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何理解辜鸿铭学贯中西,却仍坚守中国传统文化?

回答
要理解辜鸿铭学贯中西,为何又矢志不渝地坚守中国传统文化,这并非一个简单的二选一问题,而是一个深刻的文化融合与自信的体现。辜鸿铭的一生,恰恰证明了真正的文化自信并非故步自封,而是懂得鉴别、吸收,并最终回归自我的强大力量。

我们先要从“学贯中西”这个层面去剖析。辜鸿铭绝非停留在表面上对西方文化的了解。他的成长经历本身就充满了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与交融。出生在马来西亚一个富裕的华人家庭,他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中国传统教育,熟读儒家经典,深谙诗书礼仪。这份扎实的国学根基,是他人生的底色。

然而,他并没有止步于此。为了更深入地理解西方文明的精髓,他远赴英、美、德等国留学,在爱丁堡大学攻读文学,又前往德国哥廷根大学学习哲学,并取得了文学博士学位。这段留学生涯,让他系统地学习了西方古典文学、哲学、历史以及当时的社会思潮。他能够用流利的英语、法语、德语与人交流,对西方文化有着深刻的洞察力。他能够引经据典地谈论莎士比亚,也能条理清晰地分析黑格尔的辩证法。可以说,他在西方学界崭露头角,赢得过不少赞誉,证明了他完全有能力在西方文化语境下生存,甚至取得一番成就。

那么,为何这样一位如此深入西方文明肌理的人,却最终选择坚守并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这其中的原因复杂而深刻,绝非盲目排外或守旧。

首先,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辩证认识。 辜鸿铭并非不懂得西方文化的长处,他对西方在科技、制度、物质文明等方面取得的成就,是有清醒认识的。但他更看重的是文化的“体”,即精神内核和价值根基。在他看来,西方文明虽然在物质层面发达,但在精神层面,尤其是道德和人文关怀上,存在着一些“病症”。他观察到西方社会的工业化进程带来了机械化、功利化的倾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疏离,精神生活趋于贫乏。而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思想,强调仁爱、礼义、和谐、中庸,注重人伦关系和个人道德修养,这些在他看来是解决西方文明弊病的良方,是人类精神文明的宝贵财富。他认为,中国传统文化所倡导的“仁”和“礼”,才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是维系社会和谐稳定的基石。

其次,是对中国文化精神内涵的深刻体认和高度自信。 辜鸿铭的“坚守”不是一种被动的、被动的防御,而是一种主动的、深刻的自信。他通过学习西方文化,反过来也审视和理解了中国文化的独特价值。他发现,中国传统文化并非如一些西方人(甚至一些中国人)所认为的那样是落后、保守、僵化的。相反,他对中国文化中的哲学智慧、道德力量、人文精神充满了敬意。他认为,中国文化是一种“情”的文化,一种关注人心的文化,一种强调和谐共处的文化。他对《论语》的深入解读,对中国古籍的了然于胸,让他看到了中国文化中蕴含的深刻智慧和普适价值,足以与任何西方文化相媲美,甚至在某些方面具有更强的生命力。他坚信,中国文化能够提供一种不同于西方的、更具人文关怀和精神深度的人生选择。

再者,是“知己知彼”后的战略选择。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中国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西方列强的入侵和内部的动荡,让许多人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怀疑甚至否定。在这种背景下,辜鸿铭站了出来,他用他学贯中西的学识和流利的西方语言,为中国文化辩护,为中国的精神价值代言。他不是简单地复制西方的模式,而是希望通过介绍和阐释中国文化的精髓,让世界了解中国,也让中国人重新认识和珍视自己的文化。他的“坚守”是一种“文化救国”的策略,他相信,只有找回文化的根基,才能重建民族的自信,才能在与西方文明的对话中保持独立性,并最终找到适合中国自身发展的道路。

此外,他对“中国性”的追求有着超越时代的眼光。 当许多知识分子还在盲目追捧西方的物质文明和制度时,辜鸿铭已经看到了这种模式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中国文化中独特的、足以应对这些挑战的智慧。他推崇“东方情调”和“中国灵魂”,这并非是对现代化的排斥,而是对现代化过程中可能丢失的人性光辉和文化传统的呼唤。他不是要让中国回到过去,而是要让中国在走向未来时,能够保有自己独特的文化风骨和精神气质。

最后,我们可以从他的言论和著作中窥见一斑。他敢于直言西方文明的不足,批评其“没有灵魂”,其“工业化带来的机械化和金钱至上”的弊端。他将西方文明比作一个“头脑发达但心灵贫乏”的病人,而中国传统文化则拥有能够治愈这种“病症”的良方。他并非无视西方文明的成就,而是站在一个更高的文化哲学层面,进行比较和反思。

总而言之,辜鸿铭学贯中西,却仍坚守中国传统文化,并不是简单的文化取舍,而是一种深刻的文化辨析、价值判断和文化自信的展现。他通过对东西方文化的深入理解和比较,发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独特而宝贵的精神价值,并坚信这些价值足以应对时代挑战,甚至能够为世界提供一种不同的、更具人文关怀的文明模式。他的“坚守”,是对民族文化根基的守护,是对人类精神文明的贡献,更是一种超越国界、超越时代的文化自觉和文化担当。他用自己的生命和智慧,诠释了“温故而知新”,也诠释了真正的文化自信,是建立在深刻理解和鉴别之上的。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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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文章后面有超长超多图的无聊考据,有兴趣有流量可以看看。



原答案:

以前也看过关于辜鸿铭的一些传说,今天偶然再看到这个问题,想了一下,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辜鸿铭没有系统地学过西方哲学,进而或许对西方思想有某些偏见。

但是他的传记非常奇怪,维基百科的英、德、日文版都比较一致:

这是维基百科日文关于辜鸿铭早期求学经历的介绍:

1857年イギリス海峡植民地(現在のマレーシア)のペナンで生まれる。父親は福建省出身の中国人でゴム農場の管理人、母親はポルトガル人である。1867年、ゴム農場オーナーのブラウンに伴われてスコットランドへ渡る。1870年ドイツに留学。イギリスに戻った1877年エジンバラ大学に入学し、西洋文学を専攻した。1877年に卒業した後、ドイツのライプツィヒ大学土木工学を学び、さらにフランスパリ大学で法学を学んだ。
(这日文也是很胡说八道了“1870年留学德国,后回到英国,1877年进入爱丁堡大学学习,专攻西洋文学,1877年毕业后,到德国莱比锡大学学土木,然后去法国巴黎学法学”你们能不能写完了再读一遍啊真是的……)

这是德文的介绍:

1873 begann Gu das Anglistikstudium an der Universität Edinburgh und wurde im Frühling 1877 zum Magister Artium graduiert. Darauffolgend erwarb Gu das Diplom des Bauingenieurwesens an der Universität Leipzig und studierte danach in Paris Jura.
“1873年在爱丁堡大学开始学习英国文学,1877年春获得文学硕士。然后在莱比锡大学获得土木工程(硕士)文凭,然后在巴黎学习法学”


这是圣·岛国语(只有它是圣的)的介绍:

In 1873 he began studying Literature at the University of Edinburgh, graduating in the spring of 1877 with an M.A. He then earned a diploma in Civil Engineering at the University of Leipzig, and studied law in Paris.
“你以为这是翻译?不这不是,神圣的岛国语是不能翻译的,翻译了就不神圣了,就不是圣·英文原文了”



但是到了中文,画风就开始奇怪起来了:

这是圣·百度百科的介绍:

1870年,14岁的辜鸿铭被送往德国学习科学。后回到英国,掌握了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腊文。并以优异的成绩被著名的爱丁堡大学录取,并得到校长、著名作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卡莱尔的赏识。
1877年,辜鸿铭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后,又赴德国莱比锡大学等著名学府研究文学、哲学。此时,辜鸿铭获文、哲、理、神等十三个博士学位,

(所以以后哪个人再跟你说德国的学位难拿,就拿辜鸿铭的故事怼死他(笑)


但是百度百科的这段话其实是抄自:

在爱丁堡大学,汤生还坚持学习希腊语、拉丁文等。1877年二十岁那年,他通过拉丁语和希腊两门古语,以及数学、形而上学、道德哲学、自然哲学和修辞学等众多科目的学习和考试,摘取了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的桂冠。尔后到牛津大学进修了一段时间,旋赴意大利、奥地利、德国等地游学。取得德国柏林一所学院的哲学博士学位(一说硕士)后,转赴巴黎。数年间穿梭般求学于莱比锡、爱丁堡、伯明翰、柏林、巴黎等著名大学。汤生凭着自己的天才和勤奋,掌握了十来门外语,并获得了包括文、理、工、哲等多科的十几项文凭、学位,成为一位学识渊博、满腹经纶、能言善辩、笔走飞鸿、大器早成的青年学者。此时父母已先后下世,汤生决心遵从父亲“回到东方来,做个中国人”的遗命。布朗支持他东返,这位善良友好的英国绅士相告带他到欧洲求学的目的,是为了给他安上一副具有透视能力的西洋镜,会通中西,日后担起强化中国、教化欧美的重任。   
1880年,汤生登上了东返马来亚的轮船,被英国殖民政府派往新加坡,

在这个网站上还有另一个情节有些不一致(关注巴黎)的关于辜鸿铭的“传记”:

在苏格兰首府爱丁堡,辜鸿铭开始接受系统而正规的西洋教育。先是在当地的英国学校就读,后于1873年至1874年间考入爱丁堡大学文学院攻读西方文学专业。1877年春,他以优异成绩通过拉丁语、希腊语、数学、行而上学、道德哲学、自然哲学和修辞学等多门学科考试,荣获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学位。接着,他到德国留学,入莱比锡大学,学习土木工程,获工科文凭。之后又赴巴黎,在巴黎大学学习法文。1880年,他学成归来,返回槟榔屿,不久到新加坡英国海峡殖民政府辅政司任职。
国学大师――辜鸿铭



我对中文的传记持高度保留态度。倾向于相信外媒的描述。


也就是说,如果外媒的报道准确的话,辜鸿铭的教育背景是:

1)英国文学(学这个为什么要学数学和道德哲学?公选吗?);

2)土木工程(卧槽那年头的德国教育太业余了吧,居然没有学历Anerkennung???那些想来德国又不想转专业的你们哭晕在厕所吧,你们生!不!逢!时!还是说他两年读完了整个Diplom??这在当代德国应该是mission impossible吧?(笑);

3)法学。

而目前找到的所有传记里面,他读过的哲学家的书可能只有培根(而且好像是早年读的)。如果这些资料比较完整地勾画了他的教育背景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辜鸿铭没有对西方哲学有过深刻而透彻的学习(我稍微瞄了一下他的书,亚里士多德啊柏拉图啊康德啊黑格尔啊霍布斯啊卢梭啊什么的……似乎从来没出现过?……我再仔细看看……),从而,我非常怀疑他对西方思想的内核是否有所把握。看上去,他依然抱持着经典的“西学为用”的观念,如果确实如此,那么他“坚守中国文化”也就不足为奇了。







考据:

为了证实或证伪我的上面的猜想,我把辜鸿铭几本重要的作品下载了下来,并看了一下里面出现的关于西方哲学和西方哲学家的情况,简要的结论是:

1)他似乎非常看不起西方哲学家;

2)在被考察的文献中,他没有直接引用过任何一个西方哲学家的任何一句话(估计是怕脏了手,笑)。


具体的情况如下:

考察的作品:

《尊王篇》

《春秋大义》(中国人的精神)

《论语》翻译(the Discourses and Sayings of Confucius)

《中庸》翻译(the Conduct of Life)

搜索关键词:

philos-, Plato, Aristot-, Kant, Augustin, Hume, Rousseau, NIetzsche


1.《尊王篇》

该书有两处提到西方哲学与西方哲学家:


2.《论语》翻译:

有一处提及哲学家斯宾诺莎,与其生平有关:


3.《春秋大义》

一共有5处与西方哲学有关:

a.关于斯宾诺莎的无神论思想,不知为何用了个不注明出处的对于斯宾诺莎的一般性评论……

b.关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卢梭和斯宾塞的一句吐槽:

c.辜鸿铭对于西方哲学中实践理性的认知:

d.同上:

e.奥古斯丁著作中的一个概念(没有直接引用):


(中庸翻译中未出现相关内容)



关于哲学内容比较常出现的作家(经常引用他们的句子):

歌德;

爱默生(美国文学家);

马修·阿诺德(英国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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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生父辜紫云有较强的民族自尊心。在辜鸿铭赴英前,其父要求其在祖坟前磕头,并保证“无论到何处都不忘自己中国人的身份“。

其义父布朗也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布朗告诉辜鸿铭:”:“现在欧洲国家和美国都想侵略中国,所以那些国家的学者都在努力钻研中国文化;希望你日后也能为自己的国家学好中西文化!“

辜鸿铭

这是父辈们潜移默化的影响,”虽然这种东西本身不会是有意识的,但却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改变人的一生“(弗洛依德《梦境与意识》)

然后是马建忠和沈增植的影响。1881年,他遇到马建忠并于其倾谈三日,思想发生重大改变,随即辞去殖民政府职务,学习中国文化。沈增植则在一次聚会对其颇为轻视,说:“你说的话我都懂,你要懂我的话,还须读二十年中国书。”辜鸿铭受此刺激,从此寝馈于中国典籍之中,十余年后,他再向沈增植挑战,沈增植认为此时弘扬中华文化的任务已经落到辜鸿铭的肩头。

还有就是辜的治学方向。辜鸿铭主要是一名文学家和翻译家,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位文化人,而非在某一特定学科某一特定领域有专精研究的学者。而中华的文化根基积淀雄厚。早年浸淫在西学之中的辜鸿铭,接触到中华文化之后的感觉,相当于是天光大亮,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

最后就是西方经过欧战之后开始反思自己文明的大背景。西方文明逐渐成熟并暴露出很多不足后西方的许多学者开始从文化的角度思考问题,并希望积极吸取其他民族的长处,如白碧德的新人文主义。辜鸿铭固守中国文化,以政治经济和社会的视角看迂腐不可思议,而在文化领域实则是顺应世界潮流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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