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蛇有一种奇怪的关联。
我小时候是不怕蛇的,看见蛇反而会有种莫名的兴奋感,只到十几岁以后,才又莫名其妙的开始害怕蛇。
割稻子的时候遇见过蛇横在禾苗上,几镰刀把它敲死了,继续干活,根本不会再去想那么多,遇见无毒的水蛇,那是拼了命的追,更别提那些狗尾巴蛇了,只是对藏在番薯地里的竹叶青特别讨厌,因为它的身子是绿色的,跟地瓜叶很像,容易被吓一大跳,而且竹叶青也是比较会跑能跑的蛇,你要是被吓傻了,趁着你愣神的功夫,它就溜跑不见了,因为它还活着躲藏起来了,无形之中就会给你心理压力,害怕被它攻击突袭。
比较记忆深刻的有两次,一次是拔秧送去给大人的路上,一条很大的乌梢蛇横亘在路上不让我过,仰着蛇头吐着信子盯着我,手里没有竹鞭之类吃得上力的武器,而且体型太大,只能呆站着与它对峙了大半个钟,它才不情不愿的溜走了,目送它潜入山涧灌木丛深处才敢跨过刚才它停留的地方。另外一次是挑着一担粪桶走在路上,眼看着脚就要落下了,才发现地上盘着条银环蛇,顿时吓得一激灵,人失去平衡,整个人掉下路坎下,浑身被臭粪水淋了个透,关键两只尿桶还摔了个稀碎,只剩一堆木块和几个铁圈,从田坎下狼狈地爬上来后,那银环蛇还懒洋洋的盘在路上纹丝不动,看着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尿勺对着它一顿乱戳,直接把它砸成肉泥,然后垂头丧气的回家,我妈看着我浑身臭粪回来,心疼两只打碎的尿桶,直接先两个耳刮子打过来,也不问缘由,然后才骂骂咧咧帮我去翻干净衣服,我则去自压井里吭哧吭哧压水,她从里面出来又吼我,让我先去溪里把脏粪淘洗干净了再回来冲洗,虽然受了惊吓还挨了打,但也吃到了三个香喷喷的红鸡蛋,因为我们那边的习俗,被粪水浇身属于倒霉事,需要吃三个红鸡蛋讨喜压惊。
我妈经常梦见在一个地方和蛇搏斗,醒来后总要给我们讲她梦见的情节,后来,风水先生竟然就挑了她经常梦见跟蛇打架的地方盖房子。我心里特别抵触和反感那个地方,可惜别的地方都没盖成,就那个地方盖成了。
房子盖成后,倒也没见什么怪异之处,就有一个早晨,后屋传来猫的异常叫声,循声望去,发现地上有条竹叶青横在那里,那猫一边嘶吼,一边用爪子去挠它,那蛇慢慢滑动想逃,被我妈过去给敲死了。此后经年,未见蛇迹。
后来某天,我妹在我床上午休,醒来后一睁眼,发现蚊帐勾上挂着条蛇,吓得她大声尖叫,夺路而逃,我们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半天回不来魂,断断续续的说蚊帐钩子上有条大蛇,我们冲进房间里,四处翻找,什么也没见着,就说她刚睡醒看花了眼,但她赌咒发誓就说自己没看花眼,直到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依然坚信当初自己是真实清醒的看见了蛇,而非幻觉,但事实却也是我们始终没再见过她口中的那条蛇,到现在仍是我们之间无法获得共识的悬案。
最让我们都不解的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那时候我已经人在外地,甚少回家。我妈说旧灶已经用了好几年,需要拆了重新打个新灶,好旺旺家运,就挑了日子请人来拆灶打灶。结果,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当大家拆开灶基的时候,居然在砖缝泥土之间发现了好几条蛇,而且还不是同一个种类,有金环蛇,银环蛇,还有眼镜蛇以及竹叶青,吓得做灶师傅魂不守舍,他们替人做灶无数,从来没有发现这么奇怪的现象,而我们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这些蛇在我们那都是有的,但这么多年了,进进出出,每天都要煮饭烧水,从未间断过住人和使用,除了那次猫发现的蛇之外,平常再也没见蛇的踪迹,不知道这藏在灶基里面的各种蛇类从何而来。而且还这么多不同品种盘踞在一起,我们这里经常都有抓蛇的人时不时活动,但他也从来没在我家附近抓到过蛇,只是有跟我妈说起,据他的经验判断,我家后山应该有一到两条很大的眼镜蛇,可惜他来来回回探寻了那么久,就是没有找到它的藏身之处。从那次灶基底下挖出这么多蛇之后,似乎验证了捕蛇人的说法。但我们在那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曾与其真正见过,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我在家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带手电出门的,去远处别人家里玩够之后,三更半夜回家,就是摸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凭感觉像瞎子一样,但从来没有遇见过它们。
小时候,屡屡与它们不期而遇,并且以诛杀它们为乐,长大后,才忽然对它们心怀畏惧,但已很难再与它们相遇,它们似乎就像外星人那样,就在身边,却始终不再与我相遇,我心里顿时有了许多畏惧与怅惘,说不出是为什么。
试想它无毒,并不咬人,不危险,你还会怕它吗?反正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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