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唐朝以前的皇帝后人多用谥号称呼,而后用庙号,到明清却直接用年号了?

回答
想聊聊中国古代皇帝称呼的演变,这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话题,因为它背后折射出的是一种文化和政治观念的变化。咱们一步步来看,唐朝以前、唐朝中期以及明清这几个时间点,皇帝的称呼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唐朝以前:以谥号为尊,家族血脉的强调

在唐朝以前,也就是从秦汉到魏晋南北朝这段时期,皇帝的正式称呼主要依赖于谥号。

什么是谥号? 谥号是帝王、诸侯、大臣死后,朝廷根据他们的生平事迹、品德功过,议定给的评价性称号。这个制度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周朝。帝王的谥号通常包含褒义的词语,比如“文”、“武”、“景”、“宣”等等,用以概括其功绩或品质。

为什么用谥号?
政治合法性与功绩的体现: 谥号是朝廷在皇帝去世后,由礼官根据皇帝在位期间的作为来拟定的。这是一种对皇帝生平功绩的官方总结和肯定,带有很强的政治评价色彩。比如汉武帝,他的谥号是“孝武皇帝”,强调了他的孝顺和雄才大略。“武”字本身就是对军事功绩的肯定。
强调家族延续与血脉正统: 早期社会,尤其是在宗法制下,家族血脉的延续和正统性非常重要。谥号虽然是评价,但它也与家族的荣耀紧密相连。后代皇帝继位,继续沿用前代皇帝的谥号,实际上是对家族统治合法性的持续确认。
便于记忆与识别: 很多皇帝在位时间长,功绩卓著,諡号通常比较简洁且有代表性,方便人们记忆和称呼。

例子: 汉高祖刘邦(高皇帝)、汉文帝刘恒(孝文皇帝)、唐太宗李世民(文皇帝,这是他死后追封的)。

局限性: 谥号制度虽然历史悠久,但也有其弊端。首先,谥号的评定有时会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可能出现“虚美”或“隐恶”的情况。其次,随着王朝更替,前朝皇帝的谥号可能被后朝推翻或修改,存在一定的不稳定性。

唐朝中期至宋朝:庙号的兴起,象征统治的连续性

到了唐朝,尤其是唐朝中期以后,庙号逐渐成为对皇帝更主要的称呼方式,并在宋朝成为主流。

什么是庙号? 庙号是帝王死后,在太庙中祭祀时所用的称号,通常是“宗”、“祖”等字加上一个字,如高祖、世宗、太宗、仁宗等。这个制度也并非唐朝首创,但在此之前并不普遍,也没有成为主要的称呼方式。

为什么用庙号?
彰显祖宗功德与政治正统: 庙号的意义在于,它代表了皇帝在宗庙祭祀中的地位。祖宗的功德是统治合法性的重要来源。“太宗”、“世宗”这些称号,往往是为了纪念或效仿某位开国或有重大贡献的祖先,以此来证明自己统治的正统性和延续性。比如唐太宗李世民,他的庙号“太宗”就意味着他是像周文王(周朝虽是封建制,但有“宗”的概念)那样的开创性君主,后面才有“(唐)高宗”、“(唐)中宗”等。
政治稳定与皇权巩固: 随着皇权的日益集中,强调祖宗的功德和家族的延续性,有助于巩固统治。用庙号来称呼皇帝,更像是在祭祀体系中定位这位君主,强调其作为“宗”的一部分,是祖业的继承者和发扬者。
避免谥号的争议: 谥号的评定容易被后人改动,存在政治风险。而庙号相对固定,与宗庙祭祀绑定,政治上的争议性较小。

例子: 唐高祖李渊(高祖)、唐太宗李世民(太宗)、宋太祖赵匡胤(太祖)、宋仁宗赵祯(仁宗)。

过渡与并存: 需要注意的是,在唐宋时期,谥号并没有完全消失,仍然作为皇帝的正式评价和身份的一部分存在。但从主要称呼和大众认知上,庙号的地位日益突出。

明清时期:年号的至上,凸显皇帝的“当下”与“个人”

到了明朝,皇帝的称呼方式发生了一个重大的转变,年号成了最直接、最常用的称呼。

什么是年号? 年号是中国古代帝王用来纪年的名号,始于汉武帝。每个皇帝在位期间,可以多次改元(更换年号),也可以终生只用一个年号。

为什么用年号?
皇帝个人意志的直接体现: 明朝开始,皇帝实行“一世一元制”,即每个皇帝在位期间只使用一个年号,并且一旦确定,终生不变。这个年号直接由皇帝自己颁布,例如“洪武”、“永乐”、“嘉靖”、“万历”。这标志着皇帝个人意志的强大,年号不再仅仅是纪年工具,更是皇帝个人的“品牌”和“时代标识”。
打破祖宗崇拜,强调现任君主: 与庙号更多地指向“祖宗”和“过去”不同,年号直接与“当下”在位皇帝的统治时期挂钩。这种转变,尤其是在明朝,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对祖宗牌位的过度依赖,将焦点更多地放在了现任皇帝及其统治的“时代”上。皇帝的“当下”统治,成为了最重要的评价维度。
方便社会大众的认知与生活: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会直接根据年号来指代某一段时期或某一位皇帝,例如“万历年间”、“康熙年间”。这比去记忆复杂的谥号或庙号要直观得多,也更容易在社会层面上形成广泛的认知。
政治权力的象征: 皇帝拥有更改或设定年号的权力,这本身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政治象征。年号的确定,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由皇帝亲自“开创”和“命名”。

例子: 明太祖朱元璋(洪武皇帝)、明成祖朱棣(永乐皇帝)、清圣祖玄烨(康熙皇帝)、清世宗胤禛(雍正皇帝)。

谥号和庙号的地位变化: 在明清时期,虽然谥号和庙号仍然存在,并且是皇帝死后的官方评价和祭祀依据,但它们不再是生前或死后日常称呼的主要方式。例如,清朝皇帝死后会追谥,但人们谈论时,更多的是用“康熙皇帝”而非其谥号(或庙号)。

总结一下这种演变逻辑:

1. 早期(秦汉至魏晋): 强调功绩评价(谥号),这是对逝去君主功过是非的官方总结,与家族正统性相关。
2. 中期(唐宋): 转向强调祖宗传承与宗庙祭祀(庙号),更加注重统治的合法性、连续性和家族血脉的政治意义。
3. 后期(明清): 聚焦于当下君主的个人统治与时代印记(年号),年号成为皇帝个人意志、统治权威和时代划分的最直接标识,也更方便社会认知。

这种称呼方式的演变,并非简单的历史巧合,而是伴随着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宗法观念、皇权结构以及社会文化层层递进的变化而发生的。从对“事”的评价,到对“祖”的尊崇,再到对“君”的强调,每一次转变都深刻地反映了不同时代对君主及其统治的理解和需求。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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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

这个问题网上有许多科普文章,我也曾经在不同的地方解释过很多,也算是老生常谈了。

首先要明白,如果一个人有多个称号,那大家对他的称呼肯定是按照最简原则进行选择的。——换言之,就是怎么方便、怎么简单就怎么来。

唐朝以前为什么皇帝多用谥号称呼?

因为唐朝以前,皇帝的庙号是个稀缺资源,并不是每个皇帝都能有庙号的。汉朝前前后后二十几个皇帝,有庙号的是太祖高皇帝、太宗文帝、世宗武帝、中宗宣帝,高宗元帝,世祖光武帝,显宗明帝,肃宗章帝,当然,王莽时曾给成帝、平帝上过庙号,东汉时,也曾给和、安、顺、桓四帝上过庙号,不过后来都被取消了,所以整个汉朝二十余帝,有庙号者不过七人。

正因为有的皇帝有庙号,有的皇帝没庙号,所以在称呼皇帝时,用庙号就很不方便。你把这个叫庙号了,那个没庙号的怎么办?——但是,只要是皇帝,就一定有谥号。所以用谥号来称呼皇帝,是一个非常简单方便的办法。

但到唐高宗、唐玄宗时,又出问题了。

李渊死后,李世民给他上庙号为“高祖”,上谥号为“大武”,李世民死后,李治给他上庙号“太宗”,上谥号“文”,如果没意外,我们应该称呼李渊为“唐大武帝”,称李世民为“唐文帝”。

但是,到了唐高宗时,高宗多病,政事多由武后决断,为了让自己名正言顺,高宗上元元年八月,她给自己和唐高宗改了个新称呼,高宗叫做“天皇”,自己叫做“天后”,以此来加强自己的权威。——但是,李治和武媚娘前面好歹还有两个皇帝,你把自己叫“天皇”、“天后”,你把你爹你爷爷置于何地?所以他们夫妻俩就只有给李渊、李世民也改谥号了,把李渊改成“神尧皇帝”,把李世民改成“文武圣皇帝”。——这么一来,把李渊叫“唐神尧帝”似乎还不怎么拗口,可把李世民叫“唐文武圣帝”就太别扭了。

这还不算完,武则天以女人而登尊位,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特别注重名号,高宗活着时就称天后,她称帝后更是创造了一个新体例:尊号。以前都是皇帝死后才给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号,武则天活着的时候就搞这一套了,在她在位期间,先后给自己加了“圣母神皇帝”、“圣神皇帝”、“金轮圣圣神皇帝”、“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天册金轮大圣皇帝”等等称号,这就是所谓“尊号”。结果她这一玩,她儿子、她孙子都瞅着好玩,都玩了个不亦乐乎。特别是她孙子李隆基,没事干就给自己上尊号玩,到天宝十二年时,他的尊号已经是“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孝德证道皇帝”了。

李隆基这么玩了个不亦乐乎,到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头上还有几位祖宗也是皇帝,自己把自己的尊号搞了这么长,面对祖宗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在天宝十三年,他就改了几位祖宗的谥号,李渊从“神尧皇帝”改成了“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李世民从“文武圣皇帝”改成了“文武大圣大孝皇帝”。李显由“孝和皇帝”改成了“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李旦由“大圣贞皇帝”改成了“玄真大圣大兴孝皇帝”。就这么着,形成了惯例,以后的皇帝谥号全部变成了这种懒婆娘的裹脚布。

总之,这些谥号已经不是人能叫的了。——不信,你叫一个“唐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或者“宋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明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清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钦明孝慈神圣纯皇帝”试试?不信憋不死你。

所以,这时的谥号显然已经不能拿来称呼人了。

怎么办?

幸好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每个皇帝都有庙号了。以前庙号还算是一个稀缺资源,所谓“有功者称祖,有德者称宗”,那无功无德者就只好对不起了。可从唐朝开始,管你有功无功,有德无德,只要是皇帝,总是要给一个庙号的。既然谥号已经不能用来称呼人了,那正好把庙号拿过来用吧。

——于是,从唐朝开始,大家就都用庙号了。

那用年号怎么回事呢?明朝以前,这皇帝们还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拿年号来玩。一个皇帝一生不改几次年号,见了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比如创立年号的汉武帝,一生使用了11个年号。年号最多的皇帝应该是武则天了,她登基以来使用了18个年号。你说这闲着没事干就改元玩,也是折腾。

但到了明朝时,老朱家的子孙不知道怎么的就想通了,他们都是一生一世一辈子一个年号用到底(只有英宗是两个年号,不过那是登了两次基的缘故)。清朝也继承了明朝这个良好传统,除了皇太极之外,也都是一个年号(皇太极是因为改国号的原因,也改了年号)。这样一来,年号和皇帝就实现了一一对应。

我们前面说对人的称号的选择是以最简原理进行的,如果皇帝一生只用一个年号的话,那最简单方便的称号无疑就是年号了,从他一登基就开始叫这个名号,一直到他死去,仍旧用这个称号,不用改变,多方便简单?所以明清以降,就都使用年号来称呼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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