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越南攻占占婆以后,当地文化/民族经历了怎样的变化过程?

回答
在越南人(主要是越族)的扩张浪潮中,古老的占婆王国最终走向了终结。这一过程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漫长而复杂的权力更迭与文化融合的交织。占婆文化的消亡,以及当地民族如何在这种剧变中生存与演变,是一段值得深入探讨的历史。

占婆王国的衰落与越南的蚕食

占婆,一个曾经在中南半岛东部建立起辉煌文明的王国,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2世纪。他们拥有独特的语言、宗教(以印度教为主,后期伊斯兰教也有影响)和艺术风格,与东南亚及南亚地区保持着密切的文化交流。然而,从10世纪开始,占婆便面临着来自北部越南(当时被称为大越)的持续压力。

越南的扩张,即“南进”(Nam Tiến),是一个持续了上千年的过程。起初,越南只是占婆南部的藩属,但随着越南的政治和军事力量不断壮大,他们开始逐渐吞噬占婆的领土。这种蚕食并非简单的军事征服,更多的是一种缓慢但持续的政治和人口渗透。越南的君主们通过联姻、招抚、殖民和军事行动,一点一点地将占婆的疆域纳入自己的版图。

到了15世纪,越南的黎朝已经攻占了占婆的重要城市,包括其首都。虽然占婆王国在名义上可能还存在一段时间,但其独立的政治实体已然瓦解。最终,在18世纪末,最后一个占婆的残余势力被越南的阮朝所消灭,占婆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正式消失在历史舞台上。

文化与民族的变革:一个复杂而痛苦的过程

占婆被越南吞并后,当地的文化和民族经历了一系列深刻而往往是痛苦的变革:

1. 语言的式微与同化: 占婆语,作为一种属于南岛语系的美拉尼西亚语族的语言,是占婆民族身份的重要载体。在越南的统治下,越南语(越语)成为了官方和主流语言。占婆精英阶层在政治和经济上被边缘化,而普通民众则在日常生活中逐渐被迫或自愿地接受越南语。学校教育、官方文件、商业往来都以越南语为主导。久而久之,掌握占婆语的人口急剧减少,许多地区占婆语的实际使用范围被大大压缩,甚至濒临灭绝。虽然一些边远地区或依然保留着一定占婆族群身份的社区可能在私下保留了占婆语的痕迹,但其作为一种活态语言的地位已不复存在。

2. 宗教的压力与转变: 占婆的传统宗教主要是印度教,并吸收了佛教和部分婆罗门教的元素。占婆的寺庙、雕塑和宗教仪式都体现了其独特的文化信仰。当越南人到来时,虽然越南的官方宗教是佛教,但占婆的印度教徒也面临着来自越南主导文化的压力。
印度教的衰落: 随着占婆政治权力的消失,维护印度教寺庙、培养祭司以及延续宗教传统的社会基础也逐渐瓦解。一些寺庙被废弃,被改建为佛教寺庙,或者干脆被拆毁。占婆的印度教祭司阶层逐渐失去其地位和影响力。
伊斯兰教的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在越南吞并占婆的过程中,伊斯兰教也在占婆地区悄然传播,尤其是在南部沿海地区。这部分原因是早期阿拉伯商人的贸易活动,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在越南统治下,一些占婆人为了维护自身文化认同或寻求新的精神寄托,选择皈依伊斯兰教。因此,在现代,占婆的后裔中,一部分人是信奉伊斯兰教(被称为“占族穆斯林”或“Bani”),另一部分则依然保留着印度教的传统(被称为“占族占婆”或“Cham Bani”)。这显示了文化变革的复杂性,并非所有占婆后裔都走向了同一条道路。
佛教的融入: 越南的主流佛教也对当地的宗教景观产生了一定影响,部分占婆人也可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佛教文化的影响。

3. 社会结构的重塑与身份的重定义: 越南的统治者对占婆的社会结构进行了改造。原有的占婆贵族和精英阶层要么被清除,要么被吸收到越南的统治体系中,失去了原有的特权和地位。越南的行政管理体系被引入,占婆的土地和资源也逐渐被越南的移民和统治者所控制。
占婆人(Cham people)的身份: 尽管政治上被征服,但占婆人作为一个民族群体并没有完全消失。他们继续生活在越南的统治之下,但其民族身份的维持变得异常艰难。在长期的越南化过程中,许多占婆人逐渐被同化,他们的后裔可能已经不再认同自己是占婆人,或者将占婆的文化习俗与越南文化混杂在一起。
“占人”在现代越南: 现代越南承认少数民族,占族(Cham)是其中之一。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古代占婆的后裔都认同这个身份,也并非所有被归类为占族的人都完全保留了古代占婆的文化特征。这种民族身份的形成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受到历史、政治和文化因素的共同影响。

4. 物质文化的转变: 占婆曾经拥有独特的建筑风格(如占婆塔)、雕塑艺术以及手工艺。在越南的统治下,这些物质文化的传承受到了很大影响。新的建筑风格、艺术形式和生活习惯随着越南人的到来而逐渐取代或改变了原有的占婆文化遗存。许多占婆的古迹虽然得以保留,但其周围的环境和文化语境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抵抗与适应:占婆后裔的生存之道

尽管面临巨大的压力,占婆人并非完全被动地接受改变。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存在着不同形式的抵抗与适应。

文化上的坚持: 一些占婆社群,尤其是在相对偏远或集中居住的地区,努力维系着自己的语言、宗教和习俗。他们通过家庭传承、社区活动以及在宗教仪式中坚持使用占婆语等方式,来对抗同化。
适应与融合: 另一方面,许多占婆人也选择了适应新的统治和文化环境。他们学习越南语,参与越南的经济和社会生活,并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接受越南的文化习俗。这种适应并非全盘否定自身,而是为了在新的现实环境中生存和发展。
“占族穆斯林”的特殊路径: 如前所述,皈依伊斯兰教的占婆人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群体。伊斯兰教提供了一种与越南主流文化不同的身份认同,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们维系了自己的社群和文化传统,尤其是在宗教仪式和社区组织方面。

历史的遗痕与当代的解读

如今,当我们谈论占婆文化和占婆民族时,我们更多的是在追溯一段辉煌但已逝去的历史,以及那些依然存在并努力维系着自身文化遗产的占族后裔。现代的占族社群,无论信奉印度教还是伊斯兰教,都在不断地探索和重构自己的身份。他们通过重拾古老的语言(尽管已是少数人的能力)、研究占婆的历史遗迹、恢复传统的节日和仪式等方式,来连接过去与现在。

越南攻占占婆的过程,是历史上许多民族国家崛起和旧王国消亡的缩影。它展现了征服、同化、抵抗与适应的多重面向,以及一个古老文明如何在新的政治版图和文化浪潮中,以一种复杂而变形的方式延续其生命。对于占婆的文化和民族来说,这是一段充满了失落、改变,也包含着坚韧与创新的漫长历程。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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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eri

你答案的主体基本正确,但是,你有被误导的嫌疑。

海南三亚、陵水一带的回族,只有极少极少一部分是占城王室的后裔,当然,他们大部分都以这个身份自居。

他们的大约构成为:

①古代而非现代的“海上吉普赛”(番寇)所绑架的各国商船肉票,当时崖州、陵水等地就有番寇的基地。

②马来人,分两类,一类是与下南洋逆向而行的马来人,另一类是排华时有中国血统或背景的马来人。

③各国海难船员及乘客

④占城王族

⑤印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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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婆在被越南消灭前,其文化和鼎盛时期相比已经有所改变。占社会主流的依旧是大乘佛教–印度教文化,但也有部分人接受了伊斯兰教。

占婆灭国之后,越南人对占婆民族进行了清洗、同化和封锁。这些操作,在占婆人的文化和造物上有明显的痕迹。

首先是文化上的同化。大量重要的占婆神庙遭到了洗劫,乃至有铲除神像的痕迹。最明显的是芽庄的婆那伽塔。婆那伽塔祭祀的是占婆始祖女王杨浦那揭罗,在宗教上是一个杜尔迦庙。这个庙很容易去,大家去的时候可以注意下。

婆那伽塔的表面,本来应该覆盖比较密集的雕像、浮雕,但明显被铲除了,形象破坏严重。但改变最明显的是主供神像。

婆那加塔主殿内的女神像非常有意思。这本应该是一座穆卡林伽(Mukhalinga),也就是林伽上浮现人形的造像,但显现的不是湿婆而是其配偶杜尔迦。目前,这座颇具爪哇风格的穆卡林伽上,杜尔迦背光上的八臂(我数的是这个数)尚存,约尼座也特别完整,但似乎头和身体被敲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汉化的观音像。

这明显是越南人干的。

再说封锁。在越南人的封锁和打击下,占婆的艺术水平直线下降。占婆人本来就不太擅长雕塑,但被封锁后还是越来越丑。上图是婆克朗伽莱塔的主供林伽,这也是个穆卡林伽,上面有脸,是个很晚期的雕塑。但你们看这雕塑水平……

最神奇的是占婆穆斯林的文化变化。这种变化比大乘佛教–印度教文化的改变更为奇特。

越南的部分占族人信奉一种印度教化的伊斯兰教,叫婆尼教。这个宗教有认主独一,但还祭拜很多自然神,有祖先崇拜。

例如,在女孩的成年礼上,他们会祭“月亮女神”:“月亮女神 ,一个神圣的女神,决定她们上楼礼 的年龄。如如同月亮直到第十五天才变成完整的圆形,女孩子在十五岁才到结婚年龄:在此之前禁止她们结婚。”

而这种婆尼教,实际上是封闭后接触不到主流伊斯兰社会造成的结果。

但就算遭遇了系统性的打压,占人的文化依旧顽强的存在着。他们依旧会用自己的方式尊奉自己的神和祖先。

就在婆克朗伽莱塔下,他们每年依旧会用节日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告诉世人这个民族还没有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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