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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农村什么让你感到最恐怖? 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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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村子里有个老妇人,体态微胖,每天绷着个脸,从不给人好脸色。


她家住在村子的最中间,开了个卖油的门面,她的老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见到人总是笑呵呵的,小时候他也总是给我发零用钱。


后来我长大了之后,那老头大概是老糊涂,仍把我当做小孩。


一日,我路过他家,他站在门口冲我招手,我以为他有什么事,便走过去。他也从屋子里拎出两个板凳,我和他一人一个。


我刚坐下,准备问他有什么事情,却发现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嘴里嘟嘟囔囔,好像在骂人,我打断他的低语,问:“五爹叫我来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从小管他叫王五爹,大了也是这么叫。


五爹直愣愣的看着他家对面的水果铺子,眼球里都是血丝,我以为五爹和对面闹了什么矛盾,没等我问得出口,五爹自己先说了原因。


原因也没什么,对面那水果铺子的老板娶了个大学生做媳妇,在我五爹看来,水果铺子的老板并没有资格去娶一个大学生,五爹心目中,大学生是天上的云,水果铺子老板是地底下的癞蛤蟆。


那水果铺子老板也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正常人,那老板姓S,S老板光看外表的话,与世界上众多的其他水果店老板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纯色T恤,沙滩裤,还有一个挎包。


村里只有一个水果铺子,所以S老板赚了不少钱,早早的在县城里买了房,娶了一个漂亮老婆,本来应该是个人生赢家,只可惜S老板的人格在村民眼里,是有缺陷的。


S老板是个有点娘娘腔的人,走起路来扭着胯部,搭配上他的兰花指,吆喝生意也是捏着嗓子,也难怪五爹这么痛恨S老板,他虽然从不去S老板家买水果,但是S老板这样做脏了他的眼,真是罪不可赦,活该千刀万剐。


我听着五爹的咒骂,五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五奶的体型稍微有点胖,再加上五奶真的是有些老了,走路慢的很,从里屋到大门口,四五米的距离,五奶走了将近一分钟。


她走到门口,挥挥手,示意让五爹让开,板凳给她坐,我急忙站起身,把板凳呈給五奶,五奶没领我的情,一把把我摁在了凳子上,五爹起身回屋,临走前对着那水果摊吐了一口口水,五爹大概真的很生气。


五奶坐在先前五爹的位置上打量着我,说:“你裤子都烂了,叫你爸给你买条新的去!”我穿着破洞牛仔裤,有些怨恨这条裤子,它让我在五奶面前丢尽了脸。


我羞愧的沉默了,我越是沉默,五奶就越是要跟着问下去。


“你这鞋子几块钱买的?”


我看着脚上的詹姆斯战士11,不知道怎么回答,五奶肯定不想听到我说这鞋子1200,她想听的是我鞋子是几块钱买的,最好是一块钱,如果我说是亲戚不要了送我的,那她便会笑得合不拢嘴。


她还是要问下去的,她最值得夸耀的,便是她的孙子,她的孙子与我是同龄人,成绩出色,现在就读于一所很好的大学。


五奶喜欢夸赞自己的孙子,同时也要贬低别人才好。我是个不适合读书的人,在大专读书。然五奶乐意看见我,因为我愈发的失败,就显得她孙子愈发的成功。


她孙子与我关系很好,但她不愿意她的后代与我这种屁民玩到一起,她孙子是大学生,我不是大学生。


五奶总是异常的自信,异常的瞧不起他人,也是怪老天不长眼,村子里除了她孙子,她的一些邻居的孩子成绩也很好,她便化身成孔乙己,要考一考那些孩子。


有一次,Z去她家买油,Z是个初中生,比她孙子初中时成绩要好,Z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虽然说五奶大字不识一个,也听不懂普通话,但是她总是看新闻,于是天下大事都在她的掌控里了。


五奶问Z:“你知道非洲吗?”


Z回:“知道。”


五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初中生竟然晓得非洲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得了的。


五奶接着问:“非洲是什么?”


Z说:“是一个洲。”


五奶如释重负,看着Z说:“非洲是一个国家。”


Z终究也只是个初中生,他的学历不足以应对五奶的问题,Z只好说:“非洲是一个洲,里面有很多国家,比如南非。”


Z的例子举得实在不好,因为五奶说南非就是非洲国的南边,况且M主席前几天刚去过那边考察。


Z终于是败下阵了,提着油,没拿到茴香豆就灰溜溜的逃走了。


倘若五奶想考考我,我是绝对答不出来的,为了避免尴尬的那一幕发生,我急忙站起身,说还有事要做,飞速的离开了五奶家门口。


五奶看着我要离开,露出了欣慰的笑,连她家门口的鹅,也嘎嘎嘎的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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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浙江了…

三年前夏天,我回到浙江。在这片工地上一个工人顶着烈日在货车上卸货,然后蹲在了地上,死了。



五年前,我还在浙江。在这个工厂里,一个中年工人被锯片锯断了手腕,鲜血喷溅不止,从我身边抬上救护车。


忘了是哪一年,这里有一排工厂,一个锅炉工忘记加水,使锅炉爆炸,死三人,重伤六人。锅炉工头颅在几十米外的江湾里找到。

那一年我读初三,在贵州老家呆着。我的同学放假帮爸爸妈妈在水边洗衣服,滑入水中淹死。他是个很乖很害羞的男生。

很久以前了,一群孩子趁爸爸妈妈上班,结伴出来游泳。一艘沙船经过,一个勇敢的男孩向其他人炫耀,说自己敢从船底穿过。当时船上的夫妻在驾驶室吃饭,没有人注意。小男孩游到船边时被卷入船底,为船浆绞杀。

那一年我读初一。在这里挤进人群第一次认真地看到了一具年轻的尸体。在我的印象里,那具尸体白里透绿,一头黄发。

这条小江是我童年最快乐的地方。它的两岸都是工厂。下班后工人们便在这条河里洗澡。隔个一两年里面便会淹死人。工人说淹死的成了水鬼,有人下水时,它便将人往水中拖。找到了替补的它才能去超生。





今天再去时,很多工厂都被夷为平地。一片一片的房屋搬的空空荡荡,再难找到一个工人。我给一位穿西装的在小店外无聊发呆的拆迁负责人递上好烟,和他聊了很多。当地人每个户头都会赔偿他们的房屋,工厂。此外,每个人可领到30万赔偿金,已满十八岁未婚家庭成员,可领三份赔偿金。

“那那些外地的打工者呢?”

“哈哈哈,走了呗,到处找可以继续卖命的地方。现在这一片一个外地人都没有啦。”

今天夜里我坐在其中的一条江边,很想抽烟。可我不会抽烟。很想喝酒,可我要回家。我爸妈在家,我不敢喝酒。我告诉过我的语文老师,再见面时我会送她一份伟大的礼物。我想着我的小说里农民工李常的命运,想着加工厂老板郑成功的命运。以前我让他们不得不活,现在让他们不得不死。让一个虚拟的人去死要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去设计去铺路。而现实里一个人要死真的一点预兆也没有。现在我不知道我写了那么多了,有什么意义……

想了很多,想着想着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这么多年看见的生生死死生不能死死不复生…

所以我从小就发现死是一件最不用担心也最不用着急的事情。死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世界其实空荡荡的,死亡的空间就是这片空白。所以当亲人离开时我一点都不难过。有什么难过的呢?你是悲哀死者还是悲哀自己?迟早大家都会过去,哭个屁啊。回家的时候,在月照与一场车祸擦肩而过,回到家后有时静默下来就想想死后的事情,终于在一天夜里向最好的朋友立下了遗嘱。我想,我这么年轻,还有一些事情我耗费了大量精力还没有完成,我希望能有一个人替我去完成。并且如果我突然死了,我希望死后能有人替我与我爱的那几个人,还有几个深爱我的人,与他们好好道别。(说来好笑,有时候我就这样把自己感动了,又获得一些生活的善良。)我不是个悲观的人,我常常觉得自己活得很快乐也很幸运,偶尔心情不好也能自己编编段子逗乐自己

爸爸妈妈一直觉得让我吃苦有助于让我变得更优秀。他们满意地看着我每年在工地上把皮肤晒黑,又在教室里把皮肤慢慢养白,上了高中后来也考了大学。其实并没有。这一切只是让我越来越觉得,我只能活一次。而且活着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认真念书,认真考大学,认真谈恋爱,认真赚钱,认真编段子让自己过的开心,也让喜欢的人因为有我而开心,认真地学习快乐和与人交流……无非是因为我只能活一次。平静地抬着棺材,平静地埋人,平静地杀掉这个杀掉那个,平静地看着祠堂里的轮回图,平静地和大家一起持香还魂…因为死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但是终归我们还活着时,就好好活着。就想办法要活得好好的呗。

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张图,在一个酒鬼的新坟旁,一个他的邻居心情平静地从硝烟中走了出来。我们给酒鬼垒起新坟,人们在葬礼上说说笑笑,唱着歌,开着玩笑,老人们坐在一起兴致盎然地谈着自己备下的棺材,选好的坟地……以前我觉得他们没有同情心,现在我觉得,哈哈,有什么不好?多好啊,红白喜事,红白喜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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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去年高考完了以后回到浙江,在浙江呆了3天,在去大学报道的路上写的。可能不切题,但是却真实。所以我想就不改了吧。现在我又回到浙江了。今年浙江省高考的作文题目好像是“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这方面的。浙江省在淘汰旧工业发展新工业方面怎么样我没有能力所以也不敢妄评。但是在我生活的小镇,曾经遍地开花的工厂现在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城市的推进和扩张,电梯公司的大楼拔地而起…

然而外来的农民工呢?

大量的农民工走投无路,四处彷徨。他们再一次被时代抛弃,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双手能真的帮到他们。

有人说现在农村不是正在大力改革发展新农业吗?然而大多数地方,比如我的老家,土地不允许再种庄稼,几百万几百万的果树种下去,果树又成片成片地死亡。好不容易结了果子,却因为合作的商家变卦,大片大片的果园里落满了无人问津的已经腐烂的果子…农民的损失呢?无人买单。实验是好的,失败的代价是巨大的。代价谁来承担呢?还是农民。

进城无路,返乡无门

问农民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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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去的晚上十一点半,我才回到家里。因为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我便独自出去压马路,一边走一边想。路过一个小工厂,里面的机器在轰鸣,他们还没有下班。

因为拆迁马上拆到这里,政府已经命令禁止生产了,大工厂都不敢乱来,而这些小厂则在夜里偷偷生产。他们从下午5点半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八点。

这些天我常常出门,找那些还没有走的农民工聊天,运气好的话,能和老板说一会儿(他们特别忙)我不是太会说话,一开始穿得太干净他们都不愿意和我说话,后面我只好光着膀子,穿着短裤拉沓着拖鞋去和他们聊天。年轻人都迷茫,但倒也不慌。真正着急的是哪些已经干了好多年的中年人。他们在木料加工厂这条路上横着心走到底。浙江被禁止了,那就去安徽。听到安徽哪些地方有这些厂,他们就组团过去考察(另外其实很多浙江的大厂已经搬到安徽了),宣城、宁国是他们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我很疑惑,这一行累死累活不说,不见得能赚多少钱啊,为什么不想办法干其他的呢?

我总结了一下,大概是,他们已经过了尝试的年龄了。要是他们还年轻,那大可去试试新的行业,然而现在他们没这个胆量了。且不谈失败的风险,一个新的行业里(他们考虑的行业仍然是以卖苦力为主),他们是生工 ,工资很低。而他们都是有孩子的人,孩子都在念书,一个月也耽误不起,一旦转行失败他们生活陷入困境暂且不说,孩子的学业(多为初中生、高中生乃至大学生,一家人里一般都有两到三个学生)便无以为继,且让孩子知道家里没钱了,在学校担惊受怕,也学不好…因此他们不敢转行。浙江呆不下去了就去安徽,如果安徽也呆不下去,再想办法。



有人问我卖孩子送孩子的事情。不太想说。因为我不希望别人抱着猎奇的心态来听这个故事。非要打听,我就尽可能简短地说吧。我太累了。写完以后看评论,如果评论区出格的评论有点多,那我就删了。先说卖孩子吧,这个说起来短一点。两个年轻人辍学后出来打工,缘分撮合两人结了婚。但是,奇懒无比。好逸恶劳之徒。租了一间平房,差不多只有饭具和一张床,一开始是干活的,后来姑娘怀孕了(我说快点吧我明早要起得很早,我没多少时间睡觉了,有时间再完善),在家休息。男的做着做着也不愿意干了,也天天在家躺着。当时是冬天,他们便在房子里烧木柴烤火,一天到晚都在房子里不出来,有一天我终于有幸见到他们在外面晒太阳了。怎么形容呢,他们看起来很黑。不同寻常的黑,被熏被烤的那种黑。黑里带黄,黄里带焦,头发已经不是黑色的了,而是乱蓬蓬的黄色,看起来很脆,好像捏一下就会断掉。

孩子生下来了,也过了哺乳期。恰好他们的钱也用干净了,还欠了几千块钱的债,于是他们卖了孩子,卖了几万我已经忘了。反正他们尝到了甜头,开始生孩子卖。我们走的时候已经卖了两个了。有人会问万一被查怎么办?孩子的户口本…嗯…我忘了怎么处理了,反正问起来,就说是亲戚的孩子,户口本可以作证。所以就算警察起疑了去查,也拿他们没办法。这是好久以前的了,我都忘了是几年前的了。希望警察别找我麻烦。


第二个送孩子的事情是一个十多年前的了。是我的一个亲戚。因为她是个女孩,家里重男轻女,对她相当不好。她父母经常打她,饿她,把她锁外面不准她回家。她终于离家出走了。一直靠偷窃为生。她很喜欢进警察局。拘留她对她来说真的太开心了。因为拘留所有吃的啊有床有地方睡觉,有人管吃管喝,她特别高兴。所以从局子里出来是她最难过的事情之一。她很能偷,照我妈的说法,摩托车停外面没钥匙她看上了就骑走了。

后来她怀了孕,生下一个小孩,她的态度很坚决,她绝对不会要这个孩子的。第一对她来说是个累赘,第二跟着她可能会死。她把孩子送给了一户无子嗣的江苏人,只要了两千多的营养费。方法同上,警察没办法。后来她金盆洗手了干起了正经生意,现在挺有钱的。三年前出了车祸伤了脑子,性情大变,易激动、易怒。火气上来要杀人的那种。换个说法吧,她心很好。比如她请你吃西瓜,如果买了一个给你,你就必须吃掉这个西瓜,吃不了也得吃。因为她会拿跟棍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你吃完。是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至于杀人犯的事,不想说了我得睡觉了。反正他没逃脱,已经进去了。不是死刑,判了几十年。

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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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这么多赞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以为有个二三十个赞也算多的了。想来是运气好刚好碰到了热点又蹭到了大佬的热度…总之我觉得,这篇文章是不值得感谢乃至收藏的。我写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要写出什么好的文章,虽然感觉像是写给谁看的,事实上我是说给另一个自己听。我没病,这是我花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培养出来的能力:分裂出另一个倾听者。就是像排毒一样,写出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写完以后便扔掉某个文件夹里基本没怎么看过。所以收到这么多赞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但毕竟是一年前的了,我现在回过头去看这篇文章,不免觉得它很单薄。而且表达的思想在我现在看来是不成熟——至少是不完善的。我那时还没能理解什么是失去。唯有失去爱之甚于己的那个人时才能深刻领悟。基于这一点,这篇文章就有些肤浅了。


以下是我个人比较认可的自己写的文章,比较长,欢迎大家阅读和批评。


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莫言先生写的一篇文章,写了他自杀的表妹,一时感慨,写下了《故乡》。有人抱怨说我写的冗长,描写“我”的笔墨过多,和主角阿一没有关系。然而“我”就是阿一眼里的另一种活法。“我”是,爷爷也是,奶奶也是。他看到了另一种活法,绝望而死。可以说,“我”就是插进阿一脖子的那把匕首。另外,描写不代表认可,关于“我”,其实在我(作者)眼里是个挺讽刺的人。因为我还太年轻,无论思想还是文笔都有幼稚和不足的地方,所以希望能够在知乎这个拥有大量优秀的同龄人和前辈的大平台上收获善意的批评,帮助自己完善自身。欢迎阅读:zhuanlan.zhihu.com/p/43


这一篇写的是在贫瘠的农村里,一只狗和一个小男孩一起度过的一些日子。我想表达的东西有些多,又想尽力表现得不那么过犹不及。我想我对于贫穷的农村现阶段的许多主观的很个人的思考,或明或暗地写在了故事里。因为我还太年轻,无论思想还是文笔都免不了幼稚和诸多毛病,所以也希望能接到善意的批评。欢迎阅读~zhuanlan.zhihu.com/p/41

这是一篇描写农民工李常命运的小说。考上大学后,我松了口气,终于有了时间开始写自己的小说。这是我第一次耗费巨大的精力去写一部小说,但是由于自己水平实在不高,加上大学里学业同样繁重,创作到中后期时迫于压力,不得不暂停写作,小说从此被搁置。由于是手写,写完再打字耗费的巨大精力让我一度很崩溃(那时打字写文章很不习惯),一直不能完成小说。再后来,稿子便不知所踪,十几万字只留下四万多字电子稿,完整的只剩下末篇《李常之死》,今天偶然打开文件看了看,无言良久,很遗憾自己没有足够的才华和精力谱写完我父亲那一代底层农民的悲壮。

zhuanlan.zhihu.com/p/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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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农村最恐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90年代到21世纪最初5年,是中国农村最恐怖的时代。那时候我虽然还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却已经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


是土地能够承载的人口达到了极限。


作为一个刚刚长成的壮劳力,我必须得参与全部的农业劳动,从插秧打谷子到煮猪食这种家务,全部都要参加。作为一个学生我又得努力保持学习成绩,跟一帮子城里的孩子竞争。那时候我们已经非常劳累了,土地却不能再带给我们更多的东西,明显感觉已经顶到了天花板。唯有在化肥、良种的帮助下拼尽全力保持不饿死,想要更多的发展是不可能的。


整个农村像一个灯尽油枯濒临死亡的老人




那时候什么都缺,从饮用水、灌溉用水、柴火、吃的、穿的,到问题的最关键因素:钱。所以我们这些半大小子都在拼命的向大地母亲索取一切可能索取的东西。


大军是我从小的玩伴,也是一起祸害大自然的帮凶。


他跟我算是堂兄弟,岁数也差不多,都是男孩子。我们经常一起,小一点的时候一起拾柴火,大了就跑去深山里抓各种小动物,下河抓鱼,偶尔还能搞一点野味弄去城里卖。刚开始懂事,上初中的时候,偶尔还能搞到不少黄鳝、泥鳅、螃蟹、青蛙什么的,装在竹篓子里面弄到城里卖掉。后来这招就不行了,黄鳝泥鳅都越来越少,很难抓到。


我俩胆子大,能折腾,就结伴跑去深山里搞别的东西。


我们会做陷阱抓野猪,用那种打铁砂子的火药枪,伪装起来放在野猪必经之道上,野猪绊到拉绳就会响——有时候会响……


还会用网抓野鸡,提前把网安装好,朝那个方向撵它,它自己会钻网里面去。


还会用电瓶电鱼,大军比较蠢,总是电到自己,浑身抽搐着倒在小河沟里。我得负责救他。


有一次他被我从水里拖起来,浑身都在抽抽,气得不行。我们那时候刚开始学抽烟,我摸出一根1.6元一包的“天下秀”,点燃抽了两口递给他,他哆哆嗦嗦含在嘴里,狠狠抽了一口,呛得使劲咳嗽。我说算了吧,今天就不打了。他说今天涨大水,河蹿儿鱼多。我说鱼多水也大,打起来也捞不上来。他狠狠的把烟一直抽到了过滤嘴那个位置,才摁灭在地上。


老子以后一定要挣他妈逼的好多好多钱!他恶狠狠的说。


事情终于在用泡菜坛子装炸药炸鱼的时候发展到了极限。我们用电灯泡、黑火药制作了土制“电雷管”,用硝酸铵做炸药装在泡菜坛子里面,用蜡和塑料布封口,沉到水库里炸鱼。这已经用尽了我作为一个初三学生能够掌握的所有物理、化学知识,实际效果也非常不错——炸起来一水库的鱼,然后被我爸暴揍了一顿。


知识就是力量




大军念书没有我厉害。他初中毕业以后就跑去打工去了,我则去读高中,我俩见面越来越少。家乡的农村早就没有什么野味可以弄,整个山都显得光秃秃的,一到下大雨,满山坡都是黄汤子在流。那时候我也不大懂这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来,这大概是大地母亲流出来的鲜血吧。


大军去工地上打工,让他们家好过了不少。我家则因为我还得去城里读书,越发的艰难起来。那时候我们村的人均耕地已经下降到了每人只有1.2亩,还是梯田。即使我的父母已经竭尽所能,依然很难很难维持生计,交了学费实际上就没什么生活费的可能性。我偶尔会跑去卖盗版碟,把批发来的盗版碟塞在衣服口袋里,跑到中专学校的围墙边去卖。


大军则到处打工,先是在省里,后来就全国到处都在跑,也不知道具体是干嘛。





后来他就死了。


说是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的,在郑州一个工地上。说是手脚都摔散了,脚手架、地上到处捡。说是就在本地火化的,只抱了一个骨灰盒回来。


说是赔了8万块钱。


大军的坟比较偏僻,村里修了公路以后他的坟前面那条路就荒废了,再也没人去。我有时候会去看看,那里埋着我好几个小伙伴,除了大军,还有在铁路上打工被火车撞死的,还有19岁就结婚怀孕难产死的,还有跑车出车祸死掉的。年轻人横死,村里都是找这种偏僻地方埋,免得大家经常看见了伤心。


我实际上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他们的坟,刚开始看起来崭新崭新的,后来逐渐长上了青苔、杂草、藤蔓,蜘蛛和别的虫子到处爬。坟前面会有一些火纸和鞭炮渣,再远一点就是寸土必争的耕地,再远处是死气沉沉的村子。


大军的父亲、母亲,也就是我的堂叔、婶婶,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伤心的感觉。他们不止一次在农村那种宴席上表示过,养老钱棺材本有了。


大军来这个世界上走了一遭,又离开了,仿佛从来没有什么痕迹一样。




90年代的农村已经到了饥荒的边缘,如果不是工业发展起来,大量吸纳了农村人口,如果不是化肥、良种的普及,人口爆炸与有限土地的矛盾,必然引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饥荒。


好在我们躲过去了。


2008年的时候我回到农村,差点找不到通往大军他们几个坟头的那条路。退耕还林让整个村子重新披上了绿色,下大雨也不再流黄汤子,野鸡到处都是,黄鳝、青蛙也是,一到晚上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一天早晨我醒来,一只有着漂亮羽毛和蓝色尾巴的鸟,就站在我窗口。我在这个地方长大,居然从没见过这种鸟。

我把它放走了,然后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去大军他们的坟后面那个山湾塘里钓鱼。那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偶尔飘几个雨滴,鱼根本就不上钩。


我又看到了那只鸟。它就站在大军的墓碑上面,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那一刻我再也憋不住了,先是默默地哽咽,最后放声大哭起来,像一个劫后余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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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再三决定不删答案,但是请大家不要以任何形式转载,不要将我的故事改编后拿去发表,不要劝我让这些朋友拿去改编转载,也请每一位看过这个故事的朋友为我证明,望欲行事者尊重我的意愿,有缘人看看罢了,倒不是多看重这个回答,只是一些乡野家事,字多且乱,光是写在这里已经很难堪了,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愿意看完。我写这个回答并不是想刻意去戳大家的泪点,我很不喜欢故意戳人泪点的东西,毕竟让人哭容易,让人笑难。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写,也就是写了自己从小看到和心里想到事情,可能触动了每一颗柔软的心灵吧,我感觉善良又聪慧的人总是悲悯的,你们让我觉得世界还是很美好,我没有任何意图所以也没有说假话的理由,我只是寰寰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既然会写字我就记在这里了,大家的祝福我在这里一一致谢并回敬,不入耳的评论只要我看见也不会忍着。


我出生于1993年,家在湖北省中南部的一个农村。

我爷爷自幼丧父,特殊时代没能好好上学,喜欢读书,喜欢写毛笔字,每年春节和村里红白喜事的对联都是他写,读过很多古诗词和名家著作,在我们那小地方算得上是文化人。家穷,爷爷娶的是邻村一位姑娘,长得很好看,之所以会嫁给爷爷是因为姑娘有癫痫病,发作的时候十分狰狞,正常的时候就没事,爷爷知道自己穷,有人愿意跟自己就很满足了,发病了就好好照顾,病好了就过日子 。爷爷和奶奶婚后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我大伯,姑妈,我爸,我小姑。

家里的开销逐渐增大,进项却没多,奶奶开始焦虑,常打孩子。有一年,爷爷的好朋友在隔壁城市当了一个谷物站的领导,让我爷爷去当出纳员,这样挣得多一些,站里还会经常发些口粮,爷爷去了,日子渐渐轻松起来。爸爸和伯伯不短吃,长得人高马大。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儿子嫉妒我爷爷日子好过,开始挑唆我奶奶,说你男人在外面挣了钱,不会拿回来,在外面养婆娘,你本身有病,他不会要你们了。我奶奶本身的性格缺陷导致心理承受能力异常弱,也缺乏常人的判断力,直接带着大孩子去谷物站闹,病又发作,这次特别严重,回家捱了个把月就走了。那年爷爷30来岁,要照顾几个孩子,只能在村里小学当代课老师,挣一份微薄的工资勉强糊口。期间陆续有人介绍婆娘,人家对我爷爷挺满意,但是家里穷,吃饭的嘴多,谁也不想挑这个担子。40来岁时有个没孩子的女人愿意和爷爷过,大伯那时已经成人,觉得父亲续娶是丑事,连轰带推把人赶走了,还骂了爷爷一顿。于是爷爷从30岁开始就成了鳏夫,一直打单到去世。

孩子们从死了妈以后,一直是我曾祖奶照顾,也就是他们的奶奶,老太太活到90多岁才去世,带了两代孙,身体硬朗,裹过又放了的脚,走路颤颤巍巍的,常常五六点起床去赶集,走的比大家都快,她的鞋我六岁过后就再也穿不进去了。老太太勤劳干净,但免不了的旧思想,重男轻女,异常吝啬,脾气古怪,可对我很慈爱,也许是打小照顾我的缘故。她爱吃甜的,我常和爷爷一起去给她买糖果,红枣,她有什么新鲜吃食总会留给我,常常放到发霉。她的脚心总是长茧,厚厚的一层,她说钻心的疼,走不了路,所有的后辈,人人都不喜欢她,嫌她啰嗦,耳朵不灵,不愿意跟她说话,只有我在家才陪她说话,看她用竹帘围起来的小鸡仔,为她削脚底的厚茧,先用一盆热水把脚泡软,然后用刀片慢慢削,这个法子是我想出来的,先前她怕小孩嫌弃脚臭味,常常自己用剪刀剪脚底板,老人身子骨不利索,我看到以后觉得难受,就找了爷爷刮胡子的薄刀片尝试,我越紧张手就斗的越厉害,有时候不小心割出了血她也笑着说没事,想想祖奶垫着老茧走路,还是比一时出血要更疼。写到这里,我突然好想念她手揣在袖子里站在后门小路上等我放学回来的样子。祖奶从我记事起就给我看她给自己准备的寿衣材料,还有一个很小的葫芦瓢,用毛线针扎过七个眼,她告诉我,这些东西她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让我交给爷爷,她担心没有人为她准备这些,说这瓢是漏掉活着时作的孽,杀鸡宰鸭的罪过,我觉得挺瘆人的,但还是答应了,在心里一遍遍记住这事,这对祖奶来说一定很重要。祖奶将近90岁的一天,用搓衣板搓着衣服,突然像打瞌睡一样头低了下去,爷爷叫了两声姆妈,祖奶也没有理会,众人把老太太抬进房里,请来医生,医生说年纪太大不敢治,走了。我当年14岁,傍晚从学校回家,她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姑奶擦着眼泪,说叫不醒了,我过去抓着她的手叫她,说我回来了,祖奶的头突然左右摆动,手向两边抓着什么,那样子像是很努力地想要苏醒过来,却再也不能了。我不停地叫她,想让她和我最后说几句话,可她再也没有醒来,让我觉得不解的是,她的呼吸非常重,腿过一会就向上蜷起来,这是有生命力的还能治好体现,还是所有自然死亡的老人的表现呢?由于喘着粗气,她的嘴唇非常干,我倒了温水不停地喂她,我想老师常说水是生命之源,祖奶在这种关头喝点水,会不会就醒过来好了,再活一些年呢,没有奇迹发生,反正没有人愿意带她去市里大医院。

大伯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大,他打架手狠,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骂骂咧咧,爷爷孱弱,完全没有管教的可能性,只要多说一句,大伯就动手。大伯从小就认识我三舅伯,三舅偷鸡摸狗,常常和大伯一起蹲号,后来成了开各种锁和保险柜的高手,不少人家把孩子送去给他当徒弟,后来犯了个跨省的大案子,坐了十几年牢,前年才放出来,出来的时候徒弟们为他摆酒接风。三舅有个儿子,从小就是个亡命徒,人很邪气,偷奸耍滑,也打过架,放过火,吸过毒,几年前因为在北京团伙犯了人命案被通缉,入狱两年后出来,老婆跟了别人,结婚生子,他在亲戚家做客时强奸了自己小姨的女儿,被姨丈拿开山刀砍断了一条胳膊,表哥的小姨平常仗着这个混混侄子干过许多霸道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常常在农妇跟前夸耀这个侄子多威武,那年村里分宅基时多分得不少,只是因为隔壁邻居不敢惹她这个混混侄儿。那个女孩后来得了抑郁症,据说常常偷着割腕,我小时候和她一起玩过跳皮筋,脸圆圆的姑娘,笑起来还有个酒窝,她很腼腆,有个绝活是手指能反着扳到手腕另一边,读书成绩一直比我好。

我爸长得清秀,学习成绩拔尖,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班长,他喜欢和漂亮女孩来往,腋下常常夹一本琼瑶小说,手插口袋,行走在校园乡间,自以为很风流,时间一长就觉得自己家太穷,穿的吃的都不如人,在学校无法风光,女孩子们也看不上他了,他只回家把气撒在爷爷身上,初中念完就去找了一个事做。我爸通过我三舅认识我妈,我妈是老幺,外婆家里是做饼卖的,不算困难,但只让男孩上学,妈妈在家里一天到晚揉面,什么也不懂,陡然见到了他,一见倾心,淳朴的姑娘被正人君子的表象迷惑,相处不到一年就嫁给了他,后来一吵架他就说老子要找个你这样的,要十个不止九个,你还有莫逼不满足的。客观的说,我妈妈真的不是丑媳妇,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大眼睛,我觉得我的妈妈是漂亮的,她没出嫁以前也是大家称赞的好姑娘。妈妈怀着第一胎的时候下地干活,看到他一直坐在旁边抽烟不帮忙,说了他两句,他动了狠手,孩子掉了,我妈躺在床上休养,家里一个鸡蛋都没有,他从镇上回来,只给我妈带回来一本小说看。

我算是爷爷的第一个孙女,爷爷每天早上送我上学,那时候三毛钱就能买个很好吃的葱油饼,他一个我一个,他没有钱,但是从来没让我一个人放学回过家。他想很多办法陪我玩,夏天的夜晚为我捉萤火虫放进罐头瓶,给我摘一种植物的汁液做泡泡水,没有买的好吹,但是特别有趣,他教我骑自行车,教我写字读书,我学前就背了很多古诗,李白静夜思的疑是地上霜我总是顽固背成疑是地下霜,爷爷提醒我无数次,可我总是背错,一直长到很大都被大家取笑。学乘法表的时候,老师说不仅要正着背,还要倒着背才算合格,当时不理解倒着背是什么意思,只会正着背的我,急得直哭,爸爸说我是个蠢货,不像他读书厉害,扇我一巴掌,妈妈拿起地上的高跟鞋砸他,说你敢打我孩子我跟你拼命。那是我记事起第一次被打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打心底里觉得,我生来就不如别的孩子聪明,所以我的爸爸不喜欢我。爷爷看我坐在台阶上哭,过来对我说,没事的,正着能背就说明掌握了,我不信,一直哭,第二天和爷爷去学校,发现班里很多蠢蛋连正着背也不会,我因为记得牢,还得了奖品。我小时候不爱活动,成天关在家里看电视,读书,做手工,我性格不泼辣,力气也小,不爱和人争执,同班的有个女孩很霸道,她喜欢和大孩子玩,但是高年级姐姐们却喜欢和我说话,学校里有什么活动也是先找我去,她嫉妒,一件带拉链的外套,她抓住一角,狠狠甩我的脸,金属拉链在我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我知道打不过她,小女孩家家的都爱美,我想脸上以后肯定会留疤,边走边哭边回家,眼泪留在伤口上更疼了。妈妈不在家,我爸嫌我窝囊,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去打牌了,爷爷用袖子给我擦了眼泪,把我抱上自行车,去卫生院消毒,拿药,第二天带我去那家人讨说法,警告那个小女孩不准再欺负我,回来的路上爷爷告诉我,要懂得避开那些脾气坏的人,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你没有办法改变她们,你的衣服鞋子都比她的干净好看,撕坏了,弄脏了,多可惜呀。想想我自己的性格,既不像妈妈那样泼辣,也不像我爸那么自私,可能也是爷爷带过的原因。

我家门口篱笆边上,有一颗高高的桃树,是爷爷很多年前种的,每家都有桃树,可不知为什么我家这颗特别高,春天的时候会开满树白花,在爬满绿藤的篱笆的映衬下十分生机,春日里的阳光撒在身上,微风轻拂,树上的花散发出暖暖的香气,无风时,细碎的花瓣从静止的树枝上缓缓下落,真的很美,偶尔有蜜蜂过来采蜜,嗡嗡的。我够不着,只让爷爷给我折几支,拿去学校送给老师,到学校花瓣都快掉光了。我很喜欢这棵树,它是我幼年感受自然美的启蒙,我小学的第一篇作文是写春天,所以我写了这棵树和我的家人,老师说我写的最好,在班里念出来表扬。有一天村里来了两个人,他们收购各种果树和花树,已经长大成型的那种,直接和农户谈价格,谈好了就动手挖走,他们看中了我家那颗桃树,我爸二话没说就卖了,陪我长大的老桃树被连根挖起,卖了一百多块吧,立马去买了一包好烟。

我记事的时候爷爷已经老了,大妈比大伯年轻十几岁,很没有教养,他俩好吃懒做没个正经营生。姑妈长得很胖很丑,嫁到了河南,口音都成了河南口音,很少回来。我爸我妈离婚,妈妈和我搬到镇上,漂亮的小姑嫁到隔壁村,得了癌症没钱治,走了。分家时爷爷被分到大伯家,大伯从不给爷爷一分钱还时常咒骂老不死的挡了老子的财运。

爷爷虽然年老力衰,但是知道做什么能比别的老头多挣一些,农闲时,夏天就去野外挖草药,逮蚂蚱,龙虾,鳝鱼卖钱,冬天的时候卖糖葫芦,过年的时候卖对联,骑着自行车,一年四季,风里雨里,背驼成老牛,爷爷常常笑着说,这十里八村最不好走的路都是我走完了的,除了抱怨野外那些荆棘何尝不是在诉说自己艰难的人生。爷爷经常在我学校附近卖糖葫芦,学校门口学生多,也能常看我,每次碰见,爷爷非得塞给我一串糖葫芦,我很心酸,我已经过了吃糖葫芦的年纪,爷爷却越来越老,只要碰到,我就带他去吃面,给他称水果,把自己攒的书给他,我和爷爷虽然分开住,但我对爷爷的感情没有任何变化,我觉得,只要爷爷在,我永远都是他最疼爱的大孙女,我很满足。我们这边的人早上大多爱吃豆浆油条,不喜欢馒头,学校早餐却只有馒头,同学们不吃,都扔了,我说以后都给我吧。我知道爷爷爱吃,常常能收集一袋子拿去给爷爷,他高兴得很,说太多了。爷爷喜欢看书但是舍不得总买,所以我常常去废品回收站买很多往期期刊和破旧的小说给爷爷,爷爷如获至宝,时间长了废品站的老板认识我了,会给我留书,有时候还不收钱,老板的小女儿后来考上了武大,很优秀,祝福他们。爷爷小屋外的墙上写满了自己最爱的诗词,最多的是苏轼,竹杖芒鞋轻胜马什么的,我后来上了初中才能看懂。老爷子可爱,闲下来喜欢打打几毛的小牌,下下象棋,小卖部打牌有的人输不起发牢骚,有的人看牌喜欢多嘴通牌,于是爷爷在墙上写了一篇劝解文,朗朗上口,十分诙谐,村里的小孩子没事就会争论上面的字迹,时间长了也没人看了,我写到这里,如果有我的同村人看到,肯定能知道我爷爷是谁。

我爸是个很不堪的人,我不想回忆他的任何事情,他带给我的除了委屈和绝望没有其他,太多太多的眼泪伴随着我的童年,即使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此时此刻我仍然会觉得伤心。他做过的丑事之一是和大妈通奸,被爷爷察觉,说了他们几句,他用扁担把爷爷打了个半死,还有很多丑事,最后一件丑事就是卷走了所有工人的工钱,借光了周围所有人,连外公外婆的棺材本都骗走了,跑路了再没回来。离了婚妈妈绝不再让我和爸爸这边的家人来往,但是对爷爷,妈妈很同情,她常常说,这老头命苦得很,其实对咱们挺好,就是没有半个好儿子,生你的时候,因为是女儿,所有人都不管我娘儿俩,只有你爷爷给我买了鱼肉回来,我一辈子记着。每次爷爷来,妈妈都会安静做一桌有肉的饭菜,小声让我留爷爷吃饭,假装很冷淡自己出去串门,悄悄给我两百块装在爷爷的外套兜儿里,每次都是这样。

爷爷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另外还要负责一家人的一日三餐,菜买的不好,做饭做得不及时,大伯就给脸色看,大伯大妈没为爷爷买过一双袜子,倒开口找爷爷借钱打麻将,有一点不顺心就推搡,爷爷常被推到地上很远,不得不拿钱,借给他们不少,说是借,当然没得还。大伯的两个儿子常找爷爷要钱,不给就打人,摔爷爷的东西。爷爷很注意形象,只要出门上街,一定会穿正装,干瘦驼背的老人穿着一套洗得再干净也掩饰不住旧和廉价的西装,戴着手表,就和别的老头不一样,一双皮鞋穿了不知道多少年,也舍不得扔,找鞋匠补了再补。

大伯本来很穷的,但是他和村里书记热络,那年高铁线通过村里,他捞了不少钱,于是和爷爷说,把钱一起存着,利息大,要的时候再给,爷爷年纪越来越大,渐渐的不太明白,把自己的毕生积蓄都交了出去,其实又能有多少钱?爷爷这时已经将近70了,却和80多岁的人一样苍老,肾结石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爷爷向大伯要钱做手术,大伯说,年纪大了,做手术可能就死了,多危险,不如忍忍,打几针止疼吊针就好了。于是用摩托车拖着剧痛中的爷爷,颠簸在乡间的坑坑洼洼路上,去诊所里打吊针,我不能想象这是一个多么造孽的场景,我的爷爷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却要遭受这样非人的折磨,他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蜷缩在摩托车的后座上,疼得几乎要死。爷爷说,我看了报纸,碎胆结石是小手术,死不了,我得做,大伯仍不愿意给爷爷拿钱,说银行卡在大妈手里,大妈不给,可那本来就是爷爷自己的钱,他用一生辛劳换来的治病钱,到头来只能活活疼死嚒?爷爷实在抵不过这样的痛苦,去求我姑奶,也就是他的妹妹帮他,姑奶嫁得好,儿女们都很成器,家里宽裕,她首先是说,人老了就没有用了,与其花那么多钱去治病拖累儿孙,还不如死个干净,自己也少些折磨,给了几十块让爷爷好好吃一顿,喝农药死了算了。爷爷一辈子善良乐观,常常自嘲是草根蒲藤,给口水给点粮食就能活,有木板床睡就很幸福。他听见姑奶这样说,当即正色,说自己绝不会喝农药,自己想活着,喝农药的都是糊涂人,自己绝不会寻死。于是他来到了我家,按理来说这事本不应该是我妈管,因为已经离了婚,更何况爷爷分给了大伯家,按照农村的说法这叫多管闲事了,妈妈带着我一个女儿,没有再婚,做点小买卖,也没什么钱。爷爷去我家的时候,不好开口,佝偻着,红着眼眶,我外公刚刚去世不久,妈妈看到这位可怜的老人,想到了自己的爸爸,于是和我商量了,以我心疼爷爷的名义悄悄掏钱给做了手术,那时我才高三。这件事后来竟然也成了大妈诋毁我妈的借口之一,说妈妈是贱人,自以为本事大,贪图老头的存款,当然原话用方言说的比这个更加难听。妈妈听说了气的发抖,我小舅叫了一车人,把大妈家的东西砸了,吓唬了她们几句,大伯年纪有了,被两个儿子折腾的再没有从前半点蛮力,大妈没人挺腰子也不像以前一样不讲道理一味横了,从此以后再无闲话。爷爷做了手术以后,回了大伯家,大伯和大妈索性把孩子交给外公外婆,两个人出去外地打工了,留爷爷一个人在家,自生自灭。

暑假,我去看爷爷,他正趴在桌上睡觉,其实我记事起爷爷就喜欢打盹,在任何地方。桌子上一碗干了的稀饭,像是昨天的,咸蛋坏了,散发出难闻的臭味,腌菜黑黑的,像放了很久。我叫了一声爷爷,他颤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擦了擦眼睛,一会才看清楚是我,笑着说你来啦,我把东西递给他,他接不稳了,想从袋子里拿给我一个苹果,抓了又掉进去,于是双手把袋子放到我跟前让我自己拿,我说我不想吃,热,想喝水,我问最近怎么不去我们家了,他说,人老了,去哪里都给人添麻烦,不愿意去,我注意到他腰上挂着的尿袋,他便往衣服里推了推,让我坐,他满屋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干净的杯子,给了我一个碗,说你自己倒点水喝。我们坐在门廊下说话,他的思维明显已经跟不上,耳朵也不灵了,有时候一句话我要大声重复两三次他才明白。远处绿色的稻田上方,不一会就有和谐号动车组穿过,传来嗖嗖的呼啸声,我往返于这条线上大学,我问爷爷知不知道高铁通往哪里,爷爷没说话,我指着远处铁路,再次问爷爷高铁通哪里,爷爷明白了,摇摇头说不知道,看着我等着我回答,我说通向宜昌啊四川,都是好地方,有山有水的,我挣了钱就带你去旅游,爷爷说,好啊,露出笑容。我永远都记得那天的对话和场景,后面是大路下边的河水和树林,安静的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有白杨树丛里些许蝉鸣和大片杨树叶被夏天的风吹得呼呼作响,前面是不一会就过一趟的高速列车。他没有像别的老人一样推辞让我攒着钱,而是答应和我去旅游,他苍老的眼睛闪了光,老头一辈子也没旅过游,没见过任何名山大川,姑妈出嫁他也没出过湖北省,以前每天听收音机看报纸的人,那时候甚至已经不知道眼前的铁路通向哪里了,更不知道和谐号多么快速平稳,和他年轻时坐过的绿皮车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我,只要去重庆去四川,看着车窗外的山川河水,就会想起那天坐在门前,望着远处的铁路,爷孙俩的约定。

我记得那几天本来很热,突然下了一场雨,天气凉了起来,大家都从短袖直接过度到厚外套。听到他不行了的消息,我在家里休息,那天不知为什么,头闷闷地疼了一天,我很少头疼,晚上姑奶打电话对我说,爷爷不行了,上厕所栽倒在茅厕外面,被小雪的爷爷发现,抬进了屋,那个老爷爷年轻时就和爷爷是好朋友,知道我爷爷快不行了,每天都去看一次,嘘寒问暖,送饭。爷爷这次倒下后果真就没再起来,我回去看的时候已经躺着不能起身了。爷爷不住大伯家的楼房,住我家的旧屋,老旧的小平房,堆满了杂物,所有的东西都是泥土的颜色,进去便被霉味和灰尘包围,后院竹林的竹根钻进屋里地面,凹凸不平,爷爷是很爱干净的人,再也没有力气打扫了。我拉着他的手说,爷爷,是我,来看你了,爷爷仔细看了看我,叫了我的名字,我说人觉得怎么样,他说还行,死不了,我问他饿不饿,吃不吃什么,我去弄,他说饿了,吃点,姑奶端进来一碗汤泡饭,他嚼不动,也咽不下了。到了晚上,爷爷看屋里没人,慢慢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团塑料袋,塑料袋里裹着些许散钱,那些钱先是被卷着,后来散开了,此刻像一团废纸。爷爷指着他停在屋里的电动车说你骑回去,这些钱给你,快回去吧,明天再来。我知道爷爷,他在说自己不行了,不愿意讲出来,他把自己仅有的财产交给了我,一袋零钱,一辆电动车,让我赶快回家。我强忍着眼泪,不想让气氛变得哀伤,微笑着大声说,车我不骑回去,等你好了再骑车去看我,他愣了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也明白我听出了他的意思,他不行了,跟我告别了。大伯大妈就在外面站着,爷爷没有再多说,我把钱压在他枕头底下,让他放好,喂了几匙水。大伯大妈绝对不会同意把爷爷的任何东西给我,而我只想爷爷好好的,他过得那么苦,我不会要他的东西,就算死了,爷爷的东西我烧给他。

生前卑微,死后也不风光,半天功夫,葬礼草草结束,和外公去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没有子孙的跪拜,没有哀乐,没有超度的法事,没有送葬队伍,遗体甚至不能从屋旁过,因为爷爷是病死,从巷子里走会影响大伯的风水,大伯不让,只能从荒地抬走,沿着河。姑奶不停地跟我说,不是大伯他们不给钱你爷爷治病,是医生说他的五脏六腑都癌变了,治也治不好了,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肾结石呢,可以治好。我听着很恶心,拼命为那些畜生开脱对她有什么好,人就是活活被耗死的,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却没反驳,姑奶如果自己得了病也会选择不治,我们这边农村的老人,不知道是真心求死还是迫于荒唐的伦理,大多数都是坚信老了就应该毫不犹豫去死,像楢山节考那样。姑奶继续和我说着话,你爸永远都是你爸,这个血缘关系你挣脱不了,你以后还是要好好孝顺他,我听着越来越恼火,不想做无谓的争执,不再跟姑奶说话。出发前,我想在爷爷兜里塞些真钞,妈妈告诉过我,这样的话就算以后就算没人为老头烧纸,他在阴间也不会没钱花,姑奶拦着我,死都不让我塞钱,说你塞了大伙都得塞,多浪费。

爷爷被送进火葬场,爷爷被烧成灰,扒一些装进罐子里,罐子被埋进土里,上面堆了个土包,土包前一块水泥碑,水泥碑上贴着爷爷的照片,照片下写着孝子大伯和孝子我爸的名字。习俗是爷爷的骨灰埋葬后,烧完纸钱,放一挂鞭炮子孙们就要离开坟地,不能再回头,回头老人便不能安心升天,没人跪拜,我学着外公葬礼的样子,拿着香给爷爷的墓碑作了三个揖。那段路走的难过,我回想了爷爷的一生,他陪我度过的每一天,他的糖葫芦,他的瞌睡,他的驼背,他骑车行走在风霜里,他写字顿笔的样子,他给我蒸的鸡蛋,他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我为他做的太少,我的爷爷,再也没有了。鞭炮在身后噼里啪啦地响,一直哭不出来的我,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流下来,我不想发出任何声音,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把他们甩在身后,我不想那些人看见我的眼泪,他们有说有笑,事情终于办完了,大人们商量打牌的事,孩子们商量打游戏的事。我走回爷爷住的老屋,想最后看一眼爷爷住的地方,日用东西全都被拖出屋子烧了,旧家具也烧掉了,那堆火出门的时候就点了,没有留下任何念想。我想起小卖部里爷爷的字迹,去拍了几张照片,拍了爷爷的遗像,保存了。晚上我回家,妈妈说,你们都没为他老人家跪一下,我说你怎么知道,妈妈说,你裤子膝盖那里一点泥印都没有,你都没跪说明没有一个人跪,他们还真不是人啊。


请不要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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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农村有一种可怕的价值观,就是“按我们农村的风俗”或者“我们是农民,我们不懂”,然后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以用这个说辞来解释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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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恐怖的是,中国农村正成为一个真正的低地,一个经历过三轮筛选,正在经历第四轮筛选的粪坑!


其实说实话,马上,所谓的“镇”也会变成一样的地方。


以前,农村里是有完小的,大一点的农村里有卫生院,这就保证了一个村或者一片村里会有一定量的知识分子;再古老一点,农村里有祠堂,私塾,穷山恶水,只要不是穷到过分,十里八乡总有这么几个先生医生(关内),总有个寺庙道馆。这些,成了礼仪教化的基础。甚至还有知青下乡,工农兵大学……五十年代之后八十年代之前的中国农村,是一个留存着希望的地方。寒门能出贵子,城乡差别也没那么悬殊,不像渣和玉一样悬殊。


改开后,一些村办企业,田地被个人承包,农村出现了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外出打工的,有些努力留下,有些不思进取或者相对各方面能力弱一点的就回去。把小孩接到城市里读书的大多会留在城市,把小孩留在老家的大多会回去。


所以,留在乡下的基本上这么几类人:没文化的;没责任心的;目光短浅的;懒汉;服刑犯罪人员;身体残疾的;勤劳但真的很蠢的;老人;被没责任心或者没脑子的父母留下的,无法接受像样的教育的留守儿童以及已经长大的这些留守儿童。剩下为数不多的“好人”基本要靠农村和附近乡镇来发家致富的,但这些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没有文化。他们可能只是因为富裕,所以没那么刁恶罢了。


现在,完小没了,卫生院以镇为单位了,有能力靠谱的几乎走光,像样的姑娘小伙基本走光。你想在农村遇到个读完高中的,和在粪坑里挑钻石一样难。跟剩下这帮人打交道,你得用最虚假的情意和最凶狠的报复心去应对。鱼塘养完给你药死或者偷光的、成群结队偷狗的、车子翻掉给你抢光的、买媳妇的、卖自己的、一言不合走极端的……换你你做的出这种事情么?


这个主动自我筛选的机制,配合着人口的不断流动,不断地将杂碎往下沉淀。可惜,农村就是那个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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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制度、喧哗两成败、新政水泼不进、性别歧视、官绅勾结、恶性排外、恶霸遮天等一系列反现代的恶习。

我举赵树理先生短篇小说《李家庄的变迁》里面的一节:


李家庄有座龙王庙,看庙的叫“老宋”。老宋原来也有名字,可是因为他的年纪老,谁也不提他的名字;又因为他的地位低,谁也不加什么称呼,不论白胡老汉,不论才会说话的小孩,大家一致都叫他“老宋”。

抗战以前的八九年,这龙王庙也办祭祀,也算村公所;修德堂东家李如珍也是村长也是社首,因此老宋也有两份差--是村警也是庙管。庙里挂着一口钟,老宋最喜欢听见钟响。打这钟也有两种意思:若是只打三声--往往是老宋亲自打,就是有人敬神;若是不住乱打,就是有人说理。有人敬神,老宋可以吃上一份献供;有人说理,老宋可以吃一份烙饼。

一天,老宋正做早饭,听见庙门响了一声,接着就听见那口钟当当当地响起来。隔着竹帘子看,打钟的是本村的教书先生春喜。

春喜,就是本村人,官名李耀唐,是修德堂东家的本家侄儿。前几年老宋叫春喜就是“春喜”,这会春喜已经二十好几岁了,又在中学毕过业,又在本村教小学,因此也叫不得“春喜”了。可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汉,把他亲眼看着长大了的年轻后生硬叫成“先生”,也有点不好意思。老宋看见打钟的是他,一时虽想不起该叫他什么,可是也急忙迎出来,等他打罢了钟,向他招呼道:“屋里坐吧!你跟谁有什么事了?”

春喜对他这招待好像没有看见,一声不哼走进屋里向他下命令道:“你去报告村长,就说铁锁把我的桑树砍了,看几时给我说!”老宋去了。等了一会,老宋回来说:“村长还没有起来。村长说今天晌午开会。”春喜说:“好!”说了站起来,头也不回就走了。老宋把饭做成,盛在一个串门大碗里,端在手里,走出庙来,回手锁住庙门,去通知各项办公人员和事主。他一边吃饭一边找人,饭吃完了人也找遍了,最后走到福顺昌杂货铺,通知了掌柜王安福,又取了二十斤白面回庙里去。

这二十斤面,是准备开会时候做烙饼用的。从前没有村公所的时候,村里人有了事是请社首说理。说的时候不论是社首、原被事主、证人、庙管、帮忙,每人吃一斤面烙饼,赶到说完了,原被事主,有理的摊四成,没理的摊六成。

民国以来,又成立了村公所;后来阎锡山巧立名目,又成立了息讼会,不论怎样改,在李家庄只是旧规添上新规,在说理方面,只是烙饼增加了几份--除社首、事主、证人、帮忙以外,再加上村长副、闾邻长、调解员等每人一份。

到了晌午,饼也烙成了,人也都来了,有个社首叫小毛的,先给大家派烙饼--修德堂东家李如珍是村长又是社首,李春喜是教员又是事主,照例是两份,其余凡是顶两个名目的也都照例是两份,只有一个名目的照例是一份。不过也有不同,像老宋,他虽然也是村警兼庙管,却照例又只能得一份。小毛自己虽是一份,可是村长照例只吃一碗鸡蛋炒过的,其余照例是小毛拿回去了。照例还得余三两份,因为怕半路来了什么照例该吃空份子的人。

吃过了饼,桌子并起来了,村长坐在正位上,调解员是福顺昌掌柜王安福,靠着村长坐下,其余的人也都依次坐下。小毛说:“开腔吧,先生!你的原告,你先说!”

春喜说:“好,我就先说!”说着把椅子往前一挪,两只手互相把袖口往上一捋,把脊梁骨挺得直撅撅地说道:“张铁锁的南墙外有我一个破茅厕……”

铁锁插嘴道:“你的?”

李如珍喝道:“干什么?一点规矩也不懂!问你时候你再说!”

回头又用嘴指了指春喜,“说吧!”

春喜接着道:“茅厕旁边有棵小桑树,每年的桑叶简直轮不着我自己摘,一出来芽就有人摘了。昨天太阳快落的时候,我家里去这桑树下摘叶,张铁锁女人说是偷他们的桑叶,硬拦住不叫走,恰好我放学回去碰上,说了她几句,她才算丢开手,本来我想去找张铁锁,叫他管教他女人,后来一想,些小事走开算了,何必跟她一般计较,因此也没有去找他。今天早上我一出门,看见桑树不在了,我就先去找铁锁。一进门我说:‘铁锁!谁把茅厕边那小桑树砍了?’他老婆说:‘我!’我说:‘你为什么砍我的桑树?’她说:‘你的?你去打听打听是谁的!’我想我的东西还要去打听别人?因此我就打了钟,来请大家给我问问他。我说完了,叫他说吧!看他指什么砍树。”

李如珍用嘴指了一下铁锁:“张铁锁!你说吧!你为什么砍人家的树?”

铁锁道:“怎么你也说是他的树?”

李如珍道:“我还没有问你你就先要问我啦是不是?你们这些外路人实在没有规矩!来了两三辈了还是不服教化!”

小毛也教训铁锁道:“你说你的理就对了,为什么先要跟村长顶嘴?”

铁锁道:“对对对,我说我的理:这棵桑树也不是我栽的,是它自己出的,不过长在我的茅厕墙边,总是我的吧?可是哪一年也轮不到我摘叶子,早早地就被人家偷光了……”

李如珍道:“简单些!不要拉那么远!”

铁锁道:“他拉得也不近!”

小毛道:“又顶起来了!你是来说理来了呀,是来顶村长来了?”

铁锁道:“你们为什么不叫我说话?”

福顺昌掌柜王安福道:“算了算了!怨咱们说不了事情。我看双方的争执在这里,就是这茅厕究竟该属谁。我看这样子吧:耀唐!你说这茅厕是你的,你有什么凭据?”

春喜道:“我那是祖业,还有什么凭据?”

王安福又向铁锁道:“铁锁你啦?你有什么凭据?”

铁锁道:“连院子带茅厕,都是他爷爷手卖给我爷爷的,我有契纸。”

说着从怀里取出契纸来递给王安福。大家都围拢着看契,李如珍却只看着春喜。

春喜道:“大家看吧!看他契上是一个茅厕呀,是两个茅厕!”

铁锁道:“那上边自然是一个!俺如今用的那个,谁不知道是俺爹新打的?”

李如珍道:“不是凭你的嘴硬啦!你记得记不得?”

铁锁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我现在才二十岁,自然记不得。可是村里上年纪的人多啦!咱们请出几位来打听一下!”

李如珍道:“怕你嘴硬啦?还用请人?我倒五十多了,可是我就记不得!”

小毛道:“我也四十多了,自我记事,那里就是两个茅厕!”

铁锁道:“小毛叔!咱们说话都要凭良心呀!”

李如珍翻起白眼向铁锁道:“照你说是大家打伙讹你啦,是不是?”

铁锁知道李如珍快撒野了,心里有点慌,只得说道:“那我也不敢那么说!”

窗外有个女人抢着叫道:“为什么不敢说?就是打伙讹人啦!”只见铁锁的老婆二妞当当当跑进来,一手抱着个孩子,一手指划着,大声说道:“你们五十多的记不得,四十多的记得就是两个茅厕,难道村里再没有上年纪的人,就丢下你们两个了?……”

李如珍把桌子一拍道:“混蛋!这样无法无天的东西!滚出去!老宋!撵出她!”

二妞道:“撵我呀?贼是我捉的,树也是我砍的,为什么不叫我说话?”

李如珍道:“叫你来没有?”

二妞道:“你们为什么不叫我?哪有这说理不叫正头事主的?”

小毛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有你男人在场,叫你做什么?走吧走吧!”

说着就往外推她。二妞把小毛的手一拨道:“不行!不是凭你的力气大啦!贼是我捉的,树是我砍的!谁杀人谁偿命!该犯什么罪我都领,不要连累了我的男人。”

在窗外听话的人越挤越多,都暗暗点头,还有些人交头接耳说:“二妞说话把得住理!”

正议论间,又从庙门外走进个人来,有二十多岁年纪,披着一头短发,穿了件青缎夹马褂,手里提了根藤条手杖。人们一见他,跟走路碰上蛇一样,不约而同都吸了一口冷气,给他让开了一条路。这人叫小喜,官名叫继唐,也是李如珍的本家侄子,当年也是中学毕业,后来吸上了金丹,就常和邻近的光棍们来往,当人贩、卖寡妇、贩金丹、挑词讼……无所不为,这时又投上三爷的门子,因为三爷是阎锡山的秘书长的堂弟,小喜抱上这条粗腿,更是威风凛凛,无人不怕。

他一进去,正碰着二妞说话,便对二妞发话道:“什么东西唧唧喳喳的!”

除了村长是小喜的叔父,别的人都站起来陪着笑脸招呼小喜,可是二妞偏不挨他的骂,就顶他道:“你管得着?你是公所的什么人?谁请的你?……”

二妞话没落音,小喜劈头就是一棍道:“滚你妈的远远的!反了你!草灰羔子!”

小毛拦道:“继唐!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又向二妞道:“你还不快走?”

二妞并不哭,也不走,挺起胸膛向小喜道:“你杀了我吧!”

小喜抡转棍子狠狠地又在二妞背上打了两棍道:“杀了你又有什么事?”把小孩子的胳膊也打痛了,小孩子大哭起来。

窗外边的人见势头不对,跑进去把二妞拉出来了。二妞仍不服软,仍回头向里边道:“只有你们活的了!外来户还有命啦?

别的人低声劝道:“少说上句吧!这时候还说什么理?你还占得他的便宜呀?”

村长在里边发话道:“闲人一概出去!都在外边乱什么?”

小毛子揭起帘子道:“你们就没有看见庙门上的虎头牌吗?‘公所重地,闲人免进。’你们乱什么?出去!”窗外的人们也只得掩护二妞走出去。

小毛见众人退出,赶紧回头招呼小喜:“歇歇,继唐!老宋!饼还热不热了?”

老宋端过一盘烙饼来道:“放在火边来,还不很冷!”说着很小心地放在小喜跟前。

小喜也不谦让,抓起饼子吃着,连吃带说:“我才从三爷那里回来。三爷托我给他买一张好条几,不知道村里有没有?”

小毛道:“回头打听一下看吧,也许有!”

李如珍道:“三爷那里很忙吗?”

“忙,”小喜嘴里嚼着饼子,连连点头说,“事情实在多!三爷也是不想管,可是大家找得不行!凡是县政府管不了的事,差不多都找到三爷那里去了。”

老宋又端着汤来,小喜接过来喝了两口,忽然看见铁锁,就放下碗向铁锁道:“铁锁!你那女人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啦!你看那像个什么样子?唧唧喳喳,一点也不识羞!就不怕别人笑话?

铁锁想:“打了我老婆,还要来教训我,这成什么世界?”可是势头不对,说不得理,也只好不做声。

停了一会,小喜的汤也快喝完了,饼子还没有吃到三分之一。福顺昌掌柜王安福向大家提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小喜站起来道:“你们说吧!我也摸不着,我还要给三爷买条几去!”

小毛道:“吃了再去吧!”

小喜把盘间里的饼一卷,捏在手道:“好,我就拿上!”说罢,拿着饼子,提起他的藤条手杖,匆匆忙忙地走了。

王安福接着道:“铁锁!你说你现在用的那个茅厕是你父亲后来打的,能找下证人不能?”

铁锁道:“怎么不能?你怕俺邻家陈修福老汉记不得啦?”

春喜道:“他不行!一来他跟你都是林县人,再者他是你女人的爷爷,是你的老丈爷,那还不是只替你说话?”

铁锁道:“咱就不找他!找杨三奎吧?那可是本地人!”

春喜道:“那也不行!白狗是你的小舅,定的是杨三奎的闺女,那也有亲戚关系。”

铁锁道:“这你难不住我!咱村的老年人多啦!”

随手指老宋道:“老宋也五六十岁了,跟我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小毛拦道:“老宋他是个穷看庙的,他知道什么?你叫他说说他敢当证人不敢?老宋!你知道不知道?”

老宋自然记是,可是他若说句公道话,这个庙就住不成了,因此他只好推开:“咱从小是个穷人,一天只顾弄着吃,什么闲事也不留心。”

李如珍道:“有契就凭契!契上写一个不能要人家两个,还要找什么证人?村里老年人虽然多,人家谁也不是给你管家务的!”

小毛道:“是这样吧!我看咱们还是背场谈谈吧!这样子结不住口。”

大家似乎同意,有些人就漫散开来交换意见。

小毛跟村长跟春喜互相捏弄了一会手码,王安福也跟闾邻长们谈了一谈事情的真相。后来小毛走到王安福跟前道:“这样吧!他们的意思,叫铁锁包赔出这么个钱来!”说着把袖口对住王安福的袖口一捏,接着道:“你看怎么样?”

王安福悄悄道:“说真理,他们卖给人家就是这个茅厕呀!人家用的那一个,真是他爹老张木匠在世时候打的。我想这你也该记得!”

小毛道:“那不论记得不记得,那样顶真,得罪的人就多了。你想:村长、春喜,意思都是叫他包赔几个钱。还有小喜,不说铁锁,我也惹不起人家呀!”

王安福没有答话,只是摇头。闾邻长们也不敢作什么主张,都是看看王安福,看看村长,看看小毛,直到天黑也没说个结果,就都回家吃饭去了。

晚上,老宋又到各家叫人,福顺昌掌柜王安福说是病了,没有去。其余的人,也有去的,也有不去的。大家在庙里闷了一会,村长下了断语:茅厕是春喜的,铁锁砍了桑树包出二百块现洋来,吃烙饼和开会的费用都由铁锁担任,叫铁锁讨保出庙。陈修福老汉当保人,保证铁锁一月以后还钱,才算放铁锁出了庙。

铁锁气得抬不起头来,修福老汉拉着胳膊把他送到家。他一回去,一头睡在床上放声大哭,二妞问他,他也说不出话来,修福老汉也劝不住。

一会,邻家们也都听见了,都跑来问询,铁锁仍哭得说不出话来,修福老汉才把公所处理的结果一件件告诉大家说:“茅厕说成人家的了,还叫包人家二百块钱,再担任开会的花费。”

铁锁听老汉又提起来,哭得更喘不过气来,邻家们人人摇头,二妞听了道:“他们说得倒体面!”咕咚一声把孩子放在铁锁跟前道:“给你孩子,这事你不用管!钱给他出不成!茅厕也给他丢不成!事情是我闯的,就是他,就是我!滚到哪里算哪里,反正是不得好活!”一边说,一边跳下床就往外跑,邻家们七八个人才算把她拖住。小孩在炕上直着嗓子号,修福老汉赶紧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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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爷爷去世,在家里守孝呆了一段时间。期间各种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各种聊天,算是对2019的中部农村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有几点让我觉得脊背发凉。

坐标河南,村口已经有公交,不算太偏。

1反智主义盛行

经常被挂在口头的几句话:

“那谁谁,小学都没上完,现在当大厂长,一年好几百万”……大婶,就看他那一身穿的,你这话都没人信。

“现在上学没啥用,那谁谁(我堂哥),都博士了连喝酒啥的都不会”……二大爷,学校真不是练这东西的

“上学干啥,还花钱还耽误事。那谁谁(我堂哥)都30的人了,还没个媳妇,咋这么没出息呢。那谁谁(另一个堂哥),小儿子都会打酱油了”……问题是没见他们一家这日子有起色啊

简单来说,读书无用论很有市场。在他们看来,早点打工挣钱结婚生子才是王道。

2 吹牛不上税

一帮打工回来的小青年回到村子里就会瞎吹牛。什么美国xxx省来的老板跟你聊天,什么一个月好几十万,坐飞机开窗户等神论……

吹牛加上反智主义,相互放大,相互正反馈。得了,你们这帮不会吹牛的学生就彻底沦为没本事的代名词了。

3 法律意识淡薄

何止说淡薄啊,简直是没有。在他们很多人意识里不托人就办不成事:

孩子生病了去医院,不去挂号,找我老爸托人拖关系……

孩子上学,不去报道,先去托人拖关系

老人过世,不办销户等各种手续,也是托人托关系

然后就是各种基层腐败,你说村支书村长算个什么官吧。人家还真能榨出油水来。村里孤寡老人的低保敢拿,和附近几个村子一起修小学的钱敢拿,这不直接去纪委报道了。

关键是不少人认为当官拿钱是个天经地义的事情……唉

村里拆迁,一夜之间自留地里盖满了钢结构小屋……拆迁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按宅基地赔钱,挨家挨户也都签了字了……明明白白无证不赔……非要组队去闹,结果进去反省了吧

隔壁要起一个新的学校,村民隔三差五去闹工地,要求“占了我们的地我们的孩子就要免费上学”。还村长带头……得了村委会一起进去吧。

4 没有长远眼光

就这么说吧,拆迁给的钱恐怕房子还没拆就花完了。(我们那是拆迁宅基地补一套房子外加多少钱,征用耕地给钱)。

打工辛辛苦苦弄点钱,回来过个年全浪没了。

农村光棍多为啥啊,连存款都没有谁他喵的回去嫁这样的人家啊。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有些个村子破罐破摔,注定要被社会淘汰。而且,并不值得同情。

可怕的不是物质上的穷,而是精神上的短视和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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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一个真事,我舅舅上吊自杀了,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我舅舅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也是我姐姐,小的是个儿子也就是我哥哥,女儿比儿子争气,一路念书到大学毕业,儿子不太行,初中毕业在家打游戏,做瓦工,种地。

农村最恐怖的是什么?一个字,穷。

我姐姐是大学毕业生,我记得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我们是一个镇,她在镇上学习还可以,所以舅舅就咬牙供她读到大学,小,初高,都没花什么钱,大学学费一年就一万多,(评论我说三万是最多的那一年的,那一年她差点需要留级。)姐姐还有其他花销具体多少不知道,她在大学期间一次工没打过,我舅舅到她大学毕业负债就有5.6万,利息一年大概1万多,这里一年一万利息2400元,法律规定的最高标准。这里用钱人极多,低于这个价格没人借,离这里150里的地方利息一年1200也没人要。那里比较富有,扯远了,接着说姐姐,她毕业之后在邮局上过班,在保险上过班,当过村官,不过最后考上了教师,去了一个比我们还穷,还破的地方当老师,这几年频繁换工作,她也没什么积蓄,工资只够养自己,几万元的负债是我舅舅一点点还掉的。

其实没有债务,我舅舅压力应该小一点,可事实上我舅舅的压力一直非常大,我印象中他很少笑,每天绷着个脸,女儿工作稳定了,开始操心儿子,为了他儿子的婚事也操了不少心,几经辗转,有人介绍了一个大哥哥两岁的女人。样貌普通,彩礼十万元,我哥哥的条件匹配不到更好的只能选择她了!我舅舅为了儿子结婚还盖了新房子,哪里还有十万元,为了儿子能够娶到媳妇,只能再次负债,我还记得他来我家借钱,双手不停的摩擦裤子,局促又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他曾经当过民办教师的经历,让他非常非常要面子,极不愿意向人低头,可为了儿女,他低了不少次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儿女为他做贡献,但我最近常常这样想,父母把一切都付出了,难道儿女不应该做贡献吗?

舅舅借到了10万块。我哥哥顺利结婚,嫂子到家之后,我几个舅母问的最多的就是彩礼拿回来没有?没有,一分都没有,也没有嫁妆,因为嫂子还有一个等着结婚的弟弟呢!

故事到这本来就该是一个终点了!姐姐工作稳定,哥哥婚姻大事解决了,可惜我舅舅在我哥哥结婚不到一年就自杀了!那个时候嫂子甚至已经身怀六甲,我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舅舅早都抑郁了,很久以前就自杀过,我才知道他的压力已经大到无法承受,我才知道,穷真的要人命。

很多人都在说农村的陋习,很多人都在说伏地魔,可我觉得这些东西本质的原因是穷,我舅舅儿女都不争气,可他已经为他们付出一辈子了,他要求子女反哺过分们,可子女不争气无法反哺这件事情把他逼上了绝路,如果我姐姐争气,有资格做一个伏地魔,我舅舅还会这样吗?这一切都是假设,但我想不会,你们可能觉得,要求我姐做伏地魔,太过分,可你们知不知道,我姐姐的同学没有一个大学生,我姐没有改变阶级,从农民变成农村老师也就那样了!

在农村一个普通老师并不比一个成功商贩活的轻松容易,老师在农村算是一个好选择,却不是最好的,评论很多觉得我在责怪姐姐,也没有不过家族里对她确实指责比较多,因为她连老师都不敢在这里当,因为这里竞争压力大,她去了一个更小,更穷的地方当老师,我们是一个小镇,最近的是一个180线的小市,她连在市里生存都做不到,她到底改变了什么命运。

更新,

讲一个姨的故事,两个女儿家里也特别特别穷,根本不可能供两个孩子一起读书,大女儿辍学打工,那一年她17,月工资500元,她打工的地方供吃供住有统一服装,她把500元全省下来给妹妹读书用,她妹妹就比较争气,一路读到研究生,毕业就在省会城市当中学老师,独立买房,可以把父母接过去一起生活,她们家的命运都得到了改变, 我大姐到现在都打工为生,她挣钱最拼命的时候,早上9点商场上班,晚上5点下班,6点去烧烤店打工,一天两份工,改变命运很多时候不是靠一个人的努力,而且你要超乎常人的优秀。

还有一个姨,女儿没念书,没离开小镇,在本镇找了一个比她家有钱的,结婚过日子。

这几个大概就是农村的样本了,努力了没成功,努力了成功了,还有不努力的,其实第一种和第三种比较多,第二种离开了这里,这里就更畸形了!很多你们觉得畸形的问题都产生在第一个第三种之间,因为人生无望,只能抓住眼前里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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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吧

我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2005级大学生,恐怖不,2005年村第一个大学生!可见是多么的卧槽,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村里人不是说恭喜而是带着谴责的语气说我父母没有远见不知道让我早点出去打工,你看谁谁家儿子出去打工了,一年给多少钱回来,隔壁村谁谁家孩子读书读傻了,现在整得跟疯子样的……总而言之是要烧点我的录取通知书,出去打工!但我父母没有听,仍然坚持让我读书!

我有两姐姐,同龄人都出去打工了,回来天天炫耀花衣服,说外面有多好,她们没经住诱惑,无论如何都要出去打工,父母拦了很久,都哭了,还是没拦住,两个姐姐辍学打工了,后来我上大学,父母也出去打工了,姐姐也在外地找个男朋友,当知道我姐姐的男朋友都是外地的时候他们又上门了,说女儿可不能远嫁,将来老了没人照顾,你看谁家谁家把女儿嫁在家门口,过年过节生病你瞧那是多舒心,甚至在我姐夫上门定亲的时候他们还带人到我家非要我姐见见,我爸拍桌子拿了大棍子出去才算完。

后来姐姐结婚,爸妈不要彩礼,那群人又上门了,质问我爸妈为啥不要彩礼,你看你家房子破的,别人家都是嫁女儿拿彩礼给家里盖了房子,给儿子多少钱,爸妈坚持没要一分钱,还每个姐姐给了两万的嫁妆钱,说家里穷也不能让人男方看不起。姐夫们不同意,最后商定每年给我学费就成,大学后就不用管(那时候我学费4500一年)。

那时候整个整个村的人,甚至隔壁村的人都说我父母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将来会吃苦

毕业了,自己努力,两年内把家里欠款全还掉,第四年在省会买了房子,把父母接了过来,父母住不习惯又回老家了。我经常接到村里什么村长,什么支书,还有大队部书记的电话说家里在修路修水管,各种修,甚至村里谁谁家遭难了要我给钱意思下,打电话问父母,父亲说压根就没有这些事不用理他们。后来还有村里人到市里来看病,我想着不能丢了父母的脸,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们甚至赖在我家十几天,等着我每天下班给他们做饭,他们就开开心心的看着电视,然后还批评这菜不好吃,那个菜少了……经历过十几次后爸妈让我换号码。

后来我娶了媳妇,领证后带回老家看看,他们又上门了,说外地媳妇如何不好相处,婆媳关系如何不好,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劝我们离婚,这次我妈拿了棍子撵走的,第二天我的车上被花了!

再次把父母接了过来,我父母在我这开心带着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两个姐夫也格外孝顺,我们已经好几年没回村子了。

没有那些事真的很舒心,父母说的。

父母没读多少书,也没有什么英明的决策,但我们姐第三都很庆幸有这样的父母,他们在我们需要选择的时候替我们做了最好的选择,否则我们姐第三有可能还窝在那个地方,延续着他们的思想,真的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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