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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人骂莫言?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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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还是2008年的大夏天。中国作家莫言,正斜躺京城寓所凉椅上,闲适自在地接受西班牙《国家报》的采访。


当被询及,中国本土作家,何时也能摘得中外瞩目的诺贝尔文学奖时,他突然面色转向凝重,摇着头陷入沉默,又似乎在搜索名单。片刻后,郑重地回答说,“这个荣耀,我们应该还要等个100年吧”。岂料,仅仅四年时间,2012年10月11日,正在高密老家电视机前“葛优躺”的莫言,很错愕地接到这个从瑞典上空掉下的顶级馅饼。

更加稀奇的是,据说若干年后的他,曾经这么感慨:倘若能预知后事,当初真不该屁颠颠一路小跑,真去斯德哥尔摩领回那个奖杯。




何以得了这么个举世称羡的大奖,还不免懊悔?只因为,那个金灿灿的西方特制杯子,委实不免烫手。

任何人,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烜赫一时的另一面,必是众矢之的火燎油浇。尔后的事况表明,莫言的担心并非疑神疑鬼。确实,他在大奖得揽之后,不仅未能更加“大师化”,所受纳的名誉损害,似乎还不可捉摸地远多过得到。但凡公共事务,他几乎一发言,就备受攻讦,他不得已沉默好多年了。所以,有人揶揄,莫老手捧的不是啥“文学奖”,而是“炸药奖”。



对作为作家的莫言来讲,获奖意味着名利缠身、俗事缠身,甚至是争议缠身。最大甚至独一的甜头,大概是忽然有笔750万的巨款从天而降,终于实现了他对女儿许下的,60岁前在帝都买房的诺言:这笔钱入账后,他当即在北五环外昌平区某偏僻小区,“买了套大房子”。说来有点凄沧,此前的莫言,身为名人却非名流,行将花甲之龄,老少三代挤住的,还是九十平不到的单位老房。他写书一辈子,“买不起一间厕所”,还好就一个女儿,“得过且住吧”。

可让他既费解又烦扰的是,自从得奖之后,不知怎地他至今都陷在为无数网民“群殴”、遭同行集体“炮轰”的困境中。他在2012年末,才获选此国际殊荣,可来年诸如《莫言批判》之类的书籍,就已联袂问世,毕毕剥剥,上纲上线,一副大批判之状。



稍后,络绎不绝于途的“著名学者”,熙来攘往的“知名评论家”,各显神通,几乎是要把他捆绑起来搞地毯式轰炸,兴师讨伐,“起底”不断,“罪状”历数;而网民们呢,对他似乎也普遍不依不饶,对其文品与人品双面夹击,不断发起攻讦。

对于这位中国历史上首位,且迄今是唯一一位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有无数国人是不满,甚至莫名憎恨的。许多人,大有不批倒斗臭他,就对不住列祖列宗的架势。


对于外界这些非议,这些年的莫言,坐视扰扰,从无正面回应。但他内心,心有余悸是肯定的了。



三年前,难得接受某杂志访谈时,他自道出一种很心寒的幽绪,“不大敢开口,一公开谈句什么实话,立马就会有人聚集攻击”。获奖前的莫言,名望虽高可名气大体只停在文学圈,而且还是备受敬重的文坛扛把子。因获奖遽为公共话题人物,名字反倒“臭大街”了,怪事咄咄莫可名状,却也是真实舆情。

好在莫言性情平和,尚能应对,其策略就是“人不知而不愠”,唾面自干,默然以对,不去激化。他的核心理念还是没变:在斯德哥尔摩的获奖感言中,他一再表示,身为作家,面对外界一切是非毁誉,最合理的回应,是通过作品去说话。其余,“该干嘛就干嘛”。


莫言在山东老家,一个曾极贫穷至今也还欠发达的土地

只是,很多漩涡外的读者奇怪,莫言无非一操笔文人,半辈子都在安分守己写作,也未曾听他说过什么出格言论,何以至此?尤其关键的是,闹成这场面,那他到底有什么“罪行”呢?其实,照我总结,莫言之“罪”,不外乎四项:

其一,许多人对他的作品价值、专业水准,尤其是获奖资格,有许多质疑。一种声音认为,莫言绝对算不上中国最好作家,他缺乏实力去获取诺奖这个世界文坛最高奖。他的受赏,是侥幸成事,乃竖子成名,属名不配位。


莫言与务农的父母——他自称“农民之子”

其二,树大招风,名高引谤,似乎是我们一贯的“优良传统”。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受奖之后的莫言,骤然升座为“中国当代文学界第一人”,自然众矢所向,被作为出头鸟棒击。我们的国民性,的确是有那么点“看谁发达就灭谁”式的“仇富心理”,声名大暴后骚扰随来的,岂止是莫言一人。

其三,非常重要的一个指控,是莫言所写小说,总聚焦于中国社会的阴暗面,其人心理扭曲,其作是一堆“负能量”。而一些名教授挥运刀笔,早就“揭露”出莫言的“七宗罪”:热心描写血腥酷刑;时常隐现脐下三寸;沉迷渲染丑陋人事;迷失在低级趣味的民间立场;缺少道德上的判断;总漠视女性的尊严,等等。


莫言亲自改编的歌剧作品《檀香刑》

其四,这是更为显著的症结,即认定诺贝尔就是西方政治化的阴谋,而莫言身为中国人,竟然迎合异邦丑化的诉求,抹黑自家人。他们宣称,诺奖无非就是人家的嗟来之食,而莫言则心怀叵测,罪恶昭著,是人格、文品、国格俱失。

按照翻译家林少华“大师”的前几日意见,类似莫言这样揭露黑暗的作家,至少“不够深明大义”,影响他在高级酒店喝咖啡的心情。


就敝身观感而言,这些攻讦,我基本都断定为胡搅蛮缠,并且颇为如此变异的舆论生态而沮丧。


2012诺贝尔文学奖公布,莫言在家中得知获奖消息

何以故,因为这是明显的文字诛求,上纲上线,网络暴力。无需废话,对莫言品头论足,对他的作品提出批评,当然是可以的,这是天赋人权,是多元社会常态,乃文艺评论题中应有之义,即便是比手跺脚说外行话。可是,当下许多言论,恶意攻击,加料构陷,是脱开常轨了的。



比如,无数人杀人诛心,乱扣帽子,以莫须有轰击莫言,认定他的小说,那些接续鲁迅传统,意在批判国民性的作品,是啥“妖魔化中国人古往今来第一人”,是啥“灭绝中国人的宣言书”云云,心智低端到令人莫名其妙。这些无限上纲的罪名罗织,还是正经报端上的言论,网民追责就更不堪入目了。而实质上,莫言早有辩白,他所写是小说,绝非百分百还原事实的新闻报道,其主旨也是以批判方式去启蒙、去唤醒、去反思,祈盼泯灭人性的过去不再重来。



这种思路与写法,稍读几本书的,都当知道,是五四以来文学常识。而且,即使get不到作者意图,文明社会中的公民,也当有意识,这是一种写作自由;而所谓“文学”,更不是只会麻醉人心,点缀太平,慷慨唱颂歌的工具,它的一大功用,就在表达可贵的反思精神,传播理性的批判声音。那些“皇帝新衣”式的迷梦与虚华,理不该让所有作家去掺和的。

前些年,莫言在某大学演讲,就提及过初衷:他是落后农村出来的子弟,经历过太多残酷的岁月,“我们村子一天内饿死过18人”,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去抹煞贫弱的过往。可以说,他的小说,本就是痛彻心扉后的真实记录,是历史反思的回声。



我们似乎有必要再重谈这么一个“普通之常识”:摆脱恶性、劣性、愚性、奴性,方为大智者;批判、警醒、反思,才是进步之源。


再比如,太多人自诺奖出发、从暗黑处揣想、以阴谋论定性,而非从文学文本本身去评判莫言,把他的获奖,视为迎合他者、定为别有用心,去嘲讽,去通责,去围剿,去攻击。

这类朋友,表面上正义凛然,实沦为了粗暴、野蛮乃至愚昧的打手而毫无自觉。他们似乎都不愿意明白这么一个底线道理:这奖不是莫言买的,不是假的,更不是莫言自己给自己发的,这是一种国际评选与认可。更何况,在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每一位获奖者,“大师”与否确有争议,但无一不是成色十足的社会担当者,莫言也不例外。文学艺术,不需要向谁讨好,不需要向谁奉承,这是世界共识。


当年,呼声最高的竞争者村上春树

一些人“起底”莫言,说他刻意逢迎西方人趣味,丑化本民族,却不晓得莫言自1980年代初出道,啥不知“瑞典”在哪旮旯时,所写《红高粱家族》、《酒国》、《透明的红萝卜》等一流杰作,就已是这个基调。你忍心造谣说,30多年前的莫言,就能占卜到自己会在西方获奖,从而投其所好地按需打造?更不消说,他固然作品等身,可在西方翻译出版的书,也就《红高粱家族》、《天堂蒜苔之歌》、与《生死疲劳》这三部而已。

莫言是中国作家,他屡屡自称只为中国读者而写作。平心静气地检讨,其作品,其写法未必没有问题,一味的“魔幻主义”的夸诞,不仅拾人牙慧,也不免陷入自我重复的套路化,确实常使读者心理上有膈应。而这些,终究尚属学术层面的争议。更显难堪的是,社会某些流行风气,是群众不许有杂音发出,是总爱强行压垮说真话的言论,莫言不过深受其害的一例而已。如此舆论环境,即使鲁迅复活,只怕也是难应难挡的,一声叹息。


拒领诺贝尔文学奖的萨特,及其情人波伏娃

数年前,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演讲中,莫言曾如此慨乎言之:“我最喜欢说的,是真话,不能因得奖就忘了作家本分”。我不一定喜好他及其作品,但赞许他这个心意。


尽管旨在为莫言辩冤白谤一二,可作为读者,老实交代,我本人其实也不太喜欢他的作品。

我最不喜的,是他的文风与文笔。他的作品,除了早期的《酒国》外,没有一本我有耐性读完。说消极了,如此浮躁的时代,哪真有啥文学大师呢? 我也素来觉得,莫言固然称得上当代中国小说家中顶尖级的,可是否算最好,疑虑很深。当初,他得奖的消息传来,我正在一家兰州拉面馆狼吞虎咽,乍听之下只感意外——我心目中更合适的人选,还能盘点出两三位来。


诺奖评委马悦然,与其中国妻子陈文芬

从文学角度说道,莫言的东西,优点极明显。他特出之处,在太懂得讲故事,极娴熟中国民间底层社会,想象力也极为奇诡,手法更是胆大才雄,令人咋舌。能将蒲松龄式的聊斋言怪传统,与西方马尔克斯等人的魔幻手法兼收并蓄,充分劫其养分的大家,遍举海内外中国作家,都未有比更莫言出色的。

可是他的缺陷,也同样太显目了。总体而论,他的作品,在文学性、美感等诸多方面,是有待完善的。尤其是文笔,语言生动却失在粗糙,文字浅近可近乎鄙俗,委实谈不上什么“文章之道”。再归纳而论则是:文字缺失提炼、想象脱离分寸、结构屡限于套路;且思想境地上,无论“怀乡”也好,“恨乡”也罢,实际也没生根,有时那鼓弄玄乎刻意斧凿状,是不免做作的。有评论家说,莫言作品,好似一篇篇没有修改完的草稿,当是内行话。


1987年,电影《红高粱》拍摄

总体上,我以为,莫言还够不上“大师”的高度。有好几次,私下与知友闲聊,我都直言无隐说,莫言能脱颖而出得奖,也有运气好的因素,因为给他操刀翻译的那几位西方译者,诸如英文版的葛浩文,瑞典文版的陈安娜,均为一时之选的文字高手,经他们一番调抹,莫言原本的瑕疵反倒给掩盖起来了,也更适合诺奖评委们的口味。

当年,余光中就感慨,好的翻译是高明的再创作,它类似洗脸,能够把污秽面目,给洗的玉洁冰清起来。有心的朋友,将《红高粱家族》、《生死疲劳》中英文本对照看看,也许就能体会我所指了。


莫言与其英文译者葛浩文


不过,对于所有非议,莫言本人倒是一如既往地谦退的。网上骂声不断,他从未回怼过。他曾淡然回应说,“不管是挺我的,还是批判我的,我觉得都是一种帮助”。

数年前,有家杂志出了专辑批判他,还不免羞辱地特意寄给他。不料,他竟然很快回信了。他很诚挚地写道:“说实话,我连小学都没能毕业,能有现在的成绩,是读者对我的错爱,还被戴上一顶‘著名作家’的帽子,委实让我汗颜”。


在家乡陪同日本诺奖得主大江健三郎——大江最欣赏的中国作家,鲁迅外即为莫言

从这一点看,不管莫言作品争议如何,我觉得他的襟怀,是既存北方农民素朴的初心,同时也有文学大师级的壮阔的。当初,莫言被围攻时,韩少功就仗义执言:社会上有好些作家,是比莫言文笔好,但他们不说人话,没了良知,不配“作家”名号,就凭莫言敢说真话,敢为现实照相的勇气,就已战胜所有同行了。我也相信,莫言的对与错,不是某些人说了算的,公道自在人心。

是的,一个作家,若要赢得世人恒久的敬重,绝不在于他头顶光环有多亮,是不是有什么诺贝尔奖罩着,而在于其为人有多真,其用心在何处,写的东西能否抗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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