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号,我在上海浦东新区杨高南路地铁站看到了我生平未见的网红众生相。。
对于沈先生的生平,红星新闻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我就不赘述了。
我就说一下我在现场看到了的网红主播众生态。
我上午9点多到的现场,已经挤满了上百个来自全国各地的网红主播。
当时,沈先生正在一个正在装修的门店里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据说是南方都市报)。玻璃门锁着,外边一群人拿着手机往里怼,仿佛寻找鸡蛋裂缝的苍蝇。
沈先生真是太火了,现场的一位抖音up主说,他就是早上隔着玻璃门,拍了一段不到15秒的小视频,就获得了上千的粉丝和2万的红心点赞;还有一位靠着抖音流量卖翡翠的人,买了最晚的航班从缅甸直奔上海,到了之后还后悔没早来12小时,要是早来了,就能多拍几段大师的视频。
外边等着的人群中也有机构媒体,我所见到的,有重庆日报、中国日报、搜狐等。控场把门的据说是装修老板,凭记者证放人进去采访。
有两位主播在绿化带里尬舞。
https://www.zhihu.com/video/1092202163400417280
有一个主播操着跑调的唱腔和不标准的普通话对粉丝唱歌:
https://www.zhihu.com/video/1092202445643571200下面几个更厉害。
一位自称从山西来的人,号称要弘扬“大师”的理念,要贯彻垃圾分类,保护地球生态,又引来了一大群网红主播争相合影。不大一会儿,不知他又从哪里掏出一本的《三国演义》,靠着树看了起来。书是崭新的,衣服是新的,大衣上的口子也是新划的,只是这一次再也没人理他,过了一会儿,他就灰溜溜的走开,再也找不到。
“三分钟”热度用在这个场景中,再合适不过了。
旁人戏称他是大师大弟子,宛如耍猴,语气中充满了戏谑与嘲弄。
https://www.zhihu.com/video/1092202866563006464
有位女主播从隔壁超市中要来一个废弃的包装箱,在纸板上像“大师”示爱。下面的一众网红也配合起哄,问为什么要嫁给大师。女主播说因为大师有才华、善良、所有女人都会喜欢。声嘶力竭,宛若杀猪。
https://www.zhihu.com/video/1092203100009492480
以为曾经多次出现在视频中,一直“含情脉脉”看着“大师”的女性出现了,人已中年,面容姣好,被众人呼作师娘。她自己也从不拒绝,坦然接受。
下午下起了雨,众主播还是不舍得走,躲在屋檐下,如同缩头缩脑的鹌鹑。
诸多怪象,令人作呕。
沈巍为什么火了?
因为谈吐与身份之间的背离。
我国广大群众向来喜欢“高手在民间的论调”。有两个典型的段子。
“联合利华引进了一条香皂包装生产线,结果发现这条生产线有个缺陷:常常会有盒子里没装入香皂。总不能把空盒子卖给顾客啊,他们只得请了一个学自动化的博士后设计一个方案来分拣空的香皂盒。博士后拉起了一个十几人的科研攻关小组,综合采用了机械、微电子、自动化、X射线探测等技术,花了几十万,成功解决了问题。每当生产线上有空香皂盒通过,两旁的探测器会检测到,并且驱动一只机械手把空皂盒推走。
中国南方有个乡镇企业也买了同样的生产线,老板发现这个问题后大为发火,找了个小工来说:你他妈给老子把这个搞定,不然你给老子爬出去。小工很快想出了办法:他在生产线旁边放了台风扇猛吹,空皂盒自然会被吹走。”
为了涨姿势,小明加入一个物理博士群。这时有人在群里发言:一滴水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会不会弄死人?群里一下就热闹起来,各种公式,各种假设,各种阻力,重力,加速度的讨论。过了一小时后,小明默默地问了一句:你们没有淋过雨吗?群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然后,然后小明就被踢出群了。
这种段子的荒谬之处我们就不说了了。沈巍的出现,正符合了大众的这种心理。
更遑论沈巍谈吐和身份之间的巨大落差。这种落差给了人巨大的情绪宣泄点。
比如,现代社会的人才体系怎么了?竟然能让这样一位大师去流浪,竟然允许小丑坐上庙堂?真是岂有此理。
按我们看,其实沈巍是一个非常正常、率真、醇善的人。
沈巍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师,甚至不觉得自己读的书多。他只是觉得别人读书太少了。所谓“大师”,都是旁人强加在他头上。这是一种侮辱,对沈巍的侮辱,对大师的侮辱。
沈巍很善良,遵纪守法,邻里和睦。他的邻居说,沈巍是个性格非常随和的人,极少与人发生矛盾,垃圾桶之外的东西从来不拿,哪怕是邻居丢在门口的鞋盒,他也觉得那可能是邻居的有用之物,从来不碰。
沈巍喜欢读书,喜欢垃圾分类。因此,他抛弃了所有的不相干因素,一头扎了进去,专注于读书,专注于捡垃圾。或许这个世界上,沈巍可能是最幸福的人。
当人们按照自己的喜好,给沈巍附加上各种意识形态时,不会去关心,沈巍他只是读书,只是喜欢捡垃圾而已。
他甩了所谓“理想主义者”十条街,他打脸了那些追求“诗意与远方”的人,他揭开了伪善者身上披着的皇帝的心意。在他面前,人们叶公好龙的姿态显露无疑,丑态百出,群魔乱舞。
他喜欢捡垃圾,现在却被“垃圾”堵得无法出门。
总是,这可能是我见过最恶劣的群体消费事件了。
希望沈先生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互联网的记忆很短。可能两周后大家都不会再记得“流浪大师”的名字。不管沈巍经过这次事件,是选择现在这样的生活,还是选择做一个“正常人”,我都希望他能坚持本心,在这条路走下去。
身处陋巷,内心光明。
严格来说,沈巍不是在流浪。
他有正式单位、上海户口、社保福利齐全,病退待遇超过了99%的普通人。
他不去乞讨、没有取巧谋利,每一个视频里他侃侃而谈的背后是整整齐齐的分类废品。
他发须虽乱但不蓬头遮面,手指虽脏但修剪整齐。沈巍谈吐清晰、中气十足,牙齿齐整、喜欢素食,面容清瘦却没有病态,在风餐露宿的环境下沈巍甚至超过了很多依赖现代卫生设施的人。
比起被弃置于社会边缘的流浪,我更愿意称他为现代社会从事废品回收行业的“隐居者”。
大隐隐于市,不论是主动还是被迫,沈巍真正的身份定位是一个脱离利益关系网、跳出人情世故圈子、脱离体制诱惑与压力的“隐居者”。
关于沈巍前半生的遭遇,或许有一个解释的可能——“拾荒癖”。
很多人都有拾荒癖,这是源自于物质匮乏时代的思维习惯。台湾流浪作家三毛就有拾荒的癖好。她经常到处的捡垃圾,把自己捡到的东西放在家里当宝贝一样供着,而她的父母非常的不解,一个吃喝拉撒都不用愁的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捡破烂。很多年老孤独的人也会把各自废品带到家里收集起来,引来子女和邻居的不满……
当然,比起这些单纯因为癖好而拾荒的人不同,审计出身的沈巍更加执着、专业、认真。因为哪怕一块橘子皮,他都知道会有谁收、换多少钱。
也许沈巍也曾和那些人一样,在他人的质疑和嫌弃下,想过要放弃。但是他没有,或许当他正犹豫着想在领导同事面前承认”错误”的时候,他想起自己读过的那句:
不为五斗米折腰。
书本强化了他的执拗与坚持。“拾荒”不仅仅是一个癖好,在书本经典的加持下,成了沈巍在奔涌的物欲和消费主义狂潮中泰然自立的倚靠。
心为形役不自由——需要的越多、依赖越多、欲望越盛,越不自由。
在消费主义横流的年代“拾荒”代表着对于物质消费的反抗。
陶渊明要选择归隐种田,是因为土地的物产能让一个人从物质上脱离世俗的牵绊。同样清贫的沈巍也做到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事情——身心自由的境界。世人避之不及的垃圾堆,正是沈巍超脱于世的一亩良田。
当然,陶渊明能隐居,是因为他出身士族,家有良田。沈巍能长期露宿于街头而身心无恙,体制内的病退待遇是最坚实的保障。但着恰恰证明,与精神恍惚、被迫流浪的”“犀利哥”们不一样,沈巍的选择从始至终有一种信念在支撑。
他的话语里,没有抱怨、没有自夸、没有讥讽、没有激愤,有得是对世人的淡定旁观。所以,沈巍既不“流浪”,也非众星捧月的“大师”,他的真正定位是遗世而独立的“隐士”。
这或许是对“抖音流浪大师”这个标签最大的讽刺。
知乎上颇有一批小资很鄙视流浪大师现象,觉得这是一群没文化的网民追捧一个也没什么文化的流浪汉,你们没看到问题的本质。你们以为你们很明智吗?在翟天临学位造假曝光之前,有谁看出了他是假博士?再往前说于丹、余秋雨、范曾走红的时候,你们有谁看出了问题?
我们现在说不定也在被某些“假大师”欺骗,比如。。。。。。他们是真有学问还是变着法忽悠老百姓?谁能从专业的角度说一下?如果不能,和追捧流浪大师的“无知网民”有什么本质区别?流浪大师其实没什么学问,这你们能看出来。更多的居于庙堂之上,披着学术外衣的流氓你们能看出来吗?你们是不是也被他们耀眼的头衔迷惑了?
为什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是最英明的”,我以前理解的也不透彻,这次流浪大师现象深刻的教育了我,流浪大师的走红,其实是反映出群众对虚伪的精英阶层的厌恶,网民宁可把一顶大师的帽子戴在一个流浪汉的头上,也不愿意把它戴在精致的利己主义学者头上。
你们这些“砖家、叫兽”,读了这么多书,到头了还不是为了变着法的骗我们老百姓?既然你们用“文凭”恶心我们,我们就捧出一个“流浪大师”恶心你们。看见没有,流浪汉是大师,你不是。
根据沈先生的自述,提到了沈先生的原生家庭,沈先生提到了父亲外婆弟弟妹妹,但没有提到母亲。原生家庭对一个人影响太大了。
沈先生只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首先一点就是要脱离原生家庭,脱离原来的体制。而选择流浪不过是一种相对高效可以实现自己生活理想的方式。要不然怎么办呢?选择流浪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沈先生只不过恰好有这种能力。
作为答主,我本人是很倾佩沈先生的。关于原生家庭论,没有在恶劣的原生家庭成长过的人是很难理解的。你理解不了在恶劣条件下长大的人有多想脱离原生家庭,但大部分人是屈从。但沈先生做到了。他的灵魂是自由的。沈先生善谈,思维逻辑清楚,讲述了自己的原生家庭。但绝口没有提到母亲。答主个人猜测,这是母爱的缺失。没有感受过家庭关爱,甚至没有感受过母爱的人,自然也不觉得流浪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反而得到的是自由和超脱。
不是什么干货,居然获得我知乎回答问题以来的最高赞。那我再写点吧。其实大家之所以尊称沈先生,或者大师。是因为沈先生做了大家想做都不敢做的事情。抵抗世俗,一生流浪。我们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可能大龄单身,可能背负房贷拖家带口,可能三十岁还碌碌无为。我们几乎没有选择自己想要生活的权力。只能被生活拖着走,也曾想过有一天,能放下所有,一生流浪。但是放不下,做不到。这个时候出了一个沈先生,让大家眼前一亮,看起来如此落魄的流浪汉,如此博学多才,气度非凡。自然会由衷的倾佩。
我看这位沈先生与路人谈论一些形而上学的东西,颇似苏格拉底在古希腊大街上谈论哲学所用的反诘法。其行迹,又颇类哲学家第欧根尼。古希腊哲学大家如此博学,不过也是过得穷困潦倒,苏格拉底因为爱扯淡被判死刑;第欧根尼也仅仅住在一个木桶里,所拥有的所有财产只包括这个木桶、一件斗篷、一支棍子、一个面包袋。
不得不说这位沈先生流浪的无意之中,抛弃了世俗的各种羁绊,反而返璞归真到"爱智慧"的本来面目。“爱智慧”之学,形而之上,无用之学也。他的走红,其实是契合了人类内心的对于智慧的追求本能——否则人和动物到底是什么根本区别呢?区别不就在于人会想象一些即使是无用的抽象概念吗?
p.s. "爱智慧"者,古希腊谓之曰“philosophy”,通译做“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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