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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史上有什么开挂一样的史实?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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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号!

林文虎率人民海军一艘28吨的炮艇“解放号”单挑国民党上万吨级舰队,舰队司令重伤断臂,击沉击伤舰艇若干,最终竟成功返航!

1950年5月2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南军区陆海军联合发动了解放万山群岛的渡海登陆战斗。万山群岛位于珠江口外,扼广州门户。从广东大陆败退的国民党海军与原驻守该群岛的陆军组成“万山防卫区”,由国民党第三舰队司令齐鸿章指挥,妄图凭借海军优势和海洋屏障,负隅顽抗,封锁海口,策应大陆,侍机反攻。参加解放万山群岛的部队为陆军第四十四军一三一师的两个步兵团;海上支援部队是初创的人民海军广东军区江防司令部舰队。解放万山群岛联合指挥部根据敌海军处于优势的情况,做出用小舰队偷袭敌舰队锚泊地,打乱敌人的方寸,掩护陆军登岛的作战部署。
5月25日凌晨2时,火力舰队(负责袭击敌舰队)和运输船队(运载登陆部队)先后从唐家湾秘密启航。火力船队副队长林文虎率“解放号”“劳动号”与“前进号”等三艘炮艇为第一梯队,首批出发。由于各舰均是从国民党海军缴获的陈旧小舰,航速不一,通信设备落后,以致中途失去联系。凌晨4时,林文虎所乘的排水量仅有28吨的“解放号”舰进入垃圾尾马湾港,他凭着微光,观察到港内停泊着国民党海军各类舰20多艘,其中排水量千吨以上的大舰有四艘。林文虎决心抢在天亮以前乘敌不备近战突袭,于是指挥“解放号”全速冲击敌舰群,突然开火。敌舰官兵从梦中惊醒,胡乱开枪炮、打信号。林文虎从灯光信号中,判明敌方旗舰是“太和号”护卫舰(排水量1240吨),遂指挥“解放号”向“太和号”扑去,逼近百米时即对准旗舰指挥台猛烈射击。旗舰中弹起火,敌舰队司令兼万山防卫区司令齐鸿章被击伤(返台湾后毙命)。

太和号数据如下:

标准排水量:1240吨

满载排水量:1620吨

全长:93.26米

宽:11米

吃水:3.2米

动力:4座通用动力公司GM16-268A型柴油机,双轴推进,6000马力

航速:21节

续航力:10800海里/12节

“解放”号炮艇数据如下:

排水量:28吨

主尺度(米):17.1x4.37x1.2 (长x宽x吃水)

动力系统:两台柴油机,450马力,双轴推进

航速:13.5节

续航力:500海里/10节

本型艇原为美军在二战期间设计建造的登陆测量艇,主炮有日制九六式25毫米机关炮、另有机枪两挺。

敌舰队失去指挥,乱作一团,互相射击、碰撞。林抓住战机,指挥“解放号”左冲右突,轰击其他船只,登陆舰“中海号”(排水量1625吨)也被击中起火,随重伤的旗舰逃出港口。这时,解放军“桂山号”登陆舰也赶到港内参战,又击沉对方“永宁”舰。
海战持续到天亮,敌舰队发现港内只有解放军两艘小舰艇,便集中舰队和岛上火力反击。“解放号”被击穿10多个洞,19名官兵伤亡16名。林文虎高喊:“狠狠地打,为登陆部队开路!”突然,前主炮变哑,他冲向炮位去排除故障,不幸中弹牺牲。随后带伤的舰长梁魁庭驾舰冲出敌包围圈,胜利返航。
这次海战,创造了以少胜多,以小舰打大舰的战例,为登陆部队解放万山各岛扫除了障碍。毛泽东主席赞扬这次海战“是人民海军首次英勇战例,应予表扬”。林文虎被中南军区追认为海军战斗英雄。南海舰队第一舰队政治部在原江防部队驻地黄埔长洲岛为林文虎烈士建立了纪念碑,供后人瞻仰。

林文虎烈士祖籍广东普宁,生于1920年一个南洋华商家庭,18岁就是泰国拳王,加入东江纵队后,多次屡立奇功,最终从陆上最强,打成海上最强!



经核实,齐鸿章并未死,而是重伤断了一个胳膊。后来一直退居二线,1975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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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无古人,仅此一例。372潜艇“掉深”后成功自救,2014年被记【集体一等功】。

集体一等功,这几乎是非战争时期,能够取得的最高荣誉。

而在2016年8月21日,372潜艇被授予了“践行强军目标模范艇”荣誉称号。

2014年,372在深海潜航中,突然“掉深”。

所谓“掉深”,就像陆地上,车子开着开着,突然掉下悬崖,并且还是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有多凶险,请自行体会。

海因为盐度密度等因素,导致海里的浮力也是不同的。通常地说,海水越深,密度越大,浮力也相应越大。并且,这种变化通常是渐变的,压力、浮力是慢慢有规律增减的。

但是,海底更是危险的,不可测因素太多。“掉深”就是突然遇到海底的海水密度大幅变小,浮力也随之骤然下降,潜艇也因此急剧下沉。

而潜艇是有极限深度的。

此前,世界海军史上,美国俄罗斯以色列的潜艇,也曾遇到“掉深”。无一例外,艇毁人亡,无一生还。

现在,372潜艇也遇到了。

并且,老祖宗还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急速下坠中,潜艇出现了“并发症”:主电机停车、主机舱进水。

主电机停车,相当于发动机熄火!

主机舱是潜艇的核心部位,里面各项设备多,管线四通八达。一旦进水,不仅影响指挥控制,更可能导致电路短路起火·········这么说吧,就是一般的航行时,潜艇的主机舱进水,也是十分危险。

掉深,急剧下坠,失去动力,主机舱进水,一片漆黑,险上加险再加险。再回想美俄的遭遇,怎么看都是死局。

但是,人民解放军从来就有压倒一切困难而不被任何困难所压倒的大无畏气概,战胜一切敌人而不被任何敌人所打败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潜艇支队长王红理、当更艇长刘涛、艇长易辉带领全艇官兵争分夺秒,与死神搏斗。

当年的《解放军报》对372潜艇的这次险情进行了比较详细的描写,其中有这样一句话“全艇官兵3分钟内,执行了30多个口令,完成了500多个动作。均准确无误!成功的实现了绝地求生。”

3分钟,30多个口令,500多个动作。这是什么?

这是在长时间的极为严苛的训练后,留下的身体惯性和肌肉记忆。或者更干脆的说,这是“条件反射”。(公众号:煮酒杂谈)

应急3分钟,平时10年功。

视死如归,意志坚定,沉着冷静,临危不乱,技术精湛,密切协作······对比起,我词穷了。

最终,372艇成功上浮。

这是我国乃至世界海军史上的奇迹!!!

仅此一例。

~~~~~~~~~~~~

公众号:煮酒杂谈

鉴于有的知友说过程比较简单,就在公众号中发了个详细的长文。

煮酒杂谈:中国为什么要连续不停造航母?到底要造多少艘?

煮酒杂谈:2027建军100年时,能否解放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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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篇老文的反响如此强烈,那我就再更一下另外两个传奇的故事吧,原文中的所有错别字基本都矫正了一遍(超长文预警)

一战时期,一条古老的风帆战舰,能击沉十四条敌船,俘虏462名敌人,这就是卢克纳尔伯爵的海鹰号

本文选自2010年萨苏章骞所著的《世界海军史探奇》的第一章,本书还有其他一些非常有趣的海军故事,比如柯尼斯堡号、戈本号等,不过论传奇性,海鹰号更胜一筹。(柯尼斯堡号、戈本号的故事已更)

让英国海军发疯的"古代骑士"--冯·卢克纳尔伯爵


"陛下,给我一条纵帆船出海一战吧,让我把英国佬打得灵魂出窍。"

假如这是在中世纪,这样敢于挑战大不列颠的军官固然有些鲁莽,至少会获得勇敢刚毅的美名。

 然而,当德国皇家海军菲力克斯·冯·卢克纳尔少校当面向威廉二世皇帝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时光已经到了1916年,且不说德国海军在日德兰海战刚被英国人打得缩回基尔港口不敢出门,这位少校提出要用来和英国人交战的居然是要一艘帆船!这个时候,对于大多数水手来说,帆船早已成为一种古董了阿。

 因此,从上述要求判断,冯·卢克纳尔少校需要的大概不是一条帆船,而是一个比较好的精神病医生吧。

然而,威廉二世却认真的听取着这位少校的"疯话"。

 不是每一个帝国的少校都有机会和皇帝陛下来一番这样的恳谈,但是卢克纳尔不是一个平常的少校,他是德国著名贵族卢克纳尔家族的长子,普鲁士伯爵,他的家族世代盛产骁勇善战的骑兵将领。更让威廉二世相信他没有疯的原因是这位皇帝对此人的经历了如指掌。卢克纳尔伯爵相貌堂堂,是德国贵族中的另类,他从小富于反叛精神,胆大心细,善于独出心裁。此人13岁就混上远洋轮船,用假名当过货船的侍者,灯塔看守员,救世军团员……甚至还混到墨西哥的军队里当过兵,他还当过铁道工人甚至农民,纯粹是为了锻炼自己。这家伙没有在墨西哥的内战中把性命送掉,相反发了一笔小财,说明卢克纳尔天生就是那种冒险家。

 此后,伯爵进入航海学校,当了八年海军士官,从海军出来,先后五次见义勇为,抢救落水儿童--错了,不仅是儿童,还有妇女和寻短见的。(邪了,老萨活了这么大,一回也没有碰上,怎么他老碰上往水里掉的人啊,……)因为这些事迹目击证人们要求给他授奖,他却学雷锋拒绝领奖。当然最后这些事迹还是被宣传了出去,以至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战争爆发的时候,卢克纳尔伯爵正以少校身份在公海舰队服役,亲身参加了惊心动魄的日德兰大海战。

 威廉二世因此认定卢克纳尔少校的独出心裁并非发疯,而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卢克纳尔的确有自己的主意,他向威廉二世再次解释:"我们海军的头儿们认为我是在发疯,既然我们自己人都认为这样的计划是天方夜谭,那么,英国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这样干的吧,那么,我认为我可以成功地用古老的帆船给他们一个教训。"

 这段话充分体现了卢克纳尔独特的思维,他的想象力浪漫而实用。

 一位被他俘虏的意大利船长写过自己被俘的经过,也能够反映卢克纳尔的狡诈--"那艘帆船的船长很客气地请我到他的船上做客,我们走进他的船长室,在桌子前坐下。就在这时,整个桌子忽然落下--原来这桌子下面是一个电动的升降台!等我明白过来,周围已经有二十只枪指着我的脑袋,而那位风度潇洒的船长则脱去制服,露出了德国海军的军装,宣布我和我的船成了他的俘虏……"

 这自然是伯爵的手笔了,把饭桌变成可以升降的笼子,既体现了卢克纳尔的想象力,也体现了德国人热衷机械的特点。

 威廉二世被说动了,他同意了卢克纳尔的计划,用一条帆船去袭击英国人的海上航线,指挥官当然就是卢克纳尔本人。--他赌对了,卢克纳尔没有疯,倒是几乎让大英帝国的海军部差点儿疯掉。

得到皇帝的支持,卢克纳尔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了--用一条古老的风帆战舰充当水面袭击舰,在英国佬的后腰上狠狠捅上一刀。这个离奇而富有古老浪漫主义的计划让卢克纳尔干劲儿倍增,不过,事情还是有很多麻烦的。

 完成这个计划要找到一条合适的船。不幸的是德国这个工业化进程迅速的国家没有保留多少古老的风帆战舰,风帆游艇倒是不少,无奈吨位太小,不适合出海作战。勉强找到的几艘大型帆船造型上又都有着鲜明的德国风格。卢克纳尔开始羡慕英国人了。英国因为是老牌殖民帝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保留着不少老式的帆船,要是能借来一艘……

 无巧不成书,卢克纳尔伯爵正在伤脑筋的时候,前几天还把他当疯子的海军部来帮忙了--他们想起来1915年的时候德国潜艇曾经抓来过一条英国大帆船,给卢克纳尔用正合适。这艘英国船就是格拉斯哥建造的"巴马哈通行证"号(英国人这条船的名字怎么这么别扭呢?)三桅纵帆船,排水量1,571吨,它在1915年悬挂美国旗从纽约开往阿尔汉格尔斯克途中,被英国海军征用,不料没走几里就碰上了德国潜艇。因为挂着英国旗,德国海军不由分说连人带船就一锅端了,还缴获了一船美国棉花。

 用商船改造成伪装巡洋舰再出海打猎是德国海军的拿手好戏,不过没人动过这艘船的主意,这玩意儿是1888年的老古董,而且下水的时候就已经落后了,那时候中国建造的平远号装甲巡洋舰已经蒸汽铁甲,威风凛凛啦!

 现在卢克纳尔提出了古怪的要求,人家就想起来了,对了,这儿还有一条废物,你要,就拿去吧。

 卢克纳尔可不嫌弃,相反如获至宝,这种纯血统的英国帆船,可是最理想的伪装,他不但立刻收下了这条船,而且给它起了个响亮的名字--"海鹰号"。

 于是,在卢克纳尔爵士的亲自设计监督下,这艘老舰就被送进了船坞,开始古怪的改造工程。

 卢克纳尔的要求处处和普通的船只不同,他设计了一个精美的船长室--包括那个古怪的饭桌升降机,而船舶的武器库和两门107毫米炮藏的十分隐蔽,就是登舰检查,如果不知道暗门在那里,也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同时,他下令建成特别巨大的能存储燃料和饮料水的舱室,船员住舱之外还准备了多达400张床铺的特殊住舱--您说伯爵你要开旅馆阿?没错,卢克纳尔船长考虑的十分周到,他想的是碰上了海上的英国船,自然不会客气,可是俘虏的船员总得让人家吃好睡好吧。

 要不怎么说卢克纳尔伯爵被称作"古代骑士"呢?他还是很崇尚骑士精神的,英国人对这一点也很钦佩,不过"古代骑士"的称呼只是私下里说说,官面儿上还是把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叫做"海上幽灵"。

 不过准备四百张床,伯爵的胃口未免大了点儿……

这条改装的袭击舰还装上了两台蒸汽发动机--打起来总不能真的靠帆追敌人的汽船吧。最后,卢克纳尔让小伙子们在船舱面上覆盖满杂乱的原木,外人眼里,"海鹰号"就成了地地道道老式木材运输船,说不定人家还要想--都是因为战争啊,连这种老掉牙的家伙也要出来拉货了。他们不知道这老家伙实际上有小伙子都不如的好牙口。

 看着伪装巧妙的海鹰号,伯爵志得意满,就等着出海打猎了。

 当时,德国的海口已经都被英国海军封锁,要出港除了硬闯,就要装扮成中立国的船只了。卢克纳尔把海鹰号装扮成了一条挪威船。

 伪造航海日志未免危险,卢克纳尔伯爵这回当了一次间谍,他在德国特工帮助下,在哥本哈根冒港务监督埃克曼之名,单身溜上了一条很像海鹰号的挪威帆船马耳他号,从船长室偷出了一套完整的航海日志。在他的心里,这种冒险游戏显然很对胃口,而马耳他号粗心大意的船长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这样一条老式帆船的航海日志丢失,和正在进行的战争有何关系。

 海鹰号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卢克纳尔伯爵的准备可算天衣无缝,但是上帝却想和他开个玩笑,在他等待出港的时候,德国间谍报告,那条真正的马耳他号已经出海,行踪不明。这下子热闹了,如果英国海军同时在两个地方,比如大西洋和新西兰,碰上两条马耳他号,卢克纳尔的把戏马上就要穿帮。

 不过这难不住德国人,卢克纳尔找来专家对那本航海日志进行了修改,海鹰号就摇身一变,成了"挪威帆船伊尔马号"。12月16日,海鹰号满载补给品,开始了远征,目标是协约国在大西洋上的运输线。

 选择这个时间出海是有原因的,这时正是北大西洋狂风骇浪的季节,有利于海鹰号避开英国海军在北海封锁线上执勤的舰艇,同时,卢克纳尔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马上就到圣诞节了,英国人不回家过节么?他这是盯着人家回家过年呢,这想法和黄世仁一模一样,您看,欧洲的老财和亚洲的思维上没多大区别。

 说起来我要是英国人,真的可能回家过年了,因为英国为了封锁德国海岸,不但派遣了大批舰艇昼夜监控各条水道,而且布设了数万颗水雷。英国人的水雷的确战功卓著,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潜艇被英国水雷炸沉了44艘,据各种兵器击沉数量之首。后来,受到战果鼓励,美国参战后,英美在设德兰群岛和挪威西南角之间海域所布设的"北海大雷障",成为历史上最长的雷阵。有这样一条水雷长城顶着,英国人应该高枕无忧才对。

 实际上,英国水雷的战果在北海的并不多,虽然这里的水雷最多,最密。北海的雷阵对德国人威胁不大,因为它布设的方位和数量,都被德国间谍准确的报告回去了,所以海鹰号穿越英国人的水雷长城不费吹灰之力--这也多亏了它的水兵技术精湛,操纵灵活。那时候有经验的帆船水手已经和现在能用编译语言编程的软件工程师一样凤毛麟角,卢克纳尔哪儿找来这么多好水手呢?原来幸好德国海军为了保持水兵的坚毅精神,对水兵依然保留有古老的帆船远航训练项目,所以,海鹰号能够从军中找到足够的熟练水兵来操纵它的帆缆。

 今天,帆船远航训练依然是一些国家海军的标准训练项目

 12月24日圣诞夜,海鹰号顺利突破英国海上封锁线,抵达冰岛水域,大西洋航线已经在望,卢克纳尔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坏。

然而,25日,圣诞节的晨光刚刚笼罩海面,海鹰号就发现在自己的前方驶来一艘大型战舰,那桅杆上赫然飘扬着大不列颠的米字旗!

 来者,是英国皇家海军辅助巡洋舰复仇号。原来,英国人也不傻,该过年过年,但是估摸着德国人会乘这机会玩点儿花样,所以,巡逻上不但没有放松,而且特别加强了对于北海航道的监视。

 海鹰号和复仇号狭路相逢。

 海鹰号的火力只有两门107毫米炮,硬拼显然不是对手。然而,卢克纳尔并不紧张,他镇定自若的按照英国人的要求停船,迎接英国的检查员登船检查。

 英国的检查人员乘坐小艇登上了"挪威帆船伊尔马号",德国人紧张,英国人可不紧张,他们情绪不高,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如果认为这样一条古老的纵帆船是德国人的袭击舰实在滑稽,这种想法大概和中国足球队会夺取世界杯一样荒唐。英国人是理智民族,没有这种失去理性的想法。

 果然,卢克纳尔的这个古为今用的招数,除了他自己,十个有九个会认为是发疯。

 挪威船长卢克纳尔热情而自然的回答英国人的各种问题,航海日志有点儿模糊?可不是,都是这鬼天气搞的,上次我的船长室进水,所有文件都被泡汤啦。想看看船员舱室?没问题,跟我来。

 卢克纳尔的船员都结结巴巴的能讲一口英语,可是带着浓厚的挪威口音,和英国人交流起来很困难--苦功夫的训练派上了用场。英国人在船舱里看到墙壁上贴着挪威的风景,桌子上是给奥斯陆大学女朋友写的家信……哎,圣诞节还要出海,苦命啊。同病相怜的英国检查人员和卢克纳尔船长握握手,双方互致旅途愉快的信号后,英国水兵又忙着去找"真正的"德国袭击舰去了。

 看着复仇号远去的舰影,卢克纳尔点上一袋烟。

 远望大西洋上的船影,伯爵刀刻一样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显露出食肉动物的本相。

 1月9日,英国大型运输船皇家加蒂斯号在阿德雷斯群岛水面看到一条孤零零的老式帆船,这时,皇家加蒂斯号正照例从英国开往阿根廷,船上装载着5,000吨煤炭。那条帆船发现皇家加蒂斯号以后,打出了一个信号--"请通告正确的时间"。

 皇家加蒂斯号的波特老船长看到对方的桅杆上飘扬着中立国挪威的旗帜,感到颇为同情,也就是他这个岁数,还能够记得年轻的时候驾驶帆船是怎样的不容易--因为长期出海,如果时钟出了什么问题,无法搞清时间可是个大麻烦。波特船长不疑有他,渐渐驶近对方。

无庸多说,这条"时钟出了问题的挪威帆船",正是卢克纳尔的"海鹰号",皇家加蒂斯号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猎物。

 卢克纳尔已经观察了皇家加蒂斯号很久,尽管它没有悬挂国旗,还是判断出了它是一条英国船。不过,鉴于猎物太大,且看来马力强劲,卢克纳尔爵士可不想和它来一次赛跑,于是,就拿出了这个请君入瓮的招数。

 正当皇家加蒂斯号忙碌的用旗语向对方通报正确时间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发生了。那艘挪威帆船的国旗忽然降落,取而代之的是德国的海军旗!与此同时,帆船侧面的护板落下,亮出了闪光的炮口。

 卢克纳尔下令--向来船前方炮击警告停船!

 轰!海鹰号第一发炮弹出膛了。

 奇怪的是,面对炮击,皇家加蒂斯号却摆出一副毫无反应的姿态,既没有遵令停船,也没有加速逃跑,依然大大咧咧的开了过来。

 这个反常的架势,倒把卢克纳尔吓了一跳。

炮弹出膛以后,卢克纳尔等了好几分钟,但是皇家加蒂斯号毫无动静,船上的水手各忙各的接着发信号通知海鹰号现在是格林威治时间几点几分,仿佛德国人放得不是大炮而是炮仗!

 卢克纳尔下令第二次发炮警告,这次的炮弹直接打在了皇家加蒂斯号的船头前方。

 英国人终于有了反应,但不是停船投降,而是船头左右摇摆,像跳小步舞一样走起之字型的反潜航线来。

 莫名其妙的德国人连发两炮,一发打在皇家加蒂斯号船尾后方,一发超越桅顶。按照国际公法,拦截敌国商船,四发警告射击之后如果对方还要逃逸,就可以击沉了!

 还好,英国人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乖乖的挂起了白旗,停船投降了。

 皇家加蒂斯号是海鹰号的第一个牺牲品。

 卢克纳尔很有绅士风度的请英国人的所有船员转到海鹰号来,然后派一个小分队登上比海鹰号大三四倍的皇家加蒂斯号,炸开通海门,把它送进了海底。

 眼看着这条大船渐渐翻沉,卢克纳尔才饶有兴味的把还在伤心的波特船长请来了,坐下,倒上咖啡问--我开炮你怎么不停船啊?多危险呐。

 波特船长苦笑一声,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居然糊里糊涂让一条博物馆里出来的老古董给俘虏了。

 原来,海鹰号的伪装太逼真了,以至于它亮出德国海军水面袭击舰的身份,波特船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海鹰号第一次开炮,他的理解是对方在放礼炮,还觉得这位挪威船长很古典;海鹰号第二次开炮,因为炮弹在他前面爆炸,波特船长总算明白过来这不是礼节,但是他还是没意识到"海鹰号"是敌人,而认为是挪威人发现了德国潜艇,提醒他注意呢,所以他马上改走之字航线,躲避潜艇。然而海鹰号接着又是两炮,他这才如梦方醒,发现对方的桅杆上换成了德国海军旗,大炮正对着自己的驾驶室呢!

 从皇家加蒂斯号开始,协约国的船只在大西洋上就开始接二连三的落入卢克纳尔手中。

 10日,海鹰号的瞭望哨发现了一条没有国旗和船名的轮船迎面驶来,但是从船体特征看,这显然是一条英国船。

 卢克纳尔变了一个新的花样,他掉转航向,做出要横穿那条船前方航线的姿态。一般来说,对方船长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减速让道,因为帆船毕竟比不了汽船那样机动灵活,这是对弱者的照顾。就像马路上,如果您看见一辆汽车后窗户上贴着"实习期",总会让三分一样,是一种文明礼貌。如果对方减速,卢克纳尔就会顺势派人跳帮夺船

 不幸的是这条船的船长显然没有绅士精神,它大大咧咧的开过来,毫无减速的迹象,幸好德国水兵技术精湛,否则就要被这莽撞的家伙擦上了。

怎么净碰上这样的轴人呢?

 伯爵毕竟是海上老手,他索性操舵一个左转,和来船形成了平行的航向,同时,升旗,放警告炮,喊话--我是德意志皇家海军,来船停航!

 四发炮弹飞过,那条船猛然一顿,立即掉转航向,提升马力没命的逃跑。这还了得,面对人家的大炮,这么近还敢跑?我的船是追不上你,我的炮还能追不上你么?卢克纳尔下令开火。

 第一弹就击中对方烟囱,第二弹给船身开了个大窟窿,对方--满载法国陆军用砂糖的英国轮船伦蒂岛号终于停了下来。

 一队德国兵气势汹汹,如临大敌的就冲了上去,心想这船长真够横 --欺负饿们打帆的啊?逆会冒烟就以为饿们卖布的好欺负啊,不把饿们当菜啊!

 等冲进伦蒂岛号的船长室,才发现船长哆嗦的跟树叶子似的,哪有半点儿横劲儿啊。德国人不解了--你害怕还不赶紧停船,跑什么啊?

 船长光哆嗦不说话……

蒂岛号动作莽撞的逃跑行动使卢克纳尔以为会碰上一个胆大包天的英国船长,谁知道对方不但胆子不大而且很紧张。他详细的查问之后,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位船长实在是一个倒霉蛋,就在几个月前,他的船刚刚碰上了德国伪装袭击舰梅沃号,当然是人被抓,船被沉,而且还被迫签署了一份声明,表示不再参与英德战事。这当然是权宜之计。过后,船长换了份工作,又登上了伦蒂岛号,哪知道屁股还没坐热又碰上了卢克纳尔这个海上幽灵,他想着自己那份声明还在德国人手里,这要是再被抓去还能有好么?之所以拼命逃跑,他不是胆量大,是吓过头了。

 卢克纳尔耸耸肩,对这位船长抚慰了一番,让他和伦蒂岛号的船员转到海鹰号上来--伯爵心里明白这种强人所难的声明一文不值,所以也不深究。伦蒂岛号呢?那就不要客气了,海鹰号的厨房里装满计划给法国兵吃的砂糖以后,一阵炮击,这条运气不好的轮船就找海龙王开Party去了。

 1月21日,海鹰号渡过了赤道,进入南半球。就在这一天,他们又望见了下一个牺牲者,法国的查勒斯伯爵号。卢克纳尔准备故伎重施,再来一次"现在几点了" 的表演。但是不等他表演,法国人却主动的靠了上来,这运气好的卢克纳尔都不敢相信,当然二话不说,放炮升旗抓俘虏。原来,法国船的无线电发生了故障,已经有几天不知道新闻了,非常想从这些"挪威人"那里知道现在仗打到了什么地步…… 法国人如愿以偿了,他们得到了最新的作战新闻--"德国海军海鹰号袭击舰在南大西洋击沉法国船查勒斯伯爵号。"

 1月24日,击沉运载布匹的加拿大船佩西号。佩西号船长的新婚妻子是挪威人,小两口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所以干脆和丈夫一块儿出海看看风景。和海鹰号相逢的时候,看到丈夫三次升降挪威国旗致敬而对方毫无反应,不禁火冒三丈,准备乘小艇去向同胞找面子。结果,却成了海鹰号上第一个被俘的女客。卢克纳尔命令给船长和夫人开一个单间。

 2月4日,在狂风中追上了法国船安特南号。有趣的是安特南号也是一条优美的三桅帆船,因为协约国运力不足被临时拉来当运输船的。它的船长运动员出身,非常浪漫,在船舷画上了两排漂亮的炮窗,俨然古代战舰。航行中,这位船长惊异的发现一条同样古老的三桅帆船张上了满帆紧追过来--哈,和我赛船啊。法国佬不走脑子就升帆和卢克纳尔玩奥林匹克帆船大赛了。结果一追就是几十海里,两条帆船你追我赶,要是此时有别的船上来,肯定以为自己发生了时空错位。

 一赛好几个钟头,看看跑不过人家,法国船长佩服啊--都说我们法国人轴,这有比我还轴的!这船长下令减速,"当",给紧追不舍的海鹰号照了张相,准备和人家交个朋友,问问挪威人玩帆怎么玩的那么好。这时候,他才发现人家的桅杆上,挂着一面德国海军的黑鹰旗……

后来有人和卢克纳尔说,伯爵你真是浪漫,人家用帆你也用帆,费厄波赖精神。

 伯爵一声苦笑--哪儿啊,那是我的蒸汽机出故障了……

 2月9日,捕获意大利船布宜诺斯艾利斯号。

 2月26日,捕获加拿大船英约曼号,这位船长也是带夫人的,受到了佩西号船长夫人的热烈欢迎。

 2月27日,捕获法国船拉.罗奇法库德号。

 3月5日,捕获法国船杜普勒号。

 海鹰号手风极顺,但是,也有让卢克纳尔伤心动情的时候。

 2月19日,海鹰号追上了陈旧的英国船平摩尔号,轻而易举地将其俘获。

 但是,当炮手准备摧毁这条老船的时候,卢克纳尔却拦住了他。平时诙谐幽默的伯爵眼圈红了,他放下小艇登上平摩尔号,让部下离去,说是要一个人在船上呆一会儿。

伯爵的伤情自有他的道理。

 原来,这艘平摩尔号和伯爵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缘分,早年闯世界的时候,伯爵就在这条船上当过酒吧侍者和下等海员,航行过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已经十几年过去了,想不到平摩尔号成了自己的俘虏。伯爵后来回忆,在平摩尔号上,自己当年的住舱还是老样子,他走到船尾,甚至发现自己少年值更时为了打发时光刻在舱板上的化名--菲力克斯.洛克纳还依稀可辨。

 伯爵在平摩尔号上徘徊良久,最终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返回海鹰号,命令部下执行沉船命令。

 一声巨响,随着放在舱底的炸药爆炸,平摩尔号缓缓倾斜,平静的沉入水下。伯爵把自己关在舱里,直到平摩尔号完全消失,不忍走上甲板来看它的最后命运。

 一连串神秘的船只失踪,引发了英国海军的极大注意,尤其是拉.罗奇法库德号和杜普勒号共计携载了一万吨智利产的优质硝石,是制造弹药的重要原料,它们的失踪严重影响了兵工厂的正常工作。

 英国海军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把失踪船只的位置连起来,很快就出现了一条清晰的纵贯大西洋的航迹,据此判断,在大西洋上,显然出现了一条新的德国袭击舰。

 海军部向北海上的封锁舰队询问是否有德国军舰突破了封锁?

 舰队司令的回答非常干脆--NO。

 那么,会不会是有德国军舰避开了你们的封锁,溜进大西洋?

 这实在是一个没脑子的问题,连圣诞节都不能回家的舰队司令觉得这个问题伤害了自己的荣誉,不高兴了,发回一封相当长的回信,内容堪称经典--"……我的封锁线是北海上的铜墙铁壁,就是一条鱼想从北海游进大西洋,它也得向我打个报告,说明白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为什么要去……"

 古代迦太基将领曾经自豪的说过:"没有我们的允许,罗马人休想用地中海的水洗手。"

 两个回答同样的骄傲,同样的精彩。

 海军部没敢再问,但是心里未必相信这个豪迈的回答,过去的一年里,德国人的袭击舰已经有好几艘溜进了大西洋,比如梅沃号、狼号……甚至顺利返航,潜水艇就更别说啦,"北海上的铜墙铁壁"只怕未必那么天衣无缝。

 但是,这条暗藏的袭击舰透着古怪。

 失踪船只的航迹遍布赤道南北,这样长的续航力,显然不是当时的潜艇能为,那么,是德国人的水面袭击舰?

 这几乎是确定的结论,然而,英国人无法解释三个问题--

第一,这条航线附近英法军舰经常活动,但是从来没有和这条袭击舰相遇过。英国海军部下令所属舰只对航线附近的所有远洋轮过篦子一样来回筛了几遍,除了闹得人人自危,收获一堆中立国的抗议以外一无所获。这么大的敌舰又不能飞,难道她会隐身?

 第二,德国海军袭击舰有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它没有固定的燃料补给,这大大限制了它们的活动能力。包括著名的科尼斯堡号巡洋舰都吃了这个亏。那时候的船只燃料都是笨重的优质煤炭,这东西可不是哪儿都有,这条新冒出来的水面袭击舰居然没有任何补给的在漫长的几个月内,几千海里的航线上漫游,不断造成船只损失,它的煤从哪儿来的呢?

 有人说像埃姆登号也能活动好几个月,靠的是缴获敌船的煤炭吗。

 但是这次的情况肯定不是这么回事,因为搬运煤炭这种笨重东西需要相当的时间,-- 您家过冬的蜂窝煤还得拉好几板车呢。皇家加蒂斯号上的几千吨煤,要都搬到德国人的船上得几天的功夫,但这次失踪的船只往往是很短时间就失去了踪影,显然是德国人一截住它就很快击沉了,对船上的煤不屑一顾。

 难道德国人是靠太阳能航行的吗?这也太超前了。

 第三,一般德国水面袭击舰常常遇到两种麻烦,要么是拦截了中立国的船只,发现弄错后放行,此后它的行踪自然暴露;要么在救生艇上漂泊的遇难船员获救,自然也就知道了德国人的行迹。

 然而,这次的事情也很邪门,这一时期,中立国的商船从未遭到过可疑船只的拦截,而且,失踪船上的人员也像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了踪影。所以英国人只是推测有这样一条船,但是敌舰究竟是何方神圣,长什么样,有多大的战斗力,完全没有概念。

 英国人觉得奇怪,德国船如果不靠近,怎能区分出对方是不是中立国的船只呢?失踪船只的船员怎么会一个都没有获救的呢?

 越想越想不明白,气得发疯的英国海军部一面通知沿线舰只加强戒备,一面把这条德国袭击舰命名为"海上幽灵"了。

 后来卢克纳尔知道了这个外号,还很满意。事实上,这三个问题都并不难解答。

 对于第一个问题,海鹰号当然不会隐身,英国的军舰其实多次和它碰过头,但它那一副老古董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把它和德国袭击舰联系起来。

这就像今天,你如果想袭击布什,一个壮小伙子实枪荷弹大概还没接近就让保安给毙了,要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手提包里装块板砖可能不费劲就把他开了。

出其不意,海鹰号就是那个手提袋里装板砖的老太太。

 英国人的脑子比卢克纳尔慢半拍,做梦也想不到现代社会还有用如此过时兵器的古代武士。

 第二个问题的回答就更简单了,海鹰号不是帆船吗?它要煤干什么?它不是超前,而是太落后啊。

 第三个问题比较复杂,一般的德国水面袭击舰,要识别对方是否是中立国船只,需冒险靠近对方,很容易被看出狐狸尾巴。但海鹰号这样一条老帆船,就在人家眼皮底下成天逛游,又有谁会注意它?所以它真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自然不会拦错人了。

 至于船员们哪儿去了?那就该想到卢克纳尔爵士的先见之明--在海鹰号上有四百个多余的铺位呢。

 伯爵的船上,很快就多了几百名乘客--还有大约一百只猫。

 因为所有的失踪船只上无一船员获救,英国海军部开始怀疑德国人是不是伤天害理的把船上的水手统统干掉了。沉重的阴云压在每一个失踪水手家庭的头上。

 然而,就在这同时,红日西沉的时候,一个德国水兵恭敬的走进舱室,对原皇家加蒂斯号的波特船长敬了个礼,说:"船长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波特船长点点头,拿上帽子走出房间,看到其他几位被俘的船长也悠然地走出了自己的舱室,和两位船长夫人一起说笑着走向海鹰号的船长餐厅。在那里,他们照例和卢克纳尔伯爵一起共进晚餐。

 虽然不可思议,但这在海鹰号上是一个每天习以为常的场面。卢克纳尔被称为一个古代的骑士,并不仅仅因为他的海鹰号应该属于上一个世纪。实际上伯爵极富有古典的绅士气度。卢克纳尔给了他的俘虏最大限度的自由,如果没有战斗和被发现的危险,大多数人像船客一样可以在甲板上散步,因为总是能从新猎获船只的厨房里弄来好酒和花样翻新的好吃的,这些被俘的船员可以喝到法国的葡萄酒,还可以品尝到美国来的培根火腿,很多船员后来回忆,被俘期间的伙食和床铺比被俘前还好。

 被俘虏的船长们组成了一个"船长俱乐部",他们享有每天和卢克纳尔船长共进晚餐的乐趣。随着航程的增长,这种晚餐会的成员不断的增加……

晚餐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各位船长可以分享彼此在世界各地的有趣经历。不过,谁也没有卢克纳尔的故事精彩,伯爵讲到他小的时候怎样在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膝上玩耍,也讲到自己在宴会上怎样给威廉二世变魔术--在神出鬼没的把一个苹果变得失踪以后,伯爵走向皇帝说道,陛下,请您摸一下口袋……还有在智利因为偷了一头猪被送上法庭,当然也有凄惨的,伯爵在牙买加因为没钱曾经被人扔出旅馆险些饿死,幸好当地的一些水手帮了他的忙。

 尽管伯爵的正规学校教育只到十岁,但是家庭的影响,丰富的生活经验带给了他真正的魅力和幽默的口才,听伯爵讲自己的传奇经历渐渐成了饭桌上的节目。当时的听众们敬佩之余也不免怀疑故事的真实性,但是后来证明,伯爵讲的都不是吹牛。

 卢克纳尔在日德兰海战中是战列舰主炮的炮长,他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坚定自若。然而,"海上的幽灵"在战场之外,是一个宽厚的长者。

 "我有足够的勇敢去击沉敌船,"伯爵后来写道,"但是我无法承受把一个孩子杀死给他母亲带来的悲伤……我的战争不是为夺去生命。我常常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我杀害了另一个儿子,他的母亲会怎样的悲伤啊。"

 伯爵并不是伪善,这种骑士精神贯穿他的一生,也正因此这个耿直的老军人无法接受纳粹的理念,希特勒曾经因为伯爵的倾向冻结了他的账户。

 在每次作战中,他都尽全力避免杀伤对方的人员,也避免自己部下的伤亡。在要求对方弃船的时候,他总是要求确认船上的船员全部安全的转移到了自己的船上,甚至,要求对方一定要把用来捕鼠的船猫也一同带来。那时的船舶为了对付老鼠总是带着猫的,这些猫甚至在海鹰号上生小猫,结果,海鹰号上的猫儿很快超过了三位数,当然,海鹰号是不用担心长老鼠了……

 唯一的例外是1917年3月11日,海鹰号碰上了英国运输舰霍华茨号。霍华茨号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它的主炮口径127毫米,比海鹰号的还要大。对比了实力以后,卢克纳尔决定智取。

 再玩"现在几点了"的游戏,未免有些老套,这次伯爵演出的是一出灾难片 --船上火警。霍华茨号只见这艘挪威帆船上面浓烟滚滚,水手们纷纷上小艇逃亡,还有一个"船长夫人"在船上大声呼救(德国水兵扮装的,不过衣服可能是借用俘虏里面两位夫人的正牌货)。

 英雄救美,霍华茨号立即赶上去救援。结果,海鹰号升旗放炮一气呵成,不等它的水兵跑上炮位霍华茨号就已经当了俘虏。混乱中霍华茨号的电报员准备发报告警告,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海鹰号炮击了霍华茨号的无线电室。无线电发报员,16岁的道格拉斯·佩奇不幸负伤,因伤重死亡。

 卢克纳尔给佩奇家写的慰问信和其他物品,这封信情真意切,而且详细地描述了给佩奇实行海葬的过程。

 这是海鹰号漫长的征战过程中,唯一一次造成的人命损失 -------给敌人的,和给自己的。

也许有朋友会问,为什么对别的船海鹰号不去炮轰它的无线电室呢?

 兄弟对这个问题在史料中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但确实有人讨论过这个问题,普遍的看法是海鹰号作战皆为奇袭,当时远洋船只的无线电室都在舰桥,目标明显,海鹰号每次都是近距离下手,炮口直指对方的舰桥,如果对方敢发电报,马上发炮。

 这时候的协约国海员大概缺少亡命之徒--亡命之徒都到各国海军服役去了,所以看这个架势多半乖乖举手投降,跟今天遇上劫机的一样--活捉匪徒是次要的,安全降落才是第一位的。当然这个逻辑如果碰上拉登肯定不对劲,但卢克纳尔那个时代,对拉登还没概念呢。

 我在研究海鹰号的火炮布置后感觉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海鹰号装备两门107毫米炮(这个口径有点儿古怪),一左一右,都藏在前甲板的首楼里面,有点儿像北洋水师的超勇号和扬威号巡洋舰的主炮,也有点儿像黄花鱼的两只眼睛。

 海鹰号这样布置主炮是为了从外观上看不出来它有武装,需要使用的时候,可以像超勇号一样从首楼的窗口往外打,也可以把首楼两侧的舷板放下,亮出火炮来打。这两门火炮可以转动,但是射界比较窄,前面说了,它这两门炮布置的像黄花鱼的眼睛,您能想象黄花鱼两只眼睛都跑到一面来吗?那就不是黄花鱼了,变比目鱼了。无论怎样,海鹰号朝一侧只能有一门炮开火。

 所以,正常情况下它一抓到猎物,火炮马上指向对方的舰桥,这样一吓唬,事半功倍。

 然而,霍华茨号比较特别,它的上面装有一门127毫米火炮,加上吨位大,马力强,如果硬碰硬打起来,只怕海鹰号还不是它的对手。

 好在海鹰号是偷袭,前面说了,那一次海鹰号是伪装海难的,霍华茨号的船员已经在海上好久了,看到遇难船上还有漂亮的船长夫人在呼救(德国水兵中的小白脸打扮的),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小艇来救美,挤不上去的也趴在船边看热闹,等明白过味来对方是敌人,已经来不及抵抗了。

 但是海鹰号的火炮,这次也不会指向敌人的舰桥,而是指向威胁最大的霍华茨号尾部的127毫米炮炮位,意思是谁敢上炮位我就不客气。

 佩奇这个愣头青看看没人盯着就跑去发报了,估计要是大炮指着,小伙子也未必会去逞能把小命丢了……

 击沉霍华茨号不久,伯爵就碰上了麻烦。

 这个麻烦并不是英国海军,英国人的外号是"约翰牛",犟啊,好面子,海鹰号一通折腾把牛脾气逗上来了,弄得航线上满是英国军舰,还不时向海鹰号发信号--你们碰上过德国的海上袭击舰吗?……

见多了,伯爵对这些大牛倒也司空见惯,只是英国海军的大牛们几个月一无所获,快气成疯牛了。

 麻烦的是400个铺位渐渐被俘虏占满了,(还有一百多只猫),以后还怎么打仗呢?再抓了敌船,船员往哪儿放呢?

 于是,卢克纳尔就和俘虏的几个船长商量 --要不,放你们回家?腾出铺位来放新的俘虏?

 那几个船长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尊敬的伯爵,这可不行,按照法律,如果释放我们,只要到达港口,我们就有义务向本国海军汇报贵舰的行踪和情报,贵舰航速太慢,那样您肯定被英国牛牛抓去啦。

 双方都够绅士的。

 伯爵毕竟脑子快,他看好目标,一个突袭,活擒了法国船康布伦号。这是一艘帆船,正在横渡南大西洋途中。卢克纳尔上船看看,发现这条船一没有蒸汽机,二没有发报机,伯爵很满意。

 倒霉的法国船长壮着胆子问伯爵:"您准备击沉我的船吗?"

 伯爵微笑道:"不,我只准备阉了它。"

 法国船长心虚地看看自己的两腿中间,感到一阵发寒。

这位法国船长听到卢克纳尔伯爵的话,恐怕不免有些心头发颤。一条船怎么能阉?会不会伯爵大人的法语水平有限,把对象说错了?如果要阉的不是船,难道是……这种事,想问,还不敢问,真是欲说还休。

 其实卢克纳尔的法语很好,后来伯爵夫妇到法国旅行的时候在当地人中很少被发现是外国人,所以船长这种担心纯属多余。

 题外话,法国大革命为什么折腾了那样多年?我的感觉是法国人虽然浪漫,却缺少跳跃性思维,以至于只发明了断头机--热衷革命的法国人是不怕砍头的。其实法国人浪漫得很,阉了他只怕比杀了他更可怕。攻打巴士底狱以后,如果把维护社会秩序的工作交给魏公公的东厂来办,只怕拿破仑时代都不会存在。

 晚餐会上,卢克纳尔把这位十五个吊桶打水的法国船长介绍给Captain Club的其他成员们,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诉大家--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准备和各位说再见了,希望各位很快就可以顺利回家--我准备释放船上的"客人"们,但是有一个条件。

 听到这个宣布,能回家船长们都很高兴,不过大家都是绅士,于是其中一位就对伯爵说话了--很感谢您的深情厚意,但是,船长先生的条件如果和我们的义务和法律相抵触,我们将无法接受。

 伯爵说没问题,我的条件就是--你们将乘康布伦号离开,开往最近的巴西海岸,请你们在到港之前,不要主动向协约国方面通知我舰的行踪。

 说白了,就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船长们发现伯爵这个条件很有意思--当时的国际公法对于遭到敌人袭击俘虏之船员有如下的要求--返回本方或中立国控制港口,或者获救的同时,有尽快报告袭击者情况的义务。然而,这个要求有个漏洞正好被伯爵利用--在大洋中放大家乘康布伦号走,到岸之前尚未进入港口,当然没有报告的义务,同时康布伦号是一艘排水量1,830吨,航行稳定安全,满不错的船,由船员们自己驾驶,路上也没有需要救援的地方,"获救"无从说起。

 每一位船长都宣誓不在路上主动"和陌生人说话",同时保证获释后康布伦号将直驶里约热内卢。事实上,他们的确遵守了自己的诺言。

 得到这样的承诺以后,伯爵还有两件事情要做。

第一,他要求Captain Club选出一位船长指挥康布伦号,这是因为他要释放的船长有十几位,哪国的都有,这要是放到一条船上大家都指挥起来,肯定和桃谷六仙给令狐冲治病一样各有各的高招,不打起来才怪呢,所以先要明确指挥权。船长们认为伯爵说的有理,他们选出资格最老的平摩尔号船长穆兰为总指挥。

 第二,他下令搬运足够数量的食物和饮水上康布伦号--船长们对此有些疑惑,因为康布伦号开往最近的里约热内卢,按照他们的估算,两天足够了,德国人搬上船的东西显然有些过多。

 直到第二天,伯爵送263名获释男女乘客登上康布伦号的时候,船长们才恍然大悟 --这康布伦号怎么看怎么别扭--昨天夜里,卢克纳尔的部下把这条帆船三根桅杆的第二节以上部分全都砍掉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康布伦号虽然依然可以航行,但是靠仅剩下的帆会慢得像头牛,到里约热内卢恐怕要十几天。--原来船是这个阉法啊!

 -- 法国船长可以安心了。

 双方依依惜别以后,毕竟有十几位船长盯着,被阉了的康布伦号还是顺利到达了巴西,而且,一上岸就按照惯例立即通知英国海军关于海鹰号的情况。

 如梦方醒的英国海军不能不佩服卢克纳尔的狡猾和周到。

佩服归佩服,英国皇家海军的战舰立即扑向了南大西洋,这次,该轮到所有的帆船船长倒霉了,英国人不分青红皂白,对每艘没有烟囱的船严加盘查。

 英军搜索海鹰号的阵容包括--装甲巡洋舰兰开斯特号、奥贝塔号,辅助巡洋舰奥兰多号、斯特本孙号、亚马孙号等,在南大西洋上撒开了一张严密的罗网。

 然而,这一切都是白忙活,气势汹汹的英国舰队折腾得晕头转向却一无所获,海鹰号又失踪了。

就在英国皇家海军调兵遣将的时候,冯.卢克纳尔伯爵却在祭奠他的一位老朋友。

 被"阉掉"的康布伦号毕竟手术后动作不够灵活,晃荡了半个月才到达里约,海鹰号已经利用这段争取到的时间,全速南下,经过福克兰群岛直奔南美洲最南端的合恩角。

 福克兰群岛,又名马尔维纳斯群岛,主要由东西两大岛组成,是一片泥炭和山峦满布的荒僻土地,因为气候寒冷,交通不便而人烟稀少。但是,在二十世纪里,围绕着这片荒凉的海岛,先后爆发了两次激烈的海战。

 1914年12月,刚刚在科罗内尔海战中击沉了英国装甲巡洋舰好望角号和蒙默斯号的德国东方舰队,在这里自投罗网。它们试图突袭福克兰群岛首府斯坦利港,却正撞入来截击的英国海军舰队阵中,一场恶战,拥有两艘战列巡洋舰无敌号和不屈号的英国舰队无论吨位火力还是速度都占有绝对优势,干净利落的为好望角号上的克拉多克将军报了仇。德军除轻巡洋舰德累斯顿号冒死突围外全军覆没。由于福克兰群岛海域气候严寒,风浪猛烈,德国海军名将,舰队司令斯佩中将以下的两千余德军官兵落水后绝大多数未能获救,葬身鱼腹,一度辉煌的德国东方舰队灰飞烟灭。

 1982年,另一场战斗再次映红了南大西洋冰冷的海水,这一次,是一直和英国争夺该群岛主权的阿根廷,在得知英国最后一艘大型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退役的消息以后,和老牌的英帝国摊牌了。阿根廷突击队一夜之间攻占马尔维纳斯。消息传来,大不列颠震怒了,争论不休的议会多少年来第一次发出了一个共同的声音--战争!"铁女人"撒切尔夫人调动大英帝国几乎所有的战舰,远征万里,收复福克兰。她赌赢了,英国人指着斯坦利港的米字旗宣布:狮子虽然老迈,依然能够咆哮……

 但是,狮子毕竟老了,六十年前,大英帝国的舰队只要伸出一个指头,就可以压垮一个海军强国,而英国和阿根廷的战争中,可怜的英国海军航空兵甚至无力覆盖自己舰队顶上的天空。

 假如长眠大海的斯佩伯爵看到安德鲁王子开着直升机冲向阿根廷人的导弹,来引诱它偏离目标,不知道老将军的心情又是如何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英国,德国,这些大陆的老牌帝国都衰落了,星条旗的光芒正在大洋上闪耀。

 斯佩伯爵正是卢克纳尔的良师益友,当海鹰号经过这片曾经被双方炮火染红的海面时,卢克纳尔下令减速,举行了一个庄重的悼念仪式,来纪念在海战中阵亡的德国海军官兵。

 祭奠仪式的高潮,是海鹰号的船员把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沉入大海,这个十字架,是用海鹰号猎获的敌船材料制造的。

 仪式之后,卢克纳尔长出一口气,下令海鹰号继续南进,绕过合恩角,前面,就是世界第一大洋--太平洋,这里的人们,大多对此时在欧洲发生的激战还仿佛另一个星球一样遥远。

 让英国人在大西洋继续折腾吧。伯爵的目光,投向了太平洋辽阔的海面。

4月18日,进入太平洋以后的冯.卢克纳尔转而率舰向北航行,开往太平洋中部的贸易航线。

 让我们从海鹰号上暂时移开目光,升上云端看一下当时世界的全景吧。

 1917年的欧洲正打得如火如荼,西线,德军退守兴登堡防线,英法联军发动狂攻,伤亡惨重却毫无进展--值的一提的是为了避免法国单独与德国议和,每当西线稍有平静,英国人总是主动挑起疯狂的混战,因为英国人原来有个外号叫作"约翰牛"。于是,这一段在西线大家就给异常好斗的英国人起了个更响亮的绰号--"疯牛"。不过当时的英国兵想不到这独特的词汇将在八十年后大放光彩。

 东线,俄国袭击德奥西南战线,斗到酣处,双方把重炮装在装甲列车上,如同古代骑士一样对开狂轰……最终俄军失利,伤亡三十三万人。

 中东,沙特阿拉伯(汉志)对德宣战。

 东方,中国等国卷入战争,北洋军阀政府下令对德参战。

 世界在流血和呻吟。

 然而,海鹰号的水兵们在这个时候却过着悠闲的日子,吃吃热带水果、钓钓鱼,弟兄们的体重普遍增加了。此时的太平洋依然是一片和平景象,英国人的舰队还在南大西洋如没头苍蝇般的到处搜捕一条"三根桅杆的格拉斯哥造纵帆船",没人打搅水兵们平静的生活。

 但是,这里也绝少英法商船的踪影-- 英法船只这时都在大西洋上奔忙,往欧洲跑运输呢。卢克纳尔觉得有些落寂。瞭望哨伸长了脖子,好容易在天边发现一片挂着英国旗的帆影,铆足了劲儿追上去,对方却毫无惧色迎上前来,细看之下原来是当地土人的一条大独木舟,挂面英国旗纯属喜欢它花花绿绿的颜色,还需要发炮,升旗吗?人家举着椰子来换烟抽呢。

 作完交易卢克纳尔颇为懊丧,一个多月里面有两次看到汽船的影子,又发现是属于美国的定期班轮,只好放过--不能打中立的美国船,这一点海军高层曾经反复强调,因为假如美国参战,德国人将更加被动,而在中立国的船只前面,伯爵也不愿意抛头露面,毕竟海鹰号是出来捕猎的狐狸,万一把尾巴露出来不是玩的。

 喜欢凑热闹的却不请自来,6月14日,航行在圣诞岛附近的海鹰号发现一条挂着星条旗的船大大咧咧迎面开来,船上发出的信号是:"有什么新闻吗?"

卢克纳尔不想多事,不改变航向的回答:"没有。"

 那条船却改变航向,亲热地凑了过来,没办法德国人只好装模作样的表示友好了。来的是美国船约翰逊号,上面的老美站在船舷上大声喊着问:"嘿,老哥,有啥小道消息没有?自从参战以来我们还没有看过报纸呐!"

 参战?美国参战啦?!

 卢克纳尔吃了一惊,不动声色地应付着美国佬,一边旁敲侧击着,几下子就弄明白了真情--美国已经在4月借口抗议无限制潜水艇战对德宣战。

 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如此,德国打赢战争的可能更加微乎其微了。

 然而,对卢克纳尔来说,这消息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约翰逊号马上成了德国海军在太平洋抓到的第一个美国战利品。

 把无限抓狂,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美国水手们送进俘虏的住舱,卢克纳尔马上开始追杀新的目标。第二天,截获美国商船斯拉德号。7月8日,再次捕获美国商船马尼拉号。

 有了新的战果,伯爵顿时振奋起来。这个地方英国人鞭长莫及,简直是袭击舰的理想战场,卢克纳尔准备大干一场。

 航行到社会群岛附近,水兵报告伯爵舰上的淡水储备需要补充了,伯爵看看海图,决定选择风平浪静又没有敌人驻防的莫皮拉环礁靠岸补给。

 8月1日,海鹰号驶进莫皮拉环礁的礁湖入口,深浅不一的礁盘把海水变幻出碧绿,浅蓝,鹅黄等种种奇妙的颜色,小鱼在船边嬉戏,一连串的小岛环绕礁湖,如同翡翠和珍珠,在和平时期,这里大概会是亿万富翁理想的度假胜地。海鹰号的水手们心旷神怡,伯爵一面老练的操纵海鹰号,轻灵的避开水下的礁石,一面愉快的对俘虏们宣布-- 莫皮拉据说是一个无人岛,但是盛产椰子和海龟,明天,我们将一起在岛上来一次BBQ,享受美好时光。

 水手和俘虏们一同欢呼起来。

 但是伯爵并不知道,也许就是这阵欢呼,惊醒了一个睡在海底的恶魔,它在两千米深的海底,已经等待海鹰号好久了。

 这个恶魔,远比伯爵小心躲避的英国皇家海军可怕得多。

8月2日清晨,卢克纳尔指挥着海鹰号,强妙地避开礁石,抛锚在莫皮拉环礁的礁湖中,实枪荷弹的德国水兵在大副克宁上尉的率领下登上莫皮拉岛--上尉发现岛上除了几个土著的卡纳克人在抓海龟以外,一无人迹。满意的卢克纳尔开始让船上的摩托艇运送人员上岸,准备BBQ……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料不到的突变发生了。

 上午9点30分,太平洋平静的海面忽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喧嚣,剧烈的震荡起来,一道二十英尺高的巨浪腾空而起,直奔毫无戒备的海鹰号。正在驾驶摩托艇运送物资的德国水兵只觉得一道水墙直追上来,不等反应,已经连人带艇被甩上了珊瑚礁的岸边。

 卢克纳尔的机智可以对付强大的英国海军,但是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却变得毫无用处--他碰上了一次剧烈的海底地震!

 2004年12月27日,所有电视台,电台都在紧急播放着一则恐怖的新闻--印度洋苏门答腊海区发生一次海底地震,由此引发的剧烈海啸在瞬间席卷孟加拉、斯里兰卡、印度、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肯尼亚、马尔代夫等国,仅在印尼一国,就造成二十二万人的死亡……

 卢克纳尔碰上的,就是这个魔鬼。

 当2004年年底印度洋大海啸发生的时候,我的一位信奉通灵的朋友说,这是因为上帝在年底结算的时候,这一年"收人"的指标没有达到,所以……如果这样说,那么,卢克纳尔遇到的这次海啸,无疑也该归于天意了。因为海鹰号太传奇,太出色了,当它走到好运的尽头,上帝实在舍不得把它送到任何一艘英国人的战舰炮口下面,所以……所以他只好自己来摧毁它了。

 这样说来,用海啸中止海鹰号的故事,还是上帝对海鹰号的溺爱吧。

 好在卢克纳尔遇到的这次水下地震比苏门答腊地震还是要小一些,所以,只是把海鹰号高高抬起,然后重重地抛上了礁盘。但是,幸运的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倒霉的德国人惊魂稍定,连忙检查损失,发现海鹰号已经高高的搁上了礁盘,等到伯爵下到底舱,他马上就认识到自己的船已经不可救药,海鹰号的龙骨已经在这一击之下断成了两截。

 船的龙骨折断,就如同人的脊梁骨断掉了,属于致命伤。

 据说,战后卢克纳尔伯爵回到柏林汇报海鹰号的损失时,当局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的解释,一条纵横万里的袭击舰,居然会被地震给摧毁了,天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这不是跟奥运会射击冠军打错靶一样天方夜谭的事情吗?

 为此,伯爵受到了不少非难。

但是,1976年,一位研究欧洲战史的法国人达尔蒙特博士通过研究资料证实,1917年8月2日早晨,社会群岛附近,的确发生了一次水下地震,它造成的海啸到达500公里以外的斐济时,依然造成了两米多高的大浪。

 看来,卢克纳尔并没有说谎,海鹰号的确是被上帝中了彩。

 没办法,海上幽灵只好暂时当救灾队员了,好在这场灾难中人员无一伤亡,摩托艇虽然损坏,还有两条十米长的小艇可以使用。

 在将大部分食物,弹药等物资移上岸后,卢克纳尔下令焚毁了座礁的海鹰号。

 于是,所有的人员,包括德国水兵和战俘,都转移到了莫比尔环礁,这里虽然无人,但是物产丰富,饿,是饿不死的。

 卢克纳尔审视情况,下达了命令--自己率领一队人马,乘坐小艇划往500公里以外的斐济,希望在那里截一条船回来搭救其他的弟兄们,大副克宁上尉负责岛上剩余的人员。

 伯爵一行于8月20日离开,他们历经风雨,坚韧地划过了茫茫大海,在经过一些岛屿的时候,德国人声称自己是正和人打赌划桨横渡太平洋的丹麦海员,从而获得了热烈的帮助,遗憾的是当他们接近目的地时,却被斐济警察局一位大胆的希尔警官看出了破绽,率领海上警察包围小艇,迫使伯爵做出了投降的决定--有趣的是当伯爵缴枪投降以后,双方都大吃一惊,因为希尔警官把他们当作了德国潜艇上的遇难艇员,没想到他们有这样好的装备,而卢克纳尔感到万分沮丧的是他发现希尔警官手里居然除了警棍手铐并无其他武器。

 伯爵的战争结束了。

 值得一提的是留在岛上的克宁上尉一行,这位克宁上尉也是个富有想象力的家伙,伯爵走后,这位大副日夜举火求救,引来一条法国船鹿特斯号,结果鹿特斯号的船员稀里糊涂地成了克宁上尉的俘虏。上尉把人员转移到鹿特斯号上,继续他的旅程。不幸,因为没有伯爵掌舵,这条船在美洲海岸触了礁。这一次他不再有活捉鹿特斯号的好运,全体人员成了俘虏……

 战后的冯·卢克纳尔,成了一名周游世界的旅行家。当希特勒掌权,德国走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这位老船长却悄然远离了军队,伯爵高尚的人格使他无法接受纳粹的理念。因为营救被纳粹迫害的人士,希特勒冻结了伯爵的账户。但这不能让精力充沛的伯爵"安分守己",当盟军的轰炸机开始轰炸德国本土的时候,他却利用在盟军中的老朋友--他当年的俘虏有的已经身居高位--使盟军承诺不轰炸他的故乡哈勒尔!

这种"里通外国"的行为被纳粹觉察以后,伯爵只好选择了流亡。

 当二战结束以后,伯爵返回他的故乡。这时,他发现盟军也以那种早已被人忘却的骑士精神恪守了对伯爵的诺言--他看到的是一座完整无损的哈勒尔城。哈勒尔的居民在街道两旁排成队伍,欢迎他们的英雄和恩人回家。

 1966年,耄耋之年的冯·卢克纳尔在故乡哈勒尔悠然辞世,这位对"海上幽灵"的外号自鸣得意的老船长,在暮年最为欣慰的就是自己在战功赫赫的征途中,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双方人命的伤亡--冯·卢克纳尔率领海鹰号在8个月的征战中击沉了十四条敌船,俘虏了462名敌人,却只有1人在他的作战中死亡,而他的部下,无一伤亡,在战争日益残酷的世界,这样的战绩既空前,恐怕也将绝后。

 斯人已逝,留下的,只有一段老船长的传奇,和后人记忆里最后一艘神出鬼没的古老风帆战舰--卢克纳尔伯爵的海鹰号。


补几张图


猎杀非洲豹


 1915年1月1日,新年,非洲东海岸拉斐济河口。

 电报,英国皇家海军二等巡洋舰狐狸号(HMS Fox)致德国皇家海军轻巡洋舰柯尼斯堡号:

 "We Wish you a Happy New Year and hope to see you soon。"(我们祝您有一个快乐的新年,并热切地盼望着尽快与您会面)

 回电,德国皇家海军轻巡洋舰柯尼斯堡号(SMS Konisberg)致皇家海军二等巡洋舰狐狸号:

 "Thanks,Same to you, if you wish to see me, I am always at home。"(谢谢,给您同样的祝福。如果您肯折节来访,我家大门总是打开。)

 看起来,双方热情友好,风度翩翩,好像是英文贺年短信的范文。但如果看看时间就会感到事情有点儿不对。1915年,这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激战正酣的时候,英国人和德国人在西线的战斗中正血流成河呢。

 这是互致新年问候的时候吗?

 当然,一战中两支皇家海军都以绅士风度著称,日德兰大海战的时候英国海军的军官们都是换上盛装礼服投入战斗的,也许人家就是这么浪漫客气呢?

 绅士风度是有这么回事儿的,但在此时此地,至少英国人肯定不是这个心情,那封狐狸号发出的贺年信纯属挑衅,翻译过来就是:"你小子命好啊,居然熬到过年了,别着急,乐一天是一天吧,等我们进去就是你的末日!"

 貌似憨厚的柯尼斯堡号舰长鲁夫回信更是迹近调戏:"好啊,有种你就进来,我在床上等你。"

 要说狐狸号上英国海军的心情,绝对和贺年信上的礼貌风马牛不相及,假如弟兄们懂中国土匪的黑话,早就把崔三爷杀栾警尉时候那句台词喊出来了:"宰了猫头鹰,我好益寿延年。"

这"猫头鹰",就是深藏在拉斐济三角洲水道内部的德国巡洋舰柯尼斯堡号。

 别看喊的凶,狐狸号还真没胆进去(德国人拿着大棒子在里头等着呢),只能对丛林背后的柯尼斯堡号咬牙切齿。

 这艘神出鬼没的德国军舰躲在拉斐济三角洲里,已经和河口外的英国分舰队捉了三个多月的迷藏。面对这片如同兔子窝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湿地,兵力火力占绝对优势的英国人要进进不去,要打打不着,抽冷子还要挨上一炮,就像一头含着刺猬的老虎。南半球的季节与北方相反,新年正是盛暑时节,酷日如焚,大海晒得几乎冒泡,拉开封锁线的英国兵坐在铁壳的军舰上,浮在冒泡的海水里,简直就是一盘盘活色生香的铁板烧牛肉。反之德国人呢?拉斐济三角洲至今绿阴密布,鸟兽繁聚,是著名的旅游避暑胜地,德国兵把军舰往岸边儿一靠,大树上拉了吊床,凉风习习下听听鸟鸣,弹弹吉他看看风景,抽冷子对着英国人的屁股开上两炮,间或鲁夫舰长还带几个水兵上岸打个野味儿啥的让土著厨子给烹一烹改善生活(鲁夫出发前在柏林特意买了一支9毫米口径的大号猎枪,很有先见之明),只要不是患了热带病,您瞧这日子过的……

 换了我是英国人,也得暴跳如雷了。

 假如英国人知道这个捉迷藏的游戏上半场还没结束呢,会不会有人当场疯掉?

 既然这个游戏如此不好玩,英国人干吗还非玩不可呢?

 这是因为,柯尼斯堡号可不是什么猫头鹰,它是一头地地道道,牙尖嘴利的非洲豹!

 1906年,一艘崭新的军舰编入德国皇家海军序列,这艘造型优美的轻巡洋舰舰身修长,有三根高大的烟囱,微微外飘的船首带给它一种独特的现代化气息。

 这就是柯尼斯堡号,当时德国海军中它是最为先进的轻型巡洋舰。( 柯尼斯堡号,德国布罗姆沃斯船厂建造,1905年下水,1906年服役,隶属于波罗的海舰队)

 因为该舰线条流畅优美,航海性能极佳,下水不久就被充作礼宾舰,为德国皇帝威廉的皇家游艇霍亨左伦号承担护航任务。在担任这项任务其间,柯尼斯堡号曾护卫威廉皇帝出访英伦,是德国海军中为数不多访问过这个最大假想敌国的舰艇。

 尽管柯尼斯堡号外观华美,但它甲板上那10门单装105毫米炮,10门52毫米速射炮,外加两具18英寸鱼雷发射管的狰狞装备,明白地告诉所有敌人柯尼斯堡号在海上将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对手。

 不过,在当时战舰如云的德国海军中,3,400吨的柯尼斯堡号并不出众。至少,一直把德国海军作为假想敌的英国人,根本没有心思仔细研究这样一艘中型舰艇,他们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塞德利茨号,吕佐夫号这些德国海军新型的战列舰,战列巡洋舰上面。如果说这些排水量动辄万吨以上的巨舰是海军中的巨象恐龙。那么,柯尼斯堡号虽然轻捷凶猛,却只能算得上中型猛兽,比如--豹子。

 只是,历史上这些德国海上巨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几乎都一直被封锁在港口内,除了日德兰海战的昙花一现外无声无息,最后默默无闻地在英国斯卡帕弗洛锚地凿底自沉,为世人所忘记。倒是开战时远在非洲的柯尼斯堡号,制造出了比它们更大的风波。

 海军历史研究界有人认为,柯尼斯堡号的命名,似乎已经昭示了它未来的命运。德国皇家海军这个级别的轻巡洋舰用各地主要城市命名。柯尼斯堡,是当时德国东普鲁士地区的首府。东普鲁士这块土地位于今天波兰、俄罗斯、立陶宛交界之处,历史上为条顿骑士团建立的普鲁士公国,传统上为德意志人聚居区,1871年并入德意志帝国。一战后,由于波兰取得但泽走廊,东普鲁士成为与德国本土分隔的飞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东普鲁士不再为德国所有,居民全部西迁,土地部分划归苏联,部分划归波兰,其首府柯尼斯堡则改名加里宁格勒,成为苏联加里宁州的首府,普京的夫人柳德米拉就出生于此。随着苏联的解体,此地归属俄罗斯。然而,由于立陶宛的独立,柯尼斯堡--加里宁格勒再次成为与祖国遥遥相望的飞地。

 在远离故乡的非洲海岸孤军奋战,最终在拉斐济三角洲寻找到自己归宿的柯尼斯堡号,与这座城市的命运相比,让人有似曾相识之叹。

1913年,德属东非(又名坦嘎尼喀,今天坦桑尼亚的大陆部分)总督斯钦博士向德国政府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派一艘新军舰来代替当地德国海军的主力军舰戈尔号(SMS.Geier),表面上的理由是因为1894年下水的戈尔号已经颇为老旧,对土著人的震慑力不足。实际上,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当时欧洲已经战云密布,德国希望寻机部署更多战舰到东方海域,以图开战后可以作为水面袭击舰对协约国的海上通道进行攻击。这项任务最高航速只有16节的戈尔号有些难以胜任。

 由于非洲当时还处于极端落后的状态,派到当地的军舰很难得到足够的维护,也不能指望开战后能从本土得到多少支援,德国海军必须选择舰况和性能最好的军舰执行这一任务。经过一番考量,由马克斯·鲁夫舰长指挥的柯尼斯堡号成为了德国海军部眼中的首选。

 柯尼斯堡号的确符合海军部的作战要求,这艘轻巡洋舰继承了德国军舰传统上重视防御而且机械性能稳定的特点,当然德国军舰的弱点它也有,22节的最高航速比同时代的英国巡洋舰慢一点。但是,英国人似乎并没有舍得在非洲这种地方部署和柯尼斯堡号同时代的军舰,那些十九世纪下水的英国巡洋舰和炮舰,未必跑得出22节的速度来。

 田忌赛马的故事德国人不知道,但同样的思维还是有的。

 1914年4月25日,柯尼斯堡号奉命从鲁尔出航,经苏伊士运河和红海前往德属东非的首府德雷斯萨拉姆。此时,柯尼斯堡号刚刚经过严格的检修,而且两百多名舰员统统换成了志愿服役的老兵。

 1914年6月6日,柯尼斯堡号顺利抵达德累斯萨拉姆,沿途一路顺风。尽管欧洲各国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毕竟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多年,没有突发事件并不是很容易打起来,而且当时在非洲的白人眼里,只要是欧洲来的军舰都是自己的同盟军。所以,不但没有人难为柯尼斯堡号,一路上经过的英国殖民地,总督或当地军事长官还通常要宴请鲁夫舰长一行,"在和平和友好的气氛中"吃得宾主尽欢。到达德累斯萨拉姆的柯尼斯堡号在当地引起极大震动。因为当地土人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军舰,纷纷前来观看,并给柯尼斯堡号起了个响亮的绰号"马纳瓦利纳波姆巴图鲁(Manowarinabombatalu)",意思是"背着三根管子的海上武士"。这是因为土著人直观地认为烟囱越多,代表军舰越强大。见惯了两根烟囱的英国战舰,忽然见到这艘三根烟囱的德国战舰,土著们认为柯尼斯堡号一定有更强大的力量。

 此后柯尼斯堡号的战绩的确让土著们越发坚信自己的理论。然而,柯尼斯堡号最终却栽在了两艘只有一个烟囱的军舰手里,这让淳朴的土著人百思不得其解。

 写到此处忽然注意到有位朋友发问--你前面写道英国人在热带军舰上如同铁板烧牛肉,为什么一定是烧牛肉呢?是不是写成铁板烧肉更贴切一些?

 没错,就是烧牛肉,这是有典故的。要说这个典故,就得涉及到一个问题,您知道疯牛病的"疯牛"这个词儿,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吗?

就像在国际上法国人经常被人称作高卢鸡,俄罗斯人经常被人称作北极熊一样,英国人的典型绰号是约翰牛(John Bull)。这是因为有个苏格兰作家曾写过一本畅销小说,主人公是个肚子很大,头戴高筒礼帽,手持雨伞的矮胖绅士,他为人愚蠢又粗暴冷酷,爱好欺凌弱小,名字就叫"约翰牛"。大家看了小说,觉得这个形象与英国人太一致了,于是外号就此传开。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远征军过海到法国参战。高傲的法国人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受助于人改变对英国人的长期敌视--毕竟拿破仑皇帝就是败在"约翰牛"威灵顿公爵手里。所以,法国民间对这些历史上的宿敌依然少不了冷嘲热讽。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西线,是以堑壕战著称的。坦克进入战场之前,双方在重机枪和铁丝网构成的工事面前都是一筹莫展,经常损失惨重而无法取得多大进展。打到1917年夏天苏瓦松会战后德国人和法国人都已精疲力竭。此时暴雨如注,双方不免有些厌战,而本来过来帮忙的英国人,却不顾伤亡接连发动进攻。眼看冒着大雨疯狂冲杀的英国人,守在堑壕里的法国兵瞠目结舌,不知道这些牛牛们出了什么毛病,于是"疯牛(Mad Cow)"的绰号不胫而走。至于为何用代表雌性的Cow更换了代表雄性的Bull,想想母牛何时会发疯,或许就能理解法国人的挖苦意味了。

 事实上英国人这样做也有自己的苦衷,协约国的联盟建立在利益基础上,说不好谁中间就掉链子了。唐宁街深怕德法的厌战导致法国人与对方单独议和,所以只好自己带头发动疯狂的进攻,来拖着法国人打下去。

 所以,疯牛病,俗称"mad cow"disease,固然是上个世纪80年代才发现的,但是"疯牛"一说,却由来已久。

 英国人是"约翰牛",在冒泡的海水中,冒烟的甲板上呆着的英国人,自然是铁板牛肉,而不是铁板其他的什么东西喽。

 到达德累斯萨拉姆以后,柯尼斯堡号的水兵们满怀新奇,当地的名流不断来参观这艘新式战舰,东非的热带风情与熟悉的北海,波罗的海迥然不同,而那份荒蛮,又不由得人大起思乡之感。可是这种布尔乔亚式的感情对他们来说只能是短暂的调剂,因为,人类历史上到那时为止最大的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艘被柯尼斯堡号顶替的戈尔号,这艘老掉牙的机帆两用舰与柯尼斯堡号交接后奉命前往青岛,加入名将斯佩伯爵指挥的德国海军远东舰队。然而,因为航速缓慢,戈尔号还在路上战争就已经爆发,斯佩伯爵的舰队随即南下,前往南美洲海域作战。日本参战后开始围攻德军据守的青岛。

 老实说这时候的戈尔号处境很是危难。和大队失去了联系,没有装甲,只有够一次战斗用的炮弹,长期在热带地区服役又没有维修,锅炉问题重重,原来设计的最高航速是16节,现在连12节跑着都困难了。这个速度不但比不过大多数军舰,甚至也比不上大多数商船。那么,戈尔号能干什么呢?

 它最后的决定居然是照样做水上袭击舰,切断和骚扰英国在太平洋上的航线!

 就是这样老掉牙的一条军舰,居然也颇有建树,让英国人不得不照会在太平洋上的盟国日本派舰到它活动的水域搜索攻击,不过结果一无所获。

不能不说一战中很多德国的舰长们都是既有责任感,又有专业水准啊。

 9月,戈尔号在东加罗林群岛巧妙地拦截并俘虏了英国商船南港号,不过这次德国人可能太绅士了,看到英国船员都为平民,他们居然在靠岸破坏了南港号的锅炉后,留下足够食品淡水,放英国船员在搁浅的船上等待救援。显然德国人低估了英国人对机械的熟悉。英国人很快修好了被破坏的锅炉,把船开到澳大利亚的港口,并在那里"背信弃义"地报告了戈尔号的行踪。于是,英国和日本方面的追踪,顿时有了大概的目标。

 兄弟,起码该在英国人的船底上凿几个洞吧?

 戈尔号和当时很多德国海上袭击舰一样,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柯尼斯堡号也一样),就是航行中常常得不到煤炭的补充,所以有时不得不到当时的中立国--比如美国的港口进行补给。它的敌人对这一点显然也很清楚,1914年10月19日,当戈尔号来到檀香山加煤的时候,发现它不得不面对在那里守株待兔的两艘日本军舰--一万二千吨的战列舰肥前号和九千七百吨的装甲巡洋舰浅间号。

 对于只有一千六百五十吨的戈尔号来说,这个阵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戈尔号的舰长业务水平很不错,足以在日本战舰发动任何攻击前,把自己的军舰带进美国港口。

 日本军舰没法在中立国的港口攻击戈尔号,但以德日双方舰艇处于交战状态为由,要求美国方面按照中立原则扣留"在战斗中退入中立国港口"的戈尔号。对此,德国舰长倒并无太大抵触,因为他很明白自己拒绝扣留的结果就是出海去跟那两条庞然大物玩命,德国人虽然重视职责,但并不是没脑子。

 尽管此后德国方面不断交涉,美国依然将戈尔号在檀香山一扣三年,直到美国参战才将其占领,改名为苏伊士号在美国海军中服役。不过,占领戈尔号的美国人发现这些享受了三年热带阳光的德国水兵们并不那么纯洁,在三年的时间里德国人把这艘军舰改成了一个通信中继站,为德国秘密外交服务,他们帮助实施了德国资产从美国出逃的计划,并且在劝诱加拿大和墨西哥加入同盟国阵营的努力中扮演重要角色。虽然后者以失败告终,但前者的成果相当不错。

 鲁夫舰长深知自己的任务,所以开往非洲的路上不断进行训练,当他们到达德雷斯萨拉姆的时候,柯尼斯堡号舰员的炮术和鱼雷攻击技术都达到了可以参加表演赛的水平。

 仅仅三个星期后,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消息传到了这个远在非洲的城市--奥匈帝国王储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遇刺!

 几乎所有一直在关心欧洲局势的人物都明白这件事的意义--那个导致战争的"突发事件",原来就落在这位王储的身上。

 接到大公遇刺的消息,鲁夫舰长立即明白自己没有几天轻松的日子了。战争随时可能爆发,柯尼斯堡号需要立即准备出海作战。柯尼斯堡号是印度洋海域德国唯一的现代化军舰,而德累斯萨拉姆东面的海面,正是英国在印度洋上几条重要航线的交汇之地,英国人万不会放任他在这里为所欲为。

 在鲁夫舰长的指挥下,柯尼斯堡号官兵开始了大扫除。

 大扫除?

 的确是一种大扫除。除了经过耐火处理的防滑柚木甲板以外,柯尼斯堡号上一切木制家具物品都被小心翼翼地从军舰上搬了下来。这是海军舰艇进入战斗状态的一种必须准备,以免作战中这些木制材料引发火灾。然而,一般情况下海军都是一拆了事,何以柯尼斯堡号如此小心翼翼呢?这是因为在当时的非洲一切文明社会来的东西都被认为富有不可复制的价值。海军造船从来不在乎花钱,这批木制家具柯尼斯堡号虽然不再需要,却是当地德国总督府梦寐以求的好东西。鲁夫舰长带着这批家具来到德国总督斯钦博士的办公室,却不是单纯送礼来的,他还有一个重要的需求迫切需要总督的帮助。

 在从德国开到非洲途中,柯尼斯堡号的煤仓几乎消耗一空,他需要当地德国政府保证为柯尼斯堡号提供足够的优质煤炭,以便它在印度洋上行动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在总督府,鲁夫舰长遇到了一位未来的传奇人物,这就是德属东非殖民地军司令官保罗·冯·雷托文·沃尔贝克中校。

这位中校在此后四年的战争中名扬非洲,成为英国人在这个大陆上最为头疼的德国人。他认为在德属东非的部队,如果巧妙地运用丛林游击战的手段,可以起到有效牵制英军兵力的作用。在他的指挥下,德军在当地的部队不但拖住了英军在非洲的主要兵力,而且迫使英国人从印度等地调兵增援,并造成法国,比利时,葡萄牙等国在非洲殖民地的军队也不得不与他打一场烂仗。有趣的是对沃尔贝克而言,双方的兵力十分不公平,英国方面最多时一次就派出四万五千大军攻击坦噶尼喀但依然铩羽而归,而沃尔贝克在开战时的兵力只有约两千八百人,包括大约二百五十名德国人(一半是文职人员),两千四百多名当地黑人官兵和大约一百名中国警察。

 中国警察?没错,德国人1910年曾从青岛招募了一百名中国警察去德累斯萨拉姆维持当地治安,理论上他们也是沃尔贝克中校的部下。

 双方在丛林中的战斗激烈而令人头晕目眩,炮火甚至蔓延到英属南非和葡属莫桑比克,连坦噶尼喀湖上都爆发了袖珍式的"海战",可见沃尔贝克的能量之大。等到战争结束,沃尔贝克走出丛林投降的时候,英国人沮丧地发现,这位已经晋升少将的司令官手下,依然有两千八百多名官兵(包括一百五十名德国人),只是装备大多由德国1871年式毛瑟步枪换成了英国人的恩菲尔德式步枪(从英属印度部队缴获的装备)。

 说起来,要不是德国人胃口太大,树敌太多,第一次世界大战本来不该输得那样惨。

 这位传奇人物与柯尼斯堡号后来的征战颇有关联,正是由于雷托文·沃尔贝克的全力支持,柯尼斯堡号的战斗力才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现在,针对煤的问题,总督和司令官阁下都有些含糊,因为柯尼斯堡号的煤仓可以容纳将近一千吨煤,而当地存货不多,短时间内想调集这样多的煤满足鲁夫舰长的需要并非易事。花费两个月来征集?英国人一定不会等的,如果开战的时候柯尼斯堡号被英国人堵在被窝里--不,堵在德累斯萨拉姆港口里,那可就全完了。

 办法是人想的,不就是几百吨煤嘛?一个博士和两个天才(如果沃尔贝克和鲁夫不算天才,那天才可真是不好找了)一琢磨,主意就有了。

德国总督府通过沃尔贝克司令官的副手凯普尔少校下令,在周围的德国货船立即开到德累斯萨拉姆来,它们煤仓里的煤将被转到科尼斯堡号上,而殖民地政府随后征集的煤,将提供给它们使用。

 说来不过是个时间差,却可以帮助柯尼斯堡号迅速完成备战。

 很快,柯尼斯堡号的煤舱就满了,而且得到的煤明显超过所需。德国海军部下令征集一条货轮作为柯尼斯堡号的专用运煤舰,2,500吨的索马里号因此被编入德国海军序列。

 到7月28日,柯尼斯堡号的出航准备已经全部完成,而7月31日进港的塔博拉号带来一个不祥的消息 - 听说南方海域有三艘英国巡洋舰出没。

 这个消息随即被一战中效率颇高的德国谍报系统证实--来者是英国皇家海军开普分舰队的三艘巡洋舰风信子号,飞马座号和阿特里亚号。情报表明他们计划在八月一日在桑给巴尔岛加煤。美丽富饶的桑给巴尔岛就在坦噶尼喀外海,离德累斯萨拉姆咫尺之遥。它今天与坦噶尼喀已经合并成了一个国家,就是坦桑尼亚。

 英国巡洋舰?还三艘?不问可知是冲着我来的阿!寡不敌众,识时务者为俊杰,敏感的鲁夫舰长毫不犹豫地下令柯尼斯堡号火速开船,抢在英国人封堵德累斯萨拉姆港口之前溜入印度洋。

 8月1日凌晨4点30分,柯尼斯堡号早早驶出德累斯萨拉姆港口直奔大洋。不料人道天行早,更有早行人,出港不到十海里,柯尼斯堡号的瞭望哨就发现南方海面出现了三艘军舰的桅杆,来者,正是金普尔少将指挥的开普舰队那三艘巡洋舰--德国人的情报90%都是准确的,唯一不准确的地方是弄错了英国人加煤的时间,塔博拉号传来消息的时候,英国人正在桑给巴尔起锚来寻柯尼斯堡号的晦气呢。

 这三艘英国巡洋舰中,旗舰风信子号属于哈夫勒尔级,1900年下水,排水量5,650吨,装备11门6英寸主炮,阿斯特里亚号1893年下水,排水量4,650吨,装备两门6英寸和8门4.7英寸主炮,这两艘二等巡洋舰的火力吨位都在柯尼斯堡号之上;飞马座号属于罗盘级三等巡洋舰,1899年下水,排水量2,135吨,装备4英寸主炮8门,在三舰中吨位火力较弱,但速度可以达到20节,是三舰中最快的。

 狭路相逢,考虑到英国人目标是德累斯萨拉姆港,鲁夫舰长下令转舵向北,试图在英国人面前蒙混过关。

 这也太小瞧布莱克和纳尔逊两位海军上将的后代了,就在德国人转舵的同时,风信子号已经不但发现了柯尼斯堡号,而且判断出了它的意图。

三艘英舰立刻分散开来,全速追击,不一会儿就形成了阿斯特里亚号在左,飞马座号在右,风信子号在后的品字形,把以10节经济航速行驶(本意是怕高速行驶冒出太多烟雾被英军发现)的柯尼斯堡号包围在正中,四艘军舰构成了一个菱形。

 理论上说,柯尼斯堡号的航速可以达到22节,比最快的英舰飞马座号还要高两海里,可是如果它以这个航速高速机动,将大量消耗宝贵的煤炭。相对来说,因为主要目的是管理海外殖民地,英国军舰的自持力更强,煤舱更大。英国人可以追柯尼斯堡号追到烧门窗吊床,反正有的是接济,还可以叫来其它英舰进行接力比赛。但柯尼斯堡号可不敢冒这个险,与英舰进行长途赛跑等于慢性自杀。

 那么大家就一起朝前开吧,好像一个黑老大带着仨跟班的也不错。问题是非洲这海岸跟个屋檐似的,柯尼斯堡号要一直往北开呢?那它就要撞墙了。

 如果掉头或者转向呢?那肯定要和一艘英舰擦肩而过,而这样做的结果会是怎样呢?

 英国人会开炮射击或者放个鱼雷么?

 那倒不会,两国政府还没下令开战呢,海军军官都是绅士,没人想担当挑起两国大战的罪名。

 不会射击,可英国人会请客。

 这可是个足以令德国人头疼到死的事情。

 请客有这么可怕吗?

按照当时的海军礼节,不同国家的海军军舰在公海上交会的时候,一方可以在鸣炮致敬后提出参观访问对方军舰的请求,一般没有特别理由不能拒绝。而参观完后又可以提出邀请对方回访参观自己的军舰。这种礼节,可以促进不同国家海军军人之间的友谊,解除海上服役生活的郁闷。访问结束后离开对方军舰时,一方在军舰上奏军乐送行,一方指挥官在小艇上作撇刀礼致敬,是很经典的场面。

 问题是现在有三条英国军舰,完全可以按照这样的顺序来安排一下日程--

 第一天,飞马座号要求参观柯尼斯堡号,双方水兵热情友好地交流并在柯尼斯堡号上共进午餐,餐后进行拔河比赛增进友谊,由柯尼斯堡号舰长鲁夫中校给优胜队伍颁奖。

 第二天, 应英国海军的邀请,柯尼斯堡号的水兵参观飞马座号,双方水兵热情友好地双方水兵热情友好地交流并在飞马座号上共进午餐,餐后进行划艇比赛增进友谊,由英国开普分舰队司令金普尔少将给优胜队伍颁奖。

 第三天,阿斯特里亚号要求参观柯尼斯堡号,双方水兵热情友好地交流并在柯尼斯堡号上共进午餐,餐后进行拔河比赛增进友谊,由柯尼斯堡号舰长鲁夫中校给优胜队伍颁奖。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估计德英该宣战了,阿斯特里亚号,风信子号,飞马座号立即群殴柯尼斯堡号……

 事实上八月四号英国就向德国宣战了,双方的友好交流根本不可能持续这样久。

 买卖不是这么作的啊。

 金普尔少将一点儿也不着急,他的目的是在开战前不让柯尼斯堡号离开自己瞭望哨的视线,他认为现在这已经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在他看来,最麻烦的事情是柯尼斯堡号乘夜暗逃走,然而现在才刚刚是凌晨,离天黑还有十几个小时,这段时间双方怎么也会近到可以发出邀请的距离了。

然后?然后就该请客吃饭了。

 至于一旦开战三个打一个还不能取胜的话,那不用德国人动手,金普尔少将自己就该跳海了。

 问题是,看起来柯尼斯堡号上的鲁夫中校也一样的不着急,他保持着十节航速,不慌不忙地向前赶路,既不变更航线也不加速,好像在等待什么。

 德国人在等待什么呢?

 很快,答案就来了。

 仅仅两个小时之后,天空忽转阴暗,一大片积雨云铺天盖地而来,柯尼斯堡号转舵直插这片积雨云之下,三艘英舰紧紧跟随,双方顿时陷入一片倾盆大雨之中。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代,军舰上已经装备了无线电,但还没有雷达这一类电子探测设备,搜索目标全靠双眼,倾泻而下的暴雨使能见度骤降。等雨过天晴,暴跳如雷的金普尔少将发现,前方的柯尼斯堡号竟然在他的鼻子底下不见了!

 尽管英国人召集僚舰紧急进行搜索,柯尼斯堡号这只狡猾的非洲豹却踪迹皆无。它难道上天了?

 事实上鲁夫舰长只不过玩了个小技巧,在准备在东非海岸作战期间,这位敬业的海军军官对当地的气象情况下了不少功夫,他知道由于气流的原因,这个季节每天早晨德累斯萨拉姆外海都会有一场暴雨。面对英国人的步步紧逼,他一面不动声色地命令锅炉增压,一面耐心地等待,等的,就是这场暴雨。

 在暴雨中,柯尼斯堡号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向,全速直向英国舰队开去,穿过英舰的队列,到达英舰背后的柯尼斯堡号马上左转90度,直奔外海而去,就此海阔天空。

 在这次行动中,一个意外情况是穿越英舰队列时,同样几乎目不见物的柯尼斯堡号吃惊地发现自己与风信子号几乎是擦肩而过。

幸运的是,由于此前的全速追击,风信子号老旧的锅炉发出大量浓烟,几乎把自己笼罩其中,这加倍降低了英舰瞭望哨的搜索范围,竟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柯尼斯堡号!

 当八月五日柯尼斯堡号接到等待已久的电文"EGIMA"的时候,它已经远在德累斯萨拉姆以东数千英里的大洋之中。这条电文的含义十分严峻 - 德国已经与英国,法国,俄国同时开战。

 考虑到德国在一战中,数得上的盟国只有两个衰迈的帝国奥匈和土耳其,威廉二世国王的勇气快赶上慈禧太后那个"向列国宣战"了。

 不过,这条消息对于已经处在印度洋北路航线上的柯尼斯堡号来说,却是正中下怀,它立即开始执行作为一条海上袭击舰的使命,在短短一天时间里就拦截了四艘过往商船。

 打劫了,德国皇家海盗闪亮登场!

 令人沮丧的是,这四艘船中,没有一艘能令强盗满意。

 战争爆发时柯尼斯堡号正处于非洲以北,印度与红海之间的航线上。

 被拦截的第一个猎物是一艘日本邮船。很遗憾当时日本还没有对德宣战,和日本船长用蹩脚的英语相互问候了一番之后只好放过。

 因为双方用英语问答,而日本人一贯对英语不够灵光,所以日本船长居然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一艘英国巡洋舰,自然也就没有及时向有关部门报告。

 这条航线生意不错,接下来又有三条船撞进蜘蛛网,不幸的是这三艘船都是在匆忙赶回本国的德国船。更离谱的是其中一位船长还把柯尼斯堡号当成了英国军舰,掉头就跑。和大多数德国人一样,这位船长脑筋不灵但技术不错,德国猫捉德国老鼠的游戏让柯尼斯堡号大费周折。等哭笑不得的鲁夫舰长发现自己人摆了乌龙,煤舱里已经又宽敞了不少。

 还好6日黎明前,在暗夜中柯尼斯堡号用探照灯终于在亚丁外海拦住了一条真正的猎物-- 6,500吨的英国商轮温切斯特城号,它正从印度运送价值二十五万英镑的货物前往英国。英国船长乔治·博雅克忠实地回答了柯尼斯堡号关于船籍和船名的问话,直到德国水兵踏上甲板,才意识到对方是一艘德国军舰--在他的印象里,印度洋上应该只有英国皇家海军存在的。久违故乡的船长还组织了船员列队欢迎水兵老乡呢。

这时的鲁夫舰长才感到一点扬眉吐气,而他不知道,自己与温切斯特城号都会因此写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史册--柯尼斯堡号是第一艘在一战中取得战果的德国军舰,而温切斯特城号是一战中第一艘被俘的英国船只。

 从温切斯特城号上缴获的战利品主要是印度产的新茶,这东西怎么处理呢?总不能让柯尼斯堡号改行到阿拉伯海贩茶叶吧?已经当了海盗总不成还要做走私犯,那德国皇家海军的名声实可堪忧。鲁夫舰长灵机一动,当即招来昨天截获的那三条德国商船就地分赃。

 看来乌龙摆的并非全无用处。

 分赃完毕之后,德国水兵把温切斯特城号凿沉在亚丁南方海岸的哈兰尼亚岛,它的残骸至今是潜水爱好者在当地的一处胜地。

 唯一让柯尼斯堡号感到遗憾的是温切斯特城号上的印度煤质量极差,如果柯尼斯堡号拿来烧,坏的情况是损害锅炉 - 那等于吸毒自杀,好的情况是浓烟滚滚--那等于插标卖首。作为印度洋上唯一的德国巡洋舰,肯定有不少英国军舰在准备猎其头得其功呢。于是,柯尼斯堡号只好无奈地等待与索马里号的约会,来补充自己的消耗。

 还好,索马里号的汉姆船长是个守信用的人,8月24日,它如约在预定的海区与柯尼斯堡号会合,带走了乔治船长一行英国俘虏并完成了加煤的工作。同时,汉姆船长也带来了外界最新的消息。

 从开战以来保持无线电静默的柯尼斯堡号一直十分郁闷,因为预定随时向它通报消息的德雷斯萨拉姆无线电台似乎也进入了静默状态,这使柯尼斯堡号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从汉姆船长口中得知,德雷斯萨拉姆方面的不守信用也是身不由己。在和柯尼斯堡号捉迷藏被戏弄以后,金普尔少将始终率舰队在德雷斯萨拉姆港外游荡,希望有万一的可能截获溜回港来的柯尼斯堡号。8月4日战争爆发,英国舰队随即炮击德累斯萨拉姆港,第一阵排炮就准确地摧毁了德国人的无线电台。

 这种打法看来是兵家常规,1949年打天津,刘亚楼的第一排炮弹也是先打掉了天津的电报局。

 慌乱中德国总督府下令在港口入口处沉塞了一条商船,以堵塞航道,防止英国人入港。这个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英国人果然无从进港。不过这也意味着在港内的德国船自我关了禁闭,无法出航。真是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钱钟书先生的围城是也。

 这消息对柯尼斯堡号亦好亦坏,好的是它及时出港的策略看来是非常英明的,否则现在就成了海湾中的一个浮动炮台,坏的是它失去了母港,无法回到德累斯萨拉姆补给和获得维修了,而这是德国在印度洋掌握的唯一近代化港口。

 好在柯尼斯堡号目前还没有维修的必要,抛开对未来的担忧,鲁夫舰长又开始了他的狩猎生涯。

 不过,抓住温切斯特城号以后,柯尼斯堡号的运气仿佛忽然耗尽,此后再没能抓到第二条英国商船。事实上英国人是海上的老手,很快发现了温切斯特城号的失踪,而那位日本船长也终于想明白了那天碰到的"英国水兵"服装有点儿特别,向港务部门报告了自己的经历。于是,柯尼斯堡号在北边海区活动的消息得到了证实。

虽然如此,大英帝国的战争机器刚刚开动,一时还无法调集重兵北上,英国人采取了一个消极而有效的手段--暂时放弃印度-红海航线,并下令非洲各地的英法商船到有协约国军舰保护的港口报到。

 这个釜底抽薪的做法让柯尼斯堡号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境地,在连续二十天一无所获的情况下,鲁夫舰长决定玩一回大的--柯尼斯堡号南下主动出击。

 8月29日,柯尼斯堡号突然出现在马达加斯加岛的马坚卡港(Majunga,位于莫桑比克海峡北段,马坚卡省的首府),并毅然突入港内。这里是法国殖民地,鲁夫舰长做出了不惜代价先干掉岸防炮台,然后血洗港中商船的准备。

 马达加斯加岛是非洲第一大岛,法国从19世纪30年代就开始在这里建立殖民地,鲁夫舰长认为自己这次是要捅马蜂窝的。

 然而,事与愿违,马坚卡港一片和平景象,港口中连一条像样的商船也没有,驾着独木舟的土人惊讶地看着柯尼斯堡号。岸上也没有炮台,仅有一座红十字医院算是现代化建筑,十分醒目。

 原来,性格浪漫大条的法国人根本没有想到德国人有这样好的胃口,对这个远在后方的殖民地根本没有设防!不过,他们又确实按照英国人的建议疏散了在此地的商船。

 来下馆子的德国人却发现饭馆关门了,连碗汤都喝不上。

 假如来的是一支德国陆军登陆船队,现在的形势就太有利了,完全可以乘虚占领这个几乎有两个德国那么大的岛屿。德国打第一次世界大战为的什么啊?不就是殖民地吗!

 可惜,柯尼斯堡号上只有几百名各司其职的水兵,这种买卖没法做。而瞄了半天,鲁夫舰长终于沮丧地下令一炮不发就掉头离开--他实在找不到一个能比自己炮弹更有价值的敌方目标……

 出港的时候,柯尼斯堡号却意外地监听到港口的电台忽然近乎癫狂地以最大功率报警,称德国军舰入侵了马坚卡港。

 对于这种意外迟钝又激烈的反应,鲁夫舰长已经习惯了--毫无疑问,法国人又把自己认成英国巡洋舰了。

 的确如此,法国人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条"英国巡洋舰"进港而来,直到对方连个招呼也不打又掉头而去才觉得有点儿奇怪,再一细看……

 对于德国人这种得寸进尺,不敲门就进人家的做法,英法十分恼火,立即调集重兵,围绕马达加斯加岛进行严格的搜剿。

 然而,尽管海军方面尽心尽力,却一连半个月,谁也找不到柯尼斯堡号的踪迹,这条三千多吨的巡洋舰仿佛从海上蒸发了.

在今天的外企里面,英国人的企业并不太出名,尤其是见面谈雨伞天气,多少有些效率不高的嫌疑,老牌帝国主义逐渐没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在二十世纪前期,大不列颠正在如日中天,海军,殖民地,传统都在登峰造极的阶段。一战中的德国人不可谓不会打仗,但是碰上英国人多是吃亏,理由也很简单,看看在非洲的交战,英军先后调集二十八艘军舰围攻柯尼斯堡号,就压,也把德国人压死了。

 这就是实力。

 而英国军队的精华,就是海军,大英帝国的水手们,是当时世界最优秀和最专业的海上霸王。多年后有位东方大诗人说过,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所以,英国海军真的认真起来,却依然在这片水面上找不到柯尼斯堡号,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将不同的海区分片包干,沿着海岸线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搜索,而柯尼斯堡号却踪迹皆无,难道德国人学了奇门遁甲?

 其实,德国人就躲在英国军舰的眼皮子底下。您看,兔子碰上猎人,可并不需要买护照往加拿大跑,也不用上诉说自己有死刑危险。人家掏个洞一钻,就够十五个猎人找半个月的。这套游戏,已经玩了无数个世纪。

 柯尼斯堡号,此时就躲在坦嘎尼喀海岸边上的一个兔子洞中。

 这个兔子洞,就是拉斐济三角洲。

 拉斐济河口三角洲的略图,从这里支离破碎的地形看来,数得上的河口就有四五个,可不是活脱脱的一个兔子洞?

 拉斐济河,是坦嘎尼喀南部一条大河,水量充沛奔流千里。和几乎所有大河一样,这条拉斐济河的入海处,也是一个富饶肥沃的三角洲。但是,古怪的是这条河在入海的地方并无主河道,而是通过一个类似矩阵的水网,从三角洲尾闾的沼泽地带漫流入海,看来全无规律。按照水文学家的看法,这是因为拉斐济河含沙量大,而下游地势又过于平坦造成的,千百年来,只要形成主河道,不久就会因为泥沙沉积而被淤塞,于是拉斐济河又要另找入海口。久而久之,形成了这样古怪的地理风貌。

 在18世纪到19世纪欧洲人对非洲进行大探险的时代,也曾有探险家来到拉斐济河口,但是很快就得出结论这里不可能通航。

 因为这个结论,经过拉斐济河口的英国人对这里几乎视而不见,更不会有谁傻大胆进去搜索一番。这种三角洲地带,素来是行船的险地。我国黄河下游,也有一个类似的三角洲,在山东省东营市的垦利县。有朋友在这里参加对黄河入海口的考察,曾经有一件奇遇,一天,他们乘坐的小艇误入浅滩搁浅,招来二十多个壮汉帮忙,却无论拉还是抬,几百斤重的小艇就是纹丝不动。细腻的泥沙产生的胶着力让人无可奈何。所以,军舰如果进入这种地方搁浅,将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鲁夫舰长本来也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他的军舰躲进这里,有一点儿凑巧。

这个凑巧就是索马里号的舰长,那位德国海军预备役军官汉姆。此人本来是个飞行员,当时在非洲这地方飞行员属于稀有动物。所以,几年前德国考察船海鸥号到这一带进行勘查的时候,汉姆曾被聘请给他们服务,正好和一些勘探队员重新考察过这个三角洲。海鸥号的考察结果发现,拉斐济河口的三角洲,并非完全不可通航,至少勘探队员们就发现了几条堪称优良的深水航道。

 海鸥号这个名字让我感到有点儿似曾相识,后来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海军曾有一艘用商船改装的海鸥号袭击舰颇为有名,曾两次溜入大西洋对英国港口布雷,它布设的水雷先后取得了击沉英国战列舰爱德华七世号、巡洋舰豹号的惊人战绩。

 不过,仔细考证的结果是这属于两艘不同的舰船。考察船海鸥号是一艘1906年下水的650吨的蒸汽船,开战后被堵在了德累斯萨拉姆港口中,在1914年9月20日被来袭的英舰击沉,而颇负盛名的袭击舰海鸥号则是1914年下水,9,800吨的大型远洋轮船,改造成袭击舰后两次出航都顺利返回,这艘船十分幸运,一直使用到1945年才被盟军用鱼雷击沉,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

 突袭马达加斯加无功而返,柯尼斯堡号的煤舱又出现了危机--从阿拉伯海岸南下用掉了四分之三的煤,柯尼斯堡号又饿了。

 还好,"保姆"索马里号准时赶来,在马达加斯加以北的海域和柯尼斯堡号顺利会合。

 会合虽然顺利,加煤却无法进行,因为此时大海风云突变,巨浪滔天。尽管德国水手技术熟练,也无法在这样的海面上送几百吨煤到另一艘军舰上去。这时,汉姆舰长向鲁夫建议靠岸寻找一个安全的港湾完成这一工作。

 这个建议很好,事实上德国水兵在海上连续作战已经一个月,已经颇为疲劳,大家都渴望能踩上一块不晃悠的土地休整一下。而柯尼斯堡号的机器,也需要一些整修。然而,附近唯一的近代化港口德累斯萨拉姆已经被堵塞,能到哪儿去呢?

 汉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拉斐济三角洲。

 这位舰长还变魔术一样拿出了当时留下来的勘探图,各条水道的深度赫然在目。

 大概也只有认真的德国人,才会耐心保存这种看似无用的东西吧。

 鲁夫舰长当机立断,两舰立即掉头驶向海岸,小心翼翼地驶入拉斐济三角洲中最宽阔的辛巴-瓦伦加水道。这是柯尼斯堡号第一次进入拉斐济河,所以走得缓慢小心。不过几个月后他们会对这片水域熟悉的如同自己家的菜园子。

 驶入拉斐济河五英里以后,两舰到达了一个河岸小村萨拉雷,这里有一个德国殖民地聚居点,甚至还有一个海关和一个税务局。

 当地的德国人对柯尼斯堡号的到达十分惊讶,吃惊之后自然是热烈欢迎,并连忙上报德累斯萨拉姆。沃尔贝克司令官对于柯尼斯堡号的脱险很是高兴,立即送去了大量的补给品,并派遣技师帮助柯尼斯堡号检修机器。

对此,鲁夫舰长十分满意,不过更加满意的则是这个藏身之地,莽莽林海,虚虚实实的沼泽地,足可以让英国人望而却步。柯尼斯堡号很快就把拉斐济三角洲当作了自己的新基地。

 就在德国兵们基本都休息过来之后,9月19日,一个为德国间谍机构服务的领港员把一条消息送到了德累斯萨拉姆--一艘两个烟囱的英国巡洋舰,开进了桑给巴尔岛的港口,好像正在那里检修。

 情报被及时送到了鲁夫舰长的手中。

 一艘巡洋舰?……就只有一艘吗?

 鲁夫舰长的表情,让人想起了豹子嗅到血腥之后的情景。

 非洲豹的爪子,痒痒了。

得知一艘"两个烟囱"的英国军舰停在桑给巴尔,鲁夫舰长的推测认为,这不是阿斯特里亚号就是飞马座号。因为在当地海面活动,监视坦嘎尼喀德军的英国海军正是金普尔少将指挥的那支开普分舰队--就是当初三对一要和柯尼斯堡号开联欢会的那三艘巡洋舰,而其中的风信子号有三个烟囱,显然不是它。

 它这个时候到桑给巴尔干什么呢?一个比较合乎逻辑的推测是出了某种故障或者需要某种特别的补给品。听说美国人已经成功地试验了从军舰上起飞和降落飞机,莫非英国佬准备弄一架飞机上舰来搜索我?德国人很快抛弃了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因为在整个东非地区交战双方连一架飞机都没有,不论是英国人的,还是德国人的。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根据情报,该舰进港以后就熄了火,看来不大可能是来找柯尼斯堡号麻烦的,

 事实上德国人的推测基本正确,到达桑给巴尔岛的,是约翰·英戈尔斯舰长率领的飞马座号。

 这艘1898年建造的老舰继承了英国巡洋舰的传统,可以利用强风加压跑出设计以上的航速。这种做法北洋水师的致远舰在撞击吉野的最后航程中也曾采用,不过对锅炉损伤较大。飞马座号的轮机已经使用了十六年,此时又连续在海面执行搜索任务不得维修,因此故障频出。不胜其烦的金普尔少将索性令它开往桑给巴尔岛作一次彻底的检修。

 到达桑给巴尔岛的英军官兵颇为放松,这毕竟是在自己的港口中。柯尼斯堡号?他们的看法是这艘德国巡洋舰一定是绕过好望角进入了大西洋,正在试图返回德国的途中。否则就很难解释英军在非洲东海岸反复搜索,依然不见其踪影的理由了。

 应该说英国人的思路并非没有道理,面对英军的强大压力,鲁夫舰长当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毕竟在一片蛮荒之地长期保持一艘现代化战舰的战斗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不过它行动的时间没有飞马座号官兵想得那样早,而且,鲁夫舰长的想法,是先捞一把再走。

 面对桑给巴尔海湾中的这艘英国巡洋舰,德国人产生了一种另类的兴趣。

 无论这艘舰是阿斯特里亚号还是飞马座号,如果在开阔的洋面上,对于柯尼斯堡号来说都堪称劲敌。然而,假如堵在被窝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呢?军舰的战斗力一向是按照火炮威力乘以防御能力乘以机动能力计算的,假如机动能力等于零的话,这个算式的结果不问可之。而桑给巴尔岛正对德雷斯萨拉姆港,从拉斐济河口向北一拐不过一百多海里的路程……

 作为一条水上袭击舰,理论上说商船和货轮是其主要目标,而应该尽量回避和对方水面舰只的交手。这是因为与对方水面舰只交手即便胜利,也难免出现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事情。一旦负伤,缺乏后勤支持的袭击舰自己也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更不用说继续执行任务了。

然而,鲁夫这样容克贵族家庭熏陶出来的海军军官,骨子里有着无法改变的荣誉感。攻击商船对柯尼斯堡号来说如同捕猎羚羊和斑马,而只有和对方战舰的对决,才称得上猛兽之间的格斗,这种诱惑是难以克制的。而且,如果打掉了英国海军的战舰,其影响又岂是捕捉几条商船可以比拟的?

英国人简直是把自己的后脑勺凑上来找揍嘛,要走的话,干吗不先把这条英国巡洋舰干掉再走呢?

 经过一番细致周密的准备和计划,德国人最终下定了决心。19日下午,已经重新把煤舱装满的柯尼斯堡号利用涨潮的机会慢慢驶出拉斐济河口,掉头向北,直奔桑给巴尔。

 从驶出海口,柯尼斯堡号始终保持10节的经济航速。这倒不是为了省煤,而是避免冒出过多的黑烟,这可以有效地减少被英军发现的几率。

 凌晨五点钟,柯尼斯堡号到达桑给巴尔岛南侧港外,小心翼翼地穿过岛外暗礁群,鲁夫舰长下令提高航速到22节,做好战斗准备。

 毕竟是称雄海上多年的大英帝国,柯尼斯堡号刚接近港口,五点二十四分,在港外巡逻的英军武装拖船赫尔姆斯号就发现了目标。但是,它刚刚发出"来船注意……"的信号,就遭到德舰劈头盖脑的猛烈炮击。

 可怜赫尔姆斯号只是一艘临时改装的巡逻船,哪里是柯尼斯堡号的对手,德国人只用一发炮弹就结束了该舰的抵抗,随即杀入港内。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战斗赫尔姆斯号并未被击沉,仅仅是负了重伤。修复后的赫尔姆斯号曾参加过1916年英军对沃尔贝克所部的登陆作战。

 突入港内的柯尼斯堡号立即发现了停在东方电报公司码头前的飞马座号。而此时飞马座号依然静静地停在那里,没有任何行动。

 并不是英戈尔斯舰长不想行动,而是前一天飞马座号刚刚打开了机舱由工程师检修锅炉,根本无法生火起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柯尼斯堡号迎面杀来。

 两舰在德累斯萨拉姆港外曾经捉过迷藏,也可算是老朋友了。然而,柯尼斯堡号这次可没有优雅地向对方提出参观邀请,而是用更加粗暴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老友相逢的激动。在距离五英里(9,000码)的位置,德舰升起战旗,舷侧的五门4.1英寸重炮立即向飞马座号打出了第一排齐射。

虽然动弹不得,但飞马座号并未坐以待毙,顽强的英军水兵毫不示弱,用舷侧的四门4英寸炮猛烈还击!

 关于柯尼斯堡号和飞马座号的一战,有一个著名的传说,讲的是战斗开始后英舰的主桅中弹,瞭望军官阵亡,战旗坠落,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勇敢地爬上桅杆,在弹雨中重新展开了旗帜。

 这个勇敢的传说在英国的各家报纸上都有刊登,颇有激励士气的作用。

 然而,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直到战后,记者采访幸存下来的飞马座号舰长英戈尔斯,这位诚实的海军军官坦然地表示,是的,的确有战斗中去升旗这件事,不过,我让他升起的,可不是什么战旗,而是……

 一面白旗。

 柯尼斯堡号与飞马座号的炮战短暂而激烈,只打了九分钟就胜负已分。

 柯尼斯堡号的炮火准确凶猛,在极短的时间内把飞马座号打得从头到尾一片火海。从火力对比来看,柯尼斯堡号侧舷有五门主炮,飞马座号有四门,口径相仿,似乎实力相差不大。但全无动力的飞马座号是一个死靶,所以柯尼斯堡号几乎弹弹咬肉,却在不断机动中让英国人的炮弹纷纷落空。这种不平等的交锋由于飞马座号防御力上的弱点而更不平衡。

 飞马座号在建造时是一艘追求轻捷的战舰,为了减轻重量,它的舰体没有装甲,只在机舱上方装设向前后延伸的罩形装甲。这种装甲由左侧板,顶板和右侧板三块构成,横截面呈梯形,可以防止敌弹落入机舱,这种着重保护要害部位的设计在19世纪晚期英国巡洋舰建造中很是时髦。但是,它的装甲两侧基部都在水线以下,只有中部为了保护轮机凸出在水线以上。因此,敌弹可以轻易撕开这种巡洋舰的水线船壳,造成大量进水。

 集中攻击飞马座号一侧的柯尼斯堡号转眼间就给英国巡洋舰打开了几扇大舷窗,汹涌的海水涌入一侧舰体,又被凸出的装甲阻挡无法流到另一侧,造成飞马座号急剧倾斜,开战九分钟以后,英国人的火炮就很难瞄准了。

 打到二十分钟,飞马座号舰上已经有31人阵亡,55人负伤,英戈尔斯舰长见大势已去,认为自己的军舰已经完成了对海军荣誉的捍卫,继续抵抗下去徒增伤亡,所以匆忙派一名海军陆战队员爬上桅杆,挂出白旗请降。

 看到白旗的柯尼斯堡号很有绅士风度,当即停火,不过并没有跳帮过来抓俘虏--这一带还有好几艘英国军舰在游弋,夜长梦多。鲁夫舰长坚决贯彻打了就跑的游击战准则,一分钟也不耽误地转舵出港,南下准备绕过好望角返回德国。

 挂了白旗就停火,是不是太便宜飞马座号了?

并非如此。以鲁夫舰长的专业水平,很清楚自己这二十分钟痛击给飞马座号舰体造成的伤害--这艘英国巡洋舰已经无药可救。

 鲁夫舰长的判断非常准确,德国人撤离后,虽然飞马座号还在海上苦苦支撑了十个小时,但当天下午由于进水太多,堵漏无效而终于沉入大海。

 这也是因为飞马座号的轮机没有生火,而且港内缺乏大马力的拖船,否则这段时间足够把飞马座号拖入浅水搁浅的。

 由于来去匆匆,鲁夫舰长漏掉了港内的两艘英国商船--苏格兰邮船公司的邦福希尔号和格拉斯格船运公司的麦克法丁号。这两条船胆战心惊地看着德国人远去,才开始抢救飞马座号上的幸存者。由于他们的努力,飞马座号上的伤员倒是得到了较好的救护。

 尽管飞马座号当时毫无疑问打的是白旗,但英国人在大战期间一直对此保持沉默,显然是希望不要因此影响士气。

 说到打白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当初北洋水师济远舰方管带在牙山一战中阵亡大副的脑血染其战衣,打得也算拼命了,但败退的时候不合被追急了一时胆怯升了白旗,结果史书上再也翻不得身。这件事是高升号上哈纳根看到的,老哈是外国人,与方伯谦管带无冤无仇,应该算是铁证。

 但是英戈尔斯舰长并没有落方伯谦式的恶名,相反,西方史学界普遍认为他终止了一场没有意义的流血战斗。

 对于中国军人的道德来说,投降至今是一个无法原谅的耻辱。这一点,西方往往难以理解,甚至干脆将此归于中国人的性格缺乏宽容,没有骑士风度。

 其实,这更多是由于双方从事的战争有着不同的含义。

 对英国人来说,桑给巴尔的海战不过是遥远殖民地的一场争霸,西方的军队在过去两百年的战争中很多时候为了征服,竞争,利益或者荣誉而战,恪尽职守是西方军队对军人的基本道德要求,对于飞马座号上的英国海军官兵来说,打到那个程度已经尽了自己的职守,亮出白旗投降无可厚非。

 但是对中国军队而言,近代的一次次战争,几乎都只有一个目的,那都是"保家卫国"。 在这样的战争中,如果竖起白旗,是自己跪下,把手无寸铁的父老姊妹交给敌人,一如1937的南京。

 这不是两支军队的战争,而是一个民族的生死。所以,他们肩上不仅有军人的职守,还有一个民族的尊严,男人的责任。

 这种责任,使他们在战败时投降并不意味着--我战败了,并等待您宽宏的处理。而是意味着--我失败了,我把我的姊妹父母都交给您处理。

在这种战争中,战场上的中国军人不但是军人,也是男人。

 作为男人,东方与西方,没有什么两样。

 罗马灭迦太基之战,这个商业立国的国家,在无望的情况下依然死守孤城。罗马人只有在迦太基成年男子全部战死之后,才能够得到这座城市。罗马的军团发现,迦太基人早已弹尽粮绝,连弓上的弦都是用城中女子的长发制成。在四万五千名沦为奴隶的迦太基妇孺面前,迦太基的男人只能有这一个选择--既然我不能保护你们,就让敌人踏过我的尸体才能到你们的面前。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

 还有人责怪是中国人的不宽容塑造了一支耻于投降的军队吗?

 从种种迹象判断,袭击桑给巴尔岛的柯尼斯堡号,下一步肯定是通过大西洋溜回德国,当然,如果路上有便宜,它也不会拒绝捞上一把。

 只是,如果它真的进入大西洋,柯尼斯堡号就死定了。

 它不知道,袭击桑给巴尔,击沉飞马座号,真正捅了英国海军的马蜂窝。三天之后,德国另一艘袭击舰,柯尼斯堡号的姊妹舰埃姆登号奇袭了印度重要港口马德拉斯,摧毁了三十五万加仑燃油,而后在炮台的弹雨中从容退去。

 英国人受够了。

 英国海军部经过研究,认为在殖民地海区的舰艇虽然众多,但大多老旧,难以捕捉飘忽如风的这两艘德国袭击舰。因此,必须更改战术。对于埃姆登号,英国除了派出新锐舰艇追击堵截外,并和日俄等盟国协商,请他们派出军舰到当地海区进行拉网式搜索;对于柯尼斯堡号,则派出了三艘五千四百吨的新式巡洋舰查塔姆号,达特茅斯号和威尔茅斯号组成一个专门的搜索舰队,南下大西洋迎头痛击。

 不幸的是,英国人的这次改变战术,好像效果并不怎么好。

 埃姆登号那边,一个月的搜索毫无结果,10月28日,这条幽灵一样的军舰却突然出现在槟榔屿,击沉了措手不及的俄国巡洋舰扎姆查格号--这条巡洋舰正是调来搜索埃姆登号的!

 柯尼斯堡号这边,一个月的搜索毫无结果,南大西洋一片祥和,毫无德国袭击舰活动的迹象。貌似这条非洲豹吃饱以后又和英国人玩起了失踪。

 直到10月19日,整整一个月之后,查塔姆号才逮住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那一天它截获了德国商船总统号,并在上面发现了一张奇怪的订单--订购优质煤炭若干吨,送往-------拉斐济三角洲。

查塔姆号搜查总统号是有针对性的,英国海军一直认为这艘停泊在林迪港的德国医院船还承担着通信中继这样的秘密使命。

 如果案犯连续在某个城市制造无头女尸什么的,而且一时抓不到人,按照今天中国公安部门的做法,就该成立专案组了。成立专案组的意思,就是调集最好的设备和熟悉这类案件的干员,有针对性地对案件进行侦破,从而尽快抓捕案犯。

 用这个套路来谈英国海军的行动,那么查塔姆号,雅茅斯号和威尔茅斯号三舰组成的编队,就是"柯尼斯堡号连环抢劫谋杀案"的专案组了,而担任编队指挥的查塔姆号杜拉里·路易舰长,就可以称作专案组组长了。

 选择这三艘巡洋舰组成"专案组"很有针对性。这三艘巡洋舰都是1910年-1911年下水的新舰,每艘装备6英寸速射主炮八门,航速可以跑出26节。无论速度还是火力,刚好胜过柯尼斯堡号一筹。这三艘舰都属于郡级巡洋舰,而查塔姆号属于改进型,增设了舰体两侧水线部位的装甲带(因此排水量增加到了5,400吨,比另两艘舰多200吨),防御上也有了很大提高。

 可以说,这三艘舰中任何一舰遇到柯尼斯堡号,德国人都是既打不过,又跑不掉。这并非纸上谈兵,实战中柯尼斯堡号的姊妹舰埃姆登号,就是在科科斯群岛遇到了查塔姆号的姊妹舰悉尼号,其传奇生涯就此落幕。在最后这场一对一的决战中尽管埃姆登号拼死还击,但悉尼号强大的火力很快取得了绝对优势,打得德舰重伤后被迫抢滩搁浅,而悉尼号仅仅在无关紧要的部位受了点儿轻伤。

 这就是咱们古代说的单挑啊。

 有这样的实力,办柯尼斯堡这件案子可说所托得人。而且,派这几艘军舰搜索柯尼斯堡号,还有心理战的考虑,英国情报部门认为这几艘军舰比较容易取得当地土人的配合。

 理由么,看看这两艘军舰的烟囱就明白了。

 非洲土人一直认为,烟囱越多的军舰越厉害,所以三个烟囱的柯尼斯堡号揍沉两个烟囱的飞马座号在情理之中。而这次英国的三艘巡洋舰每艘都足足有四个烟囱,完全可以让土人相信自己打柯尼斯堡号易如反掌。

 就是打死德国人,他也变不出有五个烟囱的军舰啊!

 其实,英国人搜查总统号有点儿不够"仗义"。因为总统号是一艘医院船,按照当时的习惯不划入敌对舰船。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德国人也有些大意。不过,英国哲学家培根认为,只要达到目的,手段并不重要,所以英国人虽然觉得自己脸皮厚了点儿,还是在杜拉里舰长的坚持下对总统号进行了扣留,希望从德国船员口中得到一点儿有用的情报。

 审问没有结果,但证明英国人对总统号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的确在帮助德国军方进行一些密级不高的远程通讯,其中一张数量达几百吨的燃煤订单让杜拉里舰长感到蹊跷。在英国人的地图上,拉斐济三角洲连个居民点都没有,当地只有些打猎为生的土著人。那里气候炎热,土著连衣服穿得都堪称行为艺术,哪儿用得着这么多煤呢?

 很大的可能,就是那艘顶风作案的柯尼斯堡号,就藏在这里。

无独有偶,就在同一天,达特茅斯号在德累斯萨拉姆港外捕获了德国武装拖船副官号,从副官号上缴获的地图表明,在拉斐济三角洲的深处,存在一个德国的殖民点萨拉雷!

 综合两项情报,经过分析,杜拉里舰长认为,拉斐济三角洲存在重大疑点,柯尼斯堡号很可能就藏在萨拉雷附近的河道里。在不同海区活动的三艘英国巡洋舰分头直奔拉斐济三角洲。

 这三艘英国巡洋舰都有搜寻德国袭击舰的经验,查塔姆号在开战的时候曾试图拦截在地中海活动的德国战列巡洋舰戈本号和轻巡洋舰布里斯劳号,达特茅斯号追击过德国袭击舰,人称"孤狼"的卡尔斯鲁厄号,威尔茅斯号搜索过埃姆登号。可惜他们有的都不是成功的经验罢了。

 柯尼斯堡号真的藏在拉斐济三角洲么?它不是计划返回德国吗?

 鲁夫舰长确实计划打了就走的,无奈天不从人愿,从桑给巴尔战场上撤出没有多久,柯尼斯堡号的一侧锅炉忽然发生重大故障,全舰丧失了一半的动力。

 工程师的检查表明,损坏的部件无法在舰上修好,整个东非海岸只有德累斯萨拉姆的铁道机车工厂能够维修它。鲁夫舰长只好命令柯尼斯堡号返回在拉斐济三角洲的锚地--这是目前柯尼斯堡号唯一的藏身之地。

 在中国第一次组织船队到南极建立长城站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中国海军J-121打捞救生船在大洋中发动机故障,当即变成了瘸子。当时中国海军没有选择退却,而是大胆地实行了封缸长途航行,顺利到达太平洋彼岸,一时人皆称奇。

 不过,鲁夫舰长的时代,第一没有这样的技术,第二返回德国的途中处处凶险,丧失一半动力会大大危及自身的安全,没人敢于冒险。这一点上柯尼斯堡号与和平时期的J-121船没有可比性。

 史学界有看法认为是飞马座号的一发未爆炮弹震裂了柯尼斯堡号的轮机设备,只是出港后行进了一段,才最后断裂,导致柯尼斯堡号丧失一半动力。如果是这样,飞马座号也算垂死还咬了对手一口。

 柯尼斯堡号和索马里号回到拉斐济三角洲后,即派人将损坏部件送往德累斯萨拉姆。同时,鲁夫舰长下令拆卸几门副炮,由水兵登上三角洲的几个重要岛屿布设警戒线,以防敌军突然来袭。不久沃尔贝克司令官派出的陆军官兵也来参加警戒工作。柯尼斯堡号一时变得无时可做,官兵们的行为就如某职员在出差遇到台风时得到老板的指示--"就地开始你今年的年假"。

 英国人没有休假。10月20日,查塔姆号抵达拉斐济河口,并在河口对面的黑手党岛(难道当年是黑手党发现的这个岛?)建立了基地。几天以后,达特茅斯号和威尔茅斯号也抵达这里,随即开始对柯尼斯堡号的搜索。

 最初的搜索除了发现岸上有少量德军地方部队,发生了零星交火外并无进展。但询问当地土人颇有收获,土著人证实,有一艘背着三个管子的德国船正隐藏在这条河里面。

 信心大增的英国人继续搜索。

10月30日,一支英军搜寻队进入到三角洲河口上游两英里的地方,有一名英国侦察兵爬到大树上进行观察,终于发现,在远处繁茂的树丛中见,有几根褐色的柱状物颇为醒目。定睛细看--那不正是苦苦搜寻的德国军舰的桅杆吗?!搜寻队立即报告查塔姆号。

 至此,藏于九地之下的柯尼斯堡号终于暴露了。

 一直观察着英军动向的柯尼斯堡号上,鲁夫舰长叹了口气。尽管英军到来后他一直命令两艘德舰保持绝对的沉默,现在事情已经表明,混是混不过去了。

 11月2日,柯尼斯堡号和索马里号生火起锚,退向上游更深处。

 正在河口外寻找水道进入三角洲地带的英军发现德舰生火起锚,立即开火射击,德舰随即还击,双方的炮战隔着密密的丛林打响了。

 战斗一打响,英军就感到无比别扭。这里的水情不明,英舰船体大,吃水深,在进入拉斐济河的时候十分小心,很怕搁浅,因此动作迟缓,身段僵硬,机动性大减。更糟糕的是,鲁夫舰长当机立断下令切断了己方两舰桅杆的上部,英国方面失去了目标指示,只能隔着丛林对柯尼斯堡号进行跨射,这种类似盲射的炮弹能否命中目标,只有上帝知道。奇怪的是德舰的炮火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

 然而,纳尔逊勋爵培养的英国皇家海军"见敌必杀"的传统,此时在英国水兵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英国海军并没有因为条件恶劣而放弃战斗,相反迎着德舰的炮火不断向柯尼斯堡号冲击。英舰威尔茅斯号甚至拆掉了部分舱面装备,卸掉了大部分燃煤,以求减少吃水,靠近柯尼斯堡号发动攻击。

 这种瞎猫碰死耗子的做法未必科学,但是英国人硬是连续蛮干了一个星期。好在英国人兵力占据绝对优势,而且炮术精良,德舰还击任何一艘英舰都会被锁定位置,随即遭到三舰的排炮轰击,所以柯尼斯堡号也不敢全力反扑,只好且战且走,不断向上游退避。11月9日,或许上帝也被英国人感动了。查塔姆号的官兵们在向推测的德舰方向射出一阵排炮后,不抱什么希望的观察手忽然发现远处的河床内冒起了滚滚浓烟,而且越来越浓密。

 根据经验,这明显是敌舰中弹起火的标志。

 命中了!英舰上下一阵欢呼。

远方河道里的浓烟越来越密,如同古代烽火台的狼烟一样扶摇而上,在无风的东非森林上空形成了一根笔直的烟柱。一直盲目射击的英国水兵终于找到了感觉。三艘英舰的炮火准确地砸向目标,引发了更大的破坏。

 密林深处,鲁夫舰长指挥着毫发无伤的柯尼斯堡号悄然向上游退却。

 那么,英舰打的是谁呢?难道是德国人玩了金蝉脱壳一类的东方计谋?

 那倒不是,用某位网友的说法,这叫做误中副车。

 被命中的,是跟随柯尼斯堡号进入拉斐济河的补给舰索马里号。在双方的捉迷藏游戏中,英舰的一发炮弹刚巧命中了它的煤舱。中弹起火的索马里号成了众矢之的。短时间内连吃了几发大口径炮弹后这艘两千五百吨的补给舰失去动力,舰体歪向一边,在英国人发泄似的猛烈炮火中变成了一根熊熊燃烧的奥运火炬。

 汉姆舰长匆忙下令弃舰。这根大火炬看得在一旁救援的柯尼斯堡号兔死狐悲,胆战心惊,一面赶紧收容索马里号的舰员,一面急急转舵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过去的一个月里,德国人在当地土人的帮助下,把三角洲里面各处水道重新勘测了一遍,意外地发现,即便在三角洲的上游河段,也可以找到不少地方停泊自己这艘三千多吨的大舰。鲁夫舰长这一撤,就撤到了河口以上五英里的地方。

 索马里号舰体被撕开几个大洞,河水汹涌而入,终于座沉在了拉斐济河北岸的泥滩上,在枯水季节,该船整个船体都会暴露在河岸之上,犹如一条搁浅的巨鲸。

 直到今天,索马里号的残骸还躺在那里,可以供远来的客人凭吊。

 有趣的是,今天看到的索马里号,已经很难被认为是一条船,它已经成了拉斐济河中的一个小岛。因为沉没在河床上,拉斐济河携带的大量沉积物很快塞满了索马里号的船舱。非洲雨林旺盛的生命力使索马里号上很快长出了繁茂的植被。几十年过去,人们甚至可以在这个"岛"上看到几十米高的参天巨树。只有少数地方还可以看到索马里号锈迹斑斑的船壳暴露在外,提醒人们这座岛屿并非天然之物。

 或许,它将在非洲的丛林中永远地存在下去。

 在坦嘎尼喀这个地方,欧洲人属于稀有动物,所以索马里号上撤下来的船员和水兵,很快成了沃尔贝克司令官手下的重要财富。他们中的一半去了德累斯萨拉姆,充当士兵,工匠或者领水员等各种工作,一半留在了拉斐济三角洲,加强这里的岸上防御力量,以阻止英国人可能的登陆行动。

损失索马里号对柯尼斯堡号真正的影响是--德国人又没有煤了……

 索马里号上几百吨优质煤炭付之一炬,也就绝了柯尼斯堡号出海返回德国的念想。无论乐意不乐意,它只能守在这个三角洲里当山大王了。但是,德国方面肯定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的。所以,他们开始琢磨怎样给柯尼斯堡号送去足够的煤。这可不是个小事情,好几百吨呢,怎么送过去了?后来德国人还真想出了主意,不过要几个月以后。

 不管怎样,英国人总算取得了一定战果。不过,他们也发现自己丢掉了柯尼斯堡号的踪迹。

 继续进行炮击肯定是没有什么效果的,这头非洲豹已经钻进了茫茫林海,好运气可一而不可二。

 而且,英国的侦察人员很快发现了柯尼斯堡号的新位置。由于不熟悉水道,英国巡洋舰不敢深入拉斐济河太远,而从河口位置,6英寸炮的射程根本够不到这个目标。

 英国人为了追杀躲在拉斐济河中的柯尼斯堡号,先后采用了十种不同的招数,简直可以与满清十大酷刑相比。这瞎猫碰死耗子式的跨射炮击,只能算是第一招。以英国人的想象力,还有的是没有施展呢。

 眼看打不着,英国人用了第二招。既然巡洋舰太大,无法进入河口,他们弄来了一艘鱼雷艇,准备用它完成对柯尼斯堡号的攻击。鱼雷艇吃水浅,可以深入河口。

 遗憾的是,至今我未能找到这艘英国鱼雷艇更详细的资料。鱼雷艇是用于攻击大型水上目标的高速大威力作战武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英国在东非的海军力量,主要目的在于震慑当地土著人,维持殖民地的治安。土著人没有海军,当然不会有值得鱼雷艇攻击的目标,所以当地英国海军的序列中没有鱼雷艇的编制,当地也没有能够制造这种当时算是高科技兵器的工厂。

 而此后英国并无向当地运送鱼雷艇的纪录。

 会不会是记漏了?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从欧洲运送一条船,哪怕是一条小艇都会费很大功夫而且花费很多时间。1915年,为了清除德军在坦嘎尼喀湖的一支小"舰队",英国海军运送了两艘袖珍炮艇咪咪和托托号到东非去,海路上就走了足足两个月。围攻柯尼斯堡号,英国人的鱼雷艇说来就来,难道是变魔术?

 据我的推测,这是当时英国巡洋舰上携带的舰载鱼雷艇。

 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期,列强海军舰艇设计上有一个习惯,就是在较大的军舰上搭载舰载鱼雷艇,用于近距离的袭击作战。我国北洋水师定远,镇远舰就各带有两艘舰载鱼雷艇,绰号"大头青",其中镇远2号鱼雷艇在威海卫夜战中与日军鱼雷艇发生炮战而战沉。这种鱼雷艇的配置被证明有一定的作用。中法战争中,中国海军两艘巡洋舰扬武号和驭远号都是被法军远东舰队的舰载鱼雷艇击沉的。

 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海军的远洋战舰上,依然经常配备舰载鱼雷艇,这次袭击柯尼斯堡号的任务,大概就是由他们执行。

 等袭击行动开始,英国人很快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一厢情愿。

英国人用鱼雷艇打柯尼斯堡号的主意实在妙不可言。拉斐济河的河道弯弯曲曲,鱼雷不是兔子,不能从岸上蹦过去炸德国巡洋舰,所以即便远远看见对手,也没法打中,想打中它必须靠到离柯尼斯堡号很近的地方。

 但是,靠近了想给柯尼斯堡号一鱼雷……也很麻烦。

 柯尼斯堡号是船头对着下游停泊,从下游看来只见锋锐的舰首,截面积很小,想用鱼雷击中它就像想用箭射中迎面劈来的刀锋一样不可思议。而且汹涌的河水流过船身两侧自然形成两股湍急的乱流。在紊乱的水流中鱼雷可没有步枪子弹那样的精度,如果迎面放雷,就算英国鱼雷艇上都是数学家也没有多少打中的机会。至今使用鱼雷这种武器没有迎头发射的战术,就是这个道理。

 那么,把鱼雷艇开到柯尼斯堡号侧面,对着它放雷,总可以了吧?不幸的是柯尼斯堡号所在的河面宽度只有一百多米,柯尼斯堡号自己的宽度就有十四米,留给鱼雷艇转向和放雷的空间跟在拥挤的停车场里掉头差不多。这时,鱼雷艇和柯尼斯堡号的距离只有几十米,鱼雷发射后有一定的保险距离(避免发射后过早爆炸崩了自己),这样短的距离就算打中也不会爆炸--其实等掉过头来,都不需要放鱼雷了,这个距离扔标枪都可以打到德国人。

 类似的内河鱼雷作战,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抗日战争中,中国海军史可法中队曾在黄浦江上用英制MTB鱼雷艇史-102号奇袭日本装甲巡洋舰出云号。中国人的脑袋倒不像英国人那么僵硬,艇上的指挥官,水雷战专家安其邦选择了一个斜向射雷的战术,以15度顶角发射两枚鱼雷,结果只打中了码头岸壁和出云号外侧的趸船 - 史这次攻击失败可以理解。大家可以试着从15度角度看一条船,可以发现其船身会变得很短,想打中它概率实在不高。

 即便用这个战术,黄浦江的平均宽度可是五百米,比拉斐济河宽了好几倍呢。

 算起来,英国人用快艇袭击柯尼斯堡号,可能最好的做法应该选择使用杆雷艇。

 杆雷艇是19世纪鱼雷艇襁褓时期的一种变型,中国向英国最早定购的两艘巡洋舰超勇和扬威上就装备有杆雷艇。它的主要武器是在艇首安装一根长长的木杆,头上顶着一个炸弹,靠碰撞敌舰起爆消灭敌人。杆雷艇平时把木杆折向后方,如同一根大辫子,向敌舰攻击的时候甩向前方,又活像一个手持长枪的古老骑士,真是姿态万千。大多数杆雷艇不挂炸弹杆的时候和汽艇无异,不过美国海军打内战的时候也造过可以潜水的专用杆雷艇亨雷号,算是世界潜水艇的鼻祖了。

 可以想象这种兵器的危险性,因为杆雷艇的攻击半径10米左右,要想靠近敌战舰这么近自然是要枪林弹雨,九死一生,随着舰载武器的发达,这种武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早已被淘汰。

 当然,理论上在拉斐济河杆雷艇会比一般的鱼雷艇更适用一些,前提是德国巡洋舰上都是痴呆或者死人--正常人会无动于衷地看着你开过来,举一根顶着炸药包的长矛来炸自己么?人家军舰上的大炮又不是摆设!

 实际上接近柯尼斯堡号后鱼雷艇怎样工作,都属于理论问题。实战中它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德国巡洋舰。拉斐济三角洲里不但有一条非洲豹,还有一个蜘蛛网。这个蜘蛛网就是德国水兵和当地土著部队在三角洲外围岛屿共同构建的防御圈。为了增强这个防御圈的火力,柯尼斯堡号甚至拆下了自己的两门八十毫米副炮作为岸炮使用,德国人将这支大杂烩的陆军武装称为"三角洲部队"--今天美国把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也叫这个名字,倒是让人没有想到的事情。


英军的企图是以鱼雷艇在三艘巡洋舰的火力掩护下进入拉斐济河去袭击柯尼斯堡号。但是,巡洋舰不能进入河口,鱼雷艇航行在河道里无遮无拦,"三角洲部队"的机枪手从两岸树丛中对其开火,远处的英国巡洋舰根本找不到目标,只能盲目射击,炮弹的爆炸虽然壮观却全无作用,混似奥运体育场里响彻云霄的"谢亚龙下课"……

 用于奇袭的鱼雷艇成了活靶子,却没有足够的火力还击,只能夺路而逃。结果,英国鱼雷艇还没有靠近柯尼斯堡号就被这张蜘蛛网赶了出去。

 失望的英国人采取了另一次行动--既然这个蜘蛛网如此讨厌,我们索性登陆来消灭掉它好了。

 这一招似乎颇有成效,英国海军陆战队在炮火掩护下攻占了位于拉斐济三角洲外围的科摩岛,岛上少数德国步兵和黑人土著兵略作抵抗就作鸟兽散,战斗不值一提。唯一的问题是在岛上的密林中打了几枪以后,英国兵就无法分辨东西南北了,只好依靠外海的巡洋舰定期开炮,利用炮声来确定自己的方位。

 但是,占领了科摩岛的英军只有更加头痛--前面还有无数个如同科摩岛一样的小岛和沙洲等待他们去征服,英国人甚至无法判断哪个岛上有德军存在。但是,攻击它们不像攻打科摩岛一样可以指望海军舰炮的支援。英国巡洋舰无法爬上科摩岛来支持陆战队进攻更深处的岛屿,只能靠陆战队自己开路。而德国狙击手像打猎一样正在茂密的丛林里等着英国人进来。

 这个前景足以让任何粗通丛林战的军人望而却步。而这些岛屿都有共同的特点--彼此互不相联而且地质松软。英国人即便实现了占领所有岛屿这样不切实际的目标,也没有办法利用它们攻击柯尼斯堡号--松软的地面连大炮都推不上去,难道让英国兵用石块把德国巡洋舰砸沉么?

 好在,"聪明"的英国人想到了又一个好主意--既然不能抓到柯尼斯堡号,索性把它关起来好了。

 怎么关呢?查塔姆号上的杜拉里·路易舰长建议干脆弄一艘船来,沉在拉斐济河的出海航道上,把它塞死,那柯尼斯堡号不就成了瓮中之鳖?

 好主意!英国海军恰好借用了一条三千吨的运煤船新桥号为封锁舰队提供支援,现在,煤已经送到巡洋舰上了,海军部告诉新桥号的船长,您可以享受坐军舰回国的待遇了 -您的新桥号将被自沉在拉斐济河口来阻止柯尼斯堡号夺路而逃。

 船长先生有意见么?怎么会?别忘了英国人爱国那是出了名的,詹姆斯邦德每次上床之前都会深情地想到这是为了女王陛下和不列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英国政府征用新桥号也是给补偿的。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英国人真是财大气粗,柯尼斯堡号在海上伸长了脖子,也不过打到过一条曼彻斯特城号,英国海军部大笔一挥就把它对商船的战绩翻了一番。不过英国人似乎没有好好想过,如果真的把航道堵死,柯尼斯堡号固然成了瓮中之鳖,自己又怎么进去把它绳之以法呢?

诚如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所说,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那啥也一样。

 看来又是一个妙不可言的主意啊!

 1914年11月10日,在拉斐济河口外的英军舰艇全体出动,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新桥号直扑拉斐济河口。巡洋舰上派来的三艘汽艇掩护着新桥号,一边前进一边朝一切敢于妨害行动的德军开火。查塔姆号的大副费茨马里斯亲自在新桥号上驾驶该船,直扑水道最狭窄之处,一艘叫做杜布勒斯号的武装汽船紧随其后。杜布勒斯号上装备了两具鱼雷发射管,一旦新桥号船底的自爆装置不能正常工作,杜布勒斯号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击沉。

 对于贸然闯入的英国舰艇,德国人的反击很强烈,新桥号刚刚驶入河口,就遭到"三角洲部队"用小口径炮和机枪的联合攻击。火力之猛烈让参战英国舰船上的人员几乎无法招架。威尔茅斯号上的水手长詹姆斯·辛普森(James Simpson,瞧这名儿起的,简直一个007+谋杀案)是其中一艘汽艇的指挥官,他亲自控制艇上的马克辛重机枪,对两岸不断狙击的德军奋勇还击。英国水手不愧曾纵横五大洋,在艰险的条件下越发显得刚毅。根据英国海军的记载,辛普森的位置"在汽艇的前舱盖上,没有任何遮护,但他坚持站在那里操纵机枪,打得冷静而准确,德国人的几个火力点刚一暴露就被他消灭掉"。战斗结束后,在这艘威尔茅斯号所属的汽艇上找到了二十二处弹痕,辛普森因为出色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受到大英帝国海军部的授勋。

 尽管德军顽强阻击新桥号的前进,但是,在其他舰艇的掩护下,英国水兵们还是勇敢地将该船驶到了预定的位置,并漂亮地一个横转后放水自沉,刚好准确地阻塞了航道。

 拉斐济河口的桑古纳水道就此不能通航,英国人为了这个胜利纵情欢呼--柯尼斯堡号终于被装进了笼子。

 等等,且慢高兴--

 德国人的航海日志里面,柯尼斯堡号从拉斐济河口出击奇袭飞马座号的时候,好像走的那条路不叫桑古纳水道,而是叫什么辛巴-瓦伦加水道……

1914年11月19日,东非拉斐济三角洲的上空,就出现了这样一架又丑又怪的飞机,这正是英国海军少尉丹尼斯.卡特勒驾驶的一架寇蒂斯双翼飞机。说来有趣,这位卡特勒少尉本来根本不是英国海军的人,而是南非德班的一个旅游飞机驾驶员,此人有点儿老还有点儿瘸,他熟悉非洲,年轻时靠给到当地打猎和观光探矿的有钱人作向导而颇发了些小财,此时也是个百万富翁的身价。按说这种人在征兵的名簿上通常都是数不着的,上前线肉搏轮到好兵帅克也轮不到卡特勒老头。无奈卡特勒有别人不能相比的优势--他是当时在非洲有飞行经验的极少数英国人之一,而且他驾驶的一架寇蒂斯-怀特双翼水上飞机是英国人在南非最先进的飞机。

 根据记载,这架飞机并不是英国人制造的,所以这次的丑怪之名英国人有点儿冤枉(虽然是英国人使用的),它制造于美国纽约,当时售价7,000美元,空重1,860磅,装有一台寇蒂斯90马力OX发动机,可以达到69节的时速(不到200公里),翼展34英尺,长26英尺,全木制,逻辑上可以装一名飞行员和三名乘客。

 等等,这架寇蒂斯是架什么种类的飞机呢?这个年代的飞机没法分种类,都是"万能"的。你给它装上一挺机枪就叫战斗机,你带着俩手榴弹上去往下扔就叫轰炸机,你啥都不带呢?那叫侦察机。因为有了这架飞机,卡特勒先生就注定了当兵吃饷的命运。

 英国海军对于在围攻柯尼斯堡号的战斗中始终扮演瞎猫逮瘸老鼠的角色十分不满,更重要的是,英国人把新堡号沉塞在拉斐济河里,才从当地土人嘴里知道柯尼斯堡号出航并不是走的这条航道。这个拉斐济三角洲是名副其实的兔子窝,光是大的出口就有五六个,这些水道有深有浅,对当地水文情况一无所知的英国人根本不能确定德国人会从哪里出来!

 这样说来,好像成功地把新堡号沉在指定位置上唯一的作用就是英国人不可能从这儿进去了……

 战后,有好事之徒曾作过测量,竟然发现只要小心一些,这五六条水道都可以通行三千吨以上的大船,实在让人心惊。不过当时德国人实际上对当地的水文情况也没有了如指掌到这个程度。

 中国人怎么说来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把这些出口都封锁起来,并在每个出口保留一支足以战胜柯尼斯堡号的舰队,即便是财大气粗的英国人也不作此想。英国人当时采取的手段是在各条水道布雷。

 不过,考虑到河水涨落频繁的事实,英国人并没有在河口中布设真的水雷,而是布了一些"看上去很美"的假雷。英国海军的想法很有道理--布真雷如果因为退潮搁浅被德国人捞去,闹不好会被拿来炸自己,布假的则足以震慑。这想法甚至还有点儿和《孙子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路数暗合呢。

 想法不错,无奈造化弄人。英国人百密一疏,没想到真雷会搁浅,假雷也同样。于是等德国"渡边"们偷了几个假雷回去,这一手小聪明顿时真相大白。

英国人肯定没读过《鹿鼎记》,咱韦爵爷怎么说?说瞎话的诀窍就是十句里头有九句是真的,冷不丁掺上一句假的才让人防不胜防。要换中国人布雷,只怕十个假的里头放一个真的就能让德国人头疼到死。

 既然从水上和地上都无法接近这艘德国军舰,英国人决定从天上试试运气。英国海军部试图通过飞机监测柯尼斯堡号的位置和各条航道,以随时发觉它突围的动向。如果能从空中轰炸它也不妨一试。

 海军部还算理智,知道非洲和英伦三岛有很大差别,贸然派本土的飞机去那里难免"水土不服",于是在非洲富有飞行经验的卡特勒就被纳入了视线。

 卡特勒的这架寇蒂斯飞机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属于南非考菲方町钻石矿的技术总监格拉尔德·哈德森。1909年12月,英国飞行员凯末灵在德班近郊新伦敦进行了一次飞行表演,虽然落地的时候飞机出了点小问题,但依然给当地人带来极大的兴奋。哈德森因此对飞行发生了浓厚的兴趣,1914年从欧洲买进了两架寇蒂斯-F水上飞机,并聘用了皇家飞行俱乐部的飞行员卡特勒,到南非进行飞行表演并携带胆大的乘客上天兜风。不过对哈德森来说,买飞机带来的收益中,最大头的还是赌博彩金。当时的飞机性能不佳,风险很大,卡特勒第一次进行飞行表演的时候曾飞到50英尺的高度,但接着就摔了,好在自己并没有受伤。于是每次卡特勒起飞的时候,南非人都要进行豪赌他能不能飞起来,会不会掉下来。据统计,卡特勒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赢家……从他后来的经历看,这位卡特勒飞行员堪称命比蟑螂。

 今天哈德森先生的女儿还保留着英国海军与她父亲签订的合同。合同甲方是哈德森先生(卡特勒少尉已经入伍,有了养老金,就没有讲价钱的余地了),乙方是英国皇家海军金豪尔中将--就是开战前在德雷斯萨拉姆港外和柯尼斯堡号玩捉迷藏的英国开普分舰队司令官。根据合同,英国海军每月付给哈德森先生150英镑,作为租借寇蒂斯飞机的费用,双方接受该飞机目前价值为2000英镑的结论,如果出现意外,甲方乙方将共同分担损失,即英国国王陛下将付给哈德森先生1000磅的赔偿。

 从后来的情况看,哈德森先生赔得不少。

 一声令下,卡特勒连人带飞机被征招入伍,从德班装上辅助巡洋舰肯凡斯城堡号,经过九天时间到达东非。英国人在拉斐济河口东北19英里的尼罗罗环礁(Niororo)修建了一个简易水上飞机机场,希望在卡特勒的帮助下,让这只非洲豹原形毕露。

 国王陛下慷慨地给了卡特勒先生海军少尉的军衔,不过他可能没想到老百姓变成军人不是换身衣裳就能做到的,那种思维方式不经过长期的训练根本没法转变过来,这最终造成了卡特勒先生悲剧性的命运。

 根据英国海军的记载,他们本来以为卡特勒的飞行至少可以让德国方面的土著士兵惊恐万分,假若以为神明降临而不战而降则是最佳结果。不料德国人那边根本不为所动。

原来,德国的土著部队的确对空中出现了一架"怪鸟"惊讶万分。不过,这个时代的飞机未免简陋的有点儿过分。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曾考虑通过在货船上加装弹射器,用来弹射飞机反击打鬼主意的德国潜艇。这个计划根本没考虑飞机怎么回来--实战中飞行员是回来后在船附近迫降,随即船员划小船去救援。飞机?直接丢海里了。那个时候飞机的主要值钱东西就是一架发动机,除此之外不过是一些帆布和木板而已,没有多少价值的。

 说起来倒是这帮飞行员的敬业精神让人肃然起敬,要知道他们驾驶的通常都不是水上飞机,正常的返航就是海上迫降,实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卡特勒少尉的寇蒂斯飞机只能飞几十英尺高,看起来仿佛一个大木头鸟,摇摇晃晃的不断提醒大家要居安思危,土著人很难把它和无所不能的神明联系起来,倒是很痛快地认为它属于当地宗教中邪恶魔鬼的坐骑。

 似乎是为了更加坚定土著人的信念,卡特勒先生的飞机在三角洲上空没飞多久就一头栽了下去,仿佛在证明魔鬼的必然下场。

 飞机受损,所幸迫降姿势可以上教科书的卡特勒只受了轻伤。

 英国海军紧急派出一名出色的工程师加里霍克帮助卡特勒修复飞机,结论是当地空气过于潮湿,发动机功率下降,第一次试飞载了两人,飞行员和一名侦察军官,所以发动机带不动了……

 结论是,寇蒂斯还是能飞的,但是只能卡特勒一个人飞。

 卡特勒的寇蒂斯飞机在第一次试航中就失事,和英国海军部的判断错误有些关系。尽管都在非洲,其实南非和东非相差遥远,比伦敦到柏林还远。所以,在相应季节凉爽干燥的德班和四季潮湿闷热的拉斐济三角洲,完全不能相比,环境差别很大。

 认为在南非能飞,东非也就能飞,属于一种想当然,是把"非洲"当成了苏格兰那么大一块地方来考虑的习惯思维在捣乱。

 11月22日,修好了飞机的卡特勒先生进行了第二次飞行,这回,飞机是能飞了,但出的洋相更大。

 他转向了。

卡特勒先生是位优秀的飞行员,可是却是个优秀的旅游飞机驾驶员,平时在德班的飞行无非绕港口一周,做几个左摇右摆的动作让后座上的胆大之徒过过腾云驾雾的瘾。苏联的米格29人称"机场警卫战斗机",卡特勒先生也堪称"机场环绕飞行员"。所以,到了东非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卡特勒先生找不着北属于很正常的现象。

 找不着北?中国人可是两千年前就发明了指南针呢。

 不幸的是英军的官方文件记得清楚,这位卡特勒22日上天的时候,连指南针都没带 - 他习惯了在德班上天转一圈就回来的飞行路线,带那玩意儿干什么?

 卡特勒脑子并没有问题,他的想法很简单,起飞的地点在拉斐济河出口对面,到了天上以后,只要认准河道,难道还会飞不回来?

 不幸的是等他上天细看,才恍然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的妈呀,这条河怎么有这么多出口啊?我刚才起飞的时候对着哪条河道来着?

 多新鲜啊,要拉斐济河流得那么规矩,大伙儿把您弄来干吗?

 开飞机和走路不一样,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好几里地就出去了。

 卡特勒先生就此迷航。

 当时卡特勒的飞机上还没有装无线电报话机(为了减轻起飞重量),所以他也没法和地面联系。现在他唯一可做的就是飞一段找个水洼子落下来,自己爬出去看看,找个地方打两个信号弹,喊几嗓子。要这样还找不着英国人的话,就说明这附近没有英国人了。再爬上去飞起来,沿着自己觉得可靠的方向飞一段,再落下来……

 坦嘎尼喀的土著居民和士兵,当地人天性乐观,大多数对卡特勒的飞机好奇更多于恐惧。

 于是,三角洲上的土著居民和士兵,就看见这架飞机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南,一会儿向北,像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躲在河谷深处,已经给自己军舰刷上了迷彩的鲁夫舰长倒吸一口冷气--这种搜索方法简直是不要命,现在的飞机哪有一天飞十好几个起降的?飞机受得了飞行员也受不了啊。

 英国人是不可理喻的家伙,为了找我连飞机性能都不顾,真是疯狂啊。

 卡特勒当然不会为了找柯尼斯堡号如此疯狂,他倒是想就地等待援救,问题拉斐济三角洲这地方属于蛮荒之地,飞机一落下来,不一会儿附近就有瞪着绿眼睛的动物过来看风景。这要是来个羚羊啥的也就罢了,可要是来个狮子…… 咱还是赶紧回到天上去吧。

终于,卡特勒的飞机消失在丛林后面不见了,留下鲁夫舰长皱着眉头琢磨。

 卡特勒的飞机消失,乃是因为一个现实的原因--他没油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不一会儿,早就在四处寻找飞机的英国海军救援人员赶到了,卡特勒先生总算没混到葬身狮口的命运。这时他发现自己其实离基地并不远,只有三十几英里,也就比一个马拉松远一点儿。

 糟糕的是在最后一次迫降中卡特勒的蟑螂功没能发挥作用,竟然把飞机的发动机撞坏了,连那位技术极好的加里霍克技师也没法让它转起来,这在非洲简直是难以挽回的大问题。

 发动机的损坏让英国人的搜索沉寂了几天。

 有一种说法是英国人在这几天里派出狐狸号巡洋舰前往南非,运回来一台福特汽车的发动机,这种说法有些过于离奇,毕竟汽车和飞机发动机的功率不能相比,尺寸也迥然不同。我看到的资料是英国人找到飞机的主人哈德森先生帮忙,别忘了哈德森买回来的寇蒂斯飞机一共两架,有一架一到南非就被摔坏了。现在,英国海军买下了这架损坏的飞机上的发动机,用狐狸号把它带回到拉斐济河口,卡特勒先生的寇蒂斯飞机终于又飞起来了。

 而且,这次英国人还小心翼翼地在飞机上安装了轻便的无线电发报机以及简易罗盘,以保证卡特勒先生不会再次跑丢。这台发动机由于基本还是新的,所以效率明显比原来那台要好,载运两个人后依然可以在天上飞一个半小时。

 于是拉斐济河谷上空又整天响起了寇蒂斯飞机令人心烦的发动机轰鸣声。12月3日,英国人甚至曾经在卡特勒先生的空中侦察辅助下攻击了一次德雷斯萨拉姆港口(这个港口通常翻译作达累斯萨拉姆,因为一直写错了,且将错就错吧,以便保持全文的统一)。不幸的是卡特勒先生可以看到港口的布防,却无法看到水下的情况,这次奇袭中因为不熟悉水情,英国海军的两艘军舰搁了浅,在德国殖民地军队的反击下吃了不少苦头,狐狸号巡洋舰的登陆小队前去营救,结果两人阵亡,二十人负伤,还有十人被俘。

 这实际是英国对坦嘎尼喀发起总攻的前奏,第二天,从印度开来的八千名英军开始在德雷斯萨拉姆附近的坦嘎登陆,并下令德军投降。不过,德国人显然没有听从命令,他们早已得到英军来攻的情报,在沃尔贝克司令官指挥下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英国人的进攻组织得糟糕透顶,结果是在船上已经晕得半死的印度兵损失一千余人,德国人仅损失一百余人。

 12月22日,英军被迫与德军达成协议上船走人,英国人自称是"在英方作出了不摧毁德雷斯萨拉姆城的宽厚保证后,德方不得不礼貌地允许英国军队返回船上"--双方都忽略了英国人运上岸的枪炮物资,这些东西大大改善了沃尔贝克军的装备,并一直被使用到战争结束。

尽管如此,英国人在搜索柯尼斯堡号上面却取得了较大进展。

 卡特勒在一次单人飞行中,终于在丛林中捕捉到了柯尼斯堡号的影子,它已经行驶到河口上游12英里的地方--按照英国人的海图,那个地方的水深根本不足以让柯尼斯堡号浮在水面上。为了避免卡特勒这个外行把鳄鱼或者河马看成德国巡洋舰,英国方面派出了一名军官跟着卡特勒再次上天,终于确认那的确是柯尼斯堡号,而且,它比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又向上行驶了1.5英里,查塔姆号的大炮肯定是够不着它。

 这回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英国人发现柯尼斯堡号在生火起锚。

 难道德国人又在准备出海一击?英国人立刻紧张起来,假如投入了这样多兵力却让柯尼斯堡号逃入大洋,那大英帝国海军的脸面实在无处可放。金豪尔中将是日本人的话大约只剩下切腹自杀一条路了。

 德国人在搞什么飞机呢?

 事情并没有英国人想的那样复杂,鲁夫舰长并没有足够的煤可以让他重新深入大洋,柯尼斯堡号生火起锚,只不过因为它损坏的主机部件经过德雷斯萨拉姆铁道工厂的工作已经修复,现在需要做个试航而已。另外,在鲁夫舰长看来,这几天老在天上转悠的那个大苍蝇实在有些讨厌……

 英国海军紧张备战的气氛影响了飞行员卡特勒,这位冒牌的少尉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由他驾驶寇蒂斯飞机来轰炸柯尼斯堡号。

 假如不带助手,寇蒂斯飞机的确能够带一百多斤的炸弹呢!

 而且,那位寇蒂斯飞机的主人哈德森先生出于爱国热情,在把飞机租给皇家海军的同时,还造了几颗可以从飞机上往下投的炸弹,这可是当时可是谁都没有的新鲜武器。要知道三年以后张勋复辟,段琪瑞"讨逆军"轰炸紫禁城的时候,用的还是现成的迫击炮弹呢。

 中国的航空事业起步其实不算晚,就在卡特勒先生准备炸柯尼斯堡号的同一年,北洋政府的航空队也已经在镇压白朗起义中使用了飞机。这是当时北洋军航空队使用的枪车-1号飞机

 当然,卡特勒的这几颗炸弹威力也就比手榴弹大一点点,用它来炸坚盔厚甲的柯尼斯堡号和拿弹弓打老虎的作用差不多。不过,当时英国人除此之外再无能打得着柯尼斯堡号的兵器了,一线总指挥,查塔姆号的路易舰长最终批准卡特勒出击一试。

 1914年12月10日,卡特勒驾驶寇蒂斯飞机又出发了,后舱里还带了那几枚土造炸弹,准备给柯尼斯堡号一个意外惊喜。

 还真是天从人愿,寇蒂斯飞机起飞不久,就在上次发现柯尼斯堡号的河道不远处岸边发现了柯尼斯堡号高耸的桅杆。

 拉斐济三角洲丛林密布,有大树的树冠探出岸边数十米,柯尼斯堡号经常伪装后停靠在岸边,依靠这些大树作天然的屏蔽物,靠肉眼很难发现。

然而,今天它的伪装却出了点破绽,竟然在苍翠的树丛中把自己的桅杆露出来了。

 卡特勒少尉一声冷笑,掉转机头直扑这头露出了尾巴的非洲豹。柯尼斯堡号毫无反应,看来是被抓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进入投掷炸弹的范围了,卡特勒忽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寇蒂斯机的飞行高度只有不到一百英尺,老头眼力又不错,下面的人鼻子多高都能看出来,可桅杆下面的巡洋舰怎么就找不着呢?

 哦,敢情是德国人把桅杆拆下来绑在树上了。这属于哪门子的行为艺术……

 砰!砰!砰!砰!

 在三角洲外面英国军舰上的水兵,远远看到卡特勒的飞机飞得好好的,忽然跟断线儿的鹞子一样,一头就栽下去了。

 假如看着自己脑袋顶上这个大马蜂飞来飞去的不予理会,那可就不是鲁夫舰长了。忍耐是一回事儿,窝囊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德国海军部和舍尔海军上将不会挑选一个窝囊废来指挥帝国在非洲唯一的巡洋舰。

 鲁夫舰长把舰上的小口径火炮拆下来,加上陆军的轻武器,将拆下来的桅杆绑上一棵大树,就布置成了一个巧妙的防空阵地,等着卡特勒来上钩。

 英国人不是傻子,前一天的晚上他们也注意到三角洲里面的德国人异常活跃,最热闹的时候三发信号弹同时腾空而起。但是英国人的脑袋停留在"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的状态,结合几天前柯尼斯堡号生火待发的情报,判断德国人是在积极准备突围。所以他们只是下令加强河口地区的巡逻,并没多想。

 他们没想到"城里的人"改行挖坑了。

 要说这种布置有点儿问题,别说德国人,算上当时世界各国的军队在1914年都没有怎么和飞机打仗的经验,防空火力应该怎样部署,飞机应该怎么打,属于一个全新的课题。

 好在当时的飞机性能有限,寇蒂斯-F速度缓慢没有枪炮。卡特勒这个临时抓来的冒牌海军少尉又毫无防空概念,把飞机飞得悠哉悠哉跟航空博览一样,飞行高度不过一百多英尺,并不比大多数鸟儿飞得更高。鲁夫舰长打飞机没经验,打鸟可是老手--别忘了人家出发的时候专门来了一杆大号的猎枪啊。

 鲁夫舰长的安排很简单--就当是打鸟吧。

 卡特勒的飞机比鸟儿还好打--谁见过26英尺大的鸟儿呢?

 26英尺长的鸟?我没见过。

结果是一阵猛烈的射击之后,卡特勒的飞机一个倒栽葱就掉了下来。好在卡特勒飞行员的迫降技术实在没得说,在最后关头竟然还把飞机改平了,利用滑翔落到了一个周围都是沼泽地的小湖里,虽然飞机摔得鼻歪眼斜,自己总算毫发无伤。

 此时,眼看着卡特勒落入丛林的英军水上部队立即出动,来抢救这个倒霉的驾驶员和寇蒂斯飞机。

 大概是迫降用尽了卡特勒先生的好运气,落地后这位飞行员的遭遇简直是喝凉水都塞牙。

 卡特勒的第一个念头是看看能不能把飞机修理一下飞回去--很不幸他发现不但发动机中弹损坏,而且油箱被一发1英寸的炮弹直接击穿,没爆炸已经算是幸运,油已经漏光了。卡特勒不是杨凌也不是武安国,没有油的飞机他没本事飞起来。

 卡特勒的第二个念头是把飞机炸毁,因为他已经听到周围传出枪声,德国人在逼近。卡特勒把一条手帕撕成布条连起来,撒上手枪子弹中的火药当成导火索,他把这根导火索绑在飞机的帆布上点燃另一头,才下水逃生。作为一个业余的军官,他对于不让装备落入敌人手中还是很尽责的--不幸的是这个地方过于潮湿,尽管飞机是全木制的,但只烧了一小会儿就熄灭了。

 卡特勒的第三个念头是尽快从这块危险的沼泽地里脱身。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卡特勒先生不认为消极等待救援是个好主意。他下了水向最近的树林方向跋涉而去。这种地方陷个人进去你连影儿都找不到。卡特勒先生充分地运用了自己漫长的探险生活经验,又机智又勇敢,终于从沼泽地里爬了出来--不幸的是当他爬上岸的时候,赫然看到一队德国兵正拿着步枪等在那里。

 飞行员卡特勒被俘了。

 当卡特勒被俘的时候,英军的两条武装拖船赫尔姆斯号和公正号(用俘获的德国船改装),以及狐狸号派出的一艘摩托艇已经赶到了离迫降的寇蒂斯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假如他不这样折腾,而是留在飞机旁边,可能正好被营救走。

 可怜的人。

 不过这三艘英国船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刚刚出现,四周的炮弹就像冰雹一样砸了下来。打得赫尔姆斯号的船舷当当直响。好在两艘拖船上的三磅炮堪称火力强劲,一阵猛烈射击总算压住了德国人的火力。一名勇敢的军官下水游近寇蒂斯飞机,给它拴上一根拖索,在两艘武装拖船的火力掩护下,那艘摩托艇总算将寇蒂斯飞机……的残骸拖了出来。

 被高射炮打得满身是洞,又迫降摔了一下,又被卡特勒用火烧,拖走的路上又被周围的德国人用枪炮围着打,除了"残骸"以外,萨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英国人拖出来的这个东西。

 这架寇蒂斯飞机的残骸,今天依然保留在德班博物馆,上面可以找到六十一个窟窿,看来柯尼斯堡号上德国兵的枪法个个堪称神枪手。

对这位倒霉的飞行员卡特勒先生,有很长时间人们不知道他的下落。直到1917年12月,那时德国人决定放弃东非的领地转道莫桑比克打游击战,为了轻装前进,他们释放了被俘的英国人,人们在其中发现了这位卡特勒先生。按照卡特勒自己的说法,德国海军蛮绅士的,他本人并不在意多被他们关上一段时间。

 事实上寇蒂斯号这次不成功的飞行,给英国人围歼柯尼斯堡号的计划带来极大的影响。

 这是因为,就在10日寇蒂斯号起飞的同时,一艘东非人前所未见的大战舰出现在了拉斐济三角洲外的水天线上,这就是英国皇家海军战列舰歌利亚号。(歌利亚号,1900年服役,排水量12,950吨,装备305毫米主炮4 门,152毫米炮12门,航速18节。如果把柯尼斯堡号称为非洲豹,歌利亚号堪称一头大号的剑齿虎。)

 在1914年的欧洲战场上,歌利亚号已经有些落后。1904年,英国海军在费希尔爵士的主持下设计出了一艘划时代的战舰--无畏号。无畏号排水量达到21,850吨,采用统一型号的10门305毫米主炮,四台可以长时间保持高速运行的蒸汽轮机组。采用统一火力控制指挥系统并有11英寸的坚固装甲。为了保证军舰的防御能力,水线下舱室一律不开横向水密门。这艘空前的战舰汇集了英国舰船技术的精华,体现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让所有它之前的战舰黯然失色。

 无畏号的出现,引发了新一轮的海军军备竞赛,各大海军纷纷效仿,拼命制造"无畏舰""超无畏舰",虽然设计略有不同,但基本风格都是单一大口径重炮,大马力蒸汽轮机和装甲列板防护。无畏舰是大舰巨炮主义典型的产物。

 歌利亚号,属于无畏舰出现之前的战列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这样的战舰由于战斗力不及无畏舰,已经逐渐离开一线,被称作"前无畏舰"。

 不过在非洲,歌利亚号的战斗力没有任何一艘其他战舰可以相比。

 随同歌利亚号前来的还有金豪尔中将,这位将军带来了英国海军在南大西洋打了大胜仗的好消息,在1914年11月8日的福克兰群岛海战中,试图袭击斯坦利港的德国远东分舰队遭遇了正在该港口加煤的英国巡洋舰队。这支舰队属于刚刚调到南大西洋,专门搜寻德国远东份舰队的增援部队,其中包括两艘令人生畏的新式高速战列巡洋舰"无敌"号和"不屈"号。无论吨位,航速,火力都占据绝对优势的英军果断出击,击沉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诺号装甲巡洋舰为首的几乎全部德军战舰,德国远东舰队总指挥,海军上将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伯爵战死。这一战,使德国在大洋上最大的一支分舰队全军覆没。

 这个好消息让英国水兵们士气大振,金豪尔中将也踌躇满志,他赶到这里,就是想用歌利亚号给柯尼斯堡号送葬,来给海军部的战报锦上添花。

当然,他也明白德国人不会没脑子地冲出河口来和歌利亚号决斗,他的想法是在卡特勒的飞机指导下,利用歌利亚号的305毫米重炮射程远这个优势,从河口外干掉这条捣乱的非洲豹。

 卡特勒的被俘如同兜头一瓢凉水,让金豪尔中将的计划不得不推迟进行。

 转眼时间进入了1915年。这段时间里,英国人在河口外束手无策,恼羞成怒。所以才有狐狸号给柯尼斯堡号发电报拜年的事儿。

 好在,走了业余的卡特勒先生,真正专业的皇家海军航空部队终于出场。1915年2月21日,由皇家海军飞行官库尔中尉指挥的第四航空队东非分遣队,携带两架索普威斯水上飞机到达了拉斐济河口。

 这两架飞机一度被考证为索普威斯920式水上飞机。不过,根据萨的了解,索普威斯公司并没有这个型号的飞机,920是其中一架飞机的编号而不是型号。库尔中尉使用的可能是索普威斯Admiralty Type 807型水上飞机。

 不过,专业不见得代表成功,尽管库尔中尉用尽浑身解数,还是没法让这两架飞机正常工作。一上来就摔掉了一架以后,英国皇家海军飞行员们总结出索普威斯飞机的很多问题--第一,它漏水,第二,它的螺旋桨不容易上紧,第三,在闷热环境下它的发动机功率不足,能不能带两个人上天完全要看起飞时的皇历是否吉利。

 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机械师总能做些事,第三个问题只好从程序上解决了,毕竟如果不带一个观察员,索普威斯上了天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这个程序就是在飞机附近放一条摩托艇,起飞中如果库尔中尉发现今天皇历不对--看样子没法带两个人起来,就让观察员跳水,自己起飞。而那条摩托艇则赶过来把观察员捞起来。

 不过,这个程序很快就被迫终止,因为有一次观察员跳到海里以后,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水面上竖起来一道鱼翅,箭一样直扑过来--鲨鱼!

 差点儿被鲨鱼吃了的观察员死活不肯再按照这个程序工作。

 鲨鱼也来欺负我们啊。英国人很郁闷。

连鲨鱼都来找别扭,英国人的日子的确过得不很遂意。

 事情在三架肖特飞机加入航空队之后总算有所转机。这三架肖特式飞机虽然有点儿老,速度不及索普威斯,但胜在机械可靠性能稳定。所以,他们的到来总算使监视柯尼斯堡号的任务告别了类似俄罗斯轮盘赌的时代。第四航空队的人员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再想通过玩行为艺术把人家捅下来并不容易,鲁夫舰长和他的部下只好郁闷地看着讨厌的大苍蝇在头上飞来飞去,过起了某种和被狗仔队跟踪颇为相似的生活。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监视柯尼斯堡号是个轻松的活计,德国人派出了一批神枪手,在丛林中处处设伏,只要英国人飞得稍低,就会遭到这些狙击手的招呼。

 对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早期速度缓慢而缺乏自卫武器的飞机来说,这种攻击颇有成效-- 以当时飞机的速度和结构而言,假如太史慈这样的猛将在这儿,闹不好靠弓箭都能弄一架下来,那可比打老鹰有意思多了。和库尔中尉并肩作战的一名飞行员曾这样回忆自己的遭遇-- "这次飞行看来一切都很顺利,我和担任观察员的巴恩斯少校不时交谈。巴恩斯少校是金豪尔将军的幕僚,虽然第一次乘飞机但泰然自若,是个目光远大而有学问的人。他对始终不能把柯尼斯堡号绳之以法不以为然。我们首先视察了辛巴-瓦伦加水道,这里很明显是个不错的出口。'我可以立即从桑给巴尔调一条船来,把它塞上。'巴恩斯少校说。'好的,先生。'我说。很快,我们又转到了贝尔纳法库水道的上空,这条航道虽然不是那么宽阔,但是,对柯尼斯堡号看来还是足够宽。'好吧,'巴恩斯少校说,'那么我们也弄一条船来好了。'这时候我们看到了新堡号的沉船,观察良久,少校皱着眉头表示,新堡号沉的似乎也不是十分稳妥,它的船体和北岸之间有足够的空间,足够挤过一条船来……半个小时以后巴恩斯少校放弃了讨论这个话题,他承认要把所有的窟窿都堵上,所需要的船只可能会造成大英帝国破产。下面是绵延的密林,绿茸茸如同地毯一般,从上面看来风景宜人。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不寻常的'砰'的一声 --糟糕,德国人的狙击手!他打中了吗?很快我就发现面前滑油箱里的润滑油正像喷泉一样喷出来。没有别的办法,我只好紧急迫降。这次迫降很是成功,以至于整个过程少校都没有意识到危险,还以为是任务完成了正常降落。直到他看到几乎被滑油洗了澡的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滑油箱已经几乎空了,再飞下去我们会烧了发动机……"

 德国狙击手曾几次地把英国"鸟"打下来,但是学乖了的英国人每次都把飞机和飞行员成功地营救了出来,对柯尼斯堡号的监视一直没有中断。这个回合双方半斤八两。

 有了准确的情报,柯尼斯堡号突然出现在某个河口夺路而逃的可能性大减,英国人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肖特式的到来并不能给金豪尔中将带来好运气。侦察的结果表明,柯尼斯堡号已经躲得离河口太远,即便是歌利亚号上的305毫米炮也无法够得着它。如果冒险进入河道,吃水太深的歌利亚号很容易搁浅,英国人不敢冒这个险,因为整个非洲当时都找不到一条能把这样一个大家伙从泥滩里拖出来的船。

城外的人不敢进去,城里的人不敢出来。这个游戏进行了两个月以后,失去耐心的金豪尔中将带着歌利亚号和围困柯尼斯堡号的部分舰只掉头北上而去,不需要分兵把口使封锁柯尼斯堡号的兵力可以减少一些,而大不列颠现在急需他这支舰队。

 1915年3月,为了打通与俄国的联系通道,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提议英法舰队联合发动了达达尼尔战役,试图一举攻占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尔,打通博斯普鲁斯海峡。在丘吉尔看来,老迈腐败的"西亚病夫"土耳其显然应该一触即溃。不幸的是历史表明这位出色的政治家在打仗方面一辈子都是外行,无论是早年在南非被布尔人抓俘虏还是这次在达达尼尔的表现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土耳其的确很腐败,但偏偏这个腐败的帝国打起仗来一点儿不给他们的祖宗沙钵略可汗或者颉利可汗丢人。达达尼尔战役中,土耳其人在德国军事顾问冯·赞德尔斯的指点下,依靠险峻的地形把英法堂堂的大舰队打得满地找牙,连协约国军统帅卡登上将都被击伤。英国人痛苦地承认,单靠舰队而没有优势的地面部队,是无法打赢一场登陆战的。

 想想当年另一个把欧洲人打得满地找牙的东方好汉萨拉丁,也是"腐败"得一塌糊涂,居然经常出卖国土还债,莫非这种"腐败不影响打仗"是游牧民族的特点?

 那满洲八旗全变成了提笼架鸟的纨绔又是怎么回事儿?

 历史的魅力,大概很大程度上就是有太多这种想不明白的地方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英国人修改了作战方案,决定在达达尼尔海峡侧面的加里波利半岛发动一次登陆,绕开海峡正面坚固的炮台来一个背后开花。这一仗英法联军倾尽全力,先后出动五十万部队登陆加里波利。这是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登陆作战。调动歌利亚号就是来参加这次战斗。

 土耳其方面的战斗,按说已经和柯尼斯堡号无关了,不过其中歌利亚号的命运颇有戏剧性,因此交待几句为好。

 加利波利的登陆战打成了一团糟。按说这种打法历史上颇有成功案例。1861年英法联军对大沽口的攻击失败后,就是通过在侧面的北塘登陆而攻陷了清军这个坚固要塞。不过事情没有照搬的。和一片平原的北塘相比,加利波利半岛地形崎岖,守军很容易依托地形利用机枪地堡和铁丝网建立防御阵地,而不需要象僧格林沁那样用骑兵去填缺口。而且,英法联军对北塘的道路地形了如指掌,而对加利波利则两眼一抹黑--土耳其虽然腐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却很少出现出卖民族的内奸,倒也是一奇。因为这个原因,第一批登陆部队上岸才发现走错了地方,这给守军从容布防留下了足够的时间空间。

 换了别的指挥官,这些还可能不算重要错误,但偏巧同盟国据守加利波利的是一对黄金搭档--负责制定计划的德国军事顾问冯·赞德尔斯是一代军事家,而土耳其军前敌总指挥更不得了,赫然是现代土耳其的国父凯末尔,一个类似铁托的传奇将领。相比之下英军统帅学问更大,是人称"诗人将军"的汉密尔顿上将,问题现在比的不是做诗而是打仗……

 于是奇袭打成了拉锯,西线的堑壕战在这个荒凉的海滩意外上演。

 在这次战斗中,歌利亚号和其他数艘前无畏舰奉命利用其重炮进行对岸攻击,以压制土耳其军的火力并为陆军开路。它的305毫米大炮威力强悍,让土耳其军视如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土耳其人很快发现了这根"肉中刺"的弱点--歌利亚号和另一艘英军战列舰康华丽号每天晚上停泊在海丽思角法军阵地一侧海面,抛锚方位从不变化。这个位置突出于英法舰队的警戒幕,虽然每次来炮击都有几艘驱逐舰保护,但土耳其海军巧妙地选择了一个大雾的深夜对其实施了奇袭。

 发动这次攻击的,是土耳其海军驱逐舰米雷耶号(原德国海军S-166号,1910年赠送给土耳其)。这艘只有600吨的小舰在5月12日深夜悄然闯出海峡,直扑两艘英军大舰。

 要说英国海军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尽管在暗夜大雾中,担任巡逻的贝格尔号和巴尔道克号驱逐舰还是发现了来袭的土耳其人。他们立即用信号灯发出信号询问对方身份。

 戏剧性的场面发生了。根本不知道英国人为何意的土耳其人完全照抄了英国人的信号,又重新发了回去。

 这回轮到英国人糊涂了--怎么对方还问我是谁呢?难道还有其他的舰艇在巡逻?

 就在英国人犹豫的时间里,米雷耶号已经逼近到离沉睡的歌利亚号500米的距离,舰长阿密特上尉下令连发三条鱼雷然后"全速返航"。

 英军立即开炮拦截,但为时已晚,歌利亚号的前弹药库被一枚鱼雷打个正着,顿时发生大爆炸,在很短的时间内沉没,750名舰员中只有180人得救。米雷耶号却乘乱全身而退。

 歌利亚号的名字,来自圣经中的无敌巨人之名。巨人歌利亚死于孩童大卫之手,庞大的歌利亚号也被小小的米雷耶号击沉,莫非冥冥中真有神明命运的存在?

1915年春天,对躲在拉斐济三角洲深处的柯尼斯堡号来说,是一个相对平静的季节。虽然欧洲战场上炮火连天,海口外就有二十几艘英国军舰等着瓮中捉豹,但除了几架小小的飞机能过来骚扰一下以外,双方完全被这片苍莽的湿地隔开。这简直是一个非洲版的静坐战争。

 英国人的确进行过几次进一步的努力。金豪尔中将把歌利亚号交给英法联合舰队以后,自己返回拉斐济河口继续指挥对柯尼斯堡号的围堵--金豪尔将军是一个很传统的英国海军将领,他选择了相对比较老旧的巡洋舰风信子号作为旗舰。英国人曾试图让肖特式水上飞机带上炸弹轰炸柯尼斯堡号,但勉强挂上炸弹的肖特式要么像拖拉机一样在水面耕出几公里长的"垄沟"就是飞不起来,要么飞起来笨得像一只混在大雁里的鹅。在四五百米的高度上这样一只"鹅"如果去轰炸柯尼斯堡号,德国人用一个狙击手就可以把它打下来。此外,英国人还曾经雇佣了南非著名猎人普利特留斯率领一支全由土著人组成的探险队,试图从丛林中摸索出一条小路靠近柯尼斯堡号。普利特留斯的确不负使命,竟然靠着小船和斧头披荆斩棘接近到离柯尼斯堡号只有三百码的地方。在这里他的小队终于被德国人的瞭望哨发现并遭到迎头痛击。探险小队的土著人全无为大不列颠效忠的概念,在枪声一响之后掉头就跑,扔下普利特留斯队长一个人去扮演史泰龙。

 普利特留斯不是超人,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掉头就跑。

 德国人随即封锁了这条小路,这次探险除了证明德国地面部队防范严密以外一无所获。

 普里特留斯真正的帮助是全面考察了这片三角洲并给英国人提供了一份可靠的地图,让金豪尔中将总算对这个非洲豹的巢穴有了清晰的认识。

 尽管英国人一直不能抓住这头狡猾的豹子,德国人其实也过得很郁闷。二十世纪初期的东非荒凉异常,从火柴到图书,任何工业品都属于奢侈品的范围,在这里保持一艘近代化战舰战斗力的困难大得难以想象。虽然躲进三角洲深处避开了对手的优势舰队,但英国人花样翻新的攻击令人风声鹤唳。特别是到了枯水期,柯尼斯堡号不时会搁浅在岸滩上,失去了机动力的军舰宛如死靶,让德国水兵紧张万分。虽然一直有惊无险,但在最初的紧张过去之后,鲁夫舰长的部下们越来越感到寂寞和郁闷。

 特别是随着一次次的移动位置,原本不多的储煤渐渐耗尽,柯尼斯堡号上的官兵们越来越觉得返回祖国的希望渺茫,对于前途的幻灭使舰上的军心日渐浮动。

 这种场面在我国的电影中颇为常见--一支孤军被敌人重重围困,渐渐弹尽力竭。这时候,银幕上总会出现一两个愣头青式的人物,挥舞手中枪对上级大喊:"长官"--这是国民党军 --"队长"--这是土八路--"和他们拼了吧!"周围一片的群众演员会做出义愤填膺的表情跟着喊:"拼了吧!"

 面对这种情况,总会有浓眉大眼的上级及时出来解决问题--

 对着电台声情并茂地呼叫:"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儿上,拉兄弟一把吧!"这个是国军。

 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把手一挥:"同志们,坚持下去,上级一定不会忘记我们的!"这个是共军。

 "皇军说了,只要你缴枪投降……"这个,是陈佩斯的套路。

 鲁夫舰长,这时候扮演的就是浓眉大眼的角色。

 他的方法还是比较有效的,一方面他把三分之一的部下组成陆战队,直接调归沃尔贝克司令官指挥,在东非的各处地面战场上和英军作战,另一方面,他率领部下砍伐树木开窑烧炭,烧出的木炭虽然不及里尔的煤那样耐烧,毕竟聊胜于无,柯尼斯堡号又获得了在三角洲之内自由行动的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鲁夫舰长带人烧炭,还给英军造成了一场虚惊。4月的一天,库尔中尉和他的观察员搭档博格斯少尉乘坐肖特机对柯尼斯堡号进行了一次新的侦察,这次侦察他们使用了新式装备--一台7X5Goerz相机,准备给柯尼斯堡号留个影,却忽然惊奇地发现德国人已经生火待发,似乎准备突围远走高飞。

 自己烧的木炭质量较差,本来只是挪个地方的小事儿,发出的大量浓烟却报告了错误的信息。

 库尔中尉一面发报通知英国舰队,一面逼近准备看个究竟。

 好奇心害死猫,库尔中尉这一激动,就逼得近了一点,结果又被德国人打了下来,好在人没受什么伤。  

 不过,用木炭开军舰,只是临时凑合事,鲁夫舰长和他的部下们真正指望的,是德国海军部不会忘记柯尼斯堡号,能够想办法给他们送来足够的煤炭。

 德国海军部的确没有忘记东非的战场,他们已经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筹划营救柯尼斯堡号的行动。由于从德国到东非的所有海区都被英国人所控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行动颇有点儿浪漫的色彩--德国海军部利用了一条捕获的3,600吨级英国商船普本思号,把它伪装成丹麦船,用了个名字叫科隆堡号,试图用它绕过英国人的封锁给东非守军特别是柯尼斯堡号带去急需的给养。科隆堡号上有上百万发子弹,数十挺机枪,几百箱药品 - 这是带给沃尔贝克司令官的,还有1600吨优质煤炭和大批提供柯尼斯堡号105毫米主炮使用的炮弹。1915年春天,它绕行好望角前往德累斯萨拉姆,路上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德国人一般来说循规蹈矩,面孔呆板,略欠幽默感,典型的形象是规规矩矩的工程师。唯独在军事领域鬼花招极多,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卢克纳尔伯爵用帆船袭击英国人的海上交通线,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斯科尔斯突袭劫走墨索里尼,处处闪耀着浪漫的火花,也算一奇。

 不过,这次科隆堡号的行动并不很成功,当4月15日德国船长把它躲躲闪闪地开到已经能望到坦嘎城的曼扎湾,忽然发现一艘英国军舰稳稳地等在了那里。

 这艘英国军舰就是金豪尔中将亲自指挥的风信子号。

 其实,英军早就截获和破译了德国人的电报,007虽然是传说但英国的情报系统效率确实很高。金豪尔中将亲自跑来,就是为了欣赏这戏剧性的一幕。

 双方的追逐战无需多叙述,因为德国船长根本无心恋战--商船是无法和军舰比航速的,在万里独行的最后一公里被对手截获的沮丧使他轻易地放弃了抵抗。

 德国船长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曼扎湾的一处水浅地方把自己凿沉搁浅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候风信子号刚好发生了锅炉故障,假如自己跟它赛跑,最后赢的会是德国人。

 不过,这位德国舰长并非窝囊废,他在搁浅并把自己的船点燃后,发出了一道明码电文,向德国海军部报告自己的倒霉命运,最后一句则纯属造谣生事--我已经把船凿沉并在周围布了雷。

 其实科隆堡号既没有设备也没有时间来布雷的……

 金豪尔中将并不敢冒险,他选择炮击搁浅的德国船,然后率领风信子号暂时返回黑手党岛的锚地,来调动一支反水雷部队掩护对科隆堡号进行进一步搜查。德国水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威风十足,连英国国防大臣基钦那都被水雷炸死,金豪尔中将的举动可算明智之举。

 然而明智之举的结果却不太美妙--等补给等得眼睛都绿了的沃尔贝克大叔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了一支打捞队,等几个星期以后英国人赶到,才发现所有幸存的子弹、炮弹、机关枪、机床、药品甚至罐头早就被沃尔贝克的人打捞一空。考虑到长途运输的风险,德国人在发货的时候加了极好的防水包装,所以这些武器装备虽然泡了水,并不妨碍使用。可以说科隆堡号是用一种自杀的方式完成了使命。

尽管相隔遥远,德国方面此后还是尽力对东非战场进行了两次象征性的补给-- 一次是第二年派遣另一艘伪装运输船马里号运送补给到东非,另一次是1917年派了一艘L.59号飞艇前往非洲接济沃尔贝克的部队。

 科隆堡号上唯一剩下来算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煤了。

 没有谁傻到从大海里把一千多吨煤捞起来再送到拉斐济半岛去。

 只是这样一来,柯尼斯堡号想溜回德国的美梦,就算彻底破灭了。在这场猎杀游戏中,英国人终于逐渐占了上风。

 1915年的春天,柯尼斯堡号上的鲁夫舰长嗅到空气中一丝危险的信号。

 黑手党岛上的英国飞机又增加了,封锁柯尼斯堡号的舰只增多到二十艘,然而,却看不出英国人有什么大的行动。

 这种平静有点儿异样,因为英德两军此时在陆地上的战争正如火如荼。

 此时,在非洲的英国人和德国人通过学习十三大文件在思想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他们都认为非洲战场对于整个大战来说无关紧要,无论在非洲打得多热闹,最后战争的胜负只会受欧洲战局的左右。然而,这个前提之下双方的行动完全不同。

 英国绅士认为既然是这样,双方在这里的战斗只是一个面子问题。由英国吞并德国在此的殖民地,德国人应该合作,不要你打我,我打你的。咱们共同努力,防止土著暴动,维持白人在非洲的地位才是正理。如果大英帝国战败了,我们自然会把殖民地交还你们,如果你们战败了,那抵抗岂不是多此一举?

 德国容克认为既然是这样,你们不打过来我们也要打过去!这里的胜负的确不能左右战局,但是我们可以逼迫你们这些英国人留在非洲,甚至还可以逼你们把别处的兵力调动过来。不然的话你们肯定跑到欧洲打我们德国人去了……

 达累斯萨拉姆的沃尔贝克司令官不但这样想,而且这样做的,他指挥的德国-土著混合部队频频发动主动进攻,不断给英国人找麻烦。反过来恼羞成怒的英国人也不再顾及绅士风度,重兵压境,节节进逼。

 1915年的春天,双方围绕着德属东非展开了一系列的战斗。

 英国人的打法是一力降十慧,充分利用自己的国力优势,以泰山压顶之势边修铁路边前进,大有"修路修到德累斯萨拉姆,活捉沃尔贝克大老虎"的意思。

 反之,面对优势敌军,沃尔贝克司令官充分利用非洲广阔土地提供的巨大回旋空间,指挥德军展开了以迂回和偷袭为主的游击战。

这一手对付英国人可说正打在软肋上,英国人当年在布尔战争中就吃过游击战的大亏,但并没引起重视,只是把红色的军装换成绿色的了。现在,德国人找方抓药,又一次让大英帝国的官兵们头疼万分。

 在德军花样翻新的袭击面前,英军最终失去了前进的动力,4月,双方的战斗重新归于沉寂。

 事实上双方的做法都有道理。沃尔贝克司令官的确迫使在非洲的英军在整个战争期间不能北上赴援,牵制了英国大量军力。但是他的辉煌战绩由于德国在欧洲的战败而变得毫无意义。

 这期间,海上双方始终没有发生什么像样的战斗,难道英国人把柯尼斯堡号封锁在拉斐济河口里面就算满意了?

 这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后来英国人统计过,为了围困柯尼斯堡号,单是煤炭就消耗了三万八千吨,是柯尼斯堡号排水量的十几倍。何况当地舰艇上所有现代化的备件和消耗品都需要从英国或印度运来,这样巨大的损耗,即便大英帝国也承担得太辛苦。更何况这条非洲豹尽管暂时被逼上了屋顶,一旦被它弄到了煤,柯尼斯堡号依然有可能咸鱼翻身,重新成为英国远洋航线的巨大威胁。

 看起来,英国人更像在等待什么。

 英国人在等待什么鲁夫舰长一无所知,但那种类似野兽对危险的天然感觉让他无法掉以轻心。鲁夫舰长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请沃尔贝克司令官将打捞上来的所有105毫米炮弹都送到柯尼斯堡号上来,德国水兵紧张地进行炮术训练,被逼上房顶的非洲豹磨亮了自己的爪牙,想要活捉它的猎人得冒付出半条命的风险。

 英国人确实在等待。

 6月3日,两艘奇形怪状的军舰抵达了黑手党岛,这就是英国人要等待的。

 来的是英国皇家海军塞文号和莫西号两艘姊妹舰,两舰的排水量1,260吨,航速12节,与在这里围堵柯尼斯堡号的其他军舰相比并不起眼,但如果看它的装备,就会让人刮目相看。这两艘战舰,每艘都有两座装备152毫米重炮的旋转炮塔,这两个庞然大物在干舷低矮的甲板上显得十分突兀。

 塞文号和莫西号属于今天海军舰艇中已经绝迹了的一个舰种--浅水重炮舰。

 早在1914年10月,金豪尔中将提出了一个作战设想--调两条浅水重炮舰来,干掉柯尼斯堡号。1915年3月,塞文号和莫西号从马耳他出发,前往拉斐济三角洲向金豪尔中将报道。这两艘战舰,本来是维克斯公司为巴西海军生产的,巴西海军订购它们来进行海岸防御和亚马逊内河水上防卫。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这两艘军舰被它的制造国英国征用。

 对于金豪尔海军中将来说,他追猎柯尼斯堡号需要的军舰,必须具备火力强大和吃水浅,可以上溯拉斐济河的特点,倒不需要远洋的作战能力--如果鲁夫舰长试图到开阔水面上来场肉搏的话,黑手党岛周围的二十艘英国战舰会像群狼一样扑上去要它的命。塞文号和莫西号这样的浅水重炮舰,恰好特别适合深入内河的作战,所以调它们来攻击柯尼斯堡号可谓发挥专长。

 正是因为浅水重炮舰在登陆战中太有价值了,所以全英国的浅水重炮舰当时都被集中到了达达尼尔,偏偏土耳其人就像不死小强一样怎么打都照样死守阵地,于是金豪尔要求弄两条浅水重炮舰去打柯尼斯堡号的报告就一直批不下来,直到把这两艘出口军舰扣下来送往非洲为止。

这两艘炮舰一路走一路胆战心惊,风浪稍大一点就怕把军舰掀翻--它们本来设计的使用地点亚马逊河可没有这样大的浪。塞万号和莫西号的吃水只有不到5英尺,所以在海浪中很不稳定。偏巧其干舷还低得要命,所以不时出现半条船钻到水里不见了的景象。这种浅水重炮舰走海路总是很危险,英国人派出了一艘维护母舰特伦特号和一艘加煤船,以及四艘拖船,并拆掉了两艘炮舰上的大炮和其他一些上层部件,一路走走停停,才勉强把它们送到了非洲。

 这时候金豪尔中将已经快要等疯了--为了避开风浪,从马耳他到苏伊士运河这两艘军舰就走了19天。因为达达尼尔和加里波底的战斗愈演愈烈,英国海军部不得不从他的封锁舰队中抽调两艘巡洋舰前去增援。如果塞万号和莫西号再不来,金豪尔中将担心鲁夫舰长来一次鱼死网破式的突围,靠手头的舰艇,他还真没把握把柯尼斯堡号截下来。

 就算到达了,塞万号和莫西号也需要一些时间进行准备,比如重新把大炮装上。

 在沙漠中垂死的旅人附近,总会有秃鹫在翱翔,这种不祥之鸟意味着死亡的气息。

 1915年7月5日,在柯尼斯堡号的上空,有两架英国飞机像秃鹫一样盘旋。

 鲁夫舰长深感这种不祥之兆的意味。

 如果说歌利亚号是大鲨鱼,柯尼斯堡号就是小鲨鱼,金豪尔手下那二十艘各种各样的战舰就是一群鲨鱼。

 而塞万和莫西号,则是两头大鳄鱼。

 在大海中鲨鱼绝不会怕鳄鱼,可是在沼泽地里,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些天来,英国人始终在慢条斯理地准备着,他们在塞万和莫西号的甲板上加装了装甲,还在舰桥等关键部位周围堆满了沙袋,不时还进行一次海空协调训练。

 头顶上的飞机是6月18日从英国运来的两架高德隆,两架法曼式飞机里还能飞的两架,另外两架都在训练中坠毁了。

 付出了这样高的代价,英国人对柯尼斯堡号势在必得。

 他们甚至在7月4日,由辅助巡洋舰劳金提克号掩护一支陆战队对德累斯萨拉姆发动了一次佯攻,来牵制德军陆上兵力,以免他们增援柯尼斯堡号。

 鲁夫舰长感到这次柯尼斯堡号恐怕在劫难逃,但他并不准备束手待毙。

 清晨5点20分,塞万号和莫西号进入拉斐济三角洲的基孔加水道,开始深入。

 与此同时,坐镇威尔茅斯号的金豪尔中将亲自指挥各舰封锁和严密监视柯尼斯堡号可能突围的各条水道。

 6点30分,英国皇家飞行员瓦金斯中尉朝柯尼斯堡号投下了一颗炸弹。

 战斗,开始了。

瓦金斯中尉的高德隆式飞机形状怪异,后机身由几根钢管构成,飞行员如果回身观看,大约会感到自己坐在一台塔吊的吊臂上。不过,这种飞机的八十匹马力发动机性能良好,特别是它与这之前的肖特式飞机不同,是一架陆基飞机。陆基飞机的好处是不必要携带水上飞机的浮筒,大大减轻了起飞重量。所以它起飞的时候居然除了飞行员还能带几发炸弹。

 然而,那时候扔炸弹这门功夫还不是空军的训练内容。几乎没人知道从空中怎么轰炸地面或水面目标。只有少数飞行员敢于进行投弹攻击,他们的本领来自相互拍砖的练习。

 拍砖?

 对,就是拍砖,这时当时空战的一种手段。

 一战初期,飞行员的空战还没有形成套路,最初飞行员们在空中还会绅士气地互打招呼 --是啊,那时候的飞机十分简陋,没有任何武器,除了相互打打招呼以外,大家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有一次打招呼的时候出了岔子--一名法国飞行员认为战争是残酷的,容不得这种浪漫,于是抽出手枪向对方的飞机射击。于是,空中的绅士时代结束了,不过,在不断颤抖的飞机上用手枪射击对方,简直和一边跳迪斯科一边画线路图一样不可思议。看到这种手段除了吓唬人以外全无用处,飞行员们开始纷纷琢磨用什么招儿把同行从空中弄下来。

 很奇怪结束这个浪漫时代的居然是个法国人,而且用这种毫无价值的方法……

 拍砖就是早期飞机相互攻击时一种广泛使用的手段--飞行员上天的时候在屁股底下垫两块砖头,一旦发现敌机立即攀升,爬到对方的上方,用砖头砸对方的机翼,靠这种办法使敌机失去平衡而坠毁。

 这个主意很妙--用砖头从上面砸比用手枪命中率高得多,因为用手枪时手腕一抖弹丸就不定飞到哪儿去了,但砖头肯定按照稳定的轨迹下落;当时的飞机机翼不过是帆布加钢丝,中上一砖就算不失去平衡也得破一个大窟窿,足以让对方掉下去。扔手榴弹怎么样?威力倒是大了,但冲击波大概会造成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可怕后果;此外,砖头的重量适中,飞机不会因此飞不起来。

 这是名副其实的拍砖,也是最初的轰炸,只不过轰炸的对象居然是飞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大概因为当时练拍砖的都是欧洲人,没有在北京胡同打群架的经验,所以技术不精。战史上这种战术只迫降过一架飞机,却没有真正击落的纪录。

此外,当时的飞行员还试验过飞刀--这个用法不详;试验过抓钩--从对方头顶飞过时甩出飞抓,把对方挂下来。不过,效果均不理想。直到法国人发明了带螺旋桨协调器的航空机枪,"空战"才正式开始。

 瓦金斯所属的皇家空军第四飞行队就有人练习过"拍砖"。拍砖的战术让一部分飞行员学会了利用目视测距投弹的基本技术。

 当然大家都可以想象这种轰炸的准确性,在德军猛烈对空射击的干扰下,瓦金斯投下的炸弹没有一发命中。

 不过,他这可以算作圆满完成了任务。因为它投弹的目的在于为两艘浅水重炮舰指示目标。

 瓦金斯中尉返航了。

 在瓦金斯中尉投弹的时候,塞文号和莫西号用副炮解决了试图用机枪攻击两艘浅水重炮舰的德军地面阵地,并在河中抛锚--这是浅水重炮舰作战的标准战术,为了防止巨大的后坐力让军舰倾覆或者搁浅。解放军打万山群岛的时候曾经学习这种战法,弄了一条码头趸船,在它上面架上大炮,拖到战斗位置后抛锚与国民党海军对轰,香港报纸称"共军一艘大舰抛锚大战国军舰队"。

 瓦金斯中尉的炸弹虽然没有击中柯尼斯堡号,但大体提供了它的方位。

 6点23分,莫西号发炮测距。

 6点48分,塞文号向柯尼斯堡号射出了第一排炮弹。

 空中,库尔中尉驾驶的一架法曼式飞机在空中盘旋,双方一旦开火,爆炸的炮弹就会弄得这片沼泽地里狼烟四起,那时候谁也分不清对手在哪儿了,英军需要库尔中尉的观察员阿诺德少尉为两艘浅水重炮舰观察弹着情况。

 对这第一排齐射,阿诺德少尉发回了两个字母:L和S。

 L的意思是打得太偏左了(Left),S的意思是打得太近了(Short)。

 对于当时英国飞机上是否安装了无线电装置,很多学者都很感兴趣。由于技术吸收的滞后性和装备的重量原因,英国人并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飞机上普及无线电系统,甚至军舰上也没有。否则,就不会出现多格尔沙洲海战中,由于旗舰狮号的信号旗被打坏而放跑德国舰队的事情了。

 然而,根据当时的记载,在围歼柯尼斯堡号的战斗中,英军的确使用了空地无线电联络。

 但是,从库尔中尉发回的只有单个字母来看,英国人可能是使用了一种非常简陋的摩尔斯电码发送装置,不一定是正规的发报机,而且只能从飞机向地面发,飞机上并没有接收设备。

两艘浅水重炮舰随即调整射击方位。它们第二排炮弹开始接近柯尼斯堡号。

 对于柯尼斯堡号来说,这时已经上驶到河道颇为狭窄的位置,在这里机动躲避炮弹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鲁夫舰长根本就没有准备机动躲避,他在塞万号开炮后随即下令还击.

 按照英国人的判断,塞万号和莫西号的射击位置距离柯尼斯堡超过一万一千码--这是德舰4.1英寸主炮的最大射程。在这个距离上,他们完全可以不紧不慢地用6英寸主炮将柯尼斯堡号捶成碎片。不幸的是,他们在绘制海图时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所以两舰与柯尼斯堡号的距离实际要近得多。

 柯尼斯堡号的第三排炮弹就险些击中塞万号!

 对德国人的炮火如此准确,英国人显然缺乏心理准备,谁在帮助德国军舰校对弹着点?塞万号舰长威尔逊(Wilson)在他回忆录中提到,当时有那心眼不灵光的英国兵已经开始往上看,大概在琢磨是不是库尔中尉叛变了?这天上可就他一架飞机啊!

 库尔中尉当然没有叛变,德国人依靠的是在河道岸边的树上布置观察哨,通过观察哨与柯尼斯堡号之间的有线电话随时报告弹着偏差。每发炮弹落点如何,立刻就会反馈回柯尼斯堡号,鲁夫舰长根据这样的报告调整射击角度,所以越打越准。这可比话都说不利落的英国飞机有效多了。

 不过,暂时双方都还没有中弹。因为当时的火炮射击精度对这样遥远的目标并不容易轻易命中,和中国队射门的概率差不多。

 但是,雪上加霜的是英国人的炮火又开始出问题,开始打得越来越不准。这是由于塞万号和莫西号都在拼命开炮,而这种积极努力的结果就是库尔中尉和阿诺德少尉分不清落下的炮弹属于哪一艘打来的,当两艘舰一艘打得远,一艘打得近,飞机就只能瞎指挥了。

 瞎指挥的结果自然就是瞎打。

 炮战中,柯尼斯堡号首先命中了目标,莫西号的前主炮被这一弹直接打哑,三名炮手阵亡。几分钟之后德国人的又一发炮弹击中了一艘伴随莫西号作战的英国扫雷艇,当即将其击沉。

 7点40分,水线部位又中了一弹的莫西号被迫后退,脱离战斗。

 莫西号的后退反而让库尔中尉的工作简单多了。塞万号独斗柯尼斯堡号,炮火反而更加准确,对柯尼斯堡号威胁更大--两条船跑了那么远的路,准备了一个月,一交手就让人家干掉一条,这点儿也太背了吧?气疯了的英国水兵也打疯了,战斗力超级大发挥。7点51分,阿诺德少尉发出了又一条电文:H,T

 H,T的含义是"命中(Hit)"。

 柯尼斯堡号中弹起火。

 真不容易啊,这条非洲豹终于流下了第一滴血。

 但是,负伤的柯尼斯堡号困兽犹斗,一分钟以后,它的还击同样直接打中了塞万号。几乎与此同时,空中的阿诺德少尉发出了一条新的电文:WO。

这是一个约定的信号,意思是"我们得走了"。库尔中尉的飞机恰好在这个时刻没油了,不得不离开战场。不过,另一架由布莱克本中尉和巴格尔中士驾驶的高德隆飞机已经起飞来接替它。

 没了指示目标的,塞万号扛不住柯尼斯堡号的排炮,也不得不选择后退,等待高德隆飞机到达战场后继续攻击。

 这次后退,却带来了意料不到的收获。

 塞万号且战且走,威尔逊舰长目光一闪,一边的大树上忽然又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威尔逊舰长的眼睛够尖的,柯尼斯堡号设在树杈上的观察哨被发现了!这是一个被称作鸟巢工事的木质箱屋,德国兵从这里用望远镜观察柯尼斯堡号的弹着,然后用有线电话反馈到舰上。可以算是柯尼斯堡号的眼睛。

 一阵乱炮把鸟巢工事炸成了飞天的造型。

 这回所有的大树都变得可疑了,在英国炮手保持昂着脖子往上找的动作半个小时以后,塞万号顺藤摸瓜,接连干掉了四个柯尼斯堡号设下的观察哨。

 此时的柯尼斯堡号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战斗开始的时候,柯尼斯堡号的官兵们正在吃早餐,信号兵里特尔回忆道:"我们正坐在餐桌旁边,警报就忽然响起了,'进入战位,进入战位!'在一分钟里所有的人已经在自己的战位上,并纷纷在猜测今天的敌人是谁。就在我刚刚进入战位的时候,舰上高射炮已经打响了--稍后我才知道两名英国飞行员试图轰炸柯尼斯堡号。很快,有信号传来,两艘英军潜水重炮舰正驶进河口。"

 元旦的时候鲁夫舰长欢迎英国人随时来访,这回人家真的来了。

 双方的炮战随之展开。

 柯尼斯堡号所在的位置周围环绕着茂密的丛林,给英国飞机观察弹着点增加了额外的困难。所以最初的战斗德国人占了上风,但观察哨被打掉以后,失去眼睛的柯尼斯堡号,其射击顿时没了准头。

 到了打仗的时候德国人都脑子灵活得紧,后来他们琢磨出了不用上树的炮兵指挥所,照样可以指挥柯尼斯堡号完成炮击,不过那是几天以后的事情。

 对于威尔逊舰长能够这样准确地在树叶中间发现德国人的观察哨,我一直有个古怪的想法。二战中德国人在汉堡布置的防空阵地采用了科学的迷彩伪装,认为盟军从空中很难辨认,结果却很不理想,被炸得七零八落。认真的德国人审问被击落的英国飞行员才知道,原来英国人为了识别伪装的地面目标,专门用了一批特殊的领航员--这些家伙人人都是色盲!本来色盲是没有资格当飞行员的,但既然是色盲,他眼中的世界与常人大不相同,常人眼里可以以假乱真的伪装,在色盲眼里简直不值一哂。

 辨色能力在我国是一个很要命的筹码,通常我们高考的时候,或者去考驾驶执照的时候,都会被反复检查这个项目。若是有问题,那些通讯,医疗之类的职业,以及大奔小面,都会与我们无缘。当年我在公司和一个网络天才搭档,此人头脑学问绝对第一流,但每到画彩色线路图都是萨的事儿。有一次我不在,这位画出来的图就神妙得很,竟然谁都不认得了。这才知道此人有辨色的问题,却不知道他是怎样通过重重检查来干这行职业的。前几天回国打听,说此人还在干这一行呢,真是了不起。

 辨色问题本来是一种身体缺陷,但特殊的场合却可以在别人没办法时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射雕英雄传》中柯瞎子引领众人在大雾中从烟雨楼突围,道理大体也是如此。

威尔逊舰长是不是也是此种另类?

 现在,轮到英国人发威了。与此同时,先锋号等英国军舰也开始在河口附近猛烈攻击暴露的德陆军"三角洲部队"阵地。虽然军舰打炮台一向不被兵家所取,但实力相差悬殊的时候显然不在此列。主要依靠机枪和小炮的德军阵地一个一个沉寂下来。

 然而,经过五个小时的战斗,英国飞行员投下一个信筒向浅水重炮舰报告--柯尼斯堡号的桅杆依然耸立。

 它的舰体中部看来已经起火,还击的火力逐渐减弱,但至少有一门主炮始终顽强地向着英军方向发炮。

 这次英国人很不容易占了上风,可是,他们却开始了退却。两艘浅水重炮舰边打边撤,脱离了战斗。

 这一次柯尼斯堡号的运气依然不错。

 原来,此时已经到了下午3时,英军在空中的观察机发出了"HL"的信号,这表示"Have to Leave(必须离开了)"连续在空中工作八个小时以上,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期简陋的飞机来说近乎于寿命试验。这几架飞机和飞行员的状态都已经无法支撑。而且,从早晨打到这个时候,激动的英国炮手打出了六百多发炮弹,把舰上的弹药库几乎打空了。

 此时,德国军舰上最后一门火炮也停止了还击。

 英国人认为从德舰炮火逐渐减弱看,柯尼斯堡号应该是负了重伤。

 实际上这次战斗结果并不像英国人想的那样理想。就像我们前面说过的那样,由于英国飞机无法区分两艘战舰的炮弹,所以空中指挥进行得并不好。在战斗中柯尼斯堡号只中了四发炮弹,对它的战斗力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至于德舰火力的减弱,更不是因为舰上的火炮被英军摧毁--这些大炮的命长着呢,有的比参加这次大战的所有人都命长。这是因为鲁夫舰长认为没有观察哨指示目标,盲目的射击白白浪费炮弹,所以下令大多数火炮停火。

 豹子和鳄鱼的第一次交手,豹子两眼受伤,被打成熊猫,鳄鱼则被打得鼻歪眼斜,差点儿被拔了牙。双方两败俱伤。

 不过,金豪尔中将并不太在乎这次战斗的结果,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捕捉这条非洲豹的方法。

 那就是空中飞机侦察与水上浅水重炮舰的黄金组合。虽然双方的第一次配合有一定的问题,但买个车您也需要磨合不是?

 英国人撤走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还会回来。

 虽然渡过了这一劫,但德国人打到这个地步,已经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招数。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一回,柯尼斯堡号的末日,已经屈指可数了。只有德军中的土著士兵对柯尼斯堡号信心十足,因为他们认为既然两根烟囱的英国军舰(飞马座号)打不过三根烟囱的柯尼斯堡号,那一根烟囱的塞万号和莫西号就更别提了。

 鲁夫舰长能做的,就是指挥部下尽量设法,把柯尼斯堡号向上游又移动了两英里,希望继续和英国人进行捉迷藏的游戏。此时,柯尼斯堡号已经到达距离拉斐济河口十五英里的地方,此处的河道通行柯尼斯堡号这样的大舰极为勉强,所以一旦再次开始战斗,柯尼斯堡号根本不能通过机动来避开炮弹。但是,这里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因为水浅,柯尼斯堡号即便被击沉,也不会没顶了,只会坐沉河底。这艘巡洋舰真正成了一艘"不沉之舰"。

当时,鲁夫舰长重新布置了炮兵观察哨,这一次,德国人弄了一个大桶埋在沙滩上,侦察兵藏在桶里,只露出一个头来观察英国人的动向,并通过桶后面拖的电话线和巡洋舰联系。在复杂的植被背景中要搜索出这样的观察哨,威尔逊舰长的眼睛就不够用了。直到战斗结束英国人对德国人的新"眼睛"始终一无所知。

 在德国人忙碌的同时,英国人也没有闲着。一方面,塞万号和莫西号都挨了炮弹,需要修理,使用过度的飞机需要维护,战死的水兵需要安葬……另一方面,飞机和战舰之间的协调也亟待提高。

 这次战斗中,空中指挥最大的问题是无法分辨在德舰周围爆炸的炮弹来自于哪艘舰,哪门炮。

 齐射中怎样分辨不同火炮的弹着点实在是一件复杂的事情。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各国军队依然为此伤脑筋,解决也各有高招。美军是最早配备炮瞄雷达的,日军没有这样先进的技术,打起来却更为壮观。美国飞行员形容日军对空射击时弹道五彩缤纷,仿佛在放礼花。这是因为日军给不同火炮的炮弹中掺杂可以发出不同颜色的曳光弹,于是炮术军官和侦察机可以根据颜色判断空中飞行的炮弹出自哪门炮。这种简单的方法在实战中效果不错。

 然而英国人现在即便是这样的改进也很困难。等从欧洲运来不同颜色的曳光弹恐怕又要一两个月,约翰牛的牛脾气上来了,仗着财大气粗制定了一个新的作战计划。

 7月11日,两艘浅水重炮舰再次驶进拉斐济河口。

 最后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1915年7月11日上午,刷着英国皇家空军酷似荷包蛋形象军徽的飞机始终在柯尼斯堡号上空盘旋,让鲁夫舰长感到了不祥之兆。

 柯尼斯堡号向上游移动了两英里以后,很快就被英国飞机发现了。为了迷惑英军,柯舰又向北移动了一段,试图依靠浓荫绿树隐藏自己的身影。此前,柯尼斯堡号一直在英军的压迫下向西,向南移动,而英国的浅水重炮舰则从东北方的辛巴水道开来。德舰这一次悄然向北移动,不退反进,鲁夫舰长的想法可称狡诈。

 不幸的是,刚刚完成移动的柯尼斯堡号很快就再次在库尔中尉的侦察机面前原形毕露。

 在河床上悄悄地移动几英里,对于柯尼斯堡号而言,要费九牛二虎之力,假如对方靠侦察兵的两条腿来找它,的确会被它的声东击西弄得晕头转向。但对于空中的飞机而言,只不过是一扭头的事情。和柯尼斯堡号打了几个月的交道,库尔中尉已经对它太熟悉了。

上午10点25分,塞文号和莫西号再次进入拉斐济河口,直指柯尼斯堡号的藏身之处。

 实际上此战前英军中曾有一个颇浪漫的争论。在7月4日的战斗中,莫西号的前主炮被柯尼斯堡号击伤,桑给巴尔岛上的英国总督英格尔斯上校建议--可以打捞飞马座号上的火炮,来代替这门受伤的大炮,假如用被柯尼斯堡号击沉的飞马座号上的大炮干掉柯尼斯堡号,那不是有点儿复仇的意味吗?

 飞马座号就沉没在不到二十米的浅水中,这个工作不太难。

 这个建议对金豪尔中将也颇有诱惑。不过,莫西号的主炮损坏不大,经过抢修完全可以参加此后的战斗。莫西号上的官兵并不主张更换火炮,因为飞马座号上的主炮是102毫米的,不但比德国人的炮小,而且会给炮击的指挥带来更多的麻烦。

 这一次,英军的战术有点儿变化,莫西号在上一次炮击柯尼斯堡号的阵位上下锚,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只是并不开炮。塞万号却超越莫西号继续向前。

 11点40分,柯尼斯堡号开始对莫西号开炮,但莫西号并不还击。

 莫西号的甲板上摆满了沙袋,今天它的任务就是当一个挨炮弹的傻瓜,假如柯尼斯堡号把炮弹都朝它打过来,就算是功德圆满。

 消灭柯尼斯堡号的任务,则由塞万号完成。

 塞万号前出到莫西号西侧1000码的河面,水兵们转动152毫米主炮的炮身,抛锚开炮。库尔中尉和观察员阿诺德的法曼式飞机为它指示目标。

 在这种蓄谋已久的立体化攻势面前,柯尼斯堡号渐渐招架不住。

 说起来,活活把英国舰队拖在港口外头钉了半年多,柯尼斯堡号也够本了。

 这一次,没有了莫西号炮弹的"干扰",地空协调明显顺畅,塞万号的炮火准确度大大提高,开火十二分钟之后,塞万号的第一发炮弹命中柯尼斯堡号,击毙一名德国枪炮兵。七次齐射以后,塞万号的炮术军官已经准确地锁定了柯尼斯堡号的位置,下面,就看英国水兵搬炮弹的速度了。

 此时,本来在炮击莫西号的柯尼斯堡号也如梦方醒,发现塞万号才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敌人。在鲁夫舰长的指挥下,德国水兵掉转炮口向塞万号射击。在这之前,它的射击也很准确,已经开始夹中(指齐射时炮弹分别在对手舰身两侧爆炸)莫西号。

 调转炮口后柯尼斯堡号的射击却变得散乱起来。事后才知道,塞万号无意中的一发炮弹,刚好炸断了德军架在岸边观察哨和柯尼斯堡号之间的电话线。匆忙中德军观察员跑步前往柯尼斯堡号报告弹着情况,却被闷头挨打的莫西号看得清楚。

 打那个豹子说我们添乱,打这个报信的咱不犯法吧?

 一阵乱炮过去……

 鲁夫舰长在混乱中找到了问题的源头,下令集中炮火攻击库尔中尉驾驶的法曼式飞机。

 在飞机的指挥下,塞万号的炮火越打越准确,可能因为太激动了,库尔中尉的飞机竟然冲进了德舰炮火的射程。

 柯尼斯堡号的一发炮弹打中了它的发动机,当即打坏了两个汽缸。

 受伤的法曼式变得不堪操纵。

 库尔中尉回忆道:"我们决定迫降。尽管塞万号离得比较近,我们还是坚持滑向莫西号附近的水面降落,因为不想为此打搅塞万号的炮击。这时候我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的炮打得相当准确,炮弹接二连三落在柯尼斯堡号首楼的前面。在我们往下栽的过程中,我的观察员阿诺德依然在镇定自若地发报。他发出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修正指令,HT All Forward,意思是弹着点靠前了。塞万号根据这个指令修正了射击参数,我们最后一眼看柯尼斯堡号的时候,正看到塞万号的炮弹接连命中它的中部。而此时阿诺德正在向地面报告我们被击落了。"

 因为受伤太重,法曼式迫降的时候动作很猛,并且拖着被变形操纵杆夹住双脚的库尔中尉一起沉入水下。库尔中尉进行了一番疯狂的努力,甩脱了靴子和裤子,才总算挣脱出来。他浮出水面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阿诺德正在拼命向水下扎猛子来寻找自己。

 由此可见阿诺德实在是战斗中一个非常可靠的伙伴。

 莫西号上的救生艇迅速靠拢过来,把水淋淋的库尔和阿诺德捞了上来。库尔可以看到莫西号正高速向前驶去,并且开始非常快地射击,炮弹发射之快,仿佛舰上中弹起火了一般。

 原来莫西号得到了塞文号的信号--目标已标定,自由射击!

 柯尼斯堡号还击的火力已经越来越弱。

 另一架英军的高德隆式飞机,在飞行员瓦特金斯少尉和比绍夫少尉的驾驶下接替了库尔中尉的任务,不过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太多工作可做了。

 尽管击落了库尔中尉的飞机,但对柯尼斯堡号来说,这个战果来的已经有些晚。因为英舰已经完成了对射击的校正,开始一波又一波准确的齐射。对德国人来说,击落库尔中尉的唯一作用,就是在自己的猎物榜上增加一个记录而已。

 这也是柯尼斯堡号打掉的最后一个猎物。

 尽管德国水兵奋勇抵抗,但柯尼斯堡号上失去射击校正的105毫米炮终究不是英军浅水重炮舰上152毫米大炮的对手。英军准确的炮弹不断在柯尼斯堡号上爆炸,柯尼斯堡号终究不是定远镇远这种重甲骑士,它在设计上是进行远洋袭击和反击敌军驱逐舰的威胁,而不是和对方的重炮对锤。

在空中的高德隆飞机不时受到气浪的冲击,那是柯尼斯堡号上的弹药发生了爆炸。瓦特金斯少尉看到柯尼斯堡号从头到尾都燃起了大火,一发炮弹击中柯尼斯堡号的二号烟囱,将其连根拔起。

 战斗进行到下午1点30分,柯尼斯堡号的下甲板浓烟弥漫,烈火逼近前弹药库,鲁夫舰长下令弹药库注水。柯尼斯堡号上的最后一门火炮沉寂了。

 十分钟后,负伤的鲁夫舰长下令弃舰。

 德国水兵们带着伤员爬下船舷。尽管舰上已经燃起大火,官兵们仍然依依不舍。在茫茫的东非林莽中,他们一年来与柯尼斯堡号相依为命。这艘战舰对他们来说,已经超越了家的概念。现在他们不得不向它告别了,离开了它充满硝烟味道的舱室,水兵们前面的路,通向的是与人类文明无关的原始丛林。

 大副科齐少校率领几名士兵把两个鱼雷的雷头放下底舱,它们将摧毁柯尼斯堡号的船底。

 世界各国海军不成文的规定--当战舰无法继续战斗的时候,水兵们会摧毁自己的战舰,以免其落入敌手

 鲁夫舰长发出了最后的电文:"柯尼斯堡号被击沉了,但它没有被征服。"

 14点,随着鱼雷的爆炸,柯尼斯堡号被高高抛起,龙骨折断,落回水面后渐渐倾斜,终于没入水中。在最后的战斗中,有三十三名德国海军的官兵战死,他们的墓地,就在柯尼斯堡号残骸旁边的岸上。

 非洲豹和猎人的游戏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尾声

 柯尼斯堡号虽然沉没了,但是它的故事并没有完全结束。

 在柯尼斯堡号被击沉后一个小时,塞万号和莫西号返回海口,德国人则展开了一场近乎疯狂的打捞行动。这当然不是把巡洋舰重新浮起,事实上,他们早已预料到了柯尼斯堡号的结局。所以,取得舰上一切可以利用的设备就成为一件按部就班的事情。

 柯尼斯堡号上十门105毫米大炮都被打捞了上来,还有前弹药库储存的数百发炮弹。这些大炮被拖到德累斯萨拉姆,并在那里的铁道工厂得到改造。德国工程师给它们配备了炮车和弹药车,使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德属东非部队中的要塞炮和野战炮。

 德军在东非的陆军,原来还真没有这样威力强大的重炮。这些大炮让此后的战斗中让英国人吃尽了苦头。

 它们中的一部分被安装在达累斯萨拉姆等地的炮台中,另一部分则和柯尼斯堡号上较小的火炮一起,随着雷沃夫司令官的部队在以后的几年中转战非洲。这些大炮性能优良,仅有问题是有些笨重,而且射出的炮弹有时不响--作为舰上的大炮,它们在设计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要被拖来拖去,而本来用于攻击敌舰的穿甲弹,在东非柔软的草地和沼泽作战时引信不能触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操纵他们的是鲁夫舰长和柯尼斯堡号上留下的一百八十八名水兵。除了死于战争,热带病和落入英国俘虏营的同伴,到战争结束,他们还剩下十四个人。当他们回到德国的时候,柏林市民为他们举行了一次凯旋的仪式。

 鲁夫舰长此后一直供职于海军,并被提升为少将,1922年退役,晚年因为对纳粹的厌恶而受到迫害。1954年9月20日,鲁夫病逝,时间正是柯尼斯堡号击沉飞马座号的四十周年。

 柯尼斯堡号的残骸,一直躺在拉斐济三角洲的河床上,不时有观光者打破雨林的寂静来瞻仰它的遗迹。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英国皇家海军飞马座号前舰长英格尔斯上校购买了柯尼斯堡号残骸的打捞权。但是,由于柯尼斯堡号的位置偏远荒僻,他的打捞只能带走一些小物件,巡洋舰的舰体只能被留在当地。

 1966年,当地政府试图清理航道的时候,曾经试图将其打捞,但发现柯尼斯堡号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河床的淤泥之中,这项工程遂告罢。看来,这艘战舰还将继续在那个被世界所遗忘的角落中存在下去,直到彻底归于尘土的一天。

 那次战争早已结束,而且对于参与其间的人来说丝毫也没有浪漫可言。但当我们把它作为历史,我们却无法克制用这个词来形容柯尼斯堡号的传奇。

 春秋无义战一样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远去了,反法西斯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也远去了,而世界上依然战火不断。

 我们厌恶战争,却又对铿锵的军乐,威武的战舰情有独钟。

 据说大多数人的右手之所以比左手灵活,是因为在远古的格斗中男人们习惯用左手遮护心脏。

 所以我们心中,都有着原始的对于征战和尚武的情结。

 那么,这种征战的传奇,浪漫的历史,或许永远都会吸引我们。

 如果这种浪漫,只是存在纸张上或者键盘上,那……

 那或许是全世界军人最期待的事情,又是最失落的事情吧。

 不管怎样,柯尼斯堡号,是走进历史了。也许,只有非洲的土著人,还会在传说中不时怀念起这艘"背着三根管子的巴图鲁"吧。

 柯尼斯堡号的一门105毫米主炮,今天依然保留在比勒陀利亚的军事博物馆门前,就在它旁边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门大炮,则是从飞马座号上打捞起来的。两门炮在阿非利加洲的夕阳下,也许还要在这里做伴很多年呢。


从德意志利刃到奥斯曼的弯刀--戈本号战列巡洋舰

一艘战列巡洋舰活过了两次世界大战,服务于两个帝国,当两个帝国都从世界上消失以后,它依然像一个老水手一样活得自由自在。这也许不可思议,却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艘战舰就是德国的莫尔塔克级战列巡洋舰戈本号(戈本是德国19世纪的著名战将,德国海军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这条战舰。),而两个帝国则是德意志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艘服役时间长达六十余年的战列巡洋舰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没有一艘战列巡洋舰能够打破它的长寿纪录。

 戈本号--也就是后来土耳其海军的亚沃士号战列巡洋舰1911年于德国汉堡下水,此时距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还有三年。在它诞生的时代,战列巡洋舰作为一种崭新的舰种,因为兼具战列舰的强火力与巡洋舰的高速度而成为各国海军军备竞争的焦点。作为德国海军的新锐战舰,戈本号是德国海军第一代战列巡洋舰冯·德·塔恩号的放大改进型,其标准排水量22978吨,满载排水量25399吨,装备十门280毫米主炮,十二门150毫米副炮,动力为蒸汽透平主机,由24个锅炉提供52,000马力的动力,航速25.5节,续航力14节时7600公里,舰员1150人。它保留了冯·德·塔恩号低干舷,中部两座主炮错开布置的特点,但增加了一座双联装主炮塔,使它的主炮增加到十门(五座双联炮塔)。对比同时代的英国战列巡洋舰,它最大的优点是增强了防御,弹药库两侧的装甲带厚达10.5英寸,向船头船尾递减到3.5英寸,而英国的无敌级装甲最厚的地方也只有6英寸呢,这种重视防御的设计思想使德国大型舰只在作战中显示了极强的生命力。戈本号的炮塔和舰桥装甲厚度为8英寸,只有3英寸的水平装甲比较薄弱,但是那时飞机还在幼年时代,没有增强水平装甲的需要。加上水线下突出的冲角,无论进攻还是防御,戈本号在当时都是一艘令人生畏的重型战舰,包括主炮和副炮,它装备有34门100毫米以上的重炮,可以在一分钟内向23公里半径中任何目标倾泻半吨以上的重磅炮弹。

 1912年2月7日,戈本号正式服役,成为德意志帝国皇家海军第四战列舰分舰队的主力战舰之一。在实用中,它的低干舷造成前甲板极易上浪,在前部安装的高射炮被迫重新布置到二号舰桥后部,否则就无法使用。戈本号服役的时候,正是战云渐渐升腾之时。协约国和同盟国两大集团逐渐形成,为了各自的利益剑拔弩张,整个欧洲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第一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为了显示德国的力量,并且联络在地中海的盟友奥匈帝国和意大利,1914年夏,戈本号和僚舰布里斯劳号驶入直布罗陀海峡,成为德国在地中海仅有的水面战斗力量。布里斯劳号是一艘轻巡洋舰,只有4750吨,370名乘员,主要火力为12门4英寸炮,因此这个编队中以戈本号为核心。威尔海姆·索罗钦中将负责指挥这支小小的分舰队。

 1914年8月1日,戈本号收到绝密电令:"德意志帝国已经对俄国宣战,并立即将对法国宣战。"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实际上,早在进入地中海之前,索罗钦就接到命令,德国随时有和法国进入战争状态的可能,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德国地中海分舰队的任务便是立即投入战斗,袭击法属北非的军事设施,尔后向西撤退,穿过直布罗陀海峡和公海舰队会合。按照这一作战方案,戈本号和布里斯劳号立即出发开往北非,炮击法属阿尔及利亚的法国海军基地菲利普维尔和波拿锚地,打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地中海的第一炮。这时,该舰得到命令,放弃原有东归方案,改而前往意大利加煤,随后向西开往亲德国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索罗钦将军奉命全力促使依然保持中立的土耳其帝国加入德国一方作战。

这时,形势对戈本号非常不利,它的主机和高压锅炉正发生故障,而德国潜在的敌人英国,早就派出一支舰队来追踪索罗钦。英国舰队的指挥官是英国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司令官,海军上将伯克利·米尔内爵士。他奉命咬住这两艘德国战舰,并在英国对德国宣战的第一时间击沉他们。米尔内爵士的主力战舰是两艘战列巡洋舰,两万零二百吨的无敌级不挠号和两万两千四百吨的不屈号,它们各装有8门305毫米主炮,此外还有若干巡洋舰和驱逐舰作为辅助兵力。

 一场地中海上的捉迷藏开始了,虽然德国战舰的锅炉存在问题,但米尔内爵士的舰队准备更不充分,结果戈本号抢先一步到达了意大利的港口墨西拿。在这里,他们抢修好了戈本号的主机,并且从停泊在那里的德国运煤船加载了1500吨煤,足够开到土耳其。

 英国人晚了一步,因为英国此时依然是中立国,米尔内爵士决定把战舰摆在墨西拿港以西的公海上,等待政府的开战命令并防备戈本号离开港口。英国随时可能对德国开战,面对这种严峻局势,索罗钦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开往土耳其。他决定在必要时杀开一条血路,当然,如果能够耍个花招什么的更好。他已经发现,虽然纸面上英国战舰比他速度更高,实际上英国人准备不足,战斗中一旦跑起长途来还是他的戈本号跑得快,它的设计航速是25.5节,实际上可以跑出28节!德国人对机械的精益求精给他们的海军带来了好处。从墨西拿到苏丹陛下的领海距离超过一千海里,显然,这无论对哪一方都是一段相当艰苦的航程。

 好在墨西拿是黑手党的故乡,而意大利人对德国人的感情还不错,利用黑手党的情报,索罗钦对米尔内爵士的动向多少有了些掌握。1914年8月5日深夜,索罗钦下令两艘战舰出航,突破英军封锁线开往土耳其。他选择的时机间不容发,就在他的舰队出动同时,英国政府发布了对德宣战宣言。按照情报,英国至少出动了十艘战舰在墨西拿港外等待着戈本号。幸运的是,英国人认为索罗钦会选择西进突围返回德国,而把主力摆在了西边,东方只放了一艘巡洋舰格劳塞斯特号。英国人这个决定显然和德国方面战前的部署不谋而合,但是他们不知道德国人已经改了主意……

 地中海上月明如镜,格劳塞斯特号发现了戈本号和布劳斯特号的舰影,英军舰长吃惊之余,发疯般向米尔内爵士报警:"德国人改航向东,改航向东……"

德国人也同时发现了格劳塞斯特号,但索罗钦并不想与它纠缠,没有下令开炮,同时他也不敢再给勉强修好的锅炉加压提高航速,因此他改而设法干扰英舰的无线电信号,希望借此赢得更多的时间。格劳塞斯特号一面报警,一面不顾实力悬殊,紧紧追赶。第二天早上,戈本号终于进入了它的射程,双方展开一场炮战,德国人无心恋战,英国人距离太远,双方的炮弹无一命中。

 与此同时,另外四艘英国巡洋舰拼命的追赶上来,它们的指挥官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多布雷治将军。多布雷治相当勇敢,但是这位将军的四艘巡洋舰加上格劳塞斯特号,总吨位也比不上一条戈本号。更糟糕的是,德国人的火炮显然射程更远,因此英国巡洋舰跟在索罗钦的后面,只有挨打的份儿却全然无法还手。这时候亲自指挥两艘战列巡洋舰的米尔内爵士还在核实情报呢!

 其实,就算是当时米尔内爵士真的追上了索罗钦,结局恐怕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战斗结果很难说。因为英国的战列巡洋舰虽然数量上是二比一,火炮口径也比较大,但是防御太糟糕了,戈本号的装甲带是10.5英寸钢甲,不挠号是无敌级的第二艘,装甲最厚处也只有6英寸,不屈号被称为"最便宜的战列巡洋舰",便宜没好货,不但装甲厚度也只有6英寸,而且钢质相当糟糕。它们在后来的战斗中表现都很差,不挠号无所建树的活过了战争,和它同一个级别的无敌号却在日德兰海战中被德舰轻易击沉。不屈号在同一场战斗中碰上了戈本号的堂兄冯.德.塔恩号,被一发280毫米炮弹穿透弹药库,当即炸成两截……戈本号比冯·德·塔恩号还多两门280主炮,真打起来,鹿死谁手很难说呢。

 反正历史不能重演,等米尔内爵士明白过味儿来掉头追赶,已经太晚了,他唯一可以做的是在土耳其领海以外建立一条警戒线,防止德国人重新杀回地中海。1914年8月10日,索罗钦的舰队顺利进入奥斯曼土耳其海域。在土耳其方面的热情迎接下,8月16日,戈本号和布劳斯特号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驶入伊斯坦布尔港口。这也是土耳其帝国的官民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如此先进的大型战舰。

 实际上,索罗钦舰队到土耳其并非为了逃命,他还负有艰巨的政治使命,那就是全力协助当地的德国外交人员促使土耳其倒向德国一方参战。这个时候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已经老态龙钟,被称为"西亚病夫",早已风光不再,它在中东,北非的领土纷纷丧失,强大的俄罗斯从北方不断蚕食这个衰老的帝国。面对欧洲大陆的战火,土耳其政府面临重大的抉择--是参加英俄为首的协约国呢?还是参加德奥为首的同盟国呢?

 土耳其人对英国相当崇拜,开战之前曾经试图参加协约国,结果俄国人不接受这个老冤家,让土耳其人觉得非常没面子。

 其实俄国人太短视了。

土耳其扼守着黑海门户博斯普鲁斯海峡,如果同盟国争取到土耳其,实际就切断了俄国在南线和英法盟国的通道,孤立俄国,是实现"施里芬计划"的重要一环。因此,德国外交部门为土耳其参加德方作战作了大量的工作,并且卓有成效。土耳其方面对德国颇有好感,协约国一方的俄国,正是土耳其最为危险的敌人。不过,英国和法国在当年的克里米亚战争中曾经帮过土耳其的忙……因此,奥斯曼土耳其苏丹政府还有一丝犹豫。索罗钦的两艘战舰,就是德国在土耳其天平上重重投下的一颗砝码。

 德国公使和索罗钦中将晋见帝国的统治者苏丹,慷慨地表示愿意将这两艘最新、最好的战舰交给土耳其使用。这一击打中了土耳其苏丹的要害。原来,土耳其在海军问题上颇有隐痛,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土耳其为了改善军备,曾经向英国订购了一艘两万二千吨的战列舰拉·沙迪赫号,为了得到这条装备十门343毫米重炮的战舰,土耳其受尽了英国人的欺负,英国人为了怕土耳其战舰战斗力太强故意把舱室设计得大而无当,防御力极差,航速也比英国自己的战列舰慢4-5节。这些已经让自尊心很强的土耳其人难以忍受,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好容易熬到1914年战舰建成,土耳其海军人员上舰接收的那一天,英国人却借口欧洲局势紧张,把军舰扣了下来,摇身一变成了英国皇家海军爱尔兰号战列舰!这时候土耳其已经付清了全部的款项!英国人的骄狂和无理令土耳其政府十分愤怒。而现在德国人却主动送来两条如此优秀的战舰,比英国人的更大,更快,更好!这样的朋友哪里找去?讲义气的土耳其苏丹在这有力一击面前终于招架不住,爽快地同意加入德国一方,参加大战。爱尔兰号战列舰在英国海军中毫无建树,而为它抛掉了一个土耳其,却要协约国在战争中多付出十万计的人命,谁说英国人会做买卖的?

 如果说一艘战舰改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格局,那只有戈本号可以担得起这个荣誉了。假如它不到达伊斯坦布尔,土耳其未必会在德国一方参战,假如土耳其不加入德方参战,英国便不需要发动土耳其战役来打通对俄国的支援通道,那么就未必有英国人在达达尼尔战役和加里波利战役的惨败--一代豪杰费希尔海军上将和丘吉尔海军大臣也就不会因为这两次惨败而被迫辞职。如果英法能够拥有南线对俄国的支持通道,俄国就未必会在东线被德国打得大败,那么,列宁的十月革命就未必会成功,那么,"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的革命理论就未必会传到中国,那么,中国共产党就未必能够打垮蒋介石……哦,这个话题扯得太远了。

总之,土耳其人欣喜若狂的欢迎两艘新式战舰的加盟,戈本号被改名为"亚沃士·塞利姆苏丹号",布劳斯特号被改名为"米蒂里号"。塞利姆苏丹是奥斯曼土耳其的开国君主,而"亚沃士"在土耳其语中的含义是"伟大,光荣,正确",外界对土耳其语不甚了了的朋友便直呼这艘战舰为"亚沃士号"。实际上,它的主要舰员,依然是原装的德国水兵,而索罗钦将军不但依然指挥他的战舰,更被奥斯曼土耳其苏丹任命为土耳其海军总司令。原属于土耳其海军的哈米蒂耶号巡洋舰等舰只也奉命听从他的调遣。但是,由于土耳其原有舰只多半陈旧失修,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最活跃的土耳其舰只,还是这两艘原德国战舰。索罗钦的顶头上司是土耳其海军部长德基米尔·帕夏,由于钦佩索罗钦的为人和作战经验,德基米尔·帕夏赋予索罗钦极为充裕的权力来组织作战。

 土耳其秘密地开始战争准备,它的主要假想敌是俄国。索罗钦据此为土耳其海军制定了作战方案,并敦促彻底修好了戈本号--啊,应该叫做亚沃士号了--的锅炉,在土耳其正式宣布参战前完成了舰队在马尔马拉海,黑海的一系列试航和演习,这里,也是亚沃士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最重要的舞台。

 1914年10月29日,索罗钦率领亚沃士号突然袭击了俄国在黑海的港口塞瓦斯托波尔和奥德赛,揭开了土耳其参战的序幕。面对亚沃士号的强大火力,俄军猝不及防,布雷舰普鲁特号被击沉,450吨的驱逐舰普希金舰长号被重伤,塞瓦斯托波尔港口露天堆放的弹药堆栈被击中发生大爆炸,损失惨重。亚沃士号的280毫米重炮像点名一样把塞瓦斯托波尔港和奥德赛城的重要建筑,军事要点一一摧毁。俄军炮台从惊慌中醒悟过来并勇猛还击,一发大口径炮弹击中亚沃士号的二号烟囱,但却无法穿透战列巡洋舰的装甲列板,此外还有两发炮弹命中,只带来轻微的损伤。俄国一艘俄国渡轮艾达号恰好此时从日丹诺夫开向塞瓦斯托波尔,倒霉地成了亚沃士号的俘虏。当天夜里,米蒂里号(原德国海军布里斯劳号巡洋舰)在刻赤海峡的入口处布放了六十枚水雷,这些水雷后来导致了俄国另外两艘渡轮雅尔塔号和卡兹贝克号触雷沉没。

 改悬土耳其新月旗的亚沃士号初战告捷。

1914年10月30日,遭到袭击的俄国宣布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进入战争状态,英法随即响应。俄国海军南下出动,攻击土耳其各港口,他们的主力是安德烈·奥古斯托维奇·埃伯哈德中将麾下的黑海舰队。在土耳其向英国购买拉·沙迪赫号的时候,俄国沙皇政府针锋相对,也为黑海舰队订购了三艘新型战列舰。可惜,到大战打响,这三艘战列舰还都在船台上呢。黑海舰队虽然拥有六艘万吨以上的战列舰,但全部是英国无畏级战舰诞生以前的老式军舰,装备陈旧,航速平均比亚沃士号低10节,因此双方的实力难分伯仲。索罗钦随即命令土耳其海军投入反击,寻机与黑海舰队进行决战。

 1914年11月,双方在克里米亚半岛以南的海面上爆发激战,这次战斗,被称为索契角海战。

 11月15日,安德烈中将率领黑海舰队主力南下,袭击土耳其港口特拉布宗,它是小亚细亚半岛上最重要的煤炭港口基地,俄国舰队的阵容浩大,主力是五艘老式战列舰,辅助兵力为三艘巡洋舰和十五艘驱逐舰,但巡洋舰中没有一艘的机动能力比得上米蒂里号。17日晨,黑海舰队炮击特拉布宗,接着,他们转而向西,横扫土耳其海岸直到锡诺普港,并搜寻土方的运输船队。在搜索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午后安德烈中将下令舰队返航。

 得到特拉布宗遭袭击的报告,下午3:30,索罗钦中将下令亚沃士号和米蒂里号出发应敌。

关于敌军的实力,他得到的信息相当准确,按照土耳其方面的报告,俄国舰队包括五艘战列舰,两艘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因此,索罗钦可以充分的权衡双方的强弱。他出击的决定不无道理,除了亚沃士号远比任何一艘俄国战舰先进以外,对马海战之后,列强对俄国海军的战斗力一直评价较低。特别是黑海舰队,大战爆发前,刚刚发生了著名的波将金号战列舰的水兵起义,这个事件后来被搬上银幕,就是苏联早期著名影片《战舰波将金号》。外界认为俄国黑海舰队普遍存在士气低落,训练不足,官僚腐败无能等问题,尽管从战列舰数量上是一对五,索罗钦并不认为自己落在下风。

 索罗钦的舰队以十五节的速度搜索前进,这基本是俄国战列舰的极限速度,但是他相信安德烈不会让他的老古董跑这么快。所以他应该有机会截上俄国舰队。情报源源而来,显示俄国人已经离开锡诺普,正在北上。索罗钦下令米蒂里号加速到十八节,前出进行搜索。

 18日上午克里米亚半岛南端的索契角海面漂浮着间断的雾霭,返航的俄国舰队和米蒂里号迎头遭遇。

 安德烈的舰队分成三个部分,前方是三艘巡洋舰为主力提供警戒;中央五艘战列舰排成一字纵队跟进,它们是旗舰埃弗斯塔菲号,伊万.扎拉图斯特号,波将金号,特里.斯维特伐里亚号和罗斯特斯拉夫号,其中,埃弗斯塔菲号,伊万.扎拉图斯特号和波将金号是三艘准姊妹舰,排水量13045吨,装备四门305毫米主炮和四门203毫米副炮,从火炮口径上比亚沃士号还大一些,但是航速只有16.5节。其中波将金号是1898年的老舰,吨位稍小。特里。斯维特伐利亚号和罗斯特斯拉夫号更老,都是十九世纪的老式炮塔舰,它们能够服役到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算作一个奇迹;后方则是十五艘驱逐舰分成两列纵队。

 率先发现对方的是俄军前队中的巡洋舰阿尔马兹号,11'50,它率先发现米蒂里号锅炉发出的黑烟,并向中队报警"敌舰在我前方。"安德烈中将下达战斗指令,并命令各战列舰提速到14节,把相互之间的距离缩短到500码。这样做是为了使用黑海舰队秘藏的一个杀手锏。事实上娥国海军远不像想象的那样腐朽,在外敌面前官兵关系也大大改善,鉴于自己的舰只陈旧,俄军猛练远距离炮击和多舰协同攻击同一目标的战术,试图在海战中依靠数量弥补质量的不足。这一手比当时海上的大哥大英国皇家海军想到的还要早,日德兰海战中,英国人就因为多艘战舰攻击同一目标时无法判断本舰的弹着点而难以修正瞄准。俄国人的战术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多艘战舰之间的距离压缩,以中间的一艘为火力指挥舰,统一指挥射击,这样,逻辑上就把这多艘战舰变成了一艘,从而达到用压倒的火力消灭敌人之目的。现在,安德烈中将就准备使用这一战术,他指定的火力指挥舰是二号舰伊万.扎拉图斯特号。遗憾的是,队列尾部的特里。斯维特伐利亚号和罗斯特斯拉夫号实在太老,尽管他们尽力的想执行命令,但拙劣陈旧的主机使他们在加入战列之前需要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俄国人真正能够迎战亚沃士号的,只有前面的三艘战列舰。

 德国人/土耳其人发现对方的时间稍晚,12:10,米蒂里号也看到了阿尔马兹号,它一面通知亚沃士号上的索罗钦中将,一面掉头脱离接触。阿尔马兹号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双方的辅助舰只都知趣的闪开战场,让真正的主角一较高低。索罗钦给亚沃士号舰员的临战动员极具煽情:"大家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我们总算有机会检验这些家伙有多糟糕啦!"

俄国人先一步发现敌军,但是从战列舰上还看不到亚沃士号。埃弗斯塔菲号的舰长请求安德里中将立即将队列从纵队变为横队,抢占T字炮战的一横,如果此时亚沃士号从海平线上出现,所有俄舰就都可以向一舷集中火力痛击它。但是安德里中将并没有利用这一优势,他知道索罗钦是个老狐狸,假如他故意把米蒂里号放到前面来吸引俄军主力,自己从后方抄过来,那自己队尾的罗斯特斯拉夫号可招架不住,而且,自己的"新战术"要求各舰保持队形,假如掉头迎战,他可不能保证自己手中这些老家伙不出乱子,所以他只是命令缩短各舰间距,航向不便,这样,无论敌舰从前面还是后面杀来,自己都可以转一个九十度就能应付。

 十分钟后,亚沃士号从间断的雾霭后出现,正在俄国战舰的右前方。安德烈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下令各舰转舵,和亚沃士号夹成90度角,占据T字型炮战队形的有利位置。掺望哨报告:"距离8000码",哦,这距离可真不算远啊。俄国人的305毫米重炮可以一显威风。

 但是,俄国舰队却迟迟不开炮,说起来啼笑皆非,这是因为海面上的雾霭断断续续,因此,从埃弗斯塔菲号上可以看到亚沃士号,而从担任火力指挥舰的伊万·扎拉图斯特号上,却看不到对手!安德烈焦急如焚,但他无法扫清浓雾。

 距离缩短到了7700码,在这个距离上,肉眼也可以看到亚沃士号在紧急转向,以便把舷侧转过来和俄国舰队平行前进,从而齐射它的十门280毫米大炮。安德烈中将终于无法在等待了,他对周围的参谋喝道:"别管什么战术了,这又不是他妈的演习,给我马上开火!"

索契角海战拉开了战幕。

 从记载来看,埃弗斯塔菲号开火的时间并不是非常确定,按照亚沃士号的记载,"双方在12'20几乎同时开始射击。"实际上,因为俄国军舰在海岸一侧,不易分辨,亚沃士号花了更多的时间来识别目标。俄国方面射击稍早,而且火力强劲,"俄国人的射击准确而凶悍。"第一次齐射就有一弹命中,击中亚沃士号中部的150毫米副炮炮廊,305毫米炮弹远不是普通的海岸炮可比,它当即撕开了亚沃士号的装甲带,在炮廊内部爆炸,一门150毫米炮当即被毁,备便弹药随即殉爆, 这时候亚沃士号还没有开炮呢!

 俄军对于远距离炮战的训练看来发挥了作用。本来信心十足的索罗钦开始忧心忡忡,他的确没有料到俄国人的火力如此凶狠,他一面指挥还击,一面开始琢磨同时迎战五艘俄国战列舰是否有些不够明智--德国人还是挺实际的。

 实际上,假如他知道俄国舰队的处境,他的看法可能就会大相径庭。

 安德烈的舰队,从一开战就陷入了混乱。埃弗斯塔菲号的前主炮遵命开火,连打了两个齐射,击中亚沃士号的一弹就是它的杰作。可是后主炮却保持沉默,依然等待着指挥舰的命令。而埃弗斯塔菲号的提前射击使伊万·扎拉图斯特号上的射击指挥军官神经紧张,在担心被认为失职的情况下,他仓促下达了射击命令。因为根本看不清目标,他给出的射击参数是距离12000码!这显然太离谱了,伊万·扎拉图斯特号和特里·斯维特伐利亚号按照这个错误的指示开始疯狂射击,看起来虽然热闹,却对亚沃士号根本形不成威胁。波将金号被旗舰和伊万·扎拉图斯特号各行其是的打法搞糊涂了,它觉得后者的射击有些离谱,而前者有没有给它任何命令,前两艘战舰射击产生的浓烟遮蔽了它的视线,该舰只好在海面上团团打转,却不知道该向哪里开火,排在最后的罗斯特斯拉夫号虽然打了几个跨射,但是距离太远,它的火炮较小,够不上目标。真正在和亚沃士号交手的,只有埃弗斯塔菲号一舰!

 因为火控系统远为先进,亚沃士号的炮弹更为准确和有效。它的第一次齐射也击中了埃弗斯塔菲号,一发炮弹打穿了俄国军舰的二号烟囱,另一发打掉了该舰的电台,这部电台正在拼命纠正伊万·扎拉图斯特号离谱的射击,现在它只好保持沉默了。亚沃士号的第二次齐射打中了两发近失弹,这是两艘战舰已经逼近到了6800码,在这个距离上双方展开了一场"海上肉搏战"。俄国人把所有能用的炮都用上了,无论是主炮还是副炮对着亚沃士号猛轰。

 俄国人的确够勇猛。按照后来土耳其潜伏的俄国间谍报告,亚沃士号在十五分钟里挨了三发305毫米炮弹,九发203或者120毫米炮弹,它的主装甲带被炸开了一个大缺口,舰上燃起烈火。而埃弗斯塔菲号的情况更糟,一连四发280毫米大口径炮弹连续在舰上爆炸,把它的炮廊打成了屠宰场。俄国战舰开始在海上打转。

 俄国人的伤亡更为惨重,转眼间已经有近百人或死或伤,而其他后续战舰却帮不上忙,眼看招架不住,安德烈中将大概要准备自杀了.却见亚沃士号忽然转向,掉头,向浓雾中开走了!时间是12:35。

 莫名其妙的俄国人先是发呆,然后就开始欢呼着用305毫米重炮为德国人送行,而亚沃士号也用尾炮还击,愈行愈远,脱离了战场。

索罗钦撤退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一发俄国炮弹引起了弹药库附近的火灾,再打下去这条宝贵的战列巡洋舰有损失的危险,更重要的是他感到低估了俄国人的抵抗意志。他本以为腐朽的俄国海军不堪一击,准备依靠高速杀到俄国舰队前面,拦住去路一艘一艘的敲掉俄国的老式战舰,不料俄国人居然如此士气高昂,毫无惧色。索罗钦暗生怯意,他的本钱并不丰厚,不能硬拼,因此决定放弃这次战斗。

 亚沃士号的舰员大多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无线电操作员科普中士回忆,当时火势实际已经被控制,而舰身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他们都明白战舰在加速,接着,他们听到战舰前部的炮火已经停止,只有尾炮在射击,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德国土耳其方面的记载称:"由于浓雾的影响,亚沃士号没有能够完成截击任务而返航。"这显然是一个托词。

 索契角海战战术上来说不分胜负,俄国人战死五十三人,负伤四十五人,亚沃士号上阵亡十三人,其中十二名是德国人。伤亡来说俄方较重,但毕竟亚沃士号被赶走了。这场战斗的实际意义是双方都对敌方的战斗力产生了敬畏,不再试图一口吃掉对方。此后,黑海方面的战斗基本趋于平缓,土耳其控制南岸,俄罗斯控制北岸,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其实,双方对这种平衡都无法表示满意,俄国因为土耳其的存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孤岛,和它的英法盟友被割裂开来.也许俄国人应该深思自己对于土耳其的一系列政策,那简直就是为渊驱鱼。然而,沙皇的军队在对德作战中苦苦支撑,投入了全力,没有力量顾及南线。索罗钦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费尽千辛万苦把土耳其拉进战场,可不是为了欣赏黑海美丽的日出,而是要搅得俄国熊后院一片狼烟。向德国政府申请派遣潜水艇投入黑海作战的报告早已送了上去,回音却杳如黄鹤--直到战争结束德国潜艇也没有进入过黑海--土耳其舰队又大多老旧,因此,他急切地督促亚沃士号修复工程,以便发动一串打破这种平衡的战斗。

 1914年12月中旬,隐藏在伊斯坦布尔的俄国间谍警告黑海舰队:亚沃士号已经修复,即将重新出征!

 俄国人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然而,安德烈将军并没有出动他的战列舰,他明白如果在大海中追逐,自己的老家伙们只能在亚沃士号后面闻煤烟味。俄国水兵在海上还是颇有天才的,他们采用了另一种打法……

 12月21日,亚沃士号和米蒂里号掩护三艘土耳其运兵船前往特拉布宗,他们的行踪马上落入了俄军的掌握。23日夜间,德国人惊奇的发现特拉布宗狭窄的港口外出现了俄国海军的四艘老式军舰,索罗钦反应很快,马上率两艘战舰冲出港口应战。结果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沉了其中的两艘,俄军的反抗极为微弱。等到审问俘虏,索罗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俄军的计划是把这四艘老船沉在特拉布宗港口主航道上,闭塞港口。如果不是索罗钦反应快,亚沃士号就成了瓮中之鳖!1905年日俄战争中,日本就三次派老式舰船"闭塞"旅顺口,将俄国太平洋舰队封锁在港中,看来俄国人很会从败仗中吸取教训。吃惊之余,索罗钦又不禁有些自鸣得意,这种雕虫小技对付不娴水战的俄国人还可以,对付我们德国海军么……然而,他不知道这次俄国人使出的是一招"鸳鸯连环腿",躲开了第一击,还有第二击在路上等着他。两天前的夜间,俄国海军的布雷舰已经在土耳其海峡北口外布下了雷阵,这里正是亚沃士号返航伊斯坦布尔的必经之路。

12月26日下午,在航行到距离博斯普鲁斯海峡口1公里的地方,亚沃士号船底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不等德国人反应过来,又传来了第二声巨响。因为措手不及,有些德国水兵甚至以为是自己的战舰在发射主炮。--真正的答案是两颗俄国水雷重创了这艘战列巡洋舰。日本人在旅顺口外用水雷炸沉了马卡洛夫将军的旗舰彼得罗巴莆洛夫斯克号战列舰,俄国人照葫芦画瓢给土耳其也来了这一手。索罗钦连忙指挥部下投入损管。德国战舰的防御性特别好,经过疯狂的抢救,亚沃士号逃脱了沉没的命运。但是,要修复水雷的创伤,需要把亚沃士号抬升出水面。此时的土耳其突然发现,自己的港口居然没有一个装得下亚沃士号的船坞!

 结果就是只能使用浮箱制作一个很勉强的临时修理装置来修理亚沃士号。这样的结果显然造成修复工期的大大延长。事实上,此后整整五个月,亚沃士号再也没能在黑海上露面。

 亚沃士号的损伤惊动了一个大人物。此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还不算太有名,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可就不一样了,他身居英国首相,以斗牛犬般的顽强带着大英帝国打赢了一场世界大战。他,就是当时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他听说亚沃士号负伤的消息,立即向议会提出在亚沃士号修复之前突袭达达尼尔海峡,一举降服土耳其,打开对俄通道。

 丘吉尔,是英国20世纪最伟大的政治家,他的思想敏锐坚定,却缺乏对细节的注意,而且自信的固执。因此,他在战略上虽然有深厚的造诣,在战术上却常常搞得一团糟。当年曾经有一位交易所的朋友请他去看股票交易,老丘看了一会儿,就说这太容易了,你给我开个账户,一天我就能发大财。结果他买了一只股票,被套牢,接着买第二只,又被套牢……等到晚上,丘吉尔先生发现自己居然破产了!这时候他的朋友站出来救了他。原来这位朋友深知丘吉尔的大聪明对于股票这种小把戏毫无用处,一定会赔,因此特意开了两个用丘吉尔名字的账户,一个给了丘吉尔,另一个则自己操作,丘吉尔买进一只股票,他就卖出,丘吉尔卖出,他就买进,结果当然是一天下来不赔不赚。不是这样,丘吉尔可能早就成了流浪汉,英国的历史也要改写了。

 这次对土耳其的作战,丘吉尔也是如此,俄国人早就要求英法开辟土耳其战线,以缓和它在外高加索的压力。丘吉尔认为没有了亚沃士号,土耳其只不过是一个"西亚病夫",因此急切的要求英国政府批准他攻击土耳其的计划。

 其实,这个计划不合理处很多。

首先,土耳其的战斗力可不仅仅局限于一艘亚沃士号,它主要还是一个陆军国家,土耳其的步兵,炮兵,骑兵都有相当数量,几十万军队,就是赶鸭子,也要花些功夫吧?什么叫唯武器论?丘吉尔就是。

 其次,虽然土耳其已经衰落,但是并不好欺负。这个国家地跨两州,主要领土在亚洲部分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上,高原地区,从来都生产斗志顽强的剽悍军人。土耳其的统治核心却在欧洲部分的伊斯坦布尔,土耳其海峡在这里把土耳其分给两个大洲。英国人的作战目标就是拿下伊斯坦布尔和土耳其海峡。那土耳其海峡是黑海的门户,易守难攻,北段面对俄国的是博斯普鲁斯海峡,中段是世界最小的海:马尔马拉海,而南面是最为险要的达达尼尔海峡,也是英法军队主要的进攻地点。海峡两侧群山林立,炮台密布,地形十分险要。

 第三,丘吉尔只想到了德国战舰的受损,没有想到英国方面效率极低,组织一次远征,并不能马上出发的。记得"中国人"戈登总督在喀土穆被马赫迪杀死么?英国议会就是讨论来,讨论去,愣是不派兵,生生的把这位将军给晒死在苏丹了。

 这一次,丘吉尔自己也忍受不了议会的效率了,他提出了单独依靠海军打垮土耳其,强突达达尼尔海峡。

 不用陆军,面对坚固的要塞施展这种隔山打牛功夫能奏效?这也太过分了,难道老丘的船长了爪子能上岸?

 一点儿不奇怪,在丘吉尔这样的英国贵族看来,土耳其人这种异教徒和没长毛的四足动物也没有太大区别。只要一排炮弹就能把他们打的落荒而逃。

 1915年,达达尼尔海峡战役打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近东的最大战役。

英法联合在土耳其的登陆作战,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纯粹使用海军强突的达达尼尔海峡战役,第二个阶段是海陆军配合的加里玻利登陆战。

 1915年2月,达达尼尔海峡战役开始。英国和法国调动了大批重型战舰,试图用炮火炸平炮台,在土耳其的阵地上砍出一条路来。令傲慢的英国人想不到,土耳其人不但不肯屈服,相反勇敢的开炮反击,以视死如归的精神顽强抵抗。惨烈的战斗令英法军队为之变色,最激烈的时候一天联军就被击沉三艘战列舰,重伤两艘。在土军的猛烈抵抗之下,英法联军无法前进一步。英国人的妄自尊大吃到了苦头,丘吉尔被迫请求陆军支援。

 整个达达尼尔海峡战役中,亚沃士号像蒸发了一样毫无动静。人们几乎忘记了这艘象导火索一样引发了这次大战的战舰。

 1915年5月9日,俄国黑海舰队再次出动了,这些天,为了配合英法军队的攻击,俄国舰队也频频从北面对土耳其人施加压力,不时对着博斯普鲁斯海峡或者特拉布宗打上几炮,虽然没有力量冲上岸去,但也能搅土耳其一个鸡犬不宁。俄国水兵们认为这次的炮击任务也和以前一样轻松。然而,就在他们完成了炮击任务返航的时候,10日清晨7'50,俄军旗舰埃弗斯塔菲号忽然发现一道庞大的黑影从晨雾中像幽灵一样闪现出来,接着,一颗颗重磅炮弹就在该舰左右炸起了巨大的水柱。俄国水兵一片慌乱,参加过索契角海战的军官马上认了出来--是亚沃士号!它避开了英法强大的海军,又来捏黑海舰队这个"软柿子"了。

 埃弗斯塔菲号上的官兵大吃一惊,一面胡乱的还击,一面转舵掉头而逃,偷袭的时机恰到好处,德国人的射击技术天下闻名,炮弹围着俄国战舰打成了梅花瓣--但是整整二十分钟,竟然没有一发直接命中!落在后面的两艘俄国战舰匆忙赶来助战。俄国人的战斗力占了优势,本来想尝尝俄罗斯红毛火腿的索洛钦只能暗暗叹口气,点儿背啊……他还是舍不得硬拼,只好下令撤退。八时十二分,德国战舰放出烟雾,悄然退出战斗。这一天的上帝一定是俄国人。虽然一切该做得都按计划作了,俄国人却连块漆皮都没有擦破,反而是埃弗斯塔菲号胡乱的还击有两发12英寸炮弹打中了亚沃士号。因为装甲厚,这两颗炮弹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坏,可是猎手被猎物追着跑,这口气真让人咽不下。

 不过索洛钦的战略目的达到。俄国人受了这次惊吓,知道这个危险的大家伙又复活了,黑海舰队缩回奥德赛,整个战役期间,再也不敢这样明火执仗的到土耳其海岸打秋风了。

但是对于南线的英法舰队,索洛钦一直敬而远之,协约国的舰队吨位是它的三十倍,而且还有飞机潜艇相助。英国轰炸机和潜艇合作击沉了土耳其的一条运输舰--这引发了英国海军历史上一个巨大的争论,因为假如这是飞机击沉的,那么它就创了一个世界纪录--成为世界上第一架击沉军舰的飞机,无奈潜艇艇长坚持认为是自己发射鱼雷在先……

 4月,丘吉尔望眼欲穿的陆军终于到达了,协约国军队马上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登陆作战--加里玻利战役,在海军重炮的掩护下,英国人,新西兰人,澳大利亚人组成的陆军部队登上海峡侧面的加里玻利半岛,试图从岸上把土耳其人赶走。

 不幸的是英国的海陆军一向配合不佳,参战的部队番号又五花八门,英国兵,新西兰兵和澳大利亚兵各有各的打法,彼此通信极差--这可不是光会讲英语就能团结的固若金汤。再加上英国人还是第一次组织这样大的登陆战役,结果是部队在海边团团乱转,白白的耽误了突袭的时间,慌乱的土耳其人醒过味来,再次发扬他们顽强的防守战术,把这个突出的半岛变成了"丘吉尔牌绞肉机"。血腥的战斗一连持续了十六个星期,英军伤亡惨重,毫无进展。

 看着陆军打得这样热闹精彩,按捺不住的土耳其海军也跃跃欲试,但是结果却是一个悲剧。8月8日,老式战列舰"巴巴罗萨"号率领两艘驱逐舰冲出达达尼尔海峡,试图从背后轰击在苏拉湾的英军登陆部队,结果反而被英军埋伏在口外的潜艇E-11号发现,艇长纳依斯密斯上尉当即下令发动雷击,巴巴罗莎号猝不及防,中雷后十五分钟就带着二百多名舰员沉没。事实证明,在优势的英法海军面前,硬拼不是办法。索罗钦宁可作几天"乌龟",也不舍得拿他的亚沃士号冒险。整个英法军登陆的战役中,亚沃士号只和英国超无畏级战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隔着海峡对射了一番--在当时没有雷达的条件下,射击精度可想而知,双方都紧张得要命同时一无所获。

 土耳其人的顽强获得了奖赏--日复一日惨重的损失却毫无进展,丘吉尔和英国皇家海军的掌门人费希尔爵士终于先扛不住了,两个人大吵了一场之后,费希尔爵士首先辞职,然后丘吉尔就也在朝野一片愤怒的声讨中黯然下台。英法军队从加里波利撤离,这次一战中地中海最大的登陆/反登陆作战以土耳其的胜利降下了帷幕。

 索罗钦看着远去的英法舰艇暗暗舒了一口气,他望着海峡外碧蓝的地中海发誓,该轮到我还手的时候了……

索罗钦想还手的希望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实现。

 英国和法国虽然撤离,依然留下了一支包括战舰和潜艇组成的强大编队在东地中海,监视达达尼尔海峡,索罗钦不敢和它硬碰,他准备选择北面的俄国人开刀,因为俄国人这时不断派出舰艇,攻击土耳其北部的海上运输线--"小偷的干活"。

 然而,土耳其的海军部却不同意他的作战方案。

 这是因为土耳其人太爱惜这条战舰了。他们和索罗钦开诚布公地进行了讨论,亚沃士号太大了,土耳其根本无法提供如此尺寸的干船坞供它修理,因此该舰一旦水下部分受损,便无法彻底修复。上一次触雷,土耳其人只能用木楔添塞亚沃士号船身上的破孔,土耳其人倒是愿意修一条干船坞,可是在战争期间,这样的大型工程难以及时完成--土耳其人对自己的民族性太清楚了,打仗么,视死如归,干工程么,就有点儿吊儿郎当,潇洒飘逸没时间概念。而俄国人在塞瓦斯托波尔却有良好的修理设备。如果索罗钦的出击惹出什么麻烦,比如船底开两扇窗什么的,亚沃士号恐怕就要冒成为残废的危险。所以,土耳其海军部要求亚沃士号取消出击行动。

 索罗钦抑郁不乐地接受了这种建议,他知道土耳其人并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亚沃士号上的木头楔子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没能取下来,直到战争结束十年以后,1929年大修的时候,它们还塞在该舰舰体的破洞里!

 所以,在整个1916年和1917年,亚沃士号的活动大为减少。

 1916年1月,它在黑海实施破袭作战时与俄国战列舰叶卡捷琳娜二世号狭路相逢,双方交手了11分钟,但两舰的炮弹无一命中,索罗钦按照保舰为上的方针,释放烟雾脱离。

 1916年7月,因为预先接到亚沃士号试图炮击索契的情报,俄国黑海舰队调动叶卡捷琳娜号等四艘战列舰,两艘潜艇企图伏击亚沃士号,但是狐狸一样的索罗钦在进入包围圈的一瞬嗅出了危险,他果断利用俄国舰队队形的一个空隙,高速逃出伏击圈,俄国战舰的速度赶不上它,只好看着"戈本大叔"(俄国水兵给亚沃士号的外号)扬长而去。

 总的来说,这两年中的土耳其舰队,都是马汉海权论中的"存在的舰队",它的作用,也就是牵制敌方的力量而已。

 索罗钦将军在1917年年底离开土耳其回德国,他获得了土耳其人授予的种种荣誉,并且得到了晋升,被任命为德意志帝国海军第七战列舰分舰队司令官。然而,大战剩余的时光,索罗钦并不快乐,直到他作为德国海军参谋长,在1918年11月21日指挥德国舰队的七十四艘战舰开入斯卡帕弗洛基地向英军投降。1919年6月,得知它们已经不可能返回德国,随着一声"彩虹"暗语,所有德国战舰的水兵同时动手,凿沉了自己的军舰。辉煌的德国公海舰队自此灰飞烟灭,它给世界残留的唯一一条战列巡洋舰,就是在土耳其海军中的这条亚沃士号。

然而,索罗钦走后,亚沃士号却获得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1918年1月19日,亚沃士号忽然接到盼望已久的出击命令 :驶出达达尼尔海峡,到巴勒斯坦海岸,突袭在那里的英法监视舰队!

 土耳其人经过长期周密的准备和侦察,终于掌握了英法封锁舰队的行动规律,他们判断,此时海峡以外已无大舰,因此下令亚沃士号重返地中海,给盟军已经濒临崩溃的东线雪上加霜,同时证明同盟国在东地中海的存在!1918年1月20日凌晨,接替索罗钦的德国海军少将冯.B.哈勃特率领舰队驶出达达尼尔海峡,它的编队包括:亚沃士号战列舰,米蒂里号轻巡洋舰,以及四艘土耳其驱逐舰。

 这也是阔别东地中海三年以后,亚沃士号第一次重返这片海域。

 然而,出师不利,清晨4:00,编队官兵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亚沃士号的舰体侧面出现了一条烟柱。水兵报告:亚沃士号触雷负伤!

 一时,各舰官兵都沉默了,等待亚沃士号上返航的命令。

 没有返航的命令。

 剽悍好斗的哈勃特少将傲然打出信号:我舰损伤不重,紧急抢修后继续执行任务!

 面对这个富有攻击精神的命令,整个舰队群情振奋,锅炉工全力以赴,把各舰烟囱里烧得黑烟滚滚,20日上午,土耳其编队杀入地中海,直奔巴勒斯坦。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情报准不准了,英国人真的没有留下大舰么?

 当它们的编队接近巴勒斯坦海岸的时候,英国皇家海军的监视舰队终于露面了,哈勃特少将发现,他面对的是两艘装备十四英寸大炮的英国战舰!

 十四英寸?!那就是356毫米。

 亚沃士号装备的主炮才279毫米!

 但是哈勃特少将却认为自己占尽优势,下令立即开火,不得放过这个千载良机!

 因为英国战舰并非可怕的战列舰或者战列巡洋舰,而是两艘非驴非马的怪物……

 哈勃特少将面对的,是两艘英国皇家海军"莫尼特"式浅水重炮舰。

 这是一种怎样的武器呢?我觉得要从李鸿章谈起。

 李鸿章?

 对。

 中国海军刚刚开始创办的时候,经过赫德介绍,李鸿章买回来四条英国的铁甲军舰--飞霆、策电、龙骧、虎威,名字很好听,但是形状怪异,他们一色的短粗胖身材,速度很慢却在船头安装一门口径超大的280毫米前膛大炮,在英国这叫伦道尔炮舰,在中国被称作蚊炮船。李鸿章很快就发现这几艘军舰并不适合航海,船体小,速度慢,炮太大,一放船舷上就震得掉漆皮--但是威力相当惊人,像日本吉野这样的巡洋舰虽然大它五六倍,还没有这样大的炮。中堂后来评价,这种船呐,海战是不能指望了,留着守港口倒是好东西。后来北洋水师又买了六艘,就是北洋六镇(镇南、镇北、镇东、镇西、镇中、镇边)了,其中的策电号用了六十多年,相当的长寿。

 所谓莫尼特浅水重炮舰,就是这种军舰。它们的特点是肚大(吃水浅),腿短(速度慢),胖屁股(舰体长宽比小),脸皮薄(没有装甲)大嘴巴(装备一门或者两门超重型大炮)。

 哈勃特少将碰上的,就是这样两条和李鸿章蚊子炮船一脉相承的英国战舰--英国皇家海军浅水重炮舰拉格兰勋爵号和M-28号,连同辅助它们的两条驱逐舰。

 当然,时代在进步,英国海军的浅水重炮舰早已不是李中堂的蚊子船可比,以拉格兰号为例,它的排水量9,150吨,比北洋水师的旗舰定远舰还大,装备双联装356毫米重炮一座,还配备有水上飞机呢!不过它的动力很糟糕,只有7000马力。7000马力,您要是查查,就会发现正常情况下也就是一艘1000吨级护卫舰的马力,所以拉格兰勋爵号最快只能跑14节,还比不上邓大人的致远号。M28号比它稍小,4,450吨,装备两门279毫米大炮。

这两艘战舰当时属于萨德勒尔少将的爱琴海分舰队,停泊在巴勒斯坦的伊姆布罗斯港。英国人在达达尼尔海峡吃了亏,赌气要在中东其他地方找回来,各处的阿拉伯人可就糟了殃。1916年,英国人攻占土耳其人盘踞的赛得港,1917年进军伊拉克(怎么这些人一有气就打伊拉克人?),取得美索不达米亚大捷,多少赢回些面子。拉格兰勋爵号参加了炮击赛得的战斗,此后就编入第二警戒舰队,奉命监视亚沃士号,"严防死守"土耳其舰队于达达尼尔海峡之内。

 可是当亚沃士号和米蒂里号真的从海平面上猛扑过来,拉格兰勋爵号上的士兵却都傻了眼。第一,土耳其人已经两年多没出来了,英国兵也是久备而无新防,根本没想到老虎真的会出来;第二,1918年1月20日是星期天啊!大星期天早晨,上帝规定的休息日,不列颠的水手们正要美美地享受早茶呢,你……你……你德国人讲不讲规矩啦?!

 打仗哪儿有哪么多规矩可讲?日本人偷袭珍珠港也是星期天的早晨!英国兵还没有醒过味儿来,米蒂里号的炮火已经劈头盖脑打过来了。拉格兰勋爵号炮塔侧面挂着的肖特166水上飞机当即起火。

 舰长约翰.E.罗丹上校知道自己速度慢,逃是没有希望的,匆忙之中他命令电信长埃德华.亨利上尉发电告急,当初萨德勒尔少将说过,一旦交火,他的两艘战列舰纳尔逊号和阿迦门农号一个小时就能赶来,罗丹上校只能巴望他说话算话--问题是萨德勒尔说这话的时候是全神戒备的状态,现在你都措手不及,凭什么第二线的萨德勒尔少将每天全队整肃地等着支援你呢?实际上到第二天萨德勒尔的两艘战舰也没能露面。不管怎样,罗丹明白萨德勒尔赶来之前只能靠自己,他命令港内各舰各自为战,同时指挥本舰水兵匆忙开炮还击。这时,亚沃士号也加入了轰击,炮弹在又肥又大的拉格兰勋爵号上接连开花。

 但是英国人的炮弹却打得没谱,简直像喝醉了的公子哥。

 当然这种浅水重炮舰是用于轰击岸上炮台的,打海战不在行,不过也不至于偏得太离谱吧?原因是拉格兰勋爵号上的大炮,是两门怪脾气的美国炮。

 拉格兰勋爵号上的MK-2 356毫米主炮,是美国伯利恒船厂生产,算是美国人"强卖"给英国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德国人和希腊有个合同,为希腊人建造一条叫做"萨拉米斯号"的战列舰,美国佬凑热闹,找希腊人说,船你买德国人的,船上的炮,就买我们的吧,八门炮是吧?买我的给你俩肘子作回扣。希腊人一高兴就答应了。谁知道炮也造好,英国人忽然和德国人开打,德国人自己的军舰还造不过来,哪里还顾得希腊人,于是美国鬼子的买卖也跟着泡汤--没船,人家要炮干什么?美国佬一想,不行,我得找英国人算账去。

 这就不讲理了,明明是德国人不履行合同,你怎么能找英国人算帐呢?德国人一开战就打沉了卢西塔尼亚号,淹死美国人二十多,美国人明白阿,他找德国人,那是不讲理的主儿,穷横穷横的。英国人可是一直想拖美国下水,表示友好呢。

 我老家人说,这就叫吃不着黄鼠狼,吃鸡。

 语文老师说:欺软怕硬。

 胡同的大爷说:吃柿子捡软的捏。

这英国人还真就点头哈腰地接待了。丘吉尔亲自接见伯利恒船厂的老板,答应买下这八门炮。其实英国人也没船装它,所以特意为了这八门炮设计了一级浅水重炮舰 -- 叫做M1级,M,就是浅水炮舰的俗称莫尼特的缩写(因为这种军舰最早的祖宗是美国南北战争中的浅水重炮舰莫尼特号而得名)。丘吉尔提议,既然用的美国炮,就用美国的名将来命名它们吧,一号舰叫费拉古特号,二号舰叫格兰特将军号,三号舰叫"石墙"·杰克逊号,四号舰叫罗伯特·李号。

 美国老板只要能赚钱,其他的管他呢,当然一口赞成。

 结果这件事却在美国引起轩然大波。因为美国当时孤立派势力很强大,坚决主张在世界大战中严守中立。他们抓住此事大做文章,认为是丘吉尔耍阴谋,试图用美国名字的英国军舰激怒德国人,从而拉美国人参战。闹的沸沸扬扬。那丘吉尔也是有民族气节的人,大英帝国虽然衰落,也不至于这样下作吧,一赌气,把四艘军舰的名字都换成了英国历史名人。原来的三号舰"石墙"杰克逊号就改名了作拉格兰勋爵号。

 但是,这个级别的军舰的设计太过仓促,以至于在水池里进行模型试验的时间都没有,使用起来不断出毛病也在所难免。

 美国炮也有问题。这MK-2大炮挺有优点,比如它的结构设成三层,最上面是炮塔,下面一层供弹室,最下面才是弹药库,每层之间都有钢甲的隔断以免弹药殉爆。但是它也有缺点,那就是大炮的内外套筒结合不紧,每次都要打上几炮以后,炮筒温度上去了,才能结合得好。当然这几发炮弹也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要是拉格兰勋爵号执行设计的轰击海岸炮台任务,这算不得缺点,也就是浪费几发炮弹罢了。问题是这次对亚沃士号之战是海战,这可就成了它致命的缺点。不等它的套筒结合达到理想状态,亚沃士号的279毫米重炮已经把它敲成了哑巴。一发279毫米炮弹穿过拉格兰勋爵号薄薄的外壳,击中356毫米主炮的供弹室,一声巨响该舰的炮塔被掀在一边,炮长J.奈特少校当场阵亡。但是MK-2的三层结构的确出色,弹药库顶板抗住了279毫米炮弹的爆炸,否则拉格兰勋爵号会被炸到天上去。

 主炮被毁的拉格兰勋爵号成了没牙的老虎,亚沃士号靠近射击,连连命中,拉格兰勋爵号的电台被毁,电信长埃德华·亨利上尉以下全员阵亡,罗丹舰长勉强把该舰驶到浅滩搁浅,自己也被一炮炸飞。开战仅仅二十二分钟,拉格兰号就被击毁了,舰上人员死亡127人,损失惨重。值得一提的是战斗结束后,英国人前来打捞,还是把受损的356毫米大炮和其他有用设备拆走了。

 M-28号试图夺路逃走,被四艘土耳其驱逐舰拦住,亚沃士号掉转炮口,只一个齐射就把它打成了一团火炬。M-28号的炮塔设计不如拉格兰勋爵号,弹药库当即爆炸,该舰四分五裂的沉没了--也有说这一炮是米蒂里号干的,乱军之中,恐怕是不好判断……

 只有两艘灵活的驱逐舰底格里斯号,利萨号拼死冲出港口,带着浓烟烈火逃出生天。

 哈勃特少将洋洋得意的指挥亚沃士号,对着岸上的英军阵地和港口设施乱炮齐发,然后下令转舵,不等英国人的援军赶到,溜!

 好运气也有到头的时候。

7点30分,完成了任务的土耳其舰队全速返航。

 哈勃特的辉煌甚至没有能够持续一天的时间,他选择"溜"是对的,而且的确没有一艘英国军舰能够追上他,但是倒霉的是这位勇于进攻的少将却把舰队开进了英国人布设的雷区里。

 水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双方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那时军舰的水下结构和损管措施还不完善,比起华而不实的大口径火炮,水雷不起眼,但是造成的损伤是致命的。英军最大的布雷攻势是北海大雷阵,先后布设各种水雷近七万枚,目的是阻击德国潜水艇的出击。但是,因为位置泄漏,结果只炸毁了四艘德国潜艇,成功率很低。有趣的是双方在地中海布设的水雷不算多,却战果辉煌,土耳其人布设的水雷曾经在一天里就炸沉协约国三艘战列舰,不久,英国海军的骄傲俄底修斯号战列巡洋舰也被送入海底。这大概和这里的水面不够开阔,航线比较固定有关。

 首先触雷的是米蒂里号,这艘四千四百五十吨的原德国海军布里斯劳号轻巡洋舰1915年就挨过一枚俄国水雷歇了好几个月,这一次首当其冲,8点30分,当舰队通过卡法罗角的时候--这时候哈勃特少将正准备在返航途中到里蒙诺斯岛英国人的补给港口再捞一把呢--碰响了一颗水雷,不等其他舰艇发出警报,又碰响了第二颗,接着是第三颗……

 这种情况,脑筋好一点儿的赶紧掉头就跑吧,比如土耳其配合作战的四艘驱逐舰,虽然没有看到记载,从他们完好无恙的情况看,人家觉得不妙就不往上凑合了。

 可是哈勃特少将没有索罗钦那样谨慎,这个在早晨触雷后依然出击的时候叫做果敢,现在只能叫做鲁莽了,他下令亚沃士号靠近米蒂里号进行救援!那是好去的地方吗?没等他靠近,亚沃士号船身猛然一震,自己也触雷了。

 这次一下就碰响两颗--莫非英国人学了地雷战里的连环雷?饶是亚沃士号坚盔厚甲也招架不住,加上早晨挨的那一颗,亚沃士号底舱进水,顿时倾斜。大惊失色的哈勃特少将只好一面命人堵漏,一面开倒车全速退出雷区。哎,米蒂里号,同甘共苦好几年的小兄弟,大哥只好对不起你了。

 米蒂里号也不用他操心了。30分钟之内,该舰又碰响了第四颗和第五颗水雷,9'00,它带着三百四十八名舰员沉入了海底,地点在北纬40-05, 东经26-02,死亡的人员中只有三十二个是土耳其人,其他三百一十六人都是德国水兵。

 考虑到北洋水师7700吨的旗舰定远号挨了一雷就沉没了 ,这德国人的造船技术还是值得称道的。

 亚沃士号自己也支撑不住了,抽水机抽出来的水总是赶不上灌进来的--中午12'00,她在靠近达达尼尔海峡的卡纳克湾被迫搁浅以避免沉没的命运。哈勃特少将此时大概心急如焚--假如英国人再给亚沃士号补上一刀,那几年保存战舰的心血可就算是彻底完蛋了。

问题是英国那边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萨德勒尔少将得到不断的报告:

 亚沃士号出来了。

 亚沃士号打沉了拉格兰勋爵号和M28号。

 亚沃士号触雷了。

 亚沃士号搁浅了。

 得到最后一个报告,萨德勒尔少将心花怒放之余又有点儿胆战心惊,水雷的威力他是见识了,土耳其人也是玩水雷的老手,达达尼尔海峡是英国军舰的坟场,不见得这东西光炸德国人不炸我。他可是舍不得拿自己的战列舰去冒险。再说了,亚沃士号搁浅,大炮可没搁浅,和我拚一个鱼死网破还不定谁倒霉呢。

 萨德勒尔少将没有命令战舰出动,下令飞机对亚沃士号进行空袭。

 英国皇家海军运用飞机这种新技术还是比较积极的,所以他们才有第二次世界大战坎宁安爵士对塔兰托的空袭,一个袖珍的珍珠港。

 接到萨德勒尔命令投入空袭的是英国皇家海军的水上飞机母舰皇家方舟号,它可不是后来二战中那条大名鼎鼎的皇家方舟,而是一条烧煤的老式船,用吊杆把水上飞机放到水面上起飞,不过,在那个时代,这也是先进武器了。这条军舰的寿命相当长,二战中改名为飞马座号,熟悉海军历史的朋友可能记得普里恩偷袭斯卡帕夫洛湾,击沉皇家橡树号战列舰那一战,曾经向这条飞马座号也发射过一条鱼雷,可惜没响……

 皇家方舟号立即派出舰载270航空中队的索普威斯.贝比水上飞机,对亚沃士号进行空袭。

 海空战斗相当激烈,亚沃士号上所有能够对空射击的武器全力开火阻击,但是英勇的皇家海军飞行员还是投中了两枚炸弹。可惜,炸弹太轻,对一身厚甲的亚沃士号来说不过是擦破点皮的轻伤,这时候还是1918年,英国人的思路有点儿超前,飞机击沉战列舰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接到报告的萨德勒尔少将转而决定使用潜艇进行袭击。

 这样一个半浮在水上的庞然大物,当然是潜艇最好的靶子。

 但是英国人当时却没有可以使用的潜艇。配属给爱琴海分舰队的三艘潜艇,E-10号潜艇在停泊的时候,和德国人结盟的奥地利人派飞机来空袭港湾,以当时的瞄准技术,这种袭击也就是一个骚扰,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炸弹正掉进E-10号敞开的舱口里,把它变成了世界上第一艘空袭中被击沉的潜艇。

E-2号,当时正在马耳他修理,不能潜水。他的艇长倒很敢斗,声称马上中断修理,从水面开过去送德国人回老家,但是他的上司认为他拿一艇人性命开玩笑属于脑子有毛病。唯一的选择就是怀特上尉指挥的E-14号了。

 问题是E-14当时还在奥特朗托海峡执行封锁任务,通过希腊调过来要一个星期呢!不过,萨德勒尔认为一个星期德国人也跑不了。

 遗憾的是英国人显然低估了德国人在机械方面的才能。12月26日,当E-14号千辛万苦赶到卡纳克湾,亚沃士号早就堵好了窟窿,被土耳其的老式战列舰东格里斯号拖走了。恼羞成怒的哈勃特还留下了一条拖刀计。倒霉的怀特上尉立功不成,想上水面透口气,一出来就被预先留下恭候他的土耳其驱逐舰发现,一顿炮火,E-14号又回到了海底--不过,这条潜艇这次潜航是永恒的,再也浮不上来了。

 沮丧的哈勃特少将回到伊斯坦布尔,得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好消息,土耳其人通知他,这次他可以有一个足够大的船坞来修理亚沃士号了。

 这个船坞在塞瓦斯托波尔。

 黑海舰队的基地--塞瓦斯托波尔。

亚沃士号的官兵们宛如梦中-- 塞瓦斯托波尔?那不是俄罗斯黑海舰队的基地么?

 这并不是梦幻,和亚沃士号缠斗数年之久的宿敌黑海舰队,已经走上了覆亡的边缘。1917年12月,十月革命后的苏维埃政权宣布退出第一次世界大战。1918年2月,莫斯科和柏林签订布列斯特条约,以向德国割让俄罗斯欧洲部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代价换取停战。

 黑海舰队所在的克里米亚半岛情况尤为复杂。黑海舰队的官兵当时内部矛盾激烈,但是面对土耳其方面敌军的强大压力,舰队上层痛苦地决定放弃对沙俄政府的效忠,转而加入苏维埃海军。然而,当地的乌克兰人宣布独立,建立民族主义政权"拉达",并邀请德军进驻。到4月,德军占领了除塞瓦斯托波尔港以外的整个克里米亚半岛,德国和奥地利的部队形成了对黑海舰队的合围之势。

 勉强堵住漏洞的亚沃士号奉命开进塞瓦斯托波尔港,并命令黑海舰队投降。

 5月2日,亚沃士号开进塞瓦斯托波尔港,但是,黑海舰队已经人去船空,高傲的俄国海军难以忍受投降的屈辱,4月29日,在塞瓦斯托波尔陆军决定投降以后,黑海舰队全队驶往诺沃罗西斯克,试图在那里躲过战败的屈辱。

 亚沃士号奉命逼近诺沃罗西斯克,6月11日,德国和土耳其命令黑海舰队一周内返回塞瓦斯托波尔,向同盟国投降。

 黑海舰队被逼到了绝境。

 其实,亚沃士号也是虚张声势,它只是勉强能够出动,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而其他的土耳其舰艇不是太陈旧,就是太小。龟缩在诺沃罗西斯克的黑海舰队总共有六艘战列舰,七十余艘其他战舰,因此,虽然粮弹两缺,黑海舰队的水兵们纷纷主张与德军决一死战。

 然而,权衡整个战场局面,苏俄方面当时没有能力和德国再开战端,18日,最后通牒的最后一天,苏俄军队最高当局电告黑海舰队:沉毁所有舰船。

 黑海舰队复电:服从命令。

 悲壮的一幕上演了。

18日上午,亚沃士号上的德军惊讶的发现,黑海舰队各舰开始行动了。然而,他们并没有向德军射击,而是一艘一艘的开向港口航道处,每一艘战舰的桅杆上都悬挂着"宁死不投降"的信号旗。

 昏暗的天色中,可以看到俄国水兵在卸下舰上可以拆卸的装备。

 午后,黑海舰队各舰官兵全体离舰,以整齐的队形肃穆而悲壮地肃立在码头之上。14时45分,"刻赤"号驱逐舰接连向各舰发射鱼雷 ,在一片爆炸声中,舰船相继沉没。完成任务后,"刻赤"号自己也走上了不归之路,待水兵上岸后,舰长引爆了弹药舱,自毁沉没。

 俄罗斯南方的屏障,纳西莫夫海军上将的光荣的黑海舰队,就此灰飞烟灭。

 没有资料表明亚沃士号或其他同盟国军舰曾经对黑海舰队的自沉举动进行过干涉。或许,是水兵之间的惺惺相惜,或许,是面对惨淡的西线战局,德国水兵已经预料到自己不久也将走上同样的归宿。

 塞瓦斯托波尔虽然有能够容纳亚沃士号的船坞,然而,它的维修还是没能开始。

 因为当地的熟练工人都离开了船厂,一切都在混乱之中。亚沃士号在塞瓦斯托波尔根本无法得到彻底的修缮。哈勃特少将向柏林发电,要求派出德国工人来塞瓦斯托波尔。然而他的电报没有得到响应。或许是德国当局担心德国的工人也在这里被"社会主义红色病毒"传染。

 然而,德国国内的火种是不需要俄国人来点燃的,1918年10月28日,厌倦战争的德国基尔军港水兵发动起义。

 10月30日,早已筋疲力尽的土耳其和协约国签订色佛尔条约,宣布退出战争。

 11月2日,萧瑟的秋风中,哈勃特少将等在土耳其生活和战斗了四年之久的德国海军官兵黯然离舰,亚沃士号的水兵全部换成了土耳其人。土耳其人对离去的德国海军官兵尽到了主人宽厚的招待,然而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时心里更关心的是战舰,还是期待已久的回家。

 战败的武士是凄凉的。

 按照色佛尔条约,1919年,土耳其政府将亚沃士号作为战争赔偿交给英国,说起来,这已经是亚沃士号第三次更换主人了。但是,因为缺少备件,英国人也一直没有修复它。

 好在亚沃士号这种"三姓家奴"的日子并不算长,土耳其的战败引发了这个古老帝国内部的地火,因为财政破产,土耳其苏丹无法为退伍的兵士提供最起码的生活保障。付出了鲜血和生命却一无所获的土耳其士兵暴怒了,他们排着整齐的示威队伍,到苏丹的宫殿前原地踏步,表达自己的失望和愤怒。无能的苏丹采取了最为愚蠢的行为,派出军队去镇压赤手空拳的兄弟。土耳其军队爆发了,古老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像纸房子一样轰然崩塌。

 新一代的领导人是被称为现代土耳其的国父的凯末尔,此人精力充沛思想深邃,在土耳其各阶层中极有威望,在他的领导下,土耳其终于走出了中世纪帝国的阴影,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直到今天,土耳其的民主政治和相对的开放文明都是很多中东其他国家所难以比拟的。

 英国最初曾经试图干涉土耳其,但是土耳其军队的勇敢令英国人感到,伤害这个骄傲的东方民族的自尊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1923年,英国政府适时的表示了自己对新兴的土耳其的敬意,宣布将亚沃士号战列巡洋舰无偿归还土耳其。但是,当初德国人离开的时候拿走了所有的火控系统和技术资料,要恢复亚沃士号的战斗力需要一次大修。

 土耳其逍遥飘逸的民族性在这个时候得到了体现,怎样修复这条军舰的讨论持续了三年,直到1926年,土耳其政府终于签订了一个古怪的方案来做这件事情。首先,土耳其购买一艘浮船坞用于修理工作,尔后,一家土耳其公司将负责修缮工作,而进行指导的,是一家法国公司。

 一家法国公司指导土耳其人来修复一条德国造战列舰?!

 天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猫腻。

 1927年,亚沃士号的名字再次成了土耳其报纸的头条。但是这次它的名字却和"丑闻"两个字搅在了一起。土耳其人惊讶的发现,讨论了三年买来的浮船坞居然不够大!贿赂和交易的细节越来越被公众所知晓,土耳其海军部部长被迫辞职,愤怒的凯末尔总统干脆下令:解散海军部!

 和平时期能迫使一个国家解散海军部,亚沃士号的确是一条神奇的军舰。

 在东方国家里,往往只有第一把手亲自关心了,事情才会跑得快。凯末尔下令把亚沃士号的修复摆到优先的位置,因为土耳其和潜在的敌国希腊正在达达尼尔海峡对峙,只靠陆军土耳其就是一个瘸腿的武士。

 按照凯末尔的要求,亚沃士号将成为重建的土耳其海军的核心,亚沃士号大修开始的同时,土耳其又订购了四艘新式驱逐舰和三艘潜艇。

1930年,亚沃士号修复--船体的窟窿里带着木头榍子,在海里泡上十几年没人管,修好了照样威风凛凛,你不得不佩服德国人的机械水平。

 一回首已是百年身,人们忽然发现,这时的世界上只剩下了一条德国的战列巡洋舰了--亚沃士号的兄弟们不是葬身大洋,就是在斯卡帕夫洛含恨自尽了。只有它,依然在大洋上忠实的巡航着。

 1938年,亚沃士号再次成为人们注目的中心,它承担了一项悲伤的任务--运送土耳其的国父凯末尔元帅前往他的墓地。同年,该舰进行了第二次现代化改装。

 亚沃士号走过了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经执行过多次护侨和演习任务,但是,它没有再参加新的战斗。土耳其在这场更大的战争中严守中立,亚沃士号的感觉,或许正像一个满身伤疤的老战士,从电视画面上看《拯救大兵瑞恩》。

 1952年,土耳其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亚沃士号在北约的舰艇编号是370。1955年,亚沃士号和美国海军密苏里号战列舰合作进行封锁黑海的联合军事演习。这艘高龄老舰依然动作灵活,宝刀不老。

 然而,年岁不饶人,进入50年代以后,亚沃士号的老态越来越明显,最致命的问题是它依然是一艘烧煤的战列巡洋舰,而整个北约的后勤系统都是为烧油的战舰服务的。在土耳其的海军序列里,实际上从1954年,就把亚沃士号列入预备役了,但是每当局势紧张,都要把它重新征召入伍,没办法,"老廉颇"是土耳其海军的象征咧。

 1966年,亚沃士号正式退役。土耳其方面接洽德国,提出将亚沃士号赠送德国,作为纪念舰永远保存。

 对于这个慷慨的举动,德国方面非常感激和兴奋。

 然而,苏联却坚决提出了反对。俄罗斯人不能忘记当年亚沃士号给黑海舰队带来的耻辱,也无法原谅它老掉牙了依然在达达尼尔海峡立马横刀。苏联人的理由很清楚:按照德国战败的条约,德国不得保存任何大型武器作为战争纪念物。

 这是个非常好的理由。德国方面只好宣布放弃。

 1971年,M.K.E.造船公司购买了亚沃士号。1976年2月,亚沃士号的残躯被拆解成废钢出售。

 世界上最后一艘战列巡洋舰永远的消逝了,只有它六十二年漫长的故事留给后人凭吊和缅怀。

 别了,永远的亚沃士号。


主要资料来源:

《世界海军史探奇》,萨苏、章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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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鹰出击之歌》腾讯视频,侵删 https://www.zhihu.com/video/1299518127555174400


1955年1月10日,夜间22时20分左右,伴随阵阵引擎声,华东军区海军鱼雷快艇一大队一中队102艇驶离白岩山附近的锚地,驾驶台上,艇长张逸民把紧舵轮,目光炯炯。

就在大约4个小时前,他的102艇刚刚参加过对国民党海军“太湖”号护航驱逐舰的攻击行动,这一仗打得并不顺利:一中队共派4艇出击,但在气象条件差、海况恶劣、引导失误等种种不利因素影响下,最终只有2艘艇射出了鱼雷,尽管攻击过程保持了隐蔽,但并未能取得命中,“太湖”号这艘美援坎农级护航驱逐舰得以躲过一劫。其中张逸民的102艇由于鱼雷管前盖打开过早、进水较多,发射送药受潮而未能充分燃烧并产生足够推力。因此左雷虽然慢速出管却与甲板发生磕碰,导致航向改变偏离目标,而右雷则索性没射出去。

攻击失利抱憾返航锚地后,性格要强的张逸民请示中队长,让中队的鱼雷员和指挥艇鱼雷班长对剩余的右雷进行检查,证实其仍然处于完好可用的状态,随后返回登陆艇大舱稍作休息,等待下一次出击。

他并没有等待太久。

很快,上级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这次是要求3分队另外两艘艇出海,寻机干掉两艘永字号扫雷舰,出于种种考虑,上级一开始并未准备让102艇参与行动,然而在张逸民一连三次请战后,大队长最终批准了102艇出击,而当本文开头一幕出现时,3分队已经先行出航,月光下,102艇孤零零地驶向积谷山以北海域待机点,在那附近,有一只意料之外的猎物,还浑然不知大难即将临头的事实……

事实上,根据张逸民艇长本人的回忆,102艇此战最终取得成功,颇有些巧合的成分在里面:

我此刻没那么多时间去仔细听了,兴奋地跳出大舱就往艇上跑,风风火火,迅速离开登陆艇,向东方追击。我都进俥了,王队长还喊:“张逸民,记住出击点在积谷……”
快艇临近积谷山时,我才忽然想起来,这待机点是积谷山以南,还是以北呀?刚才急着赶路都没有听清楚中队长的交代。好在大队指挥所雷达能看到我,是积谷山就得了,不管南北了。不就是待机点吗!
3分队早我10多分钟出发的,快艇跑10分钟早跑没影了。我单艇独雷,航行十分困难。我在想,赶不上,我就单挑,有伴没伴我不在乎。
——张逸民本人回忆

于是,努力克服只带一枚鱼雷带来的艇体配载不平衡,顶着大风大浪,张逸民一边专心操纵战艇,一边还要靠双眼在夜色中搜索目标:他的苏制P-4(123B型)鱼雷艇排水量不足21吨,没有雷达,只有一个经常不靠谱的磁罗经,因此除了并非完全及时准确的岸上指挥所引导外,目力索敌就是唯一的作战指挥参考了。

不得不承认,张逸民的确是目力惊人

大约在23时左右,我偶然从月亮下边的光带上,发现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的特点是细长,太细小了,无法分辩。我让张德玉(水手长)用望远镜再仔细看看。他用望远镜看了一下说:“艇长,望远镜沾水了,望不清。”我真的心有不甘,明明是个黑东西嘛。我对自己的眼睛很有信心,我从来没看错过目标。于是我立即下令:“加强瞭望,艇首左侧,发现目标,立即报告。”
……
在艰难地与风浪搏斗过程中,我始终注意月亮光带上的那个黑影。在距目标有50链时,光带上的黑影清晰多了:只见黑影细长,究竟是个啥子目标,搞不清楚。虽说分辨不出是什么,但我心中有个估计:从细长的特点判断,军舰可能性大。
——张逸民本人回忆

1链等于0.1海里,50链也就是5海里,超过9公里远,而张逸民最先发现海面月光带上那个小黑点时的距离只会更远。在这种距离上仅凭肉眼捕捉到目标,不能不说是一种运气。

接近到大约25链距离上时,目标舰影逐渐清晰,张逸民当时将其判定为一艘太字号驱逐舰,随即下达“右管准备战斗,深度1公尺,打开锁气盒”等命令,鱼雷兵在大约1分钟的时间内完成了战斗准备动作,此时,102艇已经箭在弦上。

事实上,被102艇误打误撞捉到的是国民党海军“灵江”号美制巡逻炮艇(PGM),相比之下,该艇在1954年之前的曾用名“洞庭”或许更广为人知,其标准排水量为280吨,满排则达到450吨,谈不上有多大,但也是102艇的二十几倍,同时PGM的武备火力相当强悍:艇艏一门76.2毫米口径主炮,尾部一门40毫米口径机炮,两舷拦腰插花6门20毫米口径机炮,堪称小艇杀手。

通常来说,这种对手并不适合由鱼雷艇来下口,因为目标较小不易取得命中,尤其是102艇还只有一枚鱼雷,如果贸然抵近以追求提高命中率,还有可能被发现并遭到反击:要知道P-4鱼雷艇那薄薄的艇壳连重机枪子弹都挡不住。

然而,在张逸民眼中,这并不是大问题:

我决心采用近距射击法发射鱼雷。但我对这是什么类型的舰艇,始终拿不定主意。从外型看与蒋军海军的“太”字号完全一致,但舰体长度又肯定略小于“太”字号。既然定不了就当小“太”字号打好了。

最后102艇突到了距离“灵江”号多近的距离呢?根据张逸民艇长的回忆,他在确信接近到250米以内时才下令放雷,随后主机倒车打左满舵脱离,转过头来时,离“灵江”号还有大约120米。

敢打敢拼,不辱使命,
鹰击蓝天,炸响惊雷!
——《海鹰出击之歌》

对于一艘标排280吨的炮艇来说,457毫米口径鱼雷的爆炸威力绝对足以致命。由于距离过近,102艇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波及,艇上许多玻璃制品被震碎,舱面上的6人也不同程度耳朵失聪,但仍然在报告战果后胜利返航,至于“灵江”号则苦苦挣扎了两三个小时,但1955年1月11日凌晨2点27分,在其他国民党舰船试图将其拖带回港的途中,“灵江”号伤重沉没,自副长张世达上尉以下32人毙命。

遗憾失利不气馁,遭遇敌情主动请战,单艇独雷再次出击,风高浪急夜色黑,十公里外目视索敌,极限距离一击歼敌

即便在之后的岁月里,张逸民老英雄还经历过不少风波,但他留下的这段精彩战史,始终激励着后辈……

以上

*图片来源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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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提出一个老生常谈:不死战舰(毒奶战舰)——雪风号(不是战斗妖精雪风哦)

雪风号驱逐舰最擅长的绝技就是克死友军,自己却毫发无损。

雪风号作为阳炎级驱逐舰的第8艘,先后参加了多次大型战役,面对美军狂轰滥炸,友军损失惨重,而自己毫无损伤。

第3次所罗门海战中雪风与其他13艘驱逐舰共同护卫“雾岛”、“比睿”两艘战列舰。比睿号作为雪风的主要护卫对象,被美军空袭炸沉。随后雪风号开始护卫雾岛号,但不幸的是雾岛在第二天的战斗中也被击沉,他自己毫发无损。(连续两次毒奶,比局座不差啊!)

随后,雪风护送“飞鹰”、“瑞凤”两艘航母,3次运输瓜岛陆军撤退,期间4艘驱逐舰、7艘运输舰被击沉,雪风和它运载的步兵没有受到任何损失。(陆军马鹿之友?)

班加拉岛夜战中,美军向雪风发射鱼雷,但从“雪风”号的舰底钻过去,击中了旗舰“神通”号,而雪风随后安全地运送1200名陆军士兵登陆。(喂喂,你是陆军派来的逗那啥么?)

在经典的莱特湾海战中,号称“不沉战舰”(武藏大饭店)的武藏号在真正的“不死战舰”雪风号护卫下被奶死在了海底。

1944年11月21日,它雪风航“金刚号”战列舰,结果金刚号被潜艇击沉。

1944年11月29日,毒奶当时世界上吨位最大的信浓号超级航空母舰,结果刚服役20小时被潜艇击沉。

“菊水”战役中,其贴身护卫的大和号(大和旅馆)被美国飞机蹂躏到死,击沉在了海底。雪风也中了一发炸弹,可是由于是颗哑弹,又存活了下来。(真—苟活!)

(喵星军事观察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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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日俄海战日本就是从头到尾开挂,或者说的更确切点,马鹿的运气好的自己都不敢信。

首先是开场菜的驱逐舰夜袭,本来毛子有预防措施——防鱼雷网,结果因为长官要开舞会推迟了。同时毛子本来有巡逻船发现了马鹿,但害怕打搅长官,没有鸣炮示警,而是跑回去报信,结果让马鹿顺利得手了。虽然这一仗马鹿没有击沉一艘军舰,但还是让毛子的两艘战列舰暂时退场 给以后的围攻提供了便利。

其次是毛子防守旅顺的将领差不多都是一帮菜鸡,被打了一个先手就窝着不出来。逼得毛子把最优秀的将领马卡洛夫“空降”到旅顺来挽救局面。结果这个希望之星没多久就触雷了,耶稣都留不住他,这下毛子再也派不出人来救场了。

再次本来旅顺的毛子成功溜出去了,结果被马鹿撵上来了,而且毛子的司令居然被流弹直接打死了,结果本来有希望突围的舰队一下乱套了,没跑掉。

最后对马海战的时候,毛子的司令又是没多久就被马鹿打成重伤了,看来毛子的司令真是仅次于韩国总统的高危职业。

事实上马鹿这场仗犯的错也不少,旅顺就强行送了初濑和八岛两个人头,差点要命了。后来东乡又判断失误把旅顺的毛子舰队放出海了,不过战争也是比谁犯的错更少。在毛子的很多迷惑行为的助攻下,马鹿赢得简直就像开挂一样。

事实上马鹿遇上的是沙俄恐怕就是他们开的最大的挂了,前面说过沙俄的将领大多数坑爹。除了马卡洛夫少数人以外,基本都是贵族老爷,当混子的多,真出力的少。反正尼二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日俄战争臭招连发,堪称日本最大功臣的库罗帕特金撤职后屁事没有,悠然自得混到了苏维埃时代。

尼二:提朕的刀来,朕要搞大清洗。

众将:???陛下何故谋反?岂不知彼得三世、保罗一世之事乎?

尼二:卿等勿虑,朕戏言耳。

等到后来日本遇上苏联、美国和民族觉醒的中国的时候,挂也就开完了。用光了运气的日本只能挨最毒的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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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乐尔号那一炮空包弹的威力,杀伤的人数和造成的破坏,广岛长崎原子弹与之相比,简直是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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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非大日本帝国的雪风号不可,雪风号(日语:ゆきかぜ,Yukikaze,英文:“Snowy Wind” destroyer)是日本二战前建造的甲型驱逐舰中的阳炎级驱逐舰的8号舰,1938年8月开工,1939年3月24日下水并被命名,1940年1月20号竣工,后被配属到第二舰队第2水雷战队,是同级驱逐舰幸存到二战结束的唯一舰船。它参加了太平洋战争的大部分战斗,自身未受严重损伤,阵亡不到10人。日本投降后被改名丹阳号,编号DD-12,加入‘’中华民国海军‘’。1966年11月16日退役,1971年拆毁。

雪风(ゆきかぜ)是日本海军的驱逐舰。阳炎型8号舰。在众多投入到太平洋战争,包括朝潮型驱逐舰、阳炎型驱逐舰及改良型的夕云型驱逐舰,以及岛风等新锐的舰队型驱逐舰里,是一艘在战败时仍然残存的驱逐舰。日本海军的驱逐舰,经常投入激战区令损耗率极高,而“雪风”一方面曾参与过16次以上的作战并取得战果,另一方面近乎丝毫无损的状态存留至战争完结﹐因此被称为“奇迹驱逐舰”,与白露级的时雨号并称为“祥瑞舰”。光幸运就算了,关键是这货还护卫谁谁死。

1941年12月12日初次参战,并在菲律宾的黎牙实备进行登陆支援。然后在12月24日参与拉莫湾的登陆支援,但被P-40的机枪扫射而令油缸受损,并且有6名人员受轻伤。12月27日,在棉兰老岛的达沃接受工作舰“明石”的维修。工程进行期间,重巡洋舰“妙高”因B-17轰炸机空袭而受损,而“雪风”在飞田舰长的指挥下成功躲避这次轰炸。

1942年6月参与中途岛海战,当时为近藤信竹中将所指挥的第二舰队攻略部队的一员。原本作为输送船团(运输船队)的护卫并预备从事防空战,结果作为主力的南云机动部队在海战中损失了全部4艘主力航空母舰(赤城、加贺、苍龙、飞龙)而被逼撤退。

1942年10月26日,参与南太平洋海战,当初为旗舰航空母舰“翔鹤”的直卫,结果“翔鹤”中弹。后改为航空母舰“瑞鹤”的护卫舰并与美军军机交战。是役,联合舰队失去了148名飞行员包括2名俯冲轰炸机指挥官、3名鱼雷轰炸机中队指挥官和另外18名战斗机或其他组别的首长。参战的百分之49的日本鱼雷轰炸机、百分之39的俯冲轰炸机和百分之20的战斗机飞行员战死。海军航空兵的损失比前面的珊瑚海战役或中途岛战役都要大。没有损坏的“瑞鹤号”和“飞鹰号”也由于缺乏训练有素的机组人员而被迫返回日本。

1942年11月12日,护卫“比叡”号战列舰,比叡号重伤自沉。

1943年3月1日,护航运输陆军船队,雪风号驱逐舰毫发无伤,其余4艘驱逐舰、7艘运输舰全部被击沉。

1943年7月12日,班加拉岛夜战,因吃水浅避过1枚鱼雷,而舰后方的旗舰“神通”号被这颗鱼雷击沉。

1944年6月19日,菲律宾海海战(马里亚纳海海战),日军“翔鹤”、“大凤”、“飞鹰”三艘航母、两艘油轮及600余架飞机被击沉,其他4艘航母“隼鹰”、“龙凤”、“千代田”、“瑞鹤”以及重巡“摩耶”,"高雄"也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而雪风号连弹片都没被擦到一块。

1944年10月24日,莱特湾海战,雪风号参加护航栗田舰队。武藏号和3艘重巡洋舰被击沉,雪风号毫发无伤。

1944年11月21日,随第3舰队途经台湾海峡,护航“金刚号”战列舰,金刚号被潜艇击沉。

1944年11月29日,护卫“信浓”号超级航空母舰,信浓号被潜艇击沉。

其他克死同级驱逐舰的事迹略。

1945年4月7日,日本海军集结残存力量,发动孤注一掷的自杀攻击“菊水作战”,雪风被编入舰队,为舰队的旗舰、大日本帝国海军的骄傲——“大和”号战列舰护航。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大和想不沉都没有天理了……

此役,联合舰队几乎全军覆没,自大和以下,巡洋舰“矢矧”,驱逐舰“滨风”、“矶风”、“朝霞”、“霞”都被击沉或重创后自沉。雪风毫发无损。 战后,发现雪风的粮仓中居然有一颗未爆的美军炸弹。这颗炸弹一旦爆炸便可能将雪风船底炸穿而直接沉没——但它却是颗哑弹。

菊水以后,日本海军已名存实亡。剩余的几艘战舰躲在各处军港中苟延残喘。雪风先后在舞鹤、宫津湾及吴港转场,经历了合计15000架次敌机的数十次大规模空袭却仅中弹一枚,而且又是哑弹!一次空袭中,雪风为了躲避炸弹不慎撞上自家铺设的水雷,但雪风诅咒再次应验——水雷引信失灵了!而旁边的“初霜”号驱逐舰同样撞上了水雷,大破着底。到1945年8月15日,1941年时的联合舰队82艘驱逐舰只有雪风号还浮在水面。

太平洋战争期间雪风号航程20万公里,仅战死10人,5任舰长善终,舰体只受过轻伤。

战后,雪风号作为战后赔偿被美国抽到,却被送给民国海军,改名丹阳号。该舰于1947年7月6日再次入列。

1966年,丹阳号退役,停在台海军官校小港码头做练习舰用。

1971年12月8日,丹阳号被解体。

1971年底,雪风(丹阳)的船锚与舵轮被送回日本,陈列在江田岛的自卫队术科学校与教育参考馆。

祥瑞之舰

其实日本驱逐舰活到战后的还有几艘,但像雪风这样经过了战争的全过程,几乎参加了全部战斗,特别是参加了捷一号作战和菊水作战这日本海军最后两次大失败战役而能全身而退的就仅此一艘,胜利战斗好打,失败战斗难混,而雪风参加过所有的大中型失败,这才是雪风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陈列在日本公园的雪风号驱逐舰舰锚

首先当然是雪风的运气好,战斗绝对有运气一说,运气来了挡不住。比如日俄战争黄海海战的那发怪弹偏偏就打中了远东舰队旗舰太子号的司令塔,沙俄远东舰队的司令部就没了,要不然远东舰队也就逃进了海参崴,战后一次雪风号的第三四五六任舰长坐在一起谈雪风,首先的结论就是运气好,比如最后在宫津湾当靶船,挨了一弹,击中的是食品仓库不说,还是一颗哑弹,要是响了,帮靖国神社再抓两个壮丁不难。

雪风的运气好,那是别人看着都有气的。大家一起出海,别人要不然就沉了,要不然就被拍的缺胳膊少腿地回来,可雪风还又是全须全尾欢蹦乱跳地回来了;别人在哭哭啼啼地办丧事,可雪风唰地把锚一下,全舰上下气宇轩昂地就跟着舰长去窑子里喝酒去了。

但运气不是凭空而来的,很多时候要靠努力才有运气。雪风的名气不是在开战以后才出来的,战前驱逐舰雪风的各项技能水平在联合舰队里就赫赫有名,数一数二的,雪风属于阳炎级驱逐舰,下水是1939年3月,就役是1940年1月,在联合舰队里也属于比较年轻的军舰,可是在1941年8月联合舰队举行的最后的划船赛中,雪风的轮机部门夺得了第一名,同时第三名第五名也被雪风夺得,雪风就是一条这样的军舰。

一般认为对雪风贡献最大的是在1941年7月25日到1942年6月23日之间任职的第三任舰长飞田健二郎中佐和接下来到1943年12月10日卸任的第四任舰长菅间良吉中佐。这两位舰长立下了雪风的根本:在技术上冒尖。本身这两位舰长都是海军里有名的船油子操舰高手,停码头绝对一次成功,舰上官兵沾光,对舰长绝对买账,舰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舰长就靠靠码头的功夫吃饭,技术差的舰长半天靠不上去,急得全舰上下火星乱冒,海军有个挺有名的家伙叫有地十五郎,海兵33期,海大15期的,最后做到镇海要港部中将司令官。此人没打过仗,1905年日俄战争结束他海兵刚毕业没赶上,1939年就编入了预备役,他的名气从哪儿来的呢?一个是此人有个外号叫“猫大人”,因为他留了一口仁丹胡子,看上去像一头猫,二来是有关此人的传说实在太多。

有地十五郎他爹他叔有地品之允和梨羽时起两兄弟也都是海军中将,海军一家。所以这人在海军里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他当夕张号巡洋舰长的时候是大佐,一天回来看到海上有颗迷了路的鱼雷在乱转,顺手就捡了回来。一边进港一边打信号:“捡到一颗迷路鱼雷”,一下有一艘另外的巡洋舰打出了信号:“是我舰训练时丢失的,谢谢”,说话就准备过来拿了。

这位有地又打出了信号:“谢谢就免了,要整就整点实事求是的”,结果那艘巡洋舰只好派出一队士兵抬着酒肉来换鱼雷,因为鱼雷可贵了,丢了鱼雷可是要丢纱帽的。

后来这位晋升了少将,当了第一水雷战队司令官,旗舰还是夕张号。一次在别府港附近训练,训练结束以后进港时一艘驱逐舰停靠的离旗舰太近,有地司令要求很严格,说不行。可这位打出来的手旗信号是:“贵舰搞错了洞,请拔出来重插”,那倒霉的驱逐舰长只好吹起锚号,重新出港以后再进港找到正确的泊位停下来。

停下来了以后官兵一致玩命地朝真的洞天福地跑,可是时间太晚,洞全被插满了,气鼓鼓地只好回舰上去喝闷酒,估计那位舰长他母亲的锚地不知道被这些水兵们访问过多少次了。

而雪风就不一样,一次第三战队司令官小泽治三郎中将听说雪风很牛,到他们舰上来视察,一路上看飞田舰长一边漂亮地操作着舵轮,一边清晰地发出各种指令,全舰上下有条不紊地在运作,把小泽治三郎看得赞不绝口,最后雪风准确地靠上了码头。

靠上了码头以后,舰长一般是发出最后一个口令“上陆用意”(准备上陆)以后就放开舵轮,由部下去收拾然后上陆,但飞田舰长的口令古怪:“洗干净那要紧地方,上陆用意”,把后面的小泽司令官听得一愣:“飞田君,海军没这口令吧?”

飞田乐了:“司令官阁下,我们有富余,再说也要讲礼貌讲卫生,那玩意马上就要用嘛”,你敢说舰长靠码头的功夫不重要?

雪风有了名气,装备也就越来越好。海军凡弄出来了新装备,肯定拿到雪风来试验,雪风是第一艘装备雷达的驱逐舰,第一艘装备声纳的驱逐舰,在别人好不容易装上这些装备,正在面对着一大堆开关旋钮在感到困难时,雪风已经用的很顺了,又在尝试新了。

雪风的战斗减员率几乎为零,这样就保证了雪风的官兵都在本职岗位上历经磨练,成为了专家,技术特别好,雪风的故障率也就更少,开动以后更能保证在最高状态下运转,舰长能够像指挥自己身体一部分一样指挥军舰,别的军舰很难避开的攻击,雪风能够很简单地规避过去——这也就是为什么雪风在作战的时候总能保证全身而退的原因之一。

寺内正道对燃料的计算超过电子计算机,除了实在需要,航速绝不超过22节,雪风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断过燃料,莱特湾海战以后驱逐舰都断了油,不得不在海上冒着巨大风险停下来从巡洋舰的油箱里抽油,就雪风没事,这样被攻击的风险又少了一点,不少驱逐舰被击中是在战斗的后半段,因为油料没了,规避动作做不出来或者做得不准确。

这都是正反馈,好的越好,差得越差。战争就是这样,能活得下来的就不容易死,死的全是新兵菜鸟,所以老鸟雪风能挺到最后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

雪风牛了,舰长就更牛。驱逐舰一般都是以三四艘单位组成一支驱逐队,有一个司令,但司令就是上不了雪风,雪风不要婆婆来管,海龙王是老大,舰长就是老二。即使有赖皮的司令强行要上雪风,不出三天肯定被赶下来,雪风舰长可不鸟什么驱逐队司令,哼,军衔和本官一样,你神气什么?本官不乐意做这个司令,要做早做了,做雪风舰长安全,死不了知道吗?但有你在就不安全了,摆出个司令的派头来指指点点,没准就把雪风给指没了。

但雪风也不是拒绝一切荣誉,第八舰队的旗舰一直是重巡洋舰鸟海,43年7月鸟海回吴军港整修,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从8月6日开始旗舰移到了驱逐舰雪风,鲛岛具重中将在这艘两千吨的小船上升起了大得不成比例的中将旗。这回雪风没了意见,第一是对手是舰队司令长官,火起来了能把你撕拉撕拉地,绝非驱逐队司令能比,二来是日本海军还没有过驱逐舰当舰队旗舰的事,何等露脸光彩,所以寺内正道没意见。

但是一个舰队司令部在驱逐舰上如何施展的开?司令部那么多参谋人员加上通信人员立马就把雪风弄得上厕所都要排长队,结果三天以后鲛岛中将不得不退下雪风,虽然只是三天,但雪风也有过舰队旗舰的荣光。

当然到了后来这个舰队旗舰又算个鸟了。战败以后雪风作为复员输送舰忙着从各地把那些快饿死了的日本兵往日本搬,一直到1947年7月作为八艘日本赔偿舰之一被移交中国海军,改名为丹阳舰,舰号12,自此一直到1966年11月除籍为止一直是中国敦睦舰队旗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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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6年6月1日,英国与荷兰的舰队在海上打了整整一个白天。天色渐黑,双方都没占到什么大便宜,便逐渐脱离接触,各自修整。水手们补帆补洞搓绳子修桅杆,火工们做新的发射药包,船医们不顾伤员的惨嚎锯胳膊锯腿,收治完毕的伤员们躺成一排哼哼唧唧。

22点,荷兰战阵中传来的炮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和平与安宁。精疲力尽的英国水兵们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又是哪条船和荷兰人打起来了而已。

这条和荷兰舰队展开对决的狠船是英军哈曼少将的二级舰亨利号。傍晚的时候,亨利号由于遭到荷兰舰队集火导致受损,无法跟上主力大部队的转向。如果强行跟着舰队拐弯,就会因为惨不忍睹的航速被荷兰舰队追上围着揍。因此哈曼少将选择了一个勉强可以利用风向的方向脱离了战场,离双方舰队渐行渐远。

黑夜来临了。在停船维修中,哈曼少将发现自己的亨利号尽管船帆几乎被荷兰人撕成了碎布条,但桅杆基本没啥损伤。只要重新升起备用帆,就能够重新上路继续干仗。于是,忙碌了一个小时后,亨利号踏上了返回本队的征途。

在一片黑灯瞎火之中,当哈曼少将发现眼前的庞大舰队并不是自家舰队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不过,出于同样的原因,荷兰舰队的船长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贸然轰击这条来路不明的战舰,万一是友军呢?

这种恐怖的平静没有持续太久。即使再黑,还是有人能分辨出圣乔治旗和彩条旗,以及船首船尾装饰物的区别,意料之内的对轰开始了。

牛逼冲天的亨利号一头扎向荷兰舰队的旗舰七省号。由于双方造舰理念的差异,作为二级舰的亨利号并不逊色于荷兰海军的旗舰。双方对轰了好几分钟,谁也没能把对方如何。其他荷兰战舰既一脸懵逼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惊愕于自家旗舰居然没能拦住那条疯狗,再加上七省号信号灯信号炮的极限操作让各舰的通报官兵脑瓜子嗡嗡的几乎要崩溃。亨利号就这样从荷兰舰队司令德·鲁伊特的鹿特丹分队中钻过去了。

荷兰司令官德·鲁伊特拒绝蒙受如此奇耻大辱。他派出了纵火船追击亨利号。他要求纵火船先不点火,在悄无声息地接近并勾住对方后,在友军的掩护下再点火。

亨利号从鹿特丹分队钻出来之后又撞进了荷兰海军艾弗森上将的泽兰——弗里西亚分队。艾弗森此时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旗舰瓦尔赫伦号带着九条战舰包围了亨利号。在激烈的战斗中,亨利号的水兵很快便出现了上百人的死伤。瓦尔赫伦号凑上来,要求亨利号投降。哈曼少将仔细评估了损伤,虽然船体看上去千疮百孔,但是水线附近一米多厚的橡木船体还能支撑,引以为傲的24门32磅重炮也基本完好,完全可以一战,便拒绝了荷兰人的劝降。

劝降无效,艾弗森决定烧毁亨利号。他派出了伴随瓦尔赫伦号的两条纵火船中的1条。不过,舰队司令德·鲁伊特之前派出的纵火船率先发难,他们在黑夜中成功摸近了亨利号,勾住了右舷的同时释放烟幕,让亨利号的官兵找不到被勾住的部位在哪里。这时,哈曼的副官奋勇跳上火攻船,在呛死人的烟雾中找到了抓钩把它们摘了下来。这条无人的火船顺着风势脱离了亨利号,自己漂走了。

紧接着,艾弗森的火攻船撞了上来,直接怼在了左后侧的尾楼上。蔓延的大火将尾楼点燃,将近半条船都被熏成黑色,即将被烈火吞没。船上的牧师崩溃了,跑到水手长面前狂呼:“我该怎么办?”水手长指了指船帮——“怕烧死你跳啊!”于是,牧师扯着十字架翻过船帮跳进了海里。这引发了一连串的恶劣后果,水手们恐慌起来。他们都知道大火将很快燃尽全舰,引爆弹药库,将没烧成灰的所有东西炸成碎片。将近五十名神经崩溃的水手跳进了海里。

哈曼少将从舱内冲了出来,拔出配剑闯入恐慌的水手中间怒吼:“下一个想跳海的不如直接死在这把剑下!”

在弹压下清醒过来的水兵们用铁撬棍支开了火攻船。哈曼少将不顾脚踝被帆桁砸中,指挥水兵们挂出所有能用的风帆,不顾一切地向东北方向全速顺风前进。这是摆脱火攻船的最好办法。

瓦尔赫伦号的第二条火攻船追了上来。这无意中给了亨利号一个机会。其他荷兰战舰纷纷让路,生怕被亨利号撞上。倘若火攻船命中之后,被亨利号撞上的荷兰战舰绝对也无法逃脱被焚毁的命运。就这样,亨利号“带”着火攻船和瓦尔赫伦号,又从泽兰——弗里西亚分队包围圈里钻了出来。

这条火攻船一度追击到距离亨利号只有20米的距离。万幸的是,亨利号下方还有四个朝后的炮门,炮手们用铁链弹击毁了火攻船的桅杆迫使其再也无法追击。瓦尔赫伦号见状也掉头离去。哈曼少将当时并不知道,有一发打飞了的铁链弹越过火攻船,击毙了后面瓦尔赫伦号上的艾弗森将军。

损失了150多名水手的亨利号在次日靠岸,征用了几艘煤船上的水手后返回了泰晤士河口重新加入战斗。

归队的亨利号和哈曼少将在战后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那名勇敢的副官晋升为舰长。但是哈曼没能在脚踝的伤中恢复,从此只在舰队担任荣誉职务。


内容参自《指文战争事典》5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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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类似问题,古今中外功勋舰自然不少。

说一个开挂方式不一样的···996功勋舰?

1940年8月,不列颠之战如火如荼,德国舰队开始试图将英舰吸引到北部港口,而南部港内驻扎的反入侵一线舰队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此前皇家海军认为即便是入侵爆发,也有充足的时间将舰队撤回本土重新阻止防御;而现在随着入侵危险的增大和入侵警报日益频繁,舰队开始加大收缩力度回撤到海峡一日航程内的各港口就位。月底前胡德被召回本土舰队,纳尔逊离坞与罗德尼回合,暴怒和反击号回到斯卡帕湾。本着过度击杀的原则,月底前复仇号自哈利法克斯返航,次月进驻海峡(战列舰进入海峡)。此时本土各个舰队驱逐舰总数接近八十艘,其中略不足半数驻扎在海峡中处于警戒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入侵。本月里舰队三次收到RAF的入侵警报,前两次一次进入戒备,一次生火。31号,警报之后,本土舰队甚至生火起航准备前往滩头。

这个主要用于说明“情况紧急。”

而40年8月是本土舰队巡洋舰缺口最大的一个月:大多数舰队巡洋舰被留在斯卡帕湾与本土舰队一起活动。比尔维克在4号与商船相撞急需维修。苏赛克斯轮机故障维修中。什罗普郡例行维修中。谢菲尔德维修中并且很快会被送去直布罗陀。刚刚返回本土的斐济号入坞维修,格拉斯哥和爱丁堡分别在利物浦和泰恩维修。这让随时可以对入侵做出反应的巡洋舰的主体只剩下小型舰队巡洋舰(E级,阿瑞托沙和黛朵)了。较大的巡洋舰中此时位置靠近海峡而随时可以行动的只有伯明翰和曼切斯特。

8月10号,曼切斯特入坞,舰员放假一周。

“哈?国家危亡在此一役?可是之前两年都没有放过假了啊?”

(注:此前两年里大多数曼切斯特的舰员只有不足7天时间的假期。40年7月申请休息还被海军部因为事态紧急强行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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