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就是用各种看似理性和客观的理由为人的依附性去辩解,而将人对于独立和自由的追求视为幼稚的。
当然,即使是圆滑的人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依附性的,而会说自己是自愿的,是出于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的,但这不能解释他们的自发想法为什么能够和大的氛围完全契合。比如,有些人把中国社会的一些黑暗现象说成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天经地义的,其他国家也有的,并暗示这些问题是短期内无法改变的,他的关注焦点放在“集体的面子”,而不是具体的人的感受上,这样的人可能很有知识,也可以洋洋洒洒地写出一大篇长文,但显然是没有智慧的。这样的人也经常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孤独的、以一己之力普及真理的求知者,但你会发现他的这种“独立”见解其实跟大环境中的强势者的利益并没有根本冲突,并且总是回避实质性的问题,这样的人喜欢找证据论证既定的东西都是合理的,并指出大众的不满情绪是简单的,肤浅的(其实他也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情绪),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种肤浅的情绪背后其实有着非常深刻的原因,这表面上看是坏,但归根到底是愚钝的表现。
一个孩子生下来是具有两面性的,一面是依附性的、依赖性的,另一面是向往自由和独立的。由于孩子的能力和见识都比较弱,他的追求独立是很容易遭遇挫折的,他的一些对自由的设想,在事后看来经常是不切实际的。然而,这里的环境倾向于将一个青少年在追求独立的过程中所遭遇的挫折,一律地归结为他擅自做主,过于狂妄,而不是将之视为一个必经的阶段和必要的代价,更不会将这个人的最初动机与他的具体计划区分开来,并鼓励他的最初动机。中国古代有不少名言警句都是在批判一个人的依附性不够强,比如“满招损,谦受益”“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似乎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为一个人拒绝外界对自己的干涉,这也导致了这里的很多人对个人主义有一种错误的认识,即认为追求自由和独立是很简单、轻松,同时也是很幼稚的事情。然而,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中就指出,人生来有追求自由的倾向,但也有一种逃避自由的倾向,个人主义的文化将不自由和不独立看做是恶的根源,而将自由所带来的恶看做是自由的水平和程度不够高的表现。因此,尽管不同的社会都会提倡“谦逊”“谦虚”的美德,但这里面的内涵却是完全相反的,中国社会的“谦逊”指的是个人应该在既定的社会秩序、具体的权威人物(大人、圣人)面前“谦逊”,也就是服从于“周围人的评价标准”,而个人主义文化下“谦逊”的对象却是抽象意义上的权威,比如真理或法则,这里的法则不能等同于世俗世界中具体的人、组织和国家,甚至可以对世俗世界进行批判,因此,中国人常说的“成熟”在这种维度看来恰恰是“不成熟”,因为这种成熟完全是为了让别人满意,是出于羞耻和恐惧而非理性才服从于外界的标准。中国社会喜欢讨论的“现实”是:一个权威要让我听话,那么他必须对我表现出现实的威力;而另一种“现实观”则是,现存世界中的很多人和组织虽然是有威力的有权力的,但却是没有真理性的,没有真理性的东西看似强大,但只是暂时的,合乎理性精神的东西虽然刚开始很弱小,但必然会呈现出自己的生命力,证明自己才是“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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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就是灵魂的腐烂发臭吧。
既有褒义也有贬义,关键得看这个“成熟”是从谁的角度定义的。
但很遗憾的一点在于,大多数时候,衡量“成熟”与否的标准,是从上位者的角度和立场考虑并定义的,而不是从下位者的切身利益出发而着想的。
像是“懂事明理”“服从大局”“XX要为国家想”等等这些特质,本质上是好的,是个人能为公共利益付出的一种觉悟高的表现。但很多时候这些特质会用来当做道德绑架时的“高帽”,让人被迫去“服从大局”和“懂事”。
像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本来是指认清时代潮流形势,才能成为出色的人物,结果现在很多时候成了劝降他人和说服自己做一些“违背祖宗的决定”时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识时务”就是“不成熟”,至于“时务”到底是谁的“时务”,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成熟”这个特质也是类似的道理。
当上位者需要下位者保持“幼稚”的时候,那“纯真”就是“政治正确”,太“成熟”懂事了反而不好。
而反对这种“纯真”,就是“不如匹马懂事”,就是不“成熟”和没有“大局观”的表现。
这种薛定谔的“成熟”定义法,标准不在于事情本身的好坏,而在于从谁的立场去解释和定义这件事。
当“老实人”还“听话”“懂事”的时候,“老实”就是“成熟”的表现。
但当“老实人”一旦开始讲原则,认死理,不妥协屈从的时候,就又变成了“不听话”“不懂事”“不成熟”,甚至“不老实”和“无能”的人了。
在等级分明的体系下,“成熟”的功利性和妥协性,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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