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 2016 年 1 月 16 日亚利桑那的枪击事件？

如果说，杀害无辜者是一种罪恶，那么，和罪恶妥协，又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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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8日，我协助北美留学生日报编辑部采访了受害者江玥的家人及他们聘请的律师。本案将于美国亚利桑那州当地时间6月15日宣判，而根据控辩双方达成的认罪协议，被告人Holly Davis将不会受到陪审团的审判，检方会撤销除二级谋杀案之外的全部指控（包括一级谋杀，非法持有武器等13项罪名），仅仅保留二级谋杀一项罪名。

根据认罪协议，被告人将面临最高25年的有期徒刑。

而江玥家人表示，自己始终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双方达成了这样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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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事件的经过，我在这里不做太多的添油加醋，一切以检方提交给法官的“量刑前调查报告”为准（Presentence Investigation Report，以下简称“PSI”）。

PSI是检方用于引导法官量刑的报告，其中主要描述了犯罪事实经过，被告人信息，受害者信息，被告人犯罪前科记录和认罪协议内容等。

在事实概要方面，PSI提及了以下几点关键信息：

--2016年1月16日，江玥驾驶汽车在交通灯前等待绿灯，副驾上坐着一名男性乘客，被告人Holly Davis驾驶的汽车在其身后。

--被告人突然驾车撞向江玥所驾驶汽车的后部，副驾男性乘客下车查看，发现被告人用枪指向自己。

--该名男乘客马上回到车中，让江玥驾车离开，被告人走向靠近江玥的一侧，大声喊叫，拍打窗户，试图开门。正当江玥试图开车离开现场时，被告人连开数枪，击中车门及玻璃。

--江玥背部三处中枪，手腕一处中枪，车辆失控撞向另外一辆路过的汽车。江玥在送院后不治身亡。

报告还提到了一个细节：警方在被告人家中搜出了一张手写的字条，被告人向男友声称自己将会出现在新闻上。

为什么这个细节格外引人关注呢？江玥家人认为，这张纸条说明被告人在实施犯罪者行为之前已经存在预谋。在亚利桑那州法律中，一级谋杀罪名与二级谋杀罪名的根本区别在于，前者是有计划实施杀人，后者则是没有预谋临时起意或出于冲动的杀人行为。江玥的表姐在接受采访时强调道，这张纸条可能成为一级谋杀罪名成立的关键证据。

另外，据江玥家属透露，在2016年的第一次沟通会上，警察和检控都明确向家属表示对戴维斯的量刑一定是一级谋杀。

本案后续发展却大大出乎江玥家人的意料。

近日，身在国内的江玥家属从新闻上得知，亚利桑那州检方已于2018年二月与被告人达成认罪协议。

PSI中记载到，基于认罪协议，控辩双方就25年刑期达成共识。这份PSI还表明，最终成立的罪名将只有二级谋杀罪名一项，而检方将撤销先前提出的一级谋杀和非法持枪等其余13项指控。

据江玥家人聘请的律师介绍，法官在6月15日的判决中仍然有一定的量刑自主裁量权，最终刑期可能在10-25年之间。

江玥家人在接受采访时声称，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份认罪协议，检方也从来没有就辩诉交易一事与其取得联系。根据亚利桑那州宪法Article 2, § 2.1，犯罪受害者及其家人有权了解检方参与辩诉交易的情况，并且有权出席相关听证并发表意见。

而江玥家人声称，自己并未被告知上述权利，也根本不知道检方提出的辩诉交易价码。

PSI中，检方的解释是自己并没有江玥亲属的联系信息（did not have any contact information），因此无法与其取得联系。

但这显然是谎言，邮件往来记录可以证明，检方一直都知道江月亲属的联系方式。

江玥的亲属向北美留学生日报展示了自己收到的，来自亚利桑那州检方的邮件。可以看到，在2016年2月-9月期间，检方一直在通过邮件与江玥家属进行联系。

江玥家属提供的截图表明，他们曾经邮件回复过副检察官Low Stephanie，检察部门有理由知道该邮箱是有效的，是可以联系到受害者亲属的。

而到了2018年，在制作PSI报告时，他们却改口声称没有江玥亲属的联系方式。

据江玥家属介绍，当他们提出质疑，询问检方为何没能提供辩诉交易相关情况时，对方发送了一张信函的截图，其中提及了正在进行的辩诉交易。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亚利桑那州检方曾经就辩诉交易的进程向江玥家人发送邮件。这与之前检方与其进行邮件往来的惯例明显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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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检方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从一级谋杀变成了二级，从十四项指控变成了一项，从保持邮件往来，变成在辩诉交易的关键阶段突然失联。

在美国，辩诉交易是一项使用广泛，且始终伴随争议的刑事诉讼程序。被告人可以通过签署认罪协议，放弃庭审，直接定罪，以此争取检方的宽大处理。

检方为了换取被告人认罪，可以撤销部分指控，承诺对刑期设定上限，承诺允许被告人接受缓刑甚至以社区服务代替监禁等。OJ辛普森在1989年因涉嫌家暴而被提起刑事指控后，就通过辩诉交易的形式，换区了社区服务这种非常轻微的代价。

纪录片《OJ：美国制造》提到了这段历史：所谓的“社区服务”，只不过是参加慈善活动，打打高尔夫罢了。

两年前，江玥离开了我们。

美国作家Harper Lee曾经写道，“杀死知更鸟是一种罪恶，因为它们只为人类歌唱，从来不做危害人类的事情。"

如果说，杀害江玥是一种罪恶，那么，和罪恶妥协又算是什么呢？

检方有权放弃追究被告人的一级谋杀罪名，有权进行辩诉交易，有权拒绝陪审团审视那张体现了预谋的纸条。不管是为了节省诉讼成本，是觉得自己胜算不大，还是纯粹心血来潮，他们都有权与被告人达成妥协。

但同样地，江玥的家人也有权得知辩诉交易的情况，有权在法庭上发表自己的主张。

检方享受了自己的权利，江玥没有。

相关报道，请见：

报道的最后也提到了在线请愿以及向有关部门合法表达诉求的方式，供参考。

美国法律允许向法官和检察长办公室发请愿信，法官有权拒绝接受不公正的认罪协议。

具体联系方式为：

本案主审法官，格林威法官办公室：Judge Granville's Court: coonk@superiorcourt.maricopa.gov

检察长办公室：Special Assistant to DA Bill Montgomery: Joe Domanico: DOMANICO@mcao.maricopa.g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