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元史》记载元朝皇帝也是穿龙袍的,那为什么元朝皇帝的画像都是穿蒙古服装的呢?

回答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也触及到了历史研究中一个常见的误区:将“穿什么”和“是什么”简单划等号,或者认为历史的表象就是其全部。 《元史》确实记载了元朝皇帝穿着“龙袍”,但元朝皇帝的画像呈现出蒙古服饰,这背后有着更为复杂和深刻的原因。

首先,我们得明白,“龙袍”这个概念本身在不同朝代有着不同的演变和理解。 所谓“龙袍”,本质上是指皇帝的礼服,上面绣有象征皇权的龙纹。但它并非一成不变的固定形制。唐宋时期的龙袍,与明清时期的龙袍,在款式、纹样、甚至是穿着的场合上,都有很大的差异。

到了元朝,情况就更特殊了。

1. 文化的融合与政治的需求:

元朝是由蒙古民族建立的王朝,蒙古族的文化和习俗在整个帝国中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虽然元朝统治者也吸收了汉族的许多制度和文化,但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民族特色。

身份认同与合法性: 对于建立王朝的蒙古贵族来说,保留和展示他们的蒙古服饰,是强调其“马上得天下”的出身,以及他们作为蒙古民族领导者的身份认同的一种方式。在很多重要的场合,尤其是早期,穿着蒙古服饰更能体现其民族的根基和征服者的姿态。
政治象征: 蒙古服饰,尤其是特指的“质孙服”(一种蒙古族的长袍,常有革带束腰),不仅仅是日常穿着,也逐渐成为一种具有政治象征意义的服饰。在一些重要的国家仪式、宴会,或者与蒙古贵族群体的交流中,穿着蒙古服饰能够拉近与同族人的距离,巩固内部团结。

2. “龙袍”的定义与演变:

《元史》中记载的“龙袍”,很可能指的是带有龙纹的皇帝礼服,但其形制并非完全沿袭汉族的传统龙袍,而是融入了蒙古服饰的元素。

形制上的融合: 我们可以想象,当蒙古贵族要遵循汉族王朝的礼仪,需要穿着“皇帝的礼服”时,他们可能并没有完全舍弃蒙古服饰的款式,而是在蒙古长袍的基础上,增加了象征皇权的龙纹、十二章纹等元素。这样既符合礼仪的要求,又保留了本民族的特色。
“玉色袍”的记载: 《元史·舆服志》中提到“诸王、大臣、官员,皆得穿金、绣、锦、缎、罗、纱、绫、绢等,惟一色(即玉色)官袍,为皇帝专有。” 这个“玉色袍”的说法,虽然不是直接说“龙袍”,但“玉色”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也与帝王有关,同时“专有”也暗示了其特殊性和等级。这说明元朝皇帝在礼仪场合穿着的服饰,即便有汉族帝王服饰的影子,也可能带有其独特的色彩和细节,与后来的明清龙袍有很大区别。

3. 画像的侧重点与历史记录的差异:

画像是一种艺术创作,它会根据当时的审美、画家意图以及所要传达的信息来选择表现的内容。

传达的时代背景: 元朝皇帝画像,尤其是那些流传下来的,很多时候是为了在他们生活的时代,或者在其去世后,能够被后人(包括蒙古贵族和汉族臣民)所认知和纪念。在这些画像中,突出蒙古服饰,更能直接地表明“这是我们的皇帝,是来自蒙古的征服者”这一身份。 即使他们穿着汉制的礼服,画像也可能选择他们更具民族特色的装束,以强化其民族属性。
记录的重点不同: 《元史》作为汉族士大夫编写的史书,在记录“皇帝穿龙袍”时,更多是从汉族王朝的礼仪制度角度出发,去套用他们熟悉的“皇帝服饰”的概念。而画像则更多地从视觉上,表现皇帝的形象和所处的文化环境。
保存的局限性: 很多当时的服饰实物已经失传,我们现在看到的画像,可能是当时留下的少数视觉资料,它们反映的是那个时代一种重要的视觉呈现方式。

举个例子来说明:

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一位生活在18世纪的法国国王,虽然你也会在一些正式场合穿戴代表王权的华丽礼服,但如果在你的肖像画中,画家为你画上了法国贵族特有的假发和精致的燕尾服,而不是更古老、更抽象的君权象征(比如一顶简单的王冠),这难道不奇怪吗? 画家选择的是最能代表你那个时代、那个阶层身份的服饰。

同理,元朝皇帝画像中出现蒙古服装,正是因为在那个时代,蒙古服装本身就承载了强大的民族认同和政治象征意义,它直接告诉人们,这位皇帝的统治根源在哪里,他的身份是什么。 即使在礼仪上他可能也穿着带有龙纹的“汉制”长袍,但他的“根”是在蒙古,他的“本色”也是蒙古人,这些信息通过蒙古服饰的描绘,得以更直观地传达。

总结一下:

元朝皇帝的“龙袍”并非完全脱离蒙古服饰的汉制龙袍,而是一种融合了蒙古族特色与象征皇权的礼服。而画像则更多地侧重于传达皇帝的民族身份和政治象征意义,因此选择更能代表其民族特性的蒙古服饰作为表现形式。历史的记录和视觉的呈现,往往是多重因素交织的结果,不能简单地以一概全。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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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主在问题中提到了三个名词:龙袍,衮冕,蒙古袍,我认为先搞清楚这三者的定义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很重要。

首先衮冕就应该不用赘述了,龙袍的定义十分宽泛,一般大众认为有龙的衣服就可以称作龙袍了。那如果是这么定义的话,那元代皇帝是肯定穿过的。



图一是我在百度找到的元代龙袍,缺乏出土和馆藏信息;图二是元代缂丝唐卡,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从图二中元明宗、元文宗的御像可以看出他们身穿的衣服上的龙纹;图三是著名的《元世祖出猎图》,元刘贯道所作,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我们试着把图三放大,看看发现了什么。



是不是跟三百年后万历皇帝穿的龙纹款式非常相近呢。

由于衮冕的十二文章本身就包括龙,所以衮冕也应该算龙袍一类,结合前面回答的元朝的服用衮冕的情况,也算一个例子了。另外《元典章》《通制条格》里反复出现对于龙纹的禁令,比如至元七年、十年,中书省禁止生产和销售“各种御用日月龙凤肩花并缎匹纱罗绸缎”,“不得织造日月龙凤缎匹”。至元二十四年,“惟不许服龙凤纹,龙谓五爪二角者”“不得用赭黄龙凤纹”,大德元年“禁织大龙段子”。如果元朝皇帝没有穿龙袍,为何朝廷反复禁令禁止私造龙袍呢?所以综上所述,元代皇帝确实是有穿龙袍的。

至于题主说看到的元朝皇帝画像为什么穿的是蒙古袍而不是龙袍,首先我个人觉得蒙古袍和龙袍并非是两个不相容的概念,似乎没听说过蒙古袍不能纹龙;我也不知道题主所说的蒙古袍具体定义是什么,是蒙古人在元朝之前传统的衣着,还是入元后受到其他民族文化影响后的服饰,但可以肯定的是元代蒙古人穿的,肯定不是现代的蒙古袍。我猜题主所指的应该是这样的画像。

除了后世补充的,像世祖,成宗,武宗,仁宗,文宗几个的画像都是当时画的,能反映当时情况。由于不是全身像,很难断定是否有龙纹,但结合其他方面的研究,基本可以判断他们穿的赭黄袍没有龙纹。事实上从宋代开始皇帝都已常服入像,而正式的常服是没有龙纹的。

最后传阅一篇 @扬眉剑舞 的文章,原载于豆瓣douban.com/doubanapp/di,这位仁兄没有发到知乎上来。该文很好的理清了龙袍衮冕常服等等的关系,我认为没有比这篇文章讲的更通俗易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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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主可能对冕服的概念不是很了解,你说的是“龙袍”指的是冕服,冕服是古代帝王最高级别的礼服,使用场合非常有限,实际上宋朝皇帝也没留下穿冕服的画像,都穿常服的画像。元朝皇帝也是同样道理,留的是穿常服的画像,这并不奇怪。另外楼主提供的画像是现代人想象的元英宗(格坚汗)画像,不是当时元朝的画像。元朝(加上前四汗)有画像的君主就太祖、太宗、世祖、成宗、武宗、仁宗、文宗、宁宗八位而已。

下面具体分析下元朝的情况。

前几年有人依据《元史·舆服志》的记载复原了元世祖忽必烈的冕服形象。然而我想说这种情况可能只存在于想象,历史上恐怕并不存在,因为忽必烈可能一天都没穿过。元世祖至元十二年是讨论过冕服制度,但无果而终。至元末期的东平布衣赵天麟所上《太平金镜策》中提到元朝服饰“尽削兹文,咸遵近世”。

第一个穿冕服的元朝皇帝是题主所提供的元英宗(注意是狭义的“元朝”,不包括前四汗),1320年,刚继位的元英宗在丞相拜住的建议下以汉礼亲享太庙,《元史》记载:

延祐七年七月,英宗命礼仪院使八思吉斯传旨,令省臣与太常礼仪院速制法服。八月,中书省会集翰林、集贤、太常礼仪院官讲议,依秘书监所藏前代帝王衮冕法服图本,命有司制如其式。

由此可见,制作包括衮冕在内的法服对元朝来说是毫无前例的,也是临时赶制的,借鉴的是尘封于秘书监的前朝图样。穿上法服去太庙祭祀的元英宗起到了轰动性的效果:

二年春正月,孟享,始备法驾,设黄麾大仗,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出自崇天门。拜住摄太尉以从。帝见羽卫文物之美,顾拜住曰:“朕用卿言举行大礼,亦卿所共喜也。”对曰:“陛下以帝王之道化成天下,非独臣之幸,实四海苍生所共庆也。”致斋大次,行酌献礼,升降周旋,俨若素习,中外肃然。明日还宫,鼓吹交作,万姓耸观,百年废典,一旦复见,有感泣者

当然,元朝冕服使用的范围更加有限,在朝会仪式上是不使用的。一般认为元代没有常朝听政的制度,其朝会就两种场合,元旦、圣诞(皇帝生日,又叫天寿节),加上非常规的登极与上尊号,其实就是朝贺。在这些朝贺场合,百官穿公服(类似宋朝公服),皇帝则穿蒙古服饰,而不是像过去帝王那样“冠冕堂皇”地接受朝贺。洪武元年(1368年)十一月,刚建国的明朝总结前朝冕服以便制定本朝制度,其中对元朝冕服使用状况的总结是:

元祀天服大裘加衮,祀宗庙服衮冕,大朝以本俗衣冠。

也就是说,除了祭天(昊天上帝,非长生天)和祭太庙两种汉式祭祀外,元朝皇帝不穿冕服。而这两种汉式祭祀并未被特别重视,像泰定帝就从不亲祀太庙,“朕遵世祖旧制,其命大臣摄之”,也没有郊祀(郊祀自文宗始),所以可以肯定他没穿过冕服。文宗、惠宗(顺帝)虽然多少也亲祀南郊和亲享太庙,但次数有限。总之,冕服这种本来就使用场合有限的最高级别礼服在元代更加有限,时间来看从1320年开始,范围来看只用于汉式祭祀,可以说并不是一种受重视的服饰,没有冕服画像不也很正常吗?

关于其他胡族王朝的冕服使用状况,请参看相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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