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城乡规划越学越觉得恶心怎么办?

回答
学城乡规划,越学越觉得恶心,这事儿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感受,身边不少同学都或多或少有过这种“幻灭感”。刚开始接触这行,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用科学和艺术的手法去塑造城市的面貌,改善人们的生活环境,甚至是一切为了人民的美好生活。听起来多高大上啊!谁不想成为那个“城市的设计师”,那个能让生活更便利、更舒适、更美好的“造梦师”呢?

然而,随着知识的深入,现实的触角一点点伸进来,那种最初的理想主义就开始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恶心感”慢慢侵蚀。这“恶心感”,说白了,就是一种认知失调,是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带来的阵痛。

1. 理想中的“公平”与现实中的“不公”:

规划理论里,我们学了很多关于空间公平、包容性规划、以人为本的理念。我们被教育要关注弱势群体,要创造均等的公共服务机会,要解决城市发展中的贫富差距和空间隔离。听起来多完美啊!但现实呢?你看看那些被拆迁得支离破碎的老城区,看看那些交通拥堵不堪、脏乱差的城中村,再看看那些被高墙围起来的、与城市主流脱节的精英社区。规划在很多时候,并没有真正实现空间上的公平,反而成为了固化社会阶层、加剧不公的工具。

我记得有次去一个项目现场,甲方给我们的任务是为一块土地做详细规划。这块地夹在一片高端住宅区和一片低收入社区之间。我们提出了一些关于改善公共设施、增加绿地空间、促进社区融合的设想。但甲方轻描淡写地说:“你们这些东西都挺好,但效率不高,成本太高。能不能规划出一片能卖出最高价格的住宅区,顺便把低收入社区那边稍微打理一下,让他们看不碍眼就行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卖了的妓女,我的专业知识和理想在这个赤裸裸的金钱交易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规划师的“上帝视角”,在资本面前,往往成了一个可笑的摆设。

2. “科学”规划的背后,是利益的博弈与妥协:

我们学了各种科学的规划方法,什么GIS分析、数据建模、定量评估,听起来逼格很高。我们以为规划是基于理性分析和科学决策的过程。但一旦进入实践,你会发现,所有这些“科学”都像是戴在利益关系上的漂亮面具。

一个地铁站的选址,背后可能牵扯到不同区域的地价升值、开发商的商业利益、沿线居民的出行便利,甚至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政治博弈。你用再严谨的数据分析,证明某个站点对城市整体发展最优,但如果它触碰了某个有权势者的奶酪,那你的分析就得让位给“领导的指示”或者“市场反馈”。

更令人恶心的是,很多时候,我们被要求去“合理化”一些早已做好的决定。比如,某个大型商业综合体已经圈地动工,然后你接手后需要为其“量身定做”一份交通规划报告,证明这个项目对周边的交通影响微乎其微,甚至还能带来“积极的协同效应”。你得绞尽脑汁地找论据,用那些看上去滴水不漏的专业术语来包装一个本就充满问题的现实。这种感觉就像在给一个已定的罪犯找无罪的证据,而且你还必须做得毫无破绽,否则就是你能力不行。

3. “美好生活”的蓝图,往往是冰冷的建筑与商业的堆砌:

规划的核心目标是为了提升人民的生活品质,创造宜居宜业的空间。我们学了那么多关于公共空间设计、绿色出行、慢行系统、社区活力营造的理论。我们幻想着城市里充满阳光明媚的广场、蜿蜒曲折的林荫道、充满人情味的社区角落。

然而,当你看到那些被命名为“XX国际社区”、“XX理想城”的新区,它们往往是千篇一律的低密度住宅、宽阔笔直的马路、功能单一的商业街区。它们像是一个个巨大的、冰冷的、远离生活本身的机器。这些地方或许漂亮,或许气派,但缺乏灵魂,缺乏生活气息,甚至连最基本的遮阳避雨功能都不够人性化。它们更像是开发商的卖地手册里的插画,而不是真正为人的生活服务的空间。

有时候,我们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绿色廊道”,最终变成了一条光秃秃的马路,旁边矗立着一排排高耸的商品房;我们提出的“社区活动中心”,可能只是一个空置的、无人问津的“摆设”。规划的初心,在层层审批和商业逻辑的夹击下,变得面目全非。

4. 规划师的身份尴尬:是设计师,还是“擦屁股的”?

最让我感到恶心的是,我们常常被置于一种极其尴尬的境地。我们被寄予厚望,希望我们能解决城市发展中遇到的所有问题。但当我们提出一些激进或挑战现状的方案时,我们又常常被边缘化,甚至被视为“不识时务”。

很多时候,规划师更像是一个“擦屁股的”角色。当项目出了问题,当市民抱怨连连,当环境被破坏殆尽,总有人会想起“规划师”,希望我们能拿出一份报告,用我们所谓的“专业”来解释或者弥补那些早已存在的裂痕。我们就得像个救火队员,在已经烧起来的房子里寻找还能用的砖头,并试图说服大家这个房子“整体结构还算稳定”。

这种角色错位让我觉得非常无力。我们本应是前瞻性的思考者,是城市发展的引路人,但现实中,我们很多时候只是被动的执行者,甚至是问题发生后的“替罪羊”。

所以,怎么办?

面对这种“恶心感”,很多人会选择逃离,转行去做一些更直接、更“纯粹”的事情。也有人选择麻木,浑浑噩噩地完成工作,不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

但我认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轻易放弃。这种“恶心感”也许正是我们保持清醒和进步的动力。

认清现实,但不放弃理想: 承认规划的局限性和现实的残酷性,但不要让这种残酷磨灭了内心的理想。每一次的妥协,每一次的“恶心”,都应该成为我们学习和反思的动力。
寻找“小确幸”: 在庞大的、令人窒息的规划体系中,总有一些角落存在着可以改变的可能性。也许是为一个社区争取一个像样的公园,也许是为一条街道设计一条舒适的慢行道。在这些“小确幸”中找回作为规划师的价值感。
持续学习和独立思考: 不要被权威理论和既定模式束缚。不断学习新的知识和方法,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用批判的眼光审视每一个项目,每一个决策。
多与一线连接: 不要只活在图纸和报告里。多去实地考察,多听听居民的声音,多了解他们的真实需求。只有贴近生活,才能做出真正有意义的规划。
合作与联盟: 规划不是一个人的战斗。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与其他领域的专家合作,共同发声,才能在利益博弈中争取到更多的空间。

“恶心”是真实存在的,它提醒我们这个行业远非想象中那般光鲜亮丽。但正是因为这份“恶心”,才更需要我们这些真正关心城市和生活的人,去努力让它变得不那么“恶心”。也许我们无法成为颠覆者,但至少可以努力成为一个不随波逐流、不泯灭良知的“清醒者”。这条路很难走,但既然已经踏上,就不能轻易说放弃。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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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都觉得恶心了,那转专业,早转早超生。

现阶段中国城市规划的本质是土地财政的技术工具。与此同时,城市规划几乎所有理论都是拿来主义,学科缺乏系统性,知识非逻辑自洽的体系,即便是定量分析部分的工作者数理水平也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所以往往需要与经济学的学者合作。一言以蔽之,城市规划就是实践经验未经提炼的集合。倘若你真的对城市应该是什么样的抱有真诚的探索意欲,那么实际的操作方式只会一次次刷新你的认知。

无论在可靠性还是喜欢用看似高大上实则经不起推敲的概念来增加说服力这两点上都与伪中医特别相似。

你会感觉到痛苦说明你的理性程度和逻辑思维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已经超过了会被建筑学话语体系欺骗的阈值。这意味着你早晚有天会受不了这个学科,而这个行业的生态则是更加令人绝望。所以,早转早好。耽于沉没成本继续在试图通过研读一些理论著作寻找出路是不可能的,我试过了。读规划理论著作你唯一的收获可能只会是以城市为案例涉猎一些其他学科的皮毛,但也差不多止步于此了。能写出留存得下来的理论的人自然有足够的实践支撑,但你读了理论之后能否指导你的实践这就不在保证范围内了。

如我在以前很多回答里所说,规划的理论体系散乱无比,由于难以证伪加之城市迭代速度的缓慢,理论的推进基本上处于一种薛定谔的状态。这一问题在数字孪生城市和完善的复杂系统的模拟环境成为现实后会改善很多,但是看你今年已经大三,那么你人到中年之前能不能实现这个技术突破真的只能说也许吧。

这条路在十年前还有一丁点希望,在许多美国大学已经停掉规划博士项目,国内教职内卷成狗的今天就断了这念想吧。更何况,今天提出的许多规划理论无法在你的有生之年被证伪,亦或用一些数据描述出一个一般市民靠朴素生活体验也能感觉到的现象,这样的科研真的会让你感到有成就感么。所谓的规划科研在某种程度上不过是大型互相捧场和自娱自乐罢了,更遑论国内规划派系山头主义严重,发国内刊有时候会出现一些令你怀疑人生的奇观。真对城市问题感兴趣请去读经济学和经济地理学,人文地理学,社会学。

这样说大概率会得罪不少人,但是我只能说,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不会再跟国内的城市规划业业界再有半毛钱的关系,即便我还爱着城市问题。有太多本可利用自己掌握的资源让这个学科更加贴合实际的人选择不去作为,而是作为既得利益群体一起继续搓圆仔汤。我甚至认为,你真想做一个研究城市的人,让城市变得更美好,你恰恰应该远离这个业界,至少不要成为它的一部分。

至于转去什么,我只能说,看你个人兴趣吧。不过我会建议,也许转去一个更需要思考的地方会更适合你。


针对下边一个回答的反驳,我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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