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既然步坦协同这么重要,为什么没有连级的混成部队?

回答
步坦协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是现代陆军作战的基石之一。那么,为什么在诸如连级这样的基础战术单位上,我们看不到明确的、成建制的步兵与坦克混成部队呢?这个问题需要从多个层面来深入探讨,涉及到历史演变、战术思想、组织编制的实际考量,以及技术与训练的限制等等。

首先,我们要理解“混成部队”这个概念的本意。它指的是不同兵种(这里主要是步兵和坦克)在较低的指挥和战术层面进行融合,以便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各自优势,并相互弥补劣势。步兵提供侦察、反坦克火力支援、对付隐藏在复杂地形中的敌人,以及占领和巩固阵地;而坦克则提供强大的直接火力压制、装甲防护以及机动冲击能力。理想状态下,步坦协同能够让这两者“形影不离”,共同进退。

然而,在现实的军事组织和编制中,实现这种“形影不离”在连级层面存在着诸多挑战,以至于各国军队普遍采用的是“支援”或“协同”而非“混成”的模式。

1. 指挥和通信的复杂性:

在连级这个层次,指挥官需要同时协调步兵分队和坦克分队,这意味着对指挥员的综合素质要求极高。他不仅要熟悉步兵战术,还要精通坦克战术,并且能够理解双方的限制和优势。此外,步兵和坦克在通信设备、通信频率和通信规程上可能存在差异,要在瞬间、精确地传达指令,需要非常成熟的通信系统和训练。设想一下,一个步兵连长如何在激烈的战斗中,同时指挥几个步兵班和几个坦克班组(每个坦克班组都是一个独立的战斗单元),并确保他们信息同步、行动协调?这其中的复杂性是巨大的。

2. 配属与保障的现实问题:

坦克是高度专业化的装备,需要专业的乘员进行驾驶、操作和维护。一个坦克排或者坦克连,其编制和人员都围绕着坦克本身来构建。而步兵连的编制则围绕着步兵班、排和连部来构建。将几个坦克班组直接塞进一个步兵连的编制,会带来一系列的保障问题:

人员配属和训练: 坦克乘员的选拔、训练周期和专业技能要求与步兵完全不同。让他们临时加入步兵连,或者让步兵连的士兵去操纵坦克,都是不切实际的。
装备维护和后勤: 坦克的维修、保养、弹药补给、燃料供应都比轻武器复杂得多。一个步兵连的后勤体系很难有效支撑一个附带的坦克分队。
指挥层级: 如果坦克编入步兵连,那么坦克的指挥层级如何处理?是归步兵连长直接指挥,还是保持原有的坦克排长或连长的指挥关系?前者可能导致步兵连长能力不足,后者则会造成双重指挥或指挥链的混乱。

3. 战术灵活性的权衡:

虽然我们追求步坦协同,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有时候,步兵可能需要独立完成某些任务,例如在复杂建筑物内搜索、在森林或山地中穿插,这些场景下坦克的机动性受到极大限制,甚至会成为步兵的累赘。同样,坦克在开阔地带发起冲击时,也可能不需要步兵的直接伴随。

将坦克固定编入步兵连,可能会削弱各自独立执行任务的灵活性。更常见的做法是,在战前或战役展开时,根据任务的性质,将坦克分队(如坦克排或坦克连)进行配属或支援给步兵单位,形成临时的、战术性的步坦协同编组。这种“配属”模式允许指挥员根据战场需要,动态地调整步坦兵力,而不是被固定的编制所束缚。

4. 历史演变与战术思想的发展:

早期的装甲部队发展过程中,确实有过将步兵与坦克进行更紧密融合的尝试。例如,二战初期的“装甲部队”(Armor)概念,有时也包含了伴随的步兵单位。然而,随着装甲作战理论的不断成熟,人们发现将重型坦克与步兵的轻型装备进行“混编”,在实际操作中遇到的困难大于其带来的优势。

现代陆军的战术思想更倾向于“兵种合成”(Combined Arms),强调不同兵种(步兵、坦克、炮兵、工兵、航空兵等)在战术层面上的有机结合与相互支援,而不是简单地将不同兵种的单位物理性地“混”在一起。这种合成是通过战术指挥、火力协同、情报共享和统一的行动计划来实现的。

协同的机制: 步兵连在执行进攻任务时,会提前与坦克分队进行协同,明确各自的任务、前进路线、火力支援需求和通信方法。步兵会为坦克提供侦察和掩护,特别是反坦克武器的威胁区域;坦克则为步兵提供火力压制,清除障碍,并为步兵进攻提供掩护。
支援的模式: 坦克分队通常以排或连为单位,由更高一级的指挥官(如营级)进行统一调配,然后根据步兵连的任务需求,将其“配属”给步兵连进行支援。这样既保证了战术的灵活性,又能够实现有效的步坦协同。

5. 技术与训练的制约:

即使在现代,步坦协同也面临技术和训练上的挑战。例如,坦克在复杂地形(如城市、丛林)的机动性受限,步兵的通信设备与坦克的主战坦克通信系统需要兼容才能实现无缝对接。而且,长期保持步兵与坦克乘员之间的默契和熟练的协同动作,需要大量的联合训练。如果将坦克固定在步兵连,那么这个步兵连的训练重心会过于偏向坦克作战,而可能忽视了其他步兵特有的战术技能。

结论:

总而言之,之所以在连级层面没有成建制的步坦混成部队,并非因为步坦协同不重要,而是基于以下几个关键原因:

指挥与通信的复杂性: 整合不同兵种的指挥和通信在较低层面操作难度极大。
装备与保障的现实限制: 不同兵种的装备维护、后勤保障和人员训练要求差异巨大,难以实现低层级的固定混编。
战术灵活性的需求: 固定混编会牺牲各兵种独立执行任务的灵活性,而“配属支援”模式能更好地满足战场需求。
现代兵种合成的理念: 现代军事强调不同兵种的有机合成,通过协同而非物理混编来实现最佳作战效果。

因此,各国军队更倾向于在战术层面通过“配属”和“协同”的方式,将坦克分队与步兵分队结合起来,以应对不同的战场情况,实现最有效的步坦协同作战。这种“支援”模式既保证了步坦双方各自的专业性,又能够灵活地实现战术上的优势互补。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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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纠正事实:

第一,美军是存在过合成连的,如80年代美陆军军属装甲骑兵团的装甲骑兵分队(连),就在编制内集成了骑兵战车,下车侦察兵,坦克和自行迫击炮,甚至还有连属保障力量。这种编制存在到大概2006年重型装甲骑兵团编制不复存在为止(此后装甲骑兵团采用旅级战斗队编制)。

第二,美军的战斗编组,在连一级上是合成的。在作战时,坦克连和机步连会互换一个排,构成连分遣队(Company Team或曰Company Detachment),连分遣队而非连队才是美国陆军基本的战术分队。这一状况自70年代后期开始实施(第一本连分遣队条令是1977年6月发行的FM 71-1(HTF)《坦克和机械化步兵连分遣队(如何战斗)》),并贯穿了这一阶段美军参加的所有战争(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这不只是在低强度冲突中的方案,而是面对一切敌人和假想敌,包括苏军在内的默认方案。

不过由于在86师时期营有4个连,连只有3个排,所以一个营特遣队的四个连分遣队中最多只有三个是合成的。有些时候营还会为一个连“开小灶”,构建两个“均衡”的连分遣队,让两个连没有装步合成。这个问题在旅级战斗队时期完全解决,因为此时营内连队的数量是2+2或1+2,三个排完全够分。

至于火炮,连分遣队由于需要整体参加第一线战斗,通常不会获得自行火炮的直接配属。86师时代的反甲连也未听说有拆分加强给连分遣队的。

80年代之后,实现战术合同的连分遣队才是美陆军重型部队最常见的情况,单纯由坦克构成的坦克连或者单纯由步兵战车构成的机步连反而是不常见的。

至于为什么编制上的合同设置在营级而非连级上,这应该考虑部队的冗余能力和后勤能力。合同化的优点是:

1.加强分队和小分队的独立作战能力。分队和小分队通过合成化建设获得了更完善的独立作战能力(术语叫有自立能力,self-contained),可执行更为广泛的任务。

2.将一个无法拆散的大部队或者若干个能力单一的分队或小分队改为多个能力多样的小分队,有利于上级指挥官运用。

但合成化也有不利之处:

1.分队和小分队作为合成化的设置级别,其冗余程度显著下降了,部队变得更不能耐受损失。想象一个由1辆坦克、1辆步战车、1个步兵班、1辆自行高炮、1辆自行火炮构成的“合成排”吧,这个排似乎拥有了所有资源,拥有一切能力,能执行各种任务而且是“self-contain”(有益于远征部署所以是美军很看重的能力)的,但是如果其中一辆车突然抛锚,整个小分队的战斗能力就会完全失去,必须重组,剩余完好的装备、人员和物资的战斗力在重组期间就这样被浪费了。相比之下,一个苏军摩步团损失1/4,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甚至这样一个团在损失3/4的技术装备后,也只需要稍加重组就可以继续投入战斗。

2.后勤和保障方面难度上升。这点不难想象,如果一个坦克营编入步战车,营就需要同时提供2种战斗车辆(事实上远不止两种)所需的物资和保障能力。对美军的营而言这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因为美军的营非常大,坦克营就有680多人,其中相关的勤保人员接近两百;旅级战斗队时代,旅支援营的前进支援连(FSC)会被配属到每个营,前进支援连又是模块化的,总体而言问题可以解决。但是如果换成其他部队,比如17年前解放军的坦克营,这个营三十多坦克一共一百人出头,有点缺编的部队甚至只有九十多人,一般小修还要仰仗师维修营,如果搞合成化,后勤保障问题都解决不了。换回美军说,美军的连面临的状况是类似的,连队是需要整体被投入接触线的,内中没有战斗勤务力量,如果要保障合成连,那么势必大大扩编连部,造成冗员;如果把保障留给旅,师去做,那又很现在的连分遣队有何区别?

3.对指挥员能力的要求过高。我们知道,美军实行一衔一职,排长为少尉/中尉,连长为上尉,营长为中校,排长、连长、营长的履历分别相差10年,反过来这也就意味着从营长到连长再到排长,主官经验和能力的明显下降。我们上面提过,合成化建设就是给分队和小分队赋予更多的能力,但前提也必须是,这些分队的主官能驾驭这些能力。一个连长指挥一个合成化的战术分遣队已经有一定挑战性了,如果将合成连建制确立,那么连内势必编入战斗支援和战斗勤务支援分队(如上面美军装骑分队的勤务分排、迫击炮分排),对连长的能力要求又大幅提高。你作为连长总得熟悉连内的主要装备吧?可布莱德雷步兵战车和M1坦克的培训走的是两套不同的MOS(分别是11和19),MOS双修对校官虽然是普遍现象,但以此要求中尉上尉显然不现实。在美军以外也是如此,诸如现在台军的装骑连就是由机械化搜索兵、战车兵、火援和勤务保障分队构成的,这导致台军装骑连连长通常高配为少校。此外台军保留的合成营(如关指部步3营、4营、澎防部装骑营)中的连长通常也高配为少校。

※不过,或许苦于干部积压、“一连七上尉”的一些其他军队反而更适合这种配置吧(笑)。

※但是听说他们的选择是给上尉们降衔?
……
…………
这操作我是服气的,只是有些可怜上尉们。

所以部队合成化的建设,势必要在上述有利和不利之间作出权衡。目前世界主要军队权衡的结果,大部分认为是在营一级实现合成。这一合成要么是战术编组(=营特遣队,如俄军、台军),要么同时是行政编制(=合成营,如美军、解放军)。总体而言,合成营比营特遣队编制更先进,也更适合远征部署。而美军数十年前已经实现连一级的合同化战术编组。

至于连一级的合成化部队,因为合成化的负面因素已经开始凸显,所以只有面对特殊需要时才有意义,比如担任掩护部队直面强敌的冷战美军装骑团属装骑分队,或者现在的台军旅属装骑连,他们在敌方进攻中首当其冲,几乎没有时间实施编组,且要兼顾宽广的正面,实施机动防御,对小分队独立作战能力的要求特别显著,在这种情况下合成连就是可以接受的选择了。不过如果这种需求不复存在(如冷战结束之后,美军失去了苏联那样的对手),这样的编制就显得“不合时宜”,于是往往遭到废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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