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哲学完全不知道。我也不是现象学专家,但还可以走马观花式地说一说自己对当代心灵哲学、认知科学哲学中的现象学的印象。我说的内容局限于此,现象学还有其它重要的发展方向,我不太了解,只能期待其它答主的回答了。
经过一部分较为开明的当代现象学家的努力(比如Zahavi和Gallagher),现象学现在也已经介入了一部分心灵哲学和认知科学哲学的讨论了。大的背景大概是相关学科(心理学、认知科学等)进一步摆脱了行为主义的阴影,并且已经着手对意识进行研究。现象学传统正好提供了大量对意识经验的分析,因此可以与其它学科以及心灵哲学对话。
关于这部分发展可以参考Gallagher和Zahavi的这本The phenomenological mind。本书非常清晰且新手友好,Gallagher和Zahavi两位活跃在一线的当代现象学家从现象学的角度切入了众多当代心灵哲学话题(包括intentionality,consciousness,body等),澄清了现象学的基本方法,探讨了现象学和当代自然科学(尤其指心理学、认知科学、神经科学)的关系,并且根据大量例证阐明现象学方法如何在当代科学中发挥作用,以及科学如何丰富和促进现象学的哲学讨论。比如书中介绍了Varela提出的Neurophenomenology(神经现象学)和Gallagher提出的Front-loaded phenomenology(前沿负载现象学?)的基本方法和实践案例。简而言之,前者强调现象学对意识经验的分析应当和认知神经科学的实验结果具有同等地位,并相互制约、对话、促进;后者的基本想法是让现象学分析、概念、理论等影响设计实验的方式,也包括进行问卷调查、访谈的方式。
下面简单讲几个我印象里当代哲学讨论中现象学比较活跃的论域(想到哪说到哪了):
- 关于身体的讨论。这个方面可能是现象学和分析的心灵哲学以及相关自然科学联系最紧密的论域。早在分析哲学传统开始关注身体很久之前,现象学传统就已经认识到身体意识的重要性,以及以实证的和多学科的方式研究它的重要性。所以,在这一领域,现象学传统中存在大量的哲学资源。Gallagher从二三十年前起用现象学的理论资源研究了许多关于身体的生理、病理学的案例,而这也只是接续了梅洛庞蒂的传统而已。今天,当代的许多关于身体意识的讨论中,现象学家们的观点都是不可忽视的(不可忽视的意思是,相关的文献中经常会提及/回应现象学的立场)。
- 关于意识和自我意识的讨论。意识理论中的self-representationalism/self-representational theory of consciousness深受布伦塔诺和现象学传统(比如萨特)的影响,重要的支持者也多是现象学家或者有现象学背景的学者,如Kriegel。
- 人工智能和认知科学哲学。这个领域现象学的发展似乎有两个紧密联系的脉络(我并不太确定二者之间详细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当然后者是受前者影响的,但是后者的理论来源似乎更加复杂):一个是由德雷福斯开启的海德格尔式的认知科学&人工智能;另一个是Verale、Thompson和Rosch在著作The embodied mind中首倡的认知的生成主义进路(The enactive approach to cognition/enactivism)。在这本已经可以被视作经典的著作中,三位作者提供了一种结合了认知科学、佛教哲学和现象学的理解人类心灵的图景。 上述两个脉络共享许多共同的倾向,比如反表征主义(至少反经典认知科学意义上的表征)、强调身体对认知或心灵的构成性作用等。两个脉络可以模糊地统一在所谓的“4E认知”(embodied、extended、embedded、enactive cognition)的名号下,但其实4E的名头之下还是有很多差异的。
- 其它还有一些涉及情绪(比如Giovanna Colombetti的The Feeling Body深受海德格尔影响)、社会认知或读心(mindreading,主要是gallagher的理论和其它一些enactivists提出的participatory sense-making)、心理/精神病理学(psychopathology,比如Matthew Ratcliffe的experiences of depression)的讨论中也有现象学的参与。
-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涉及现象学传统本身的问题是现象学自然化的问题。从前面的一些介绍已经不难看出,现象学和其它学科尤其是自然科学的交叉已经非常广泛了。那么,今天我们如何理解现象学和自然科学的关系,现象学和自然主义是相容的吗?在Zahavi的Husserl's Legacy和上面那本The phenomenological mind都有很好的论述。简而言之,在这些现象学家的理想图景中,自然科学和现象学的关系应该是互相启明mutual enlightment(Gallagher)。在这样的图景中,不仅自然科学可以从现象学中受益,现象学也把自然科学研究的重要结论当作进一步修改、完善现象学理论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