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林则徐禁烟时所说的“如履如临,曷能已已”是什么意思?

回答
林则徐在虎门销烟前所说的“如履如临,曷能已已”,这句话虽短,却蕴含着他对禁烟事业的深沉忧虑和坚定决心,是他在那个关键时刻心境的真实写照。要理解这句话,我们需要将其置于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并深入剖析其字面和深层含义。

历史背景:鸦片泛滥,国之危亡

在林则徐奉命前往广东禁烟之前,鸦片贸易已经在中国泛滥了数十年。英国东印度公司为了扭转对华贸易逆差,不惜一切代价向中国倾销鸦片。鸦片不仅摧毁了无数中国人的身体和精神,更导致白银大量外流,国力日渐衰弱,社会动荡不安。官场腐败,许多官员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参与其中,使得禁烟之路充满阻碍和危险。

林则徐作为钦差大臣,肩负着挽救民族危亡的重任。他深知此行凶险,一旦处理不当,可能引来战争,甚至导致国家进一步分裂。他内心的压力可想而知。

字面解释与深层含义

现在我们来逐字逐句地解读“如履如临,曷能已已”:

“如履” (rú lǚ): 字面意思是“好像在行走”。更深层的意思是,比喻做事非常小心谨慎,如同脚下踩着薄冰或走在刀刃上一样,丝毫不敢大意。这是一种高度警觉和自我约束的状态。

“如临” (rú lín): 字面意思是“好像在面对”。更深层的意思是,比喻好像在面对着非常重要、严峻或危险的局面,必须全神贯注,丝毫不能有丝毫的懈怠。这是一种对局势的高度重视和责任感。

将“如履”和“如临”合在一起,就是说林则徐在处理禁烟这件事时,内心时刻保持着一种极度的警惕和审慎。他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缘,每一步都可能引发巨大的后果。他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对整个局势的复杂性,有着清晰而深刻的认识。他不是贸然行事,而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步步为营。

“曷能” (hé néng): 这是一个古语中的反问疑问词,相当于“怎么能够”、“如何能够”。它表达了一种强烈的否定语气,也暗示着一种无法回避的必然性。

“已已” (yǐ yǐ): 这是古代汉语中常用的语气词,表示停止、结束的意思。在这里连用,强调的是“停止”这件事是多么的困难,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停止”的。

将“曷能已已”合在一起理解,就是“怎么能够就此停止呢?” 或者“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停止呢?”。它表达了一种不容许停止的紧迫感和坚决的意志。

综合起来,“如履如临,曷能已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我深感此行如同走在薄冰之上,如同面对着千钧的局面,小心谨慎到了极点,但正是因为如此,我又怎么能够在这个危急关头停止(禁烟)呢?我必须坚持下去,绝不能半途而废!”

深层意境的阐述:

这句话其实包含了林则徐当时复杂而又坚定的内心活动:

1. 深刻的自我认知和对责任的担当: 林则徐深知自己肩负着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他清楚地看到了鸦片泛滥的危害,也明白禁烟行动的复杂性和潜在的风险。这种“如履如临”的感觉,正是他对自己扮演角色的高度认知,他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牵动整个国家的走向。他不是一个空谈的理论家,而是要付诸实践的行动者,因此他必须以最审慎的态度来对待。

2. 对国家命运的忧虑和危机感: “如履如临”也反映了他对国家命运的深深忧虑。他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极端危险的境地,以此来比喻国家所面临的危机。鸦片贸易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损失,更是对中华民族精神的摧残和国家主权的侵蚀。这种危机感让他无法像常人那样轻松面对。

3. 不容退缩的决心和历史使命感: “曷能已已”则直接表达了他不容许后退、不容许停止的坚定决心。既然已经开始了禁烟这一关乎民族存亡的大业,就绝不能因为困难或危险就轻易放弃。他将禁烟视为一项必须完成的历史使命,而这项使命不允许有任何犹豫和退缩。这种“曷能已已”的决心,正是源于他对国家前途的深切关怀和不屈不挠的民族气节。

4. 一种自我鞭策和激励: 也可以说,这句话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极度鞭策和激励。在巨大的压力和困难面前,他用这样一种极端审慎却又异常坚决的表达,来告诫自己不能松懈,不能动摇。这是一种在逆境中磨砺意志、坚定信念的方式。

总结来说, 林则徐说“如履如临,曷能已已”,是在表达他面对禁烟这项极其艰巨而又充满风险的任务时,既有对事态严峻性的深刻认识,因而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同时,又因为看到了国家民族的深重危机,所以他怀着一种不容许停止的坚定决心和历史使命感,要将禁烟进行到底。这句话是他内心深处忧虑、审慎、责任感与决心的完美结合,是虎门销烟前中国士大夫面对民族危亡时的一种精神写照。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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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讲故事了……

龚自珍大家都很熟悉,课本里学过他的《病梅馆记》和《己亥杂诗》,他与林则徐私交甚笃,他们和写《海国图志》的魏源都参加过陶澍发起的「宣南诗社」,每逢旬日必定要举行诗歌唱和的活动。

龚自珍自恃才学,喜好评骘朝政,往往口不择言,是个标准的「清代公知」,包括魏源在内都劝他保持低调,魏源说:「吾与足下相爱,不啻骨肉,常恨足下有不择言之病。」然而老龚全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所以仕途也一直不顺。

可是他又不甘心一辈子只当个名士、做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内心中渴望能在政界大展拳脚、有番作为。赶上好友林则徐奉旨去广东查禁鸦片,龚自珍就动了心思,也想跟着去南方,便给林则徐送了一方紫端砚和一封信。说是信,其实是封为林则徐出谋划策的自荐书,文中写了他对处理禁烟事务的一些建议:

【决定义(主要矛盾)】

  1. 制止白银流失。自明代开矿后四百余年,中国白银没有增加一厘,现在的银都是明初的银子,即使不从海上流失,光是损耗,每年也会消耗三四千两,何况从海上流失了。
  2. 严惩毒犯。食妖、服妖都是天下祸乱的象征,鸦片就是食妖,会导致人身体羸弱、昼夜不分,应该把吸鸦片的人判绞刑,贩鸦片的人、造鸦片的人和吸鸦片的士兵统统斩首。
  3. 重兵防护。斩草要除根,要惩治夷人和奸民就必须要使用武力。林则徐去澳门这个夷人老巢时,离广州很远,一定要带重兵保护,不能孤身犯险。

【旁义(次要矛盾)】

  1. 杜绝非必要的进口产品。杜绝鸦片,最好也要禁止进口呢、羽、毛等纺织产品,保护本国蚕丝、棉花的利益;禁止钟表、玻璃、燕窝这类产品,这种产品只能取悦城市中的年轻人,都不是必需之物。
  2. 驱逐夷人。最好勒令夷人迁回澳门,不许留下任何夷人,只保留一间夷馆用于互市。
  3. 发展火器。最好要讲求火器。京师火器营里有乾隆年间攻打大小金川的火器,不知道能不能用于海上?广州有没有能造火器的能工巧匠?明代胡宗宪《图编》里的火器有没有可以仿制使用的?应该多加讨论。如果带兵去澳门,要多带能工巧匠,以便修理火器。

【答难义(反驳质疑)】

  1. 驳斥借「食重于货」反对禁烟的言论。「食重于货」在国家大量开采白银,储备充足的时候切中弊病,但现在白银大量外流,就不切中弊病了。
  2. 驳斥「不进口呢羽、钟表、燕窝、玻璃,关税会枯竭」的言论。互市中大米才是最主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国家不能依靠关税,何况现在是进的少、出的多。
  3. 驳斥「为宽大,必毋用兵」的言论。刑乱邦当用重典,而且海战与陆战不同,是驱逐不是剿灭,只要守住海防,不让他们入境,抓住夷人和奸民明正典刑而已,不是陆上擅开边衅所能比。

【归墟义(总结归纳)】

与林则徐约定两年为期,希望他能使中国银价平定,物力充实,人心安定,顺利归报朝廷。

文中龚自珍还叮嘱林则徐千万要坚定信心,时刻警惕,不能被身边的人说动,也不能泄露机密。

林则徐看完后,给龚自珍回信,认为他的建议非常好,其中「火器」和「用兵」两条也该列入决定义;「驱逐夷人」这条自己已经上书朝廷,但没有批准,不好再请;「减少不必要产品输入」这条也已经向朝廷陈述了梗概;至于那个约定自己会时刻加以勉励;比起广东或身边人的游说,自己更担心朝中言论等。林则徐用「如履如临,曷能已已」来形容自己的心态,「如履如临」典出《诗经·小雅·小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表示自己这趟奉旨禁烟,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怎么会被人说动,停止自己的行动呢?

然而,林则徐还是婉拒了龚自珍一起南下的念头,毕竟欣赏归欣赏,当官还是要爱惜羽毛的。以林则徐的精明干练,当然知道带上老龚这么个狂生去广东,对禁烟事务可能没有好处,反而会成为政敌攻击自己的把柄。更何况老龚这几条建议,额,说真的,也并不怎么高明呢……



—— 原文 ——

送钦差大臣侯官林公序

钦差大臣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林公既陛,礼部主事仁和龚自珍则献三种决定义,三种旁义,三种答难义,一种归墟义。
中国自禹、箕子以来,食货并重。自明初开矿,四百余载,未尝增银一厘,今银尽明初银也。地中实,地上虚,假使不漏于海,人事火患,岁岁约耗银三四千两,况漏于海如此乎?此决定义,更无疑义。
汉世五行家,以食妖、服妖占天下之变。鸦片烟则食妖也,其人病魂魄,逆昼夜。其食者,宜缳首诛!贩者、造者,宜刎脰诛!兵丁食,宜刎脰诛!此决定义,更无疑义。
诛之不可胜诛,不可不绝其源;绝其源,则夷不逞,奸民不逞。有二不逞,无武力何以胜也?公驻澳门,距广州城远,夷 (蓽力)也。公以文臣孤入夷 (蓽力),其可乎?此行宜以重兵自随,此正皇上颁关防使节制水师意也。此决定义,更无疑义。
食妖宜绝矣,宜并杜绝呢羽毛之至。杜之则蚕桑之利重,木棉之利重,蚕桑、木棉之利重,则中国实。又凡钟表、玻璃、燕窝之属,悦上都之少年,而夺其所重者,皆至不急之物也,宜皆杜之。此一旁义。
宜勒限使夷人徙澳门,不许留一夷。留夷馆一所,为互市之栖止。此又一旁义。
火器宜讲求,京师火器营,乾隆中攻金川用之,不知施于海便否?广州有巧工能造火器否?胡宗宪《图编》,有可约略仿用者否?宜下群吏议。如带广州兵赴澳门,多带巧匠,以便修整军器。此又一旁义。
于是有儒生送(逆)难者曰:「中国食急于货。」袭汉臣刘陶旧议论以相抵。固也,似也,抑我岂护惜货而置食于不理也哉?此议施之于开矿之朝,谓之切病;施之于禁银出海之朝,谓之不切病。食固第一,货即第二,禹、箕子言如此矣。此一答难。
于是有关吏送(逆)难者曰:「不用呢羽、钟表、燕窝、玻璃,税将绌。」夫中国与夷人互市,大利在利其米,此外皆末也。宜正告之曰:行将关税定额,陆续请减,未必不蒙恩允;国家断断不恃榷关所入,矧所损细所益大。此又一答难。
乃有迂诞书生送(逆)难者,则不过曰「为宽大」而已,曰「必毋用兵」而已。告之曰:「刑乱邦用重典」,周公公训也。至于用兵,不比陆路之用兵,此驱之,非剿之也;此守海口,防我境,不许其入,非与彼战于海,战于艅艎也。伏波将军则近水,非楼船将军,非横海将军也。况陆路可追,此无可追,取不逞夷人及奸民,就地正典刑,非有大兵阵之原野之事,岂古人于陆路开边衅之比也哉?此又一答难。
以上三难,送(逆)难者皆天下黠猾游说而貌为老成迂拙者也。粤省僚吏中有之,幕客中有之,游客中有之,商估中有之,恐绅士中未必无之,宜杀一儆百。公此行此心,为若辈所动,游移万一,此千载之一时,事机一跌,不敢言之矣!不敢言之矣!
古奉使之诗曰:「忧心悄悄,仆夫况瘁。」悄悄者何也?虑尝试也,虑窥伺也,虑泄言也。仆夫左右亲近之人,皆大敌也。仆夫且忧形于色,而有况瘁之容,无飞扬之意,则善于奉使之至也。阁下其绎此诗!
何为一归墟义也?曰:我与公约,期公以两期期年,使中国十八行省银价平,物力实,人心定,而后归报我皇上。《书》曰:「若射之有志。」我之言,公之鹄矣。

复札

道光十八年(西元1839年)腊月初二 于茌平

定庵先生执事:
月前述职在都,碌碌软尘,刻无暇晷,仅得一聆清诲,未罄积怀。惠赠鸿文,不及报谢,出都后,于舆中紬绎大作,责难陈义之高,非谋识宏远者不能言,而非关注深切者不肯言也。窃谓旁义之第三,与答难义之第三,均可入决定义;若旁义之第二,弟早已陈请,惜未允行,不敢再渎;答难之第二义,则近日已略陈梗概矣;归墟一义,足坚我心,虽不才曷能不勉?执事所解诗人悄悄之义,谓彼中游说多,恐为多口所动,弟则虑多口之不在彼也。如履如临,曷能已已?昨者附申菲意,濒行接诵手函,复经唾弃,甚滋颜厚。至阁下有南游之意,弟非敢沮止旌旆之南,而事势有难言者,曾嘱本家岵瞻主政代述一切,想蒙倾听。专此布颂腊祺,统惟心鉴不宣。
愚弟❶林则徐叩头 戊戌冬至后十日

❶ 实际上林则徐比龚自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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