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西班牙,罗马尼亚在罗马化之前用什么语言文字?

回答
在罗马化浪潮席卷伊比利亚半岛(今西班牙)和达契亚(今罗马尼亚)之前,这些地区的人们使用的语言文字,远比我们现在想象的要丰富和多样。这里并不是只有一个单一的声音,而是多种古老文化交织碰撞的产物。

伊比利亚半岛:在罗马之前,色彩斑斓的语言地图

在罗马人抵达之前,伊比利亚半岛是一片被不同部落和文化深深根植的土地。想象一下,那是一个没有统一语言的时代,更没有我们今天熟悉的“西班牙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错综复杂的语言地图,主要由以下几类构成:

凯尔特语族(Celtic Languages): 来自凯尔特人的迁徙,在半岛的北部和西部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比如,盖莱西亚语(Gallaecian),在今天西班牙西北部地区流行,与后来的葡萄牙语和加利西亚语有着遥远的联系。还有卢西塔尼亚语(Lusitanian),虽然其具体归属仍有争议,但许多学者认为它与凯尔特语族有密切关系,在今天的葡萄牙中部和西班牙西部使用。这些语言在伊比利亚半岛北部山区的独立王国中得以较好地保存,直到罗马人的影响渗透进来。

伊比利亚语(Iberian): 这是半岛东部和南部一种非常重要的语言。伊比利亚人,这个半岛上最早的居民之一,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和语言。伊比利亚语是一种独立的语言,与我们已知的任何语族都没有明确的亲缘关系。更令人着迷的是,伊比利亚语拥有自己的书写系统,这是一种音节文字(Syllabic Script),我们称之为伊比利亚文字(Iberian Script)。这种文字看起来有些像古希腊字母,但又有所不同。考古学家发现了刻在陶器、青铜器和石碑上的伊比利亚铭文,这些铭文为我们研究伊比利亚人的生活提供了宝贵的线索。虽然我们对伊比利亚语的理解还不够完全,但它无疑是罗马化之前伊比利亚半岛上最显著的本土语言之一。

其他本土语言: 除了凯尔特语族和伊比利亚语,半岛上还存在其他一些本土语言。例如,在半岛南部,塔西尔语(Tartessian)在塔西尔文明时期(公元前8世纪至6世纪)被使用,与伊比利亚语的关系也尚在研究之中。在东部沿海地区,图尔德塔尼语(Turdetanian)是一种与伊比利亚语相似但又有区别的语言。

非本土语言的影响: 罗马人到来之前,腓尼基人(后来成为迦太基人)在地中海沿岸建立了贸易据点,他们带来了腓尼基语(Phoenician)及其腓尼基字母(Phoenician Alphabet)。这些字母后来成为了伊比利亚文字的重要灵感来源,甚至直接影响了伊比利亚文字的形体。

罗马化,是终结也是新生的开端

当罗马的脚步踏入伊比利亚半岛,一切开始改变。拉丁语,作为罗马帝国官方和军队的语言,开始缓慢但坚定地传播。它并非立即取代所有本土语言,而是与之共存,并逐渐渗透到日常生活中。起初,在精英阶层和城市地区,拉丁语的影响更为显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当大量的罗马殖民者涌入,拉丁语的普及程度越来越高。

许多本土语言,特别是那些使用范围较小的方言,逐渐被拉丁语边缘化,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然而,这些消逝的语言并非毫无痕迹。它们在当时的拉丁语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一些词汇、发音习惯和语法结构被吸收进逐渐形成的通俗拉丁语(Vulgar Latin)。正是这些通俗拉丁语,在罗马帝国崩溃后,进一步演变成了今天的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加泰罗尼亚语等罗曼语族语言。

罗马尼亚:达契亚的呼唤,在拉丁语的洪流中沉浮

与伊比利亚半岛相似,达契亚(Dacia)地区在罗马人到来之前,也有着自己的语言和文化。

达契亚语(Dacian): 这是达契亚人的母语,属于印欧语系,但其具体归属和分类仍是学术界争论的焦点。一些学者认为它属于色雷斯语族(Thracian Languages),而色雷斯语族又被认为是印度伊朗语族的一个分支。达契亚语在达契亚王国时期是当地民众的主要语言。我们对达契亚语的了解主要来自于少数铭文、地名、人名以及其他古代作者的零散记载。这些零散的证据表明,达契亚语有着自己独特的词汇和语音特点。

文字: 关于达契亚语是否拥有自己的文字,学界尚未达成一致。一些证据表明,达契亚人可能接触过希腊文字,并且可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使用过。然而,与伊比利亚人那样清晰的文字系统相比,达契亚语的文字情况显得更为模糊。

罗马征服与达契亚语的命运

公元106年,罗马皇帝图拉真征服了达契亚。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的罗马殖民者、士兵和官员的涌入,他们带来了拉丁语。与伊比利亚半岛类似,拉丁语在达契亚的传播也经历了几个阶段。

起初,达契亚语依然在民间使用,与进入达契亚的拉丁语并存。然而,随着罗马统治的巩固、行政体系的建立以及罗马文化的推广,拉丁语的影响力日益增强。特别是当罗马人在达契亚建立了新的城市,引入了罗马的法律和生活方式后,拉丁语的地位越来越高。

与伊比利亚半岛一样,达契亚的本土语言——达契亚语,最终在拉丁语强大的辐射下,逐渐式微,最终被通俗拉丁语所取代。这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但可以肯定的是,达契亚语的词汇、语法和发音特征,在很大程度上被吸收进了在达契亚地区形成的通俗拉丁语中。

今日的回响

正是因为罗马人的到来和拉丁语的传播,才有了今天我们所知的罗马尼亚语。罗马尼亚语是罗曼语族中最东边的一种语言,它保留了比其他罗曼语(如法语、西班牙语)更多的拉丁语的词汇和语法结构。尽管如此,达契亚语的痕迹,尽管难以精确辨识,也可能以一些非常古老的词汇或发音特点的方式,悄悄地留在了罗马尼亚语的深层结构中,就像一块被埋藏的古老化石,偶尔闪现出它曾经存在过的光芒。

总而言之,在罗马化之前,无论是伊比利亚半岛还是达契亚,都并非语言的荒漠。它们拥有自己丰富多彩的本土语言,其中一些甚至拥有独特的文字系统。罗马的到来,是一场文化的巨变,它没有彻底抹杀一切,而是通过拉丁语的传播,将这些古老文明的基因,以一种新的方式,融入了后来形成的欧洲语言的肌体之中。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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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

前罗马时代的伊比利亚半岛人口(除去东岸的希腊殖民地与南岸的腓尼基-迦太基殖民地)使用的语言一般被统称为古西班牙语(Paleohispanic languages)。其中依据语言系属分类又可以大致划分为:伊比利亚语(Iberian)、西班牙-凯尔特语(Hispano-Celtic)、巴斯克语(Vasconic)。

而相对应的,前罗马时代的伊比利亚半岛各语言所使用的书写系统,一般被统称为古西班牙字母(Paleohispanic scripts)。其中依据地域分布差异又可以大致划分为:东北伊比利亚(Northeastern Iberian)、东南伊比利亚(Southeastern Iberian)、西南伊比利亚/塔特西(Southwestern Iberian/Tartessian)、希腊-伊比利亚(Greco-Iberian)、凯尔特-伊比利亚(Celtiberian)。大部分古西班牙书写系统来源于腓尼基字母表,但又常常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字母表,而演化为了半音节文字。

接下来我们一个个介绍上面提到的这些分类。先说古西班牙语的第一个大类:伊比利亚语。

伊比利亚语目前被划定为孤立语言(language isolate),其使用范围主要为半岛东部与东南部(即所谓「莱万特」Levante)。目前学界对于以下问题均无定论:

  1. 使用伊比利亚语的前罗马部落具体有哪些?(目前通过出土铭文,可基本确定的部落包括居住在塔拉戈纳的Cessetani部、巴伦西亚附近的Edetani部和Contestani部、北加泰罗尼亚的Ausetani部、格拉纳达和穆尔西亚的Bastetani部和Ilercavones部等)
  2. 伊比利亚语的书写系统出现于哪个时期?
  3. 伊比利亚语在何时消亡?

目前已经发现的伊比利亚语的书写系统有三种,分别为东北伊比利亚字母东南伊比利亚字母希腊-伊比利亚字母。占了开头提到的古西班牙字母里五种中的三种。

东北伊比利亚字母是使用频度最高的一种(在有些比较老的文献里会直接称其为「伊比利亚字母」);顾名思义,其主要使用范围为半岛东北部,也包含法国南部朗格多克的一部分,并且有沿埃布罗河向半岛内陆延伸的一部分。该字母为半音节文字,有两种主要变体,二元(dual)和非二元(non-dual);两种变体的主要差异在于对清浊塞音符的不同处理上,此处不多叙述,只需要了解,二元体属于比较古老的一种形态,大约在公元前3世纪之前被广泛使用,非二元体则在前2世纪至前1世纪成为主流。

东南伊比利亚字母的主要使用区域位于半岛东南部,尤其是穆尔西亚、巴伦西亚、阿尔瓦赛特等地区。与东北伊比利亚字母类似,该字母也是半音节文字,但目前并未被完全破解。从字符形态上看,该系统与在半岛南部与西南部使用的塔特西字母更为接近。

至于希腊-伊比利亚字母,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直接将希腊字母表嫁接至伊比利亚语上的书写系统,其参考来源为古风希腊字母的爱奥尼变体。其使用区域与前两者相比要小许多,仅在阿利坎特和穆尔西亚有发现。

接下来再说说古西班牙语的第二大类:西班牙-凯尔特语(Hispano-Celtic)

前罗马时代的凯尔特人主要居住于半岛中西部与北部,其主体是凯尔特伊比利亚人(Celtiberians),但亦有少数高卢人跨过比利牛斯山脉在半岛北部定居。虽然凯尔特人定居的范围很广,但其定居边界与语言使用分布差别还是蛮大的;西班牙-凯尔特语是对前罗马时代伊比利亚半岛各凯尔特部族使用语言的统称,而根据地域差异,又可以进一步细分为东北西班牙-凯尔特/凯尔特-伊比利亚(Northeastern Hispano-Celtic/Celtiberian)和西北西班牙-凯尔特/加利西亚(Northwestern Hispano-Celtic/Gallaecian)。除此之外,亦有试图将塔特西语(Tartessian)、路西塔尼亚语(Lusitanian)等未明确归类语言一并列入西班牙-凯尔特语的尝试,持这种观点的学者将该新分类称为西西班牙-凯尔特语(Western Hispano-Celtic);注意到这种分类是在对方言连续体(dialect contiuum)做界定,而不再是严格按语言系属分类。如果你去搜凯尔特语族图谱,通常不会看到这些语言的身影:

东北西班牙-凯尔特/凯尔特-伊比利亚语是西班牙-凯尔特语分类下使用度最高的语言,亦是当代学者掌握信息最为丰富的语言(主要因为铭文数量众多);其使用范围大致为半岛中部杜罗河、塔霍河、胡卡尔河与图里亚河流域所形成的一大片区域,在东部与伊比利亚语的使用边界存在一定程度的重叠。

凯尔特-伊比利亚语使用的书写系统为凯尔特-伊比利亚字母(罗马人入主西班牙后也出现了用拉丁字母表书写的铭文)。该字母为前文提到的东北伊比利亚字母的一种变体;与大部分古西班牙字母类似,它也是既非字母表亦非音节字的一种半音节文字。凯尔特-伊比利亚字母按照使用地域分为两种变体:西部体与东部体。

西部体与东部体的差别可以类比东北伊比利亚字母里二元体与非二元体的差异;这也是其来源于东北伊比利亚字母系统的证据之一。

西班牙-凯尔特语的另一个分支,西北西班牙-凯尔特/加利西亚语,与当代的加利西亚语(Galego)没有什么联系,需要避免混淆。该语言的使用范围大致为半岛西北部,与后来罗马治下的加利西亚行省疆域大致契合,涵盖今天西班牙的加利西亚、阿斯图里亚斯两个自治区,莱昂省的一部分,以及葡萄牙北部大区的一部分。

我们所掌握的有关加利西亚语的知识远远少于对凯尔特-伊比利亚语的理解,这主要是因为现存的加利西亚语材料非常稀少,仅存的铭文也都是以拉丁字母表书写,我们甚至无法确认前罗马时代的加利西亚语是以何种书写系统书写的。

接着再说说前面一笔带过的塔特西语和路西塔尼亚语。塔特西语是一门尚未明确归类的语言(但尚未被承认为孤立语言,尽管目前确无证明其与印欧语有关联的确凿证据存在),其使用范围主要为半岛南端及葡萄牙(古称路西塔尼亚)南部;与其说它是一门有确定范畴的语言,不如说是语言学家对前罗马时代这一地区一系列语言的一种笼统称谓。这是因为我们对该语言所使用书写系统的了解要超过对语言本身的理解,这一系统为开头提到的古西班牙字母里的最后一种:西南伊比利亚/塔特西字母

目前存世的塔特西语铭文有95件;如果你觉得这个数字很小的话,那你肯定会被路西塔尼亚语留给我们的全部铭文件数震惊:区区五件。而对这五件铭文(全部为拉丁字母书写)的年代测定显示其清一色来自公元一世纪前后,因此我们对前罗马时代的路西塔尼亚语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当然,铭文数量本身并不能与语言破解的难易程度划等号,仅存的这五份铭文已经足够语言学家对其做大致系属分类;目前路西塔尼亚语被一部分学者划入偏凯尔特语(Para-Celtic),但这个结论并不被广泛采纳。


最后再简单说说前面一直没有提到的巴斯克语(Vasconic,此巴斯克非彼巴斯克,这里指的是对包括原始巴斯克语在内的一系列孤立语言的统称)。

如前所叙,由于对伊比利亚语的归类存在分歧,有将其整体划入巴斯克语的分类法,而我在本回答里为了便于叙述还是选择将二者分开。因此这里所说的巴斯克语,其主体是流通于西比利牛斯山脉南北两侧的阿基坦语(Aquitanian)。

阿基坦语与巴斯克语是近亲,但是它身上的谜团比巴斯克语还要多得多。我们对于其使用与消亡年代、原始书写系统,以及与其它古西班牙语的关系均没有确切结论。现存的阿基坦语铭文与文献材料均是以拉丁语或拉丁字母记载,且相当一部分来自比利牛斯山北麓,超出了本题限定的地理范围,故不多做赘述。


到此算是简要回答了本题的前半部分。有关前罗马时代的罗马尼亚语言与文字,有空(缘)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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