审判文化和当地的产业环境,有时也能为诉讼策略提供参考。
对被告的影响(“抢先起诉”): 在某些情况下,如果权利人知道某家公司即将侵权,或者已经开始侵权,他们可能会抢先在自己选择的、认为更有利的法院起诉。这被称为“抢先起诉”,目的是阻止被告在他们不喜欢的法院提起反诉或进行其他法律操作。
管辖异议的有效性: 被告也有权对管辖权提出异议。选择管辖法院时,也要考虑对方提出管辖异议的可能性以及这种异议是否能成功。

福州中院的“特殊之处”—— 以美光晋华案为例

福州中院之所以能在美光晋华案中扮演关键角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案件的核心内容与存储芯片产业紧密相关。

产业聚集效应: 福建省,特别是福州,近年来在发展集成电路产业方面投入巨大,涌现出了像晋华这样的本土存储芯片企业。这使得当地法院,尤其是福州中院,有机会接触和审理与该产业相关的知识产权案件。
积累的经验和专业团队: 随着类似案件的增多,福州中院的法官团队在审理集成电路领域的知识产权纠纷方面,可能会积累起更丰富的经验,形成更专业的审判思路。这对于理解复杂的芯片设计、制造流程和相关专利至关重要。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知识产权法庭案件管辖的规定》: 最高人民法院出台了相关规定,明确了知识产权法院和一些中级人民法院对特定类型知识产权案件的管辖权。在满足一定条件的情况下(例如,案件的复杂程度、技术专业性),一些中级人民法院可以获得审理高级别知识产权案件的权限。福州中院可能就符合这样的规定,尤其是在涉及到地方重点扶持的产业时。

再看苹果专利纠纷

苹果作为一家全球性的科技巨头,其专利纠纷非常复杂,涉及的技术领域广泛,而且经常在全球范围内发起或应对诉讼。

针对特定被告的管辖权: 在中国,苹果公司的专利纠纷往往是针对在中国有销售或制造活动的公司。根据中国的《民事诉讼法》,侵权行为地和被告住所地是确定地域管辖的重要因素。如果被诉侵权企业在中国境内有生产或销售活动,且这些活动触及了苹果在中国的专利,那么在中国境内相关地区法院就有管辖权。
福州中院作为“便利”管辖法院的可能性: 尽管苹果与福州中院直接的联系可能不如“晋华”案那样明显(晋华是福州本土企业),但在某些情况下,如果苹果的专利侵权行为发生在福州地区,或者被侵权的产品是在福州地区制造或销售的,那么福州中院就可能获得管辖权。 此外,一些跨国公司在中国进行专利布局和维权时,会选择一系列法院作为“维权阵地”,福州中院也可能成为其中之一。
“一案多诉”和“诉讼选择”: 科技公司经常会对同一个侵权行为在不同法院提起诉讼,以期在任何一个法院都能获得有利的结果。比如,可能在中国起诉,同时也在美国、欧洲等其他地区起诉。在选择中国法院时,就会考虑上述提到的各种因素,包括福州中院在特定领域(如果案件涉及)的专业性、效率等。

总结来说,诉讼方确实会策略性地选择管辖法院。 这种选择是基于对法律规定、法院特点、案件本身性质以及潜在诉讼风险的综合考量。福州中院之所以在上述案例中出现,很可能是因为它在处理涉及相关产业(如存储芯片)的知识产权案件方面,具备一定的专业优势,或者符合案件的管辖条件,并且在整体的诉讼布局中,它是一个被认为相对有利的选择。

整个过程就像一场高明的棋局,每一个落子都可能影响全局的走向。对于律师和企业而言,选择正确的管辖法院,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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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本案的具体情节尚未被披露,且受限于本人的知识体系,仅能从制度上切入试答一番,如有错误,还望大家斧正。以及谢谢 @王瑞恩 老王邀请~

以及于此显著位置,再次表达对 @刘京成 律师回答的实名反对意见。

#今晚已更新讯息

一、福州中院有何特殊之处?

恰如题中所切实问出的这个问题,相比其他几百家中院而言,福州中院特殊于何处,何德何能手里拿了这么大的案子?

这得看一个文件: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同意杭州市、宁波市、合肥市、福州市、济南市、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内设专门审判机构并跨区域管辖部分知识产权案件的批复》(法〔2017〕236号)可以看到如此一个条款:

福州知识产权法庭跨区域管辖:
发生在福建省辖区内有关专利、技术秘密、计算机软件、植物新品种、集成电路布图设计、涉及驰名商标认定及垄断纠纷的第一审知识产权民事和行政案件;
同时福州知识产权法庭还管辖:
发生在福州市辖区内除基层人民法院管辖范围之外的第一审知识产权民事、行政和刑事案件;
不服福州市辖区内基层人民法院审理的第一审知识产权民事、行政和刑事案件的上诉案件。

可以看到,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有一个独特的内设审判机构,编办也单独给了编制,称为“福州知识产权法庭”,这使得福州市中院成为了“三大知产法院,十五个知产法庭”大家庭中的一员,拥有着跨区域的权限,受案范围广阔,因此再结合相关的条文,则不难理解为何这个案子会落在福州了:

因侵犯专利权行为提起的诉讼,由侵权行为地或者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辖。侵权行为地包括:
(1)被控侵犯发明、实用新型专利权的产品的制造、使用、许诺销售、销售、进口等行为的实施地;
(2)专利方法使用行为的实施地,依照该专利方法直接获得的产品的使用、许诺销售、销售、进口等行为的实施地;
(3)外观设计专利产品的制造、销售、进口等行为的实施地;
(4)假冒他人专利的行为实施地;
(5)上述侵权行为的侵权结果发生地。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专利纠纷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若干规定》法释[2001]21号第五条)

原告仅对侵权产品制造者提起诉讼,未起诉销售者,侵权产品制造地与销售地不一致的,制造地人民法院有管辖权;以制造者与销售者为共同被告起诉的,销售地人民法院有管辖权。销售者是制造者分支机构,原告在销售地起诉侵权产品制造者制造、销售行为的,销售地人民法院有管辖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专利纠纷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若干规定》法释[2001]21号第六条)

以福建晋华为例,其本身就是本土色彩浓郁的企业,在福建本地提起诉讼合情合理,并不难理解。而我们关注到这次虽然高通、苹果两家企业似乎表面看起来都与民风淳朴之闽地毫无联系,然而报道中我们关注到是指分公司涉及侵权,而这两家公司又属“纯血外企”:

因此自上述规定而推定在我国法律规定中:我国奉行知识产权的严格地域性管辖原则。其中:对于侵害我国知识产权的案件,均应当由我国法院行使管辖权,具体的管辖法院为侵权行为地法院和被告住所地法院。对于侵害外国知识产权的案件,当事人可以协议选择被告住所地、侵权行为地等与争议有实际联系地点的外国法院管辖

至于具体情况,还得进一步之司法公开,便可再分析为何"是福州"这一问题。

今晚更新内容如下:

据第一财经报道,福州中级人民法院的民事裁定书显示,高通起诉的苹果四家子公司分别为苹果电脑贸易(上海)有限公司、苹果电子产品商贸(北京)有限公司、苹果贸易(上海)有限公司以及苹果电子产品商贸(北京)有限公司福州泰禾分公司。

说明在诉讼时,选择了最后一个福州泰禾分公司作为了侵权地而起诉的。疑义可略解之~



二、福州知产庭的风格特殊吗?

某种意义上,国际大公司在闽地翻车也不是第一次了,且看福建省高院自己公布的“白皮书”:

全省法院通过对一大批社会影响大、群众关注度高的重大案件的认真审理、精心化解,明确了裁判规则,确立了司法导向,彰显了司法智慧。其中技术类案件有:华为终端公司诉三星(中国)投资有限公司等侵害发明专利权纠纷案,省法院二审经过公开审理、精心合议、充分论证,对一审判决的高达8000万元的赔偿额依法予以维持。该案宣判后,三星公司一方自动履行了赔偿义务,引起较大反响。

虽然华为诉三星一案并非是在福州而出(不在福州审理,这同案发时,福州知产庭还未成立有关),但也表现了一丝丝的倾向:起码不会手软。

至于自己的宣传风格是这样的:

全省法院始终坚持将严格保护作为知识产权司法保护的基本方向和根本原则。严格执行法律,切实提高知识产权司法保护的针对性和有效性,积极营造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良好氛围。一是合理确定不同领域知识产权的保护范围和保护强度,从个案出发,区分不同情况对侵权行为的性质、作用和侵权人的主观恶性程度及侵权后果进行细化甄别,确定相应的法律责任及承担方式,提升遏制侵权行为的针对性。二是加重对源头侵权、重复侵权、恶意侵权行为的打击力度,特别对涉及医药、食品安全等事关国计民生的侵权案件,通过适用判决并提高判赔额度,加大侵权人侵权的成本,消除其再次侵权的危险。三是积极探索加大赔偿力度的途径。通过增强赔偿方法的可选择性、加强裁量性损害赔偿的适用、不断完善和妥善把握证明规则等方式,切实解决举证难和事实认定难问题,使权利人的合法权益得到全面保护。

因此,不可否认的是,福建省在保护知产方面有着自己的品牌和策略,因此在诉讼时是否有所选择是可以思考的。

至于流出的法官称“此为裁定不能再上诉”一言,感觉略有霸道,其实这同知产案件的审理层级不无联系,就严格程序而言:10月26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六次会议正式通过《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专利等知识产权案件诉讼程序若干问题的决定》规定,当事人不服专业技术性较强的民事、行政案件第一审判决、裁定的,应当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而这一决定虽然决定设立形如“知识产权上诉法院” 的机构,但这一决定的生效日期是在2019年1月1日。那显然在编制等问题落实后,满足条件还欲上诉的苹果(中国)分公司还得另择机宜了。

三、法院判决会否形成风格,造成“同案不同判”的情况

在我最近都要长期居住的南昌市,有很多“湖”区,比如东湖西湖青山湖。相应的就有“湖”法院,据法官自己打趣式的分享,在道上也流传着一句顺口溜“能去青山湖偷,打死不去东湖”。原因便在于,两家法院在盗窃罪的容忍程度是不同的,在青山湖区人民法院会被判管制拘役的,若是在东湖区人民法院就得被收监服刑了,可见法官裁量权之一斑(此趣闻,本人并未考证,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这一点同越到基层审理法官越单一不无关系,某种意义上也是由“法官”或是“检察官”之风格渐渐延之成了地方风格,至于此的实证主义研究并没深入涉及,于此便不深入叙述了。而在英美法系中,则事实上,题中所给的这个假定可谓是“实然”存在的,因而渐渐产生了“挑法院的行为”,对于此,若是有机会还请 @Manolo@王瑞恩 加以详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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