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作家吴晓波,2002年在东北做下岗工人调研时,听过一件真事。
一户家庭夫妻下岗,生活艰辛。
一日,读中学的儿子回家,说学校开运动会,老师要求穿运动鞋。
家里实在拿不出买鞋的钱,吃饭期间,妻子就开始抱怨丈夫没有本事。
丈夫埋头吃饭,一语不发。
妻子抱怨不止,丈夫放下碗筷,默默走向阳台,一跃而下。
豆瓣网友@发财葵吉庆有余 说过另外一件往事。
老姨下岗后,丈夫开始家暴,所以婚姻跟饭碗一样,也没有保住。
之后几年,老姨带着女儿吃了很多苦,做过保姆、炸过麻花、卖过卷饼。
后来托关系,谋了份扫大街的工作,每个月500块。
一个年关前的深夜,老姨收工回家,遇见了打劫。
劫匪手握尖刀,先跪下给老姨磕了三个响头。
“多了也不抢,就要一袋面钱,回家给孩子包顿饺子。”
老姨当时万念俱灰,想起诸般委屈,对着劫匪冷笑几声,随后一把抓住尖刀,就要往自己身上捅。
劫匪被吓坏了,赶紧打落尖刀。
俩人就在雪地里跪下,互相朝着对方磕头,求对方弄死自己。
谁都没有问原因,就是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远处腾起的烟花声把他们炸醒,才擦干眼泪拍掉身上的雪,起身回家给孩子做饭。
临走前,老姨把身上仅有的四十多块钱递给了劫匪。
劫匪还给老姨20,揣着剩下的20转身。
想了想,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一年,正是东北小城鹤岗煤矿发不出工资的春节。
文:王耳朵
出处 / 王耳朵先生(ID:huangezishiba)
来讲个天津的吧,天津那个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感触颇深。
工作后去天津出差,打车的时候司机跟我说要绕下路去目的地了。我问为啥?他说因为最近的路要路过市政府,但市政府有人静坐。
我问为啥静坐?他说都是下岗的中年男女。
我继续问:下岗的人很多吗?
司机:太多了,我身边就是。我兄弟姐妹仨人,一共六个大人带着仨孩子。然后现在我们三家要凑一起吃饭。
我:为啥?
司机:住的比较近,这么吃能省点儿。
我:都下岗了?
司机:我是一直开出租的,我兄弟媳妇在邮局没下岗,所以就算俩人还有工作吧。
我:那6个人靠俩人的工资生活吗?
司机:还有点儿积蓄,也不敢用怕将来有啥需要用钱的地方。剩下那4个人就没工作。
我:为啥不干点儿啥?
司机:干啥?干了啊!我姐和姐夫到市场上买了50斤面,我姐蒸的馒头搁街边卖。没两天碰上城管了,说我们无照经营。那我们就不卖了回家呗——不行!城管把我姐夫自行车和笸箩都踢翻了,馒头滚在地上挨个儿踩扁了才让他们回家。
司机说到这儿就激动了,40多岁的人扶着方向盘呜呜的哭。我怕出交通事故于是就说:大哥你别伤心,总归有办法的。。。
司机:有啥办法?我们又不会啥。总之就是让孩子好好念书,将来有个好点儿的事儿做。。。
大概20年前的事了,但我现在依旧记忆如新。。。
想写 但怕号没了 更怕号没了也没人看见 不写对不起下岗的父母
我家里双职工下岗 三口之家一夜之间父母全部下岗
说准确点 一个早几个月 一个晚几个月
穷 天天喝粥
初中英语老师得了胃癌天天请假
我们一个学期就学了一个词 behand
主要还是用来骂人
学校说交2000块 转到重点班 没钱.......
初三就剩下三个学生 其余的自知考不上高中或者上不起 辍学了
活不下去 我妈给人做小三 自己逃了活命
后来那人被抓了 我妈冬天暖气费没钱交 找我借
我骂她破鞋 因为这事儿 她恨我半辈子 我恨她一辈子
我爹得了脑瘤(良性)没钱治 半痴不呆的 被邻居笑话欺辱一直到去世
大过年的看黄宏的小品 差点砸了电视
举起手又落下 实在舍不得
写到这 眼泪止不住的打转
恨 真是恨
想到邻居戏弄我那傻傻呆呆的父亲 我就止不住的哭
拿双破鞋 送给他 他傻呵呵的收下 还让我来试尺码 明着暗着损我们爷俩
哭 我爷爷在家哭了三天 七十多岁的人了 偷偷抹眼泪
我爸特善良 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 到死落了个稀里糊涂
但凡家里有点钱 哪能这样
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呀
很多人说编的 我只能说爱信不信
我那时候刚上初中 我记得我爸去烤那个瘤子 脸黑的跟非洲人似的
手指头粗鼻子大 医生说 叫什么肢端肥大
家里真没钱 吃顿焖饼都算奢侈
穷 真穷 提到转学费 我妈偷偷抹眼泪
我爸妈下岗大约是95-96年的事
我当时12岁赶上普九 正上初一
有房 单位建的 后来花了8W还是3W 变成个人的
我妈那边是半年开一次工资 拖没得
我爸好点 一开始说停薪留职 后来买断工龄
那时候出去打工 孩子谁管 老人谁管
我爷爷那时候还在上班
不开工资也得熬着
得硬生生的熬到退休 熬不到工龄就全没了
说到积蓄
下岗真不是今天给你说一下,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一开始是拖欠工资
两月发一回 仨月发一次 半年发一回
等你自己熬不住
自动申请买断工龄或者停薪留职
到最后那一步 家里早没钱了
那时候都不愿意走啊
买断工龄那点钱够干啥的
熬一熬等改制 还能继续上班
上有老下有小 能舍家撇业的去南方打工的
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那时候还有个电视剧 叫《外来妹》
电视台经常播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不南下打工
因为劳保
那时候你在单位耗着 有你一个名 每年三月底 劳保自动续
但你要出去了 就得自己缴
一个月五六百 一年小八千
你南下打工 月收入 也就千把块
撇去吃喝拉撒 够缴劳保费的吗
你在单位耗着 劳保是干得 出去打工你缴不起
你老了60了 去哪领退休金
知道补交这玩意多难吗
有些地方 过了日子 你想缴都没地儿补
老了咋办 二三十年的工龄白扔
评论里有个叫蜗牛的 跟我说 九几年 温州那边打工 三四千
真的吗
我16年在广州 那边端盘子的 一月2600
广州比温州大吧
请广大网友指正
真的想不到很多朋友关注这个贴
有些东西我不想写的太清楚,毕竟我还要生活,亲戚朋友之间也有上网的,对号入座就不好了
就几个关注的问题简单说一下
下岗是有一笔钱但是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多
这笔钱主要用来买宿舍了 那时候宿舍是单位的 树倒猢狲散 交点钱可以办土地证房产证
我没记错的话是800元一平米
剩到手里的有一点再加上还得交劳保 就没什么钱了
我爸长了个瘤子 他过世多年也没法当面问了
一开始的症状是肢端肥大
去医院烤脸 还往眼球后面打针 具体是不是一个病 我记不得了
为了生活摆过地摊修过鞋(那几年唯一养活全家的工作)
开过游戏厅 台球厅
都不怎么赚钱
有朋友觉得吃不起饭挨饿 准确说到不了那个程度 但是也吃不到多么好的东西
后来日子慢慢好起来祖父和父亲也相继去世了 这一段就不想写了
至于我妈 好多年不联系了
赶上下岗 还要养活一个得瘤子的一个上学的 跑了就跑了吧
不想回忆这段日子
不是人过的
PS:那个 behand 我打错了 应该是 behind 后面 背后的意思 至于怎么用 自己琢磨吧
我爷爷是农民 因为认识几个字招工进城
他做机械的 锤工 估计现在没这个工种了 具体做什么活的 你们自己研究吧
我爸是普通电工
我叔叔是车工
至于我妈 普通售货员
过去很多年了 ,关于我妈妈的记忆渐渐都淡了,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其实单纯的压力要压垮一个人很难。
那时候很艰苦,路边摆个摊子修鞋,顺便卖点小玩意儿。
就算是我父亲确诊脑瘤的时候,一家人也都熬过来了。但是生活这玩意不能比,要摧垮一个人的精神,享受比苦难更有力。
当你在路边风吹雨淋的时候,看到别人因为某些不好的事,怎么说呢----思想解放,吃香的喝辣的,那种感觉会让你怀疑人生。这种经历我有过,也很熟悉。我的一个同学兼朋友,买了一套耐克的运动服,当他给我们说价格的时候我都幻想着穿在身上的感觉。总之我妈就这么简单又不可思议的崩溃了。
我最鄙夷她的地方就是,她不是被压力压垮的,她完全是被钱打垮的。那时候真的很难,离婚的比比皆是,我母亲这样的情况也常见。反正就那样吧,我说的意思你们能理解到就行。
真是隔行如隔山什么帽子都扣。
说一下很多人诟病的所谓工贵的福利怎么来的
1 车间会有冰糕,因为车间常年温度40+
2 部分工人每人每天半斤奶(记不清了) ,防止重金属蒸汽中毒
3 有医院,主要是因为事故多 有些车间看手指头算资历
4 有宿舍住 但是下岗之后想要继续住 你得花钱买 800一平 不然去睡公园
宿舍 标准
新员工 4人一间 老员工 筒子楼 结婚的 一家40平那种
住宿条件肯定好 ,不然一个冬天能团灭。
5 其实当时我们很清楚要去打工 主要是 我上初中 我爷爷岁数大 南下也没人用 我爸脑瘤 只有一个能走的 我叔叔,我叔叔也确实南下了。有办法肯定想,混吃等死不是我等工贵的生活基调。
6 幼儿园可以全托,晚上直接不回家那种。一岁半就可以入住。双职工没人给看孩子,还有些勘探的一月回家一趟 你们要觉得是福利 那就是福利
这些问题如果你们还有不明白的 可以私信我 我给你们介绍福利 可好可好的厂子 管吃住 你投简历 我帮你入职 你可以实地体验 工贵的生活 瞬间成为工贵人上人!
又被吞了重写吧。
我想尽可能平静的让大家理解我想表达的是什么,写几个问题自问自答吧,看懂的就懂,看不懂的也就这样了。
问题1 工人怎么来的
其实大部分都是农民进城。我爷爷当初就是因为认字招到工厂抡大锤。工人确实世袭,因为当时不光工人,农民一样世袭。工人的子女除了做工人也没有别的出路。做农民哪个村给地?做领导谁答应?不做工人做什么?不世袭做工人还能做啥?那时候又不能创业!
问题2 所谓剪刀差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应该知道一种东西叫粮票。那时候钱没用,靠的是票儿。那是配给制,就算有钱你能买到啥?你有粮票吗?所以农民挨饿,工人一样挨饿,摞榆钱摘野菜的日子谁也逃不掉。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工人去哪搞榆钱?去哪搞野菜?《横空出世》都看过吧,那算是工人里的精华了吧,不是一样饿着肚子打算盘?我说个词有些人可能熟,叫捡煤核儿。这里不科普这玩意了,捡来干嘛?烧!为啥不烧劈柴?没有树可砍!这不是工人比农民烧的燃料好,而是根本没有木头!
问题3 工人待遇
票证时期就是十几块的工资,后来涨到30一个月。啥用没有,关键还在票。下岗前涨到三百。至于五六百的时候已经下岗自己缴保险了。
保险多少钱,我没直观印象,父亲去世前几年补缴过大约六年的,一年折合9000多。当时的工价一月800 保险一月700多 一个月收入也就几十块,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后来补缴的原因,因为缴不起。
退休金一个月1100后来涨到1300 ,北方那就勉强一星期吃一次肉炒菜的水平。冬装 采暖 一年至少进去三个月的,吃饭吃药再进去半年的。年底,兜比脸都干净,可以跟种地比惨了吧。
住 45平老破小,一年采暖进去2000,夏天热到开空调都没用,冬天裹着大衣看电视。多少年没打理了,回忆就截止到这儿了。
问题4 东北企业普遍亏本
请问南方这些企业跟东北同行采用的设备不一样?还是工艺不一样?还是开床子的姿势不一样?为啥还是这波人去了南方企业打工就赚钱了?还是这些东西换了个老板就赚钱了?一样的厂子在南方赚钱在东北不赚钱是因为工人消极怠工?懂得都懂,不展开。
说句实话,你们所谓的工贵我也羡慕,人家怎么可能下岗让农民看笑话!懂了吗?
东北下岗,我全程经历过。
我们那嘎达是东北非常北的一个小城市,全市都是老工业企业,特别冷。
国企下岗潮开始了,慢慢的整个城市都停顿下来了。我家还好,是某个行业集团的(这是现在的说法),关系国计民生,应该算是比较晚期才停摆的。我们这样的,家里亲戚啊都是这个行业的,读的子弟校,同学家里也都是一起的。
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初中,就听家里说哪个哪个厂子不行了,但都是市里的,离我们好遥远,偶尔上街,发现摆摊的多了,市里还搞了小商品市场,就是划一块地盖个大棚,让下岗工人都出来摆摊,卖杂七杂八的东西。但后来发现了,都是来摆摊的,根本没有顾客,因为大家都下岗了。
我家旁边,是一个大厂的家属区,大厂据说有几万人,很多都是全家老少三代。就听说那个家属区特别乱,家长都让我们不要靠近。听说很多家庭就靠老头老太太的退休金活着,正在上班的人已经很久没开资了。
高中时候,下岗潮蔓延到我们这个行业了,慢慢的班上有同学家里下岗了,有时候家里给我买点零食,我妈还特意嘱咐我一声,分给XXX一些,因为她家里爸妈都下岗了。我另一个同学,就是我家邻居,每天我们吃完午饭都一起去上学。有一天我去找她,她午饭才吃了一半,我看到她家吃的是红烧鸡翅炖土豆。她随手就拎了一个鸡翅给我,我才看清,那个是剔完肉的鸡翅根骨头,满盘里都是这样的骨头,也就是借点油腥味罢了。但我朋友吃的特别开心,我也就跟着开心的啃起来,然后一起上学。那个时候,还是太小,没概念,而且我家里,一周也只吃两三次肉。后来全班同学里,家长不上班的越来越多。高三中午,基本每个人家里都能来给送午饭,因为他们都不用上班了。
我妈也开始紧张了,她们已经很久都没发工资了,前几年奖金就没有了,现在这点保底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我妈整天就念叨,让我一定努力读书,离开这个偏远省份,但还是希望我在东北,我们隔壁那个省就挺富裕的,还是东北好啊。我知道她心里挺矛盾。我还没那么紧张,眼看高考了,我爸是老师,能挺一阵,估计高考前我家还能吃得上饭。
我家楼下一楼的邻居,挺不住全家去了南方,据说是卖盒饭。几个月后他家搬家了,邻里们都说他们是发财了。又过了几个月他们回来过春节了,这时才知道,不是他们搬家了,是家里进了贼,把家里搬空了,所有东西,家电、家具一样不留。我们这些邻居挺负责的,当时还问过这些贼,贼编了瞎话。是的,也没打个电话核实一下。那个时候电话还是个稀罕东西,装一个要2000块,打长途特别贵,没人舍得装电话,只有单位的领导干部,才能在家里有电话。
那个时候社会上乱得很,我高中同学三个大男生,晚自习上完回家,路上居然被人抢了,不过也只是损失了几块钱,大家兜里都干净得很。快过春节了,听说有人家锅里放了耗子药,全家吃了。也听说进屋盗窃的,把大米都扛走了。我表姐是中学老师,嗯,也是我们子弟校的,来我家做客时谈起,她去家访,发现学生家里连过冬的土豆都买不起了,整个冬天都是吃咸菜。
后来我上大学了,我妈得了重病,去沈阳治了一年多,反正也都下岗了,请病假还能有点底薪,她们整个单位都被裁撤了。但还好她们算是专业人员,她们科室里,上过大学的两个年轻人去了广东,很快风生水起,他们的老技术骨干去了上海,居然还成了一方大咖。我爸也算是厉害的,因为他讲课的手艺好,讲的还是热门课,那几年居然是他职业生涯中,少有的收入高峰,家里总算是能维持我上大学,我妈看病的钱也有了,但也就是和周围人相比没那么紧吧。
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总想着一定要有点技术,而且要不停的学新东西,手里要有点硬货。什么国企啊好单位啊,今天看着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下岗随时就会来。那种全家都没收入的绝望,就在我身边。没有什么工作是稳定能做一辈子的,存多少钱才能维持失业后活下去?只有不停的更新自己的技能,才能保住一碗饭。另外,那种家里一个人顾外面,一个人顾家不用好好工作的模式,也不敢苟同。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才能互相支持,应付意外。我从来不看电视剧啊综艺啊,也不玩手机,很少娱乐,只要发现自己无所事事,就感到焦虑,真的是被那段日子吓到了,下岗的恐怖,不是一次干净利落的通知,不是几个月的繁琐流程,而是持续几年的恐慌,好像是个流沙中的大洞,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的掉了进去,你看着自己被挟裹着向里滑,而却无能为力。
下岗在我身上留下的另一个痕迹,就是要多吃肉,自从有了收入,每天我都尽可能的给自己搞到大块肉吃。要大块的,那种肉丝只能是调料,比如鱼香肉丝对我来说就是素菜。要吃红烧鸡翅、卤肘子、酱牛肉、整只的烤鸡,整条的大鱼,带着厚厚肥膘的红烧肉、扣肉都是我的心头所爱。只要还能吃得起,就赶紧吃,说不定哪天就没得吃了。并且,我特别讨厌在饭店吃饭,点一大桌子菜,吃一点剩下的就不要了。我请客就点得够吃就行,谁爱笑话我,就笑话吧。怎么能舍得把剩下的肉菜倒进垃圾桶呢?当年那两个啃鸡翅骨就很开心的小姑娘,还深深的印在我脑海里。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妈还念叨着,要进个国企,才是稳定工作,我就笑了,难度咱们全市的国企下场,你没看到吗?
其实,写这个答案的时候,我哭了,就是一个人,但心里止不住的悲伤涌出来。不是为了缺钱,不是为了什么气愤啊,就是觉得心里好痛好痛,说不明白。
我要出去找一只东坡肘子做晚饭。
按摩女儿歌
瑶池美酒醉轩辕,足撼碧水履天元。
厅堂鼾浪搅难睡,遂教意马带心猿。
轩楹幽室红灯坠,掀帘转出单马尾。
马尾女儿笑向前,轻呼大哥探玉腿。
红装兰襟敛雪脂,满室春风欲近时。
十万青丝垂一枕,只谈风月不谈诗。
初试兰花拂穴手,旋加大力开山肘。
神封涌泉脉翕张,似有真气冲牛斗。
粉拳落背疾如雨,绝顶新花发枯树。
月圆秋寂夜未央,坎壈平生聊可诉。
风月十载市青春,小儿已非待哺人。
玉指捏尽穷酸骨,浅笑周旋饕餮身。
忆昔吾乡吾祖忘生死,奉献共和夸长子。
人着工装气轩昂,太子河畔铁如水。
吾父壮年改制痛,分房养老皆成梦。
举国歌彻《从头来》,沿街叫卖西风送。
吾姊丽质心未甘,十载寒窗造化参。
家乡早非创业地,一城绝色纷向南。
小城姊妹忍相别,长路条条皆覆雪。
世上已无南芬煤,耆老空传人参铁。
又闻封疆缧绁吏墨贪,投资莫过山海关。
老铁麦喊饮酒醉,女儿卖笑生计艰。
我听卿言无奈何,从来盛世牺牲多。
红颜袅袅煤山尽,此间城老葬秋波。
我一个同学的爸爸,下岗之后想些还能不能再找点机会,陪领导打大麻将,最后实在没希望了,欠一屁股债,上吊死了。
我隔壁邻居甲,也是我同学一家,同学得了肾病,他妈得了红斑狼疮,治病都要钱,但是母亲下岗了,家里积蓄花光,欠了不少债。母子俩都没救过来,都走了。
他父亲一个人受这么大打击,精神恍惚,上班的时候操作失误,引起了一场不算大的事故。结果他父亲也下岗了。
我隔壁邻居乙,家里双双下岗,父亲没钱治病,去世了。家里太穷,买不起墓地,直到小孩大专毕业,谋了个海员的辛苦活儿努力赚了点钱,才把骨灰盒从家里搬出来,葬到墓地。
我隔壁邻居丙,也是我同学,父母双双下岗,父亲得癌症后,怕治病花钱太多把家里压垮,在家里练FLG吊命,没几个月也走了。
最后说我们家,我们家算是命硬了。我父母双双下岗,母亲在北京给私人老板打工,后来父母俩到乡下开了个打米厂把家底赔个精光,父亲靠着每个月给人守大门800块钱,母亲退休金1200块钱供我上大学。
有一次我爸去同学聚会拿了100块钱出门,还被我妈揪着吵了一架。
大学几年里,我当枪手,写书,网上买货(那会儿还没淘宝),自己想办法挣钱,考研之类的就不敢奢望了。
毕业后混到了报社做记者,接触这类事情就更多了。
被建议修改,只罗列下事实吧。
当年我毕业时,父亲事业正值顶峰,他千方百计把我安排进了某国企(防杠补充一句:是用关系进去的没错,但是我是专业技术人员,分到了专业对口的科室,并非不干活白吃饭的,搞垮厂子这么大的锅我背不起),用父母的话说:这份工作虽然收入低,但是可以保你半生安稳,将来还有退休金。
我厂是当年的全国500强企业之一,产品销往全国各地。后来被破产贱卖。成了私企。
98年初(仔细回忆了下也许是97年末),我签了下岗同意书。那时候刚刚怀孕。我妈和我姨愁得几夜睡不着,发愁我以后怎么办。
我大姨家更惨,老两口加二表弟,一家四口里有三个下岗,大表哥本来就不是国企职工,无业状态,无岗可下。
我每天吐得七荤八素,一点东西都吃不下。那些年父亲落魄,丈夫失业,弟弟还在读书,妹妹已经从军,一大家子人全靠母亲开的杂粮店生存,母亲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了省运费,自己骑货车从十几里外的米厂一次运回几百斤的米面粮油。
没有钱。手里只有1500元,那是预留的产费。为了省钱,我一个城里出生长大的曾经富二代,去农村的乡镇医院生孩子,大出血差点要了命。
穷,穷是刻到骨子里的恐惧。一直是数着手里一点点钱算计着该买奶粉了,没钱买菜了。有一次半夜孩子发烧,两人翻遍家里才找到20多块钱。打电话给弟弟,只说了一句话:“孩子发烧了,我没有钱。”凌晨一点弟弟给送来200元。那些年如果不是娘家父母一直在接济我,真不知道如何熬过来。
那些穷困的日子啊,我挺着肚子摆过地摊卖冰棍,在腊月里捂着一件军大衣在路边卖对联。我读过书,能吃苦,能弯得下腰,为了生存我可以吃更多的苦,但是,我找不到能让我吃苦挣钱的地方啊。
真正的苦,不是工作的劳累,而是看不到未来的绝望。
孩子一岁半我出来工作,第一年就遇到了欠薪的老板。给他干了半年多,只给了一个月的工资。后来,一年年拖着,慢慢拖黄了。
第二年的老板不欠工资,而且我又偷偷接了兼职,晚上回家做,每夜凌晨三点睡觉,六点起床去上班,这样的日子我过了整整一年。大雪天里骑车从城市最南到最北,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孩子扔给父母,我妈每次炒一点点茼蒿炒鸡蛋之类的青菜,或者是切几片香肠什么的,用一个小碗盛着上桌,那是给我儿子的小灶,而大人,永远是没有多少荤腥的白菜土豆萝卜。
我大姨一有空就给我儿子织个毛衣毛裤,或者缝个小袄什么的。我舅母每周牵着日渐痴呆的大舅来看我妈,每次都会买一块钱的小零食给我儿子。长辈们心疼我,我感激无比,那些穷困的日子,哪怕十几元几十元的花销,于我,也是很艰难的。
我妈带我儿子去超市,说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姥姥给你买。我儿子才四五岁,说:“姥姥我什么都不要,咱们省着点花吧。”超市老板娘都惊呆了。现在我日子好起来了,絮絮地跟儿子说:在学校别不舍得钱,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买,妈供得起你。然而我儿子每月只花1200元左右,有时一千都不到。从小养成的节俭习惯,在成年后改不掉了。
我不要命地工作了十年,包括大手术出院的第二天就去和甲方对结算,刀口疼得站不稳,最后导致粘连。包括经常性的通宵,第二天照样去上班,落下的病根是困扰我长达20年的严重失眠。包括从五米多高处摔下伤到头,昏迷了七八个小时,在家养伤的半年里我经常头晕得天旋地转,却还是边养伤边干私活。还包括腰间盘突出疼得直掉眼泪,鼻尖都是汗,仍然咬牙坐在电脑前,一坐十几个小时。我能吃苦,每天早六点晚六点在工地摸爬滚打,白天工作12小时,晚上每天加班到深夜,甚至常常通宵。出差时我曾经睡在火车的过道上,曾经从天津站票20多个小时回家。我省吃俭用,一点都不舍得花钱,那个年代一块钱能吃一顿饱饱暖暖的早饭,我每天早晨在单位附近的早市转来转去,多少次想狠狠心吃一顿早饭,最后都是咽下口水,一次都没舍得吃过。
某年中秋家宴上,父亲险些落泪:当年把你安排进国企,图的是个稳当,以为能保你一辈子,谁想到会这样。爸爸老了,没能耐再护着你了啊。
我淡然一笑: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2011年1月,在我下岗13年后,在我再就业工作10年后,我用十年的积蓄,又借了十万元,买下了一个二手房。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我前任老板回家抱孙子去了,而我不愿意再给别人打工,于是开始了至今已十年的自由职业生涯。
2021年3月的现在,看到这个话题,回顾往事,恍惚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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杠精真多,本来不想回复这个话题了,再补充几句吧:我是中专毕业,在现在来看当然是个垃圾学历,但是在30多年前尚可。父亲不愿意女儿再去工地,泥里水里摸爬滚打,当时正好厂子的技术科缺人,父亲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我进了工厂,技术科室,做技术员,并不是我顶掉了谁。何况我就算不来这个工厂,也会去其它国企,按那时的制度,肯定会有我一份工作。我刚上班时月工资100元,同期我的同学们,在施工单位的,工资都在200元以上,也有嫌国企收入低的,去给包工头打工,大约在280-400元之间。在下工地的高收入与坐办公室的低收入之间我选择了后者,有何不可?
几年后我下岗时,我全班同学,没有一个在岗的,全部失业。大环境不景气的情况下,没有谁能独善其身。我的同学们,有卖文具,有卖水果的,最惨的那位在路口摆个烟摊,一盒烟挣两三毛钱,挣扎求生。也有几个同学南下,去广东,北京,湖北,我闺蜜夫妻两个南下广西,两三年后还是因为不舍得孩子又回来了。
回复里挑动工农对立的,我就不明白了,农民过得苦,是工人害的吗?工人没有为社会创造价值?所以下岗活该?
感谢支持和鼓励我的朋友们,往事已矣,回望过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时代的大潮中个人的际遇微如轻尘,随遇而安。
我尽量用比较平和的语言来讲讲我看到的事情。
我们家后院,是村支书家,村支书家旁边,是老张家和老冯家。我姐跟我差9岁,跟这三家的女儿都是同龄人。村支书他家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我跟老大和老三玩的非常好。印象中特别深,夏天,中午,知了在柳树上叫,我吃完饭就跑到村支书家找大女儿玩,她会跟我一起玩以前的掌机,她玩俄罗斯方块我看,或者我玩她看,一人一盘;三女儿脸上有一层薄薄的雀斑,非常好看,她喜欢跟我玩跳飞机,或者在地上画一个“区”,然后拿树枝当棋子来回走。
九几年的时候,老冯家的女儿跟父母吵架了,不知道她怎么认识了沈阳的某个人,那个人吹嘘他在沈阳是做买卖的,有好的工作机会。于是老冯家的女儿决定出走,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老张家的女儿和村支书家的老三,她们三个一起去沈阳赚钱。
她们是晚上偷偷溜走的。老冯家的女儿提前写好了信,解释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赚了钱自然会回来。三家的父母直接疯了,去报警也无济于事。
很快就有了答案。沈阳的那个人在按摩店“工作”,拉人头算工资。今天写这么多,也是因为偶然间看了讲那个时候小姐的书,里面各种各样的人物经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这段故事。这三个可怜的姐姐被骗去后,失去了人身自由,最后才知道要给人做按摩。村支书的三女儿当天晚上跳窗逃走,感觉无颜面对父母,在桥下服了安眠药。
药量不大。但是人的精神不好。她的父母更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在言语上会冷落她,偶尔带她去教堂去做礼拜,说这样能驱散身上的恶魔。我见到过很多次,她妈骑自行车驮着她出去,她冲我们这群人傻笑。不过,她不攻击人,不会大吵大叫,也还是喜欢跟我玩。我在家里看电视,她也会在后门喊我出去玩扑克牌看VCD什么的。
又过了两年,夏天,我妈在院子里给黄瓜秧子浇水,我给她拉闸。村支书喊:“快来人啊!田XX(我妈名字),搭把手,三儿出事儿了!”我看到村支书一只手拽着三女儿,一只手把农药瓶子摔在地上。我妈过去帮忙喊人,把老三拽到屋子外,抠她的嗓子眼,逼她往外呕。村支书则往小卖部跑——那个年代,我们村就一部电话,在小卖店。
120大概在1个小时以后到了。那个时候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我们这些小孩子被要求在院子外不许进去。我妈跟着去了医院。后来我听说,村支书早晨在吃饭的时候刺激到了老三,老三想不开,就喝了百草枯。
我妈带着我跟村里人去看过老三两次,两次她都在昏迷。第二次时,她的脚底板已经是焦黄色,嘴里插着气管。我望着她的脚,村支书老婆说没知觉了,就挠了挠老三的脚底板。我们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陌生妇女,她正在撕心裂肺地哭。
快入冬的时候,老三死了。出殡当天我爸去帮的忙,我妈带着我家里偷偷的看,我看到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骨灰盒。死的时候年纪小,按习俗不能使用棺材。她妈妈也在撕心裂肺地哭。人们拼命拉着她,又一窝蜂地把骨灰盒请到坟地去了。
这件事给我带来的影响,是我无法正是按摩这个词。毕业后我们新入职大学生在街上转,有人提议说去按个脚,大家都说好,但是我不同意。我没有办法跟他们解释我经历的东西,又没有太好的借口,于是只能一遍一遍地说我不想去。
黑龙江佳木斯人,85年的。说说我家的事吧
我妈工龄买断是2004的事儿,在佳木斯化学制药厂当工人,当年也算是先进个人,党员。
九几年的时候单位效益就一般,每月400多好像,记不清了(这里修改一下,300左右)。
我爹是 第一建筑公司的,托建筑公司的福,幼儿园在子弟幼儿园上的,没花钱。
后来就开始完犊子了,发不出工资,我爹那时候啥活儿都干过,站大岗(临时建筑工人)
冬天卖冰棍,就是现在营销号特别喜爱用的那种照片,东北的雪糕冰棍都摆地上卖。
全国网友当个乐子看,但我看那种照片就TM乐不出来。
零下二三十度,搁外面站一天,就卖几箱冰棍。
我真诚邀请南方朋友1月份来黑龙江,就在户外
穿上你印为好使管用的全部装备,从早上8点站到12点就行
体验一下子
开过三轮拉人,就是现在明令禁止入城的 三蹦子(港田)
我家最穷的那回儿,都没钱买菜,我妈发工资还要5天,我爹也整不来啥钱
好再家里有大米,吃了几天 大酱拌饭, 酱油拌饭。
不是B站某些吃播Up主那种酱油炒饭,就是 大米饭煮熟了,放两勺散装酱油,霍一霍就那么吃了
97年春节,在我爷爷家过完初五,我爸就买了张去苏州的火车票,打工去了。
跟我爹一起走的还有我大舅,二表舅(鹤岗人),他们两家也挺困难的。
那时候有韩国人在苏州开钮扣厂,招翻译兼管理兼保镖,我爸拳击练的不错,正合适
我们家因为是朝鲜族,能沟通,所以我爸,大舅二舅他们,算是个小厂的管理人员,去南方打工也没吃太多苦,但就是一年见一次面,这个我接受不了,但也没办法。
毕竟吃饭要紧,我爸知道我喜欢武术,第一年回来给我带了把铁剑,外面有木头剑鞘的那种
那时候铁路管的不严,不然就拿不回来了
02年世界杯是个转折,我家借了6万块钱饥荒当出国押金,样我爸买了张中国VS土耳其的球票,去韩国看球,实际是看完球就跑路,南下去大邱找个活儿干。每月120万韩币(包吃住),折合八九千那样吧。然后那6万押金就是给人旅行社了,毕竟人家也要打点各个方面,出去的人没回来。
这几年才提起的西南西北贫穷地区的留守儿童问题,在我看来都不算啥了,不知道俺们算不算初代留守儿童,反正我现在是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
也算是熬出来了。
全家都定居在了韩国,没办法。
东北现在不适合在九十年代和千禧年初之前 还没有发家致富的人。
没机会了,现在说是存量社会,都是往好听了说
我们作为边陲普通老百姓,去南方(关内)谋生和出国谋生没有太大区别
到哪都是韭菜
越写越丧
那么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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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会沉下去,感谢各位点的赞
1、下岗有没有再就业的?有没有去南方打工的?肯定有,但绝不是大多数,除非你认为拉板车也是创业。我不是东北人,但90年代长期在东北,沈阳抚顺的情况都是亲身经历的。
比如某人说的个体户创业,东北不是上海,天津人不会去沈阳进货,东北本身的工业体系也不是以生产小日用品为主,这个行业本身就很受限,直到今天,东北的个体户发展水平也远不如内地。更主要的是,自己本身人太少,只在沈阳长春哈尔滨三个城市形成了大型的批发市场,而这些批发市场总共也就提供几千个摊位,还都是80年代早期下海的人给占据着,留给下岗工人的份额极少极少。
再往下一个层次,像建材市场这种繁荣了三十多年的形态,绝大多数都被南方来的商户占据,这是我亲身接触过的,不仅是浙江福建江苏的商人,还有河南山东河北的。请大家注意,东北大规模下岗是95年左右,一般跟单位纠缠一两年之后彻底放弃,大规模人去社会上找工作是97-02年以后,此时距离改革开放已经过去了20年,第一批第二批富起来的人早就起来了,一个下岗工人跟他们去竞争,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真要说比较多的,是摆摊,抚顺雷锋体育场外边的大广场,一到晚上全是满满的地摊,但地摊能赚几个钱?摆地摊的客户群体收入情况,可能还不如摆地摊的。
2、东三省人口问题
东北人口流失是自媒体不懂人口统计方式搞的乌龙。用常住人口多于户籍人口,他们叫人口流入;常住人口少于户籍人口,他们叫人口流失。
可问题是你把户口迁出去了怎么算?户籍人口-1,常住人口也-1,从统计方式上人口没变动。
在这种统计方式下:户口留在原籍,人在外地的才叫流失人口;而户口和人都跑到外地的反而不算流失人口了。
请大家注意,辽宁省1994年人口就4007万了,到了2019年也才4351万人,仅增长了8.5%。而同期中国总人口增加了17.2%,辽宁作为东北最大最强的省,人口增长率仅为全国的一半,这也叫正常?
这是因为东北人口流失的方式和河南安徽四川不一样,河南安徽四川是农民工外出,他们户籍在老家村里,每年过年还要回来,赚够了钱还要回老家盖房子,只是在外工作。而东北的流失方式是,直接转户口,本来就是城镇居民,受教育程度也高,而且没有土地的羁绊,能转都转了。农民现在不转,很多人还是因为不舍得自己的土地和宅基地。
3、居然还有人举例辽宁的经济数据?呵呵,你是不是不知道,东北的渤海明珠大连市2012年GDP是7002亿,经过几年的发展到2019年终于成功的突破了7000亿,增长到了7001亿,7年时间增量-1亿。辽宁省则是用了7年增长了100亿。按照这个规律,你要把年份倒退7年,比如2005年的数据实际上是1998年的数据。
4、没钱交暖气费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抚顺雷锋体育场旁边的戈布大桥,90年代末年年被堵。下岗挂靠原单位这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个就是对东北和国营单位一无所知。工人不是国营工厂的雇佣工人,工人是国营工厂的主人,不存在雇佣关系,所以叫下岗。单位还在,人挂个名,自己愿意干啥就干啥去,不发工资,什么都不管。只是一种名义上的安慰。
5、全都给补偿了?全都给补偿了曲婉婷她妈咋进去的?那一千多万你给发的,这还是2010年的事,2014年才被抓,下岗潮早都过去了。
在下岗潮开始前,我家是非常穷的。
同样是双职工家庭,爸妈都在工厂上班,我家却只能靠我母亲一个人来维持生活。因为我父亲不好好工作,只喜欢混社会。交各路朋友,打架斗殴,吃喝玩乐。
我母亲做的工厂我不清楚叫什么名字,那时候我还太小。她经常拿回来好多塑料口袋,上面有不同的卡通形象,我就拿来当玩具,可能我妈是生产塑料袋的女工。
我母亲不喜欢工厂的工作,离家也太远。她亲姐在地下商场有好多卖衣服的档口,她就给她姐干活了。商场里有个俄罗斯人,送了我妈好多小胸章,有镰刀锤子的,有拖拉机开在麦浪上的,还有好多人物头像,现在想想,可能有列宁和斯大林。我也拿来当玩具,现在在都找不到了。
因为我妈拿着基本上算是商场里比较低的一档工资,活却干得非常好。有其它商家来“高薪”挖脚。我妈看在亲姐的份上没同意,可干了这么多年,没攒下什么钱,也没落下什么好。我爸就不让我母亲在那干了。
我爸通过朋友,借钱在我家旁边买下了一个临街的”棚子”,装修后开了个小卖店。我家这边周边有好多公交线路,四通八达。有好多去城郊的线路。还有商场,人流很多。周边有好多卖烧烤的,露天支个小摊就可以烤了。吃烧烤的人都喜欢喝啤酒,所以这些做烧烤的,都来我家买啤酒,有时候我还会记帐。啤酒的需求非常高,我家的经济开始好转。
我母亲做饭好吃,于是她开始卖自己做的麻辣面,馄饨。麻辣面非常好吃,那时候我上小学,我有时候因为想吃面午休都会回来,反正学校离的也近。可惜面条没有坚持做下来,我妈看着不可能有功夫做,所以只能雇师傅。我妈有点洁癖,经常指责后面的小厨房卫生不好,所以做面的师傅经常换人。我记得那个后厨又窄又小,师傅晚上会把面案收拾好,放上被褥当床睡觉。他说晚上没意思,要看电视。我家人给他搞了个小电视,晚上可以放在面案上,他躺在床上就可以看。但那个小空间电视信号实在是不好,他就又要求看录像。我爸又给他搞了个录像机。我记得有一年去防洪纪念塔玩,因为端午节放烟花。回家时已经很晚了,小店的灯还亮着。我和师傅关系很好,就去找他。他躺在“床”上看自己租的带子,是三级片。我在那看了一会,怕家人来找我,赶紧回家了。
那时候下岗潮可能就开始了。附近做小生意的越来越多,大多是中年夫妻。有的是我家邻居,我认识。有的不认识,但后来也熟了。有个老姜头,还有他老伴老姜太太。我记得他们卖的烧烤味道一般,但辣椒味道非常好。因为有“商业合作“。晚上剩下的肉,会烤些给我吃。我喜欢吃他家的牛肉筋,烤的干干的,非常有嚼头,再配合他家辣椒面的独特味道,我一次吃二十串不成问题。老姜头好像很有文化,喜欢给我讲些典故,还给我出数学题。我数学不好,从来没答对过。但我一个玩伴倒是经常能拿出来。我还算喜欢看书,当时流行看鲁迅的书。有一次他翻我书,看到”某君昆仲“,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有个人叫昆仲。他说不对,昆仲是兄弟的意思。
当时学校做过一次普查,要求填家里的收入。我看到很多人都在月薪里写了400。我有时候会帮家里记账,拿着一本便笺,比如老姜头的,就在那一页上写个“姜”,下面记着拿了多少啤酒。有时候结账也是我结,一天流水达到一千元也很常见。所以那次普查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也只好学着同学写了个400.
刘欢唱从头再来时,我家也开始卖烧烤了。我爸把旁边的棚子也买下来了。打通成一个比较大的店。为了吸引客人,还在天棚一角挂了台电视机。那时候电视台不多,所以经常能看到刘欢唱那首歌时,里面的中年男人冒着雨骑车(记得是这样)的画面。
我家周边人群品流复杂,所以环境还是比较乱的。打架斗殴的事太常见了。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到店门口有血迹,门上还有斑斑的血点。我还以为是食客打架了。其实和我家没关系,好像是有卖水果的和其它人发生矛盾,把人捅了。那人走到我家这打电话报警——我爸在店对面立了个小电话亭,所以血流到这里。据说有记者来了,但晚上我守着电视,没看到有任何报道。
回忆痛苦是因为那些时光再也不会有了,但关于下岗,我个人的感触真的不算很深。我家从开店,再到父母矛盾,离婚。最后这片区域城建改造,曾经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但实际上还是存在的,那些痕迹都在那里。现在还有人在那里摆些小摊,可因为街道规划的限制,只有那么几家,不复往日热闹的景象。
我记得那时候我家烧烤店在十点左右就收摊了。我妈会带我去吃夜宵。晚上还会有夜班工人,出租车司机和其它在晚间工作活动的人找吃饭的地方。我和母亲有时候会去大碴粥摊,有时候会去吃盒饭。有一天晚上十点多,我在自己家里通过窗户看到街道旁边还有一个孤零零的小摊。我妈说是卖烤鱿鱼的,问我想吃吗?我当然想吃。当时刚入秋,我俩走出楼门后被风吹的直呲牙。走到小摊旁边,一个年轻的阿姨在寒冷的夜里守着一个可能才两米见方的小摊。烤肉的设备好像一个方型的铁盒子,上面洒上油后滋滋作响。阿姨挑了两条大的给我们。用小铲子把犹鱼的边铲了几刀,马上就卷了边儿。鱿鱼很好吃,我们吃完走回家,把身后的阿姨独自留在那个秋夜里。
分成两类,一类找不到后面的方向,全家没收入,苦不堪言,大年三十全家想不开走的都有。
另一类在短暂的迷失后重新开始闯,北京的动物园批发市场就是东北下岗工人为主短时间干起来的,证明东北人做生意即使和温州人比也不差。
其实这种苦,全国除了一线城市原住民,有几个没经历过呢?沙县小吃怎么来的?农民收入是什么时候赶上下岗工人的?更别提现在50岁以上的老农民,能到手的福利有没有下岗老工人的零头多。
我不说东北,我说hb。
我曾亲眼看到自己的同学在菜场捡菜叶子,之前他们福利好到夏天汽水都是一箱箱发。
我曾亲眼见到同学的妈妈蹲在街边买洗发水,卖多少就是那个月的工资,我们本来是禁摩的,严打摩托车带人,后来晚上三五成群的,下岗职工摩托车带人,jc也不管了,五毛钱就可以坐一次,不论远近,而且不在学校边上等客,怕孩子或者孩子的同学看到。
下岗职工的孩子们到今天应该都长大了,步入中年,更小的乐于激动的年轻人没有经历那种生活的巨变,一直觉得书上写的慷慨激昂,热血沸腾。
然而我忘不了那时候被戏谑的三座大山,和一个来自大庆的父亲,送儿子去华科上学之后,看到华科的毛主席像,跑上去用头抵着雕像的基座嚎啕大哭,跟老人家诉说委屈。
都只记得棺材板地雷阵,却不记得哀民生之多艰,天天怀念豪言壮语,却不知道后来国家花了多大的气力去补这个窟窿,动辄头发全白了,却不去想四大行骂中金骂的狗血淋头。
一切都是云烟,才几年啊。
昨天晚上,辽宁省纪委监委发布了沈阳市副市长、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杨建军的留置信息,本来想朋友圈转发一下,然后留一句“为什么我的家乡并没有随着国家的发展而发展”。
简要介绍下个人情况,老家是沈阳市唯一的一个县级市,记得小时候家里生活还是不错的,爸爸妈妈都是下乡知青,爸爸回城以后进了县里的(当时还没有撤县建市)联营公司,负责采购业务,在公司工作的几年里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一直有这种荣誉感,哪怕到现在,还时常念叨这个城市当年是什么样、那个城市当年什么样;妈妈是接班(在父母的工作单位继续工作)进了工厂,因为也算高学历(高中毕业),做的是特殊工种,操作吊车。我们这个家庭当时还算可以,是双职工,我人生的前十年还算高光,有一些稀奇玩具,幼儿园阶段也有一些演出活动,留下不少照片。杯具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大概是95年左右,父母双双下岗,本来父亲打算学习一门手艺养活一家人,但是实在内卷严重,真的,当时就是内卷,你修理电器,周围全是修理电器的,再说,大家都下岗了,谁还有钱给你修理电器。你卖衣服,路上全是摆摊的。你卖对联,过年了全是卖对联的,家家户户都不买,谁有钱呀。妈妈在家接活做衣服,因为家里离我的小学近,就给孩子们做中午饭,有的同学中午不回家吃饭,就在这样的“小饭桌”吃中午饭。当时因为舍不得买新的一次性饭盒,还被同学嘲笑过。后来不做了,不知道是因为寒暑假的原因还是什么。当时印象最深的,也是现在给同事描述那段经历经常说的一个事,就是我们家当时一周只吃一次猪肉,红烧的,不放酱油,放在一个铝的饭盒里,这这么多量,爸爸妈妈舍不得吃,基本都是给我吃,一顿吃不掉,就放炉子上热热,下一顿再吃。
大家看了可能觉得这是不是解放前,同学们,真的,这是我这个80后的小时候,95年96年的时候。
后来爸爸就蹬三轮,在别的答案下也看到了这个职业,当时的东北非常普遍,相当于现在的网约车。妈妈找了个汽车修配厂做饭,一直这样维持到了我大学毕业。
目前,我爸爸妈妈还生活在我出生的这个房子里,不是没有能力置换,一个是老人舍不得花这么多钱换房子,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房子不住了,就彻底完蛋了;另外,还有你花十万二十万买不到可心的房子,我看的中的房子,要四十万五十万,超过了爸妈的心理预期,关键的是你后面卖给谁,有没有接盘的。能想象吗,国家的GDP年年增长,我的家乡的城区里,还有大片大片的我家这样的小平房。国家说了很多年的倡导清洁能源,老百姓自己烧煤的小平房一直存在,还怎么倡导清洁能源。
最近,我们这个市的原市长,邢鹏同志开始公示了,邢同志做过援疆组的组长,相同条件下优秀使用,但是邢同志治下,多少拆迁工作不依法执政,导致现在一波又一波的维权,市政府一波又一波的赔偿,市政府办公楼的拍卖了,是不是应该终身追责?
另外,就算我们领导同志们都很努力,整个东北,这么多城市,经济都不行,应该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了。希望国家对东北真的给予更多关注,让我们这些在外的东北人,能给老年后能回到家乡养养老,给过世的亲戚们、朋友们、同学们培培土
翻那个时候的老报纸,偶尔能看到当年有人交不起暖气费,在家里冻死。
在家里,冻死。
(评论区提醒,集体供暖时停暖气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我简单查了一下之后发现类似的说法(不论是交不起暖气费冻死还是没钱买煤冻死)在互联网上都有不少。哪怕暂时找不到可靠信源,这些传言也表明了人们对当时的记忆有多么灰暗吧……)
看了一些答案我发现不少年轻小朋友会有“下岗了为何不去南方打工”之类的疑问。
我讲一个2021年的下岗故事。
故事背景: 北方某经济形势不好的第二大城市。最近三四年间流行市属国企混改。也就是效益不好/好、市场占有率低/高的市属国企在gzw主导下卖掉部分股份,央企、其他省市效益好的企业买进股份,而后大部分成为第一大股东。
别问我为什么效益好、市场占有率高的企业要参与混改,卖掉股份。用该城市一句老味流行语讲: 这事儿不能说太细。
故事:
前几天和朋友们聚会,其中一个朋友所在的企业遭遇混改,其企业和某大央企混改,混改之后,35岁以上的,两条路,一,一个月拿1500块钱(具体钱数不讲了,讲了就指向性太明显),给交五险一金(最低标准),然后爱干啥就去干啥,耗到退休完事;二,重新安排工作点,安排你去偏、远的工作点,然后接着干。
朋友是该企业小中层,天天坐办公室。混改后被安排去车程单程一个半小时的工作点,一线岗位盯作业现场。
朋友思前想后选择了第二条路,接着干。毕竟自己还不到40岁,不可能一直耗到退休。于是不得不买了个十几万的电动车天天通勤。
朋友选择接着干,天天风里来雨里去,一个月就六千块钱。
不过好在朋友所在企业是关乎国计民生的行业,不会存在彻底倒闭的问题。
朋友为啥不选第一条路创业?
你在国企里工作了十几年以上,干到35岁以上,你除了手头的业务工作,你还会干啥?扔社会上创业?除了开滴滴和送快递,你还能创啥业?就算是包个早餐车卖早点,刚开始做的阶段也是有可能赔钱,也有可能因为选址问题赔钱。35岁以上,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等着每个月拿钱回去过日子,本来就没啥钱,谁能接受赔钱?
朋友为啥不去南方打工?
去南方打工,在异乡要吃要喝要住,能确保扣除生活成本之后,挣的钱够养家糊口吗?去了南方,能干啥工作?难道去了南方开滴滴送快递吗?
现在是2021年,我所在的城市虽然最近几年经济发展不好,但好在是1300多万人的城市,社会上有的是低端服务业机会,有手有脚有劳动力的人,肯定不会饿死。按照我所在城市的医疗水平,有医保社保的人,大概率也难病死。
相比于90年代,2021年的各种条件如此之好,我朋友尚且如此,三十多岁都不敢抛家舍业去南方打工,而是选择继续依附于原单位,无非是工作苦点累点,工作地点远一些。
90年代,下岗工人被一下子抛向社会,身无傍身长物,家里有老人要赡养有孩子要照料等等各种牵绊,社会上又没有现在这么多的低端服务业机会,所以生活怎样苦都有可能,有怎样的人生悲欢离合都有可能。
你们有没有想过,能在这讲故事的人,都已经是幸运儿了。
关于《钢的琴》,关于铁西区破旧门市和焦子烤鸡架
我在其他的回答中也都说过。
这里其他的回答已经非常详尽,不需多言,但是很多回答和评论中,有一个阴阳怪气的逻辑
——
就算工人下岗了,能有当年被工农剪刀差剥削的农民惨?
这么说吧,就算工农剪刀差对立确实存在,那么如果这个灾难让工人阶层承担的同时能够提高农民权益,你这么说我觉得还算有良心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并不是过去工人有剪刀差福利,现在被农民报应了,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利益被农民拿走了吗?如果真被农民拿走了,工人自己抱怨也就抱怨了,毕竟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至少利益在咱们工农联盟内部循环。
可是是这样的吗?
所以您这话显得非常的无知且没有良心
而且,并不是只有东北下岗才惨,当时全国都是这样,只不过东北产业结构上比例很大,所以问题最集中。
阶级问题的本质是阶级问题,不是地域问题,用纵切的地域等其他方式分立,是在掩饰阶级问题本身,浙江也有贫困地区,广东像河源揭阳这些地区并不富裕,甚至还非常贫穷,九连山区为什么能够出现九连真人这种原生态民谣乐队,这不是广东地区富,能解释的
即使是珠三角的996,按照某些回答所言,什么什么比下岗职工和农民好多了,但他们仍然是996
不要被这种分化谎言带着节奏、
更何况,更多的九九六大军,你猜,是那些民营经济带头人子弟多呢,还是那些本来就是“工人要为国家想”和“农民的孩子”的小镇青年多?
最近和几个南方的朋友聊天,他们说坚决不相信国家有戳房地产泡沫的胆量,戳了经济倒退n年不说,一定会激起民愤的。他们说完我就想到了小的时候周围家庭的下岗浪潮奔涌而来后的场景,经济倒退了吗?确实倒退了,激起民愤了吗?最初几年每年都有组织上访的,厂子有组织jie访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谁还关心这个事啊。
我记得那时候我上课外班,一个月上四节课,一个月60,我一同学拖了两个月的,那女生父亲当时不买断,但厂子没钱,开不出工资欠着,就硬挺着,另外真的别说东北人懒,我们那课外班每次都是8点半下课,她要等她爸来接她,很多时候都要在门口再等一个小时,因为她爸要加班,这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的时候是可以理解的,而且觉得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我就理解不了了。都不给开支还能拼命加班,这tm都是什么神仙打工人?有时候家长会来课外班陪读,那段时间陪读的人巨多,你要问原因,下岗了没事干就来陪孩子读书呗,有一次这女生的妈妈就来陪读,我奶怕我不好好学所以是陪读常客,那天他们在我们课间就聊起来了,后来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奶就一直叹气,后来我奶就跟我讲那女生的妈妈说她们家为了让女儿出来补英语,每天晚饭都是白糖拌饭,然后回家因为这事打了我一顿?(这事从小到大都是我心里的一个谜,难道是因为我那天晚饭我吃了很多翅根?)
上述说的穷的还好,毕竟那种家庭还有机会,虽然在厂子里工作二十年,让这些人直接出社会这些人没技术没手艺活下去真得挺难,但胜在还是壮年,还能卖力气。但我下面说的这个真是挺悲哀的。我家楼前有个凉亭,我小的时候没事经常坐在凉亭发呆,隔壁单元有个爷爷跟我爷是一个厂子的,每次看到我都会从随身带的包里给我个糖果或者小零食什么的,但后来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再也看不见这爷爷了,等他再出现已经是流口水,重复说着我听不清的几句话,邋里邋遢的老头了,我爷说因为有人搞他让他下岗了,本来再坚持几年就退休了,但这么一闹虽然也有老保,但钱差的太多了,他人可能接受不了就疯了。那段时间我依旧坐在凉亭发呆,我总能看见他嘴里念念有词的从我面前走过,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他随身携带的包以及那颗我最想吃的糖果。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万能青年旅馆《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在谈到东北时,每一个对东北有所了解的人,都不能不谈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国有企业改革,但他们不会用国有企业改革这种散发着力量与希望的词汇,对他们而言,那一年发生的事情,有另一个名字——下岗。
很多外地的朋友,谈起下岗来,总会充满不屑。不就是没工作了么?找呀。本地找不到就到外地找呗,毕竟比起其他地方的农民来,东北的城市员工曾经享受过很多的体制福利,就算失去了,也不比其他弱势群体差啊。你们为什么不知道感恩呢?
当下,很多人虽然没有对抗既得不公平的决心,却从来不缺少诘问不幸者的勇气。
我问你,当有一天,你坐上一艘免费的渡轮去往美丽的岛屿,半道把你扔在南太平洋的荒岛上让你自生自灭,你是否也会感恩?当你站在上帝的位置,去俯视芸芸众生的时候,你永远会不屑他们的愚蠢,他们的贪婪。正如司马衷在面对遍地饿殍时,那句脱口而出的诘问:“何不食肉糜?”
然而,我却无法站在上帝的视角上俯瞰,因为,我认识他们,我看到了他们的苦难与挣扎,他们是我的亲人。
在今天,我们往往难以理解,失业究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就好像我本人,换了七八份工作,但并没有哪段时间陷入特别的困顿。原因很简单,城市里,有足够多的工作机会,只要我用心去找,就不难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哪怕辛苦,哪怕离家远,哪怕工资少,哪怕出卖自己的灵魂,这依旧是一份能维系温饱的工作。最不济,也可以融入到为有工作的人提供服务的低端三产大军中,因为社会需求是存在和确定的。
然而,这一切建立的基础是我生活在一个有完整功能,有起码社会保障的城市里。
卡尔维诺有本书,叫做《看不见的城市》。而东北的大城市,却是虽然看得见,但并不存在的城市。除了交通之外,城市的公共服务所有功能,都是整合在国有企业内部的,甚至,连社交也是整合在国有企业内部的。
我们经常看到的是,一对夫妻,连同他们的父母,甚至爷爷奶奶,所有的亲戚,都在一个厂子里工作。所以,当你失去一份工作时,你失去的是整个世界。
当你被宣布下岗的那一刻,免费的医疗,免费的幼儿园,免费的供暖,甚至免费的服装,都离你而去。而事实上,这些曾经作为你收入的一部分,让你用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的工资,维持自己衣食不愁的生活。
在1997~1998年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黑龙江省有147.5万国有企业工人下岗,大概占黑龙江城镇总人口的3.9%,按照今天劳动人口占比66.7%的全国平均值(当时的黑龙江劳动人口比例暂时还没有资料,也许有人会认为,在1997年前后,劳动人口占比不该这么低,但东北地区城市呈现出非常明显的少子化倾向,人口老龄化程度比起全国其他地区严重得多,这个比例即使在当时,都有高估的;另外,黑龙江城市少年接受12年教育的比例比较高,这意味着理论上算劳动人口的16岁-18岁青年,实际都在学校里上学。因此,事实上60%的比例才显得更为合理,但这里姑且按照66.7%估算),意味着在这两年中,新增失业人口占劳动人口的比例,为11%。
在国际上,7%的失业率就已经达到了警戒线,将导致消费需求进一步减少,社会动荡。而具体到各个国家,失业率带来的影响也不同。欧洲国家由于有基于国家福利的从摇篮到坟墓的社会保障体系,几乎所有的公共服务都免费,还有高额的救济金,以至于出现了一些上班一个月2.5万,不上班救济金一个月2万的所谓社会主义国家,所以失业率达到10%问题也不大;而福利水平虽然比中国高很多,但依然非常低的美国,一旦失业率超过5%,即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而当时的东北,不用看失业率,光是两年内的新增失业人口,就已经达到了11%。而与其他区域不同,由于东北的国有企业比例过大,下岗决不仅仅集中在这两年,而是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更可怕的是,就像我前面无数次强调过的,东北的特殊之处在于,几乎所有社会公共服务,都是合就业绑在一起的,以至于在社会福利基本为0的前提下实现了水准相当可以的整体居民福利水平,一旦下岗,他们所能享有的社会公共服务也全部失去,比起11%的新增失业率这个骇人听闻的数字,社会现实要残酷无数倍。
而东北城市特有的社会结构,更加放大了下岗带来的影响。我前面说过,东北的工厂,往往就是社会本身,整个工厂加之和厂区配套的体系,通常占地达到几平方公里,工人达到了几万人,这就带来了一个司空见惯的现象——夫妻二人在同一家工厂工作,同时下岗的情况非常普遍。这就意味着全家没有任何收入,也没有任何的公共服务。
如果你是东北人,你一定会明白这种情况可怕在哪里。东北与中国其他地方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冬天长达5个月以上,最冷的时候,最低温度会长期维持在-30℃左右。所以,在冬季,城市非常依赖暖气供暖。
按照要求,供暖后室内温度会达到18℃以上,实际温度通常会超过21℃。如果没有供暖,用不了几天,人就会冻死。而供暖费用,以当时的收入水平看,即使是上班的员工,凭工资也是无力承担的。所以,下岗以后,失业者面临的第一个难题,不是今后的日子怎么过,而是如何让全家一人不少的活过这个冬天。所以,不要问为什么他们不去外地找工作,离开家的话,他们的孩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辍学和他们一起去外地,要么冻死在家里。
然而悲剧还没有结束,在当时,一项看起来理所应当的善举,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图:下岗失业职工再就业培训班
各个单位下岗职工,在买断工龄以后,通常要组织待岗培训。一帮下岗工人,在买断工龄之后,参与待岗培训,培训的是一些初级技能。从善意的角度理解,这样的培训,是为了这些除了本职工作没有任何一技之长的工人,能够在今后的就业过程中顺利一些;从恶意的角度上理解,是为了让工人有一个缓冲期,能够接受现实,避免积蓄大量的不满情绪与抗议。
然而,组织者为了维持稳定的含糊其辞,以及工人对“待岗”这个能够展现汉语博大精深的词的理解,让这种培训彻底成为了悲剧的开始。工人们刚刚下岗时,拿着自己一生血汗钱换来的买断工龄费用,如果能够及时想办法,或者做买卖,或者远走他乡,虽然前途依旧渺茫,但也存在着一丝走出绝望的可能性。
然而,待岗这个词,对于工人们太有诱惑力了。他们自始至终,不相信他们父母为之付出了一生,自己为之付出了一生,甚至打算让子女付出一生的企业会真正抛弃他们。待岗,就是有岗可待,就是国家会继续给他们分配工作,就是生活会回到从前。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在这里,没有任何技能的他们,一天天的等待,愤懑与不解,变成了越来越深的绝望。当买断工龄的钱花光之后,他们渐渐接受了现实,这个时候,冬天也如约而至。东北的雪,真美……
在贾行家老师关于东北的文字中,曾经讲述过一个故事:一对夫妻,双双下岗,他们想找工作,但他们没有工厂之外的技能,整个社会也没有需求。一次次碰壁,不得不去退休的父母家里蹭饭。在受够了亲人的白眼之后,那一天,夫妻们起得特别早,买了猪肉,做了一顿香喷喷的饭菜。久未尝到肉味的孩子,吃得特别的香,稚气的小脸上,满是幸福。她的父母没有告诉她,这顿饭菜并没有花光家里的最后一分钱,爸爸和妈妈还剩一点儿钱,买了一包老鼠药,这些老鼠药,就在他们最爱的女儿,盼了好久的这顿饭里。第二天的早晨,城市里依旧是一片白茫茫,人们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生路,没有人有空为三个人的逝去流下一滴眼泪。
这样的故事,我却先后多次在不同作家的作品中看到。作为一个在东北度过了三十年的人,我相信,这样的悲剧曾经发生过无数次,以至于形成了一种模式,一种人生轨迹。
今天,当我们描摹一个典型的下岗职工的形象时,往往会有这样的印象。
他们出生于50年代的大城市里,在长身体的时候,赶上了被自然灾害的那三年,在本该读书就业的时候,被发配到了偏远的农村,在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里,播种和收获着绝望。三十岁,当他们终于返回生养他们的城市,通过各种上得了台面或者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获得一份国企的工作时,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幸福。
二十年,本来就不再年轻的他们,面对同样的机床,同样的人,成为了庞大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厂长兼任工会主席,是他们的代言人。传说中,工厂的水龙头会在特定的时间,流出橘子味的汽水。当下岗通知到来的那一刻,他们中甚至有的人,会主动下岗,一生中,最后一次为他们所深爱的企业做出贡献。机器要运转,一颗老化的螺丝钉,会耽误整台机器的运转,不是么?耽误运转就该换掉,不是么?你为企业奉献了青春,奉献了一生,现在,你老了,你快五十了,再过几年,就该企业给你退休金,让你过上盼望了几十年的退休生活了。企业会回报你的,这个回报就是买断工龄。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你工作了二十年,而一万块钱,就是这二十年对你所有奉献的回报。这是一笔巨款,在当时足够买一条人命,但却不够应付一场病。
当这些人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会深深体会到,所谓下岗再就业,是一句彻头彻尾的无耻谎言。他们年轻时在种地,他们除了车间里的操作没有任何技能,他们的健康已经透支了,三天两头就会请病假,如果你是老板,你会要他们么?去卖水果?去卖猪肉?在岗职工都已经很久没发工资了,你卖给谁去?
我们通常说,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指的就是这一代人。然而,他们面对过所经历的一次次苦难,面对自己所深爱的国家一次次的抛弃,你又怎么让他们相信诚信?怎么让他们懂得羞耻?
事实上,我明白,如果让国家不搞国有企业改革,不让他们下岗,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几十年的积重难返,如果不搞下岗,整个国家都会陪着殉葬。但我们同样应该清楚,工人们所在乎的,其实并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下岗不下岗,而是下岗的补偿是什么。20年的买断工龄费用,大概相当于两年的退休金,这对一群即将到达退休年龄的人意味着什么?实际上,哪怕没什么文化的工人,也从来不缺少对于金钱的计算。当年,我家老爷子并不在下岗范围内,也基本不存在下岗的风险。但他提到大庆市的买断工龄政策时(似乎是1500元/年,大概是这个数字,未必准确),甚至有些心驰神往。
就像今天,农民们并不恨拆迁,他们甚至盼着拆迁,经过充分市场化讨价还价的交易,往往能够做到公平与双赢,他们只是痛恨强拆。让工人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并不是下岗本身,而是国企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单方面制定的不许讨价还价买断工龄政策。你跟我说工会?这位朋友,welcome to China。
今天,打开知乎,无数东北年轻人,最为痛恨的两个作品,一个是刘欢的《从头再来》;另一个就是黄宏和巩汉林的《打气》。
对于刘欢,大家更多的是痛恨作品本身,毕竟刘欢老师也不是东北人,我们愿意相信他没有看到过这里发生的一切。而黄宏和巩汉林,都是东北人,他们知道这里的一切,知道他们的作品意味着什么。在那个寒冷的大年夜,无数东北下岗工人,经受的是一次在全国人眼皮底下的轮奸。“咱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每当看到这句台词时,我会走神,想起《茶馆》里的另一句台词:“我爱咱们的大清国啊,我怕它完了,可谁爱咱们啊!”
今天,黄宏老师也走上了下岗这条路,但赚够了钱的他,会有一个富足的晚年。不知道,他是否会想起那个晚上。在那个晚上,他放弃了一个有起码道德的人就该恪守的沉默,成为了一场人肉盛宴上的掌勺。
看到这里是真爱,希望您能鼓励一下我。
公众号:枫火燎原
本人东北80后,亲历父母下岗,父亲生病,得知医药费用的时候那句“不治了,回家”!至今想起那一刻的片段,我仍然睡不着觉。母亲为了供我读书,给肉串店打工,手指都无法伸直!每月才赚三百块钱!三百块钱!时隔多年,想想,仍觉得可怕!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可是,下岗的工人,谁为他们想过?国家改革路上的阵痛,落在每一个家庭上就是灭顶之灾!!!父母下岗时仿佛我现在的年纪,上有老人需要赡养,下有“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书”的孩子,他们当时的天塌了,我现在仍然觉得西红柿炒鸡蛋里面加包菜的汤汁泡饭是最好吃的,馒头配蒜茄子是美味的晚餐,读高中时晚上是不敢看书的,因为饿!是的,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重头再来,关键是人不在了,怎么重头再来?两年前携妻女回老家,看着破败的厂房的围墙,寻找筒子楼、俱乐部、知青商店、粮店、大食堂、子弟学校...这些残存的痕迹,我就想,百年之后的历史该如何写这段?那些下岗工人的血和泪会不会写进去?而我老去以后,我的后代光凭着冷冰冰的文字和数字去理解“下岗”这两个字吗?“两颗洁白的门牙也光荣下岗了”下岗光荣吗?我不知道,但父母的下岗我只感受到了贫穷,自卑,委屈和遗憾,牺牲是光荣的,是值得的,但是,这个代价却不是普通家庭能承受的起的。
由于当时是政策性、强制性、短期集中的大批量失业,导致了经济硬着陆,社会、生活都发生了重大变革。如果放在其他国家,或者现在,大概率要发生社会动荡,但是当时绝大多数下岗职工,选择了替国家硬生生咽下苦果,靠着“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重头再来”的精神支撑,独自承受改革阵痛,最终“熬过”了那个时期。现在“上面”很多时候不愿提起,当时的改革虽是必要的,但是一刀切地推向社会,缺少后续帮扶引导,任由个人生死,成了不争事实。不谈对错,至少得说,当时简单粗暴的方式有很多不妥,还导致了国有资产流失、贫富差距拉开。
作为80后,小学到大学,和父母共同经历了那个时期:刚开始是,拖欠工资、无薪放假。对于夫妻在同一个单位的“双职工”来说,没工资就意味着没有收入,当时一家子一个月收入也就几百元,没有多少存款,只能节衣缩食。然后不发工资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个月、半年、一年.....
那时下岗买断工龄没有现在的“N+1”补偿,单位不同,补偿也不同,我妈好像买断就给了几千块钱,这其中还包含了要自己交社保的钱,拖欠的工资都没结清,就被推向社会自谋职业去了,那时工人就是那么听话。想找点临时工干干,挣点生活费,很难,因为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多机会,尤其东北大量国企集中的地区,民营和个体经营很少,很多人学历是初中,高中中专算比较不错的,又人到中年,多数人只会本职工作那些。有些被逼无奈的家庭,甚至发生过,过年借钱买点肉包饺子,放点耗子药,一家吃完一起上路的人间惨剧。当时我爸是厂里中层科长,虽然出于“双职工保一个”没下岗买断,但是不开工资,反倒还得交一笔钱--“国企改制”参股钱,没生活来源,下班自己就去开“三蹦子”(三轮摩托),载客挣点,开始抹不开面子干,可后来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只能硬着头皮干。一趟几块钱,一晚上好的时候挣三四十吧,冬天零下二十多度,也得等活,脸吹的都能起皮,到饭点舍不得在外面吃,都是拉活儿路过家附近,才回家吃一口,饥一顿饱一顿,落下了胃病。我妈是厂里质检员,当时已经被下岗买断工龄,还得自己挣钱交社保,为了生活干过绿化栽花、餐馆打杂、学过服装裁剪、后来路边做煎饼果子,周末我爸一整天得出车拉活,所以进货的活就是我的了,去批发市场买几箱的香肠、辣酱、麻将等,骑自行车驮回来。因为要躲着城管,就在家附近支那种带玻璃窗的三轮推车,好的时候一天挣个几十块,差的时候一天挣几块钱也是有的,算把焦炭成本挣出来了。虽然起早贪黑、风吹日晒,但是总算有个活计,这一干就是19年。
当时家里过得很不易,可是父母扛下所有生活压力。高中那会,我跟我爸说,听说大学学费挺多的,担心家里能不能供得起。我爸告诉我说 “你放心,家里砸锅卖铁也供你念书”。大学第一学期,父母给我凑齐了学费和生活费,坚持不让我申请助学贷款。但是第二学期,我爸面露难色地和我商量“你.....先开学回去,等...过段时间,生活费再给你汇过去...家里最近确实有点紧,你看...行不?”。我笑了告诉他,“没事,不用带生活费了,上学期的生活费还剩一半呢,足够。”于是那个学期,我没带生活费就返校了。
后来家里情况逐渐好转了,下岗的影响才一点点淡了,父母对下岗的态度,真就像小品《送水工》里高秀敏说的“孩子,别为我担心,都过去了”。可是回想那些年,熬过来的人和地方真的太不容易了,有些人和地方没熬过来,就永远地没了.......父母现在退休了,熬出头了,可当年企业拖欠的工资到现在还有几年的没补呢。物价已经飞涨了多少倍了?当年一个月那几百的工资,就算现在给了,还值多少钱?谁来负责?没有。有些黑东北、莫名恨东北的人会说,那是活该,就该砸了他们的饭碗!之前的福利怎么不说!可当时广大职工没做错什么,只是一直在按国家计划经济的规定,听话地工作生活,没偷没抢,不弄虚作假,用劳动换来的工资和福利有错么?凭什么成了“被牺牲的一代”,独自承受改革的痛呢?靠自己熬过来的,别人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说三到四?!
片段一:
我妈带我去吃肯德基,单点一个汉堡,我吃,她看着。
那时候肯德基已经开很久了,多少年,就去了那么一次。
片段二:
母亲到处找工作,在家里听到她总是打电话。
她不停地出去面试,不停的失败而归。
母亲是60年代生人,重点大学毕业生。她是她所在的国企,几乎最后一批被下岗的员工,因为她是技术骨干中的骨干。
她曾经共事的同事,都纷纷去南方下海经商了。
她因为舍不得我,所以只在本地找工作。但就是这样的优秀人才,在本地都一无所获,可想当地经济环境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片段三:
母亲始终没有找到工作,父亲提议可以开一个废品收购站。
名字都取好了,就叫“百老汇”。
我从此每天捡各种塑料水瓶回家,因此被同学白眼。
但白眼算什么?成人生活里的咬咬牙过去,提前进入了自己的童年。
片段四:
妈妈告诉我,刘阿姨再嫁了,嫁了一个富商,做保健品生意。
我后来看《钢的琴》,听到那句“梦寐以求不劳而获的日子”,一下子懂了。
片段五:
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班主任经常不上课让我们自习。
我们听着她打电话给赵钱孙李王哥,讨论“下海”的事。
我们一群小孩子,虽然不懂,但是讨厌这个整天只想着“下海”的老师。
可是,她没有给我们太多讨厌她的机会,因为她很快就不当老师了,真的下海了。
她曾经是一位学校的优秀教师。
全校都来听她的公开课。
片段六:
2021年了,下岗潮过去了吗?
余波仍在。
当年嫁给富商的刘阿姨,她的小孩因为当年的家庭变故,性格变得自闭,再也没有好起来。
当年下海去南方的周叔叔,他的小孩当年成了留守儿童,和混混们搞在了一起,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正经工作安生下来。
而我,有幸在父母的庇护下,平安长大。虽然物质上捉襟见肘,但大学的学费总归是攒了出来。
我大学来了大城市,毕业后留下来工作。
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因为东北出身,被对方父母各种嫌弃。
我不怪他们。我若是有个宝贝女儿,我也希望她人往高处走,生活乐无忧。
我将永远爱那黑土地与故乡。
是时代不值得。
应该是现在无比自信的xfh们口中所说的:不值一提,无关痛痒的吧。
赢了,赢麻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美国因为铁锈区下岗就能搞出特朗普、白人至上主义、白宫暴乱。
咱们当时啥都没发生,足以证明,东方的秩序和管理方式远胜于欧美的落后陈旧的封建主义奴隶制匪帮。
我们赢啦,这是第2^100 + 1 次
看了几个回答和评论,比看了下岗工人的悲惨遭遇产生的痛苦还痛苦。
造成下岗工人悲惨遭遇的原因是什么?有的怪贪官污吏,有的骂曲婉婷的妈妈,有的怪下岗工人不到南方打工,还有的干脆骂下岗工人活该。这和过去西方工人失业怪机器一样。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杀死了还不知道是谁杀的。麻木愚昧,行尸走肉地活着。
贪官污吏固然可恨,曲婉婷的妈妈固然可恨,但是工人下岗是贪官污吏,是曲婉婷的妈妈让他们下岗的吗?如果全国下岗工人都到南方打工,就算这么多工人的条件都允许他们去,可是南方能容下这么多工人吗,这个时候工资还会那么高吗?
当时的下岗是制度性下岗,不是贪官污吏让下岗的,也不是曲婉婷的妈妈让下岗的。要怪只能怪制度。可是很多人不知道恨制度,只知道恨个人。好比皇帝坏就恨皇帝个人,就想换个好皇帝,而不知道恨制度,换制度。祥林嫂那么悲惨她也不知道恨坏制度。这就是最大的悲哀。
当时的制度是,要培养致富带头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让领导先富,把工厂承包或者送给厂长,让厂长当老板,当致富带头人。工厂成了厂长私有财产后,为了提高自己的利润,就会大量裁人,让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有的干脆把工厂拆了卖了装钱走人,这就造成大量工人下岗。八十年代全国宣扬减员增效,满负荷工作法。
减员增效,固然能提高企业利润,让老板腰包鼓起来,但是和全国人民有什么关系,和国家富强有什么关系?老板裁人,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老板少发一个人的工资,老板腰包鼓了,利润提高了,可是全国的总财富增加了吗?工人下岗收入减少,老板收入增加,全国的总财富一点都没增加。老板收入增加不能让全国人民富起来,也不能让国家富强,不能带动全国人民致富。减员增效本来就是错误的,只对老板有利,对全国人民,对整个国家不仅没有利反而有害。根源在于减员增效政策,致富带头人制度。
“免费却最贵”的电子娱乐是三产最尖端,最不“刚需”,经济不景气最先被波及的行业。
经济危机下的三产,模拟答案如下:
IT行业批量清盘,没有钱给你2N,N+1,老板自己欠了股东一批债,资产为负,基本家徒四壁,住在保障房,你去他家要,下岗员工排着队,一人手里一瓶农药的日子,天天半夜鬼哭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他们全家已经抠不出一个子了。
尚且还活着的企业,减员增效,工资从打白条到实在发不出来,老板被抓走强制执行了,破产清偿,分到你们手里的钱,也就数月的温饱。还在从事编程类职业的,三十不存一,不是自己能力不可替代,就是和老板们有关系。
基础的编程知识已经彻底没用了,满世界最不缺的都是拿着CS文凭却找不到任何工作的人,他们吃苦卷不过外卖小哥和网约车、出租车司机、在体力劳动市场也是最贫穷的,活下来还是可以勉强的,全家手停口停,而网费和电脑,太奢侈了。
他们其中一些人蹲在海信大酒店们的角落里,乞讨和打小时工之余,凑钱用一台破电脑,一起开发了一款游戏,有搞美术的,有搞音乐的,有搞关卡设计的,游戏做的惟妙惟肖,仿佛回到了峥嵘岁月,他们开了个网店,试图靠这个游戏赚点零花钱,却发现瞬间被盗版一空,盗版价格卖的越来越低,直到彻底变成“免费分享”。
他们没有法务,更没有钱打官司,而每个懂破解的失业程序员,都是一条狼。
狼饿极了,也会吃屎。于是,这些“独立”游戏有了统称的外号,叫做“公共屎山”,作者们愤怒而无奈用“扒屎”形容一层一层的盗版商和消费者,但是人们都在关注明天一睁眼资产贬值多少,数着存折过日子的时代里,纵然“屎”游戏也是香甜的,这是真正的消费降级,不是懒得喝奶茶的躺平。
重新定义的“屎山”和“程序媛”一起成为了一个时代的耻辱词。
幸运的人还有点积蓄,可以重头再来,进职校run到别的行业中年重头再来,告别这段悲伤的往事。不幸运的人已经重担压身,生存,而非生活压垮了家庭现金流,没有任何积蓄,没有一分run行业的机会,只能从事更没有门槛的体力劳动,家徒四壁,卑贱的活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意味着这个家庭的破裂。
有人曾经是做“游戏”的,却不忍心给孩子购买电子游戏。除了往往买不起外,他最为明白,他无法承受何等刺骨的精神折磨。有人家的孩子在公园玩上了一台陈旧的泡泡打鱼机,于是,他的爸爸发了疯,他的儿子不知道他一贯唯唯诺诺的爸爸为什么会发疯,会当众家暴,会掩面哭泣的被带走。而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
后来,公园里没有带电子屏幕的娱乐设施了,即是经济考量,也是风险考量。
有些不幸的人remake了,有些人试图remake一些别的东西,但他们并不是最适合做狼的人,他们不幸的倒在了刨钵的路上。
你们看着曾经辉煌的公司大楼,年久失修而被爆破的场面,读懂了“大厦坍塌”的心情。
很惨。
我爸作为家里最小的老疙瘩,从小被爸妈和兄弟姐妹惯养,且接了我爷的班,进了国企。
粮库,国库,没错,国库。
那时候粮库比政府机关厉害,双政府职工的家庭不如双粮库职工家庭。
那时候几乎没有个人粮点,农民冬天都往粮库卖粮,四轮车排队能排出十里路来。
九七九八的时候,家里的烟都是好烟,排骨羊腿牛肉什么的都放不下。小朋友们逢年过节才能去小卖店花五毛钱,买一瓶香槟解馋,我已经天天拿着罐装旭日升和可乐到处跑了。
我爸月工资二百多块钱的时候,我已经跑遍了城里所有有名的饭店.....
但是也仅限于此,我爸胆小,没有大的动作。
两千零三四五年吧,国库持续亏空,开始大幅度裁员,且没有了往年收粮的盛况。两年之内,院里的工人几乎都被辞退了,只剩下了管理层和片区管理层。
在这个阶段,我妈,下岗买断了。
我妈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努力学习看书,考上了政府机关的合同工。
又过了一年多,片区管理层也开始裁员,自此,院里所有工作人员全部回家。
我爸也没躲过去。
曾经风头无两的粮库,就这么倒闭了,后来卖给了个人,难以想象。
我爸买断回家,家里亲戚都认为,这不算啥,我家的家底足够吃很多年,拿出来做个买卖根本不是问题。
实际上我家没有啥家底,我爸买断之前十万块钱买的楼已经掏空了家里所有的钱。
所有人都认为我爸特能挣钱,家里的一切都是他打下来的,只有我知道,情况并不是这样。
奥对了,我妈也知道。
失业肯定面临再就业嘛,所有人都认为,我爸能利用这些年的收入再整个不错的营生,但是我家没有钱。
所有人都认为,我爸能利用这些年的老关系老人脉,继续挣钱。殊不知,他这些年根本没有任何有用有价值的人脉,全是酒友。
那大概是2005-2006年附近,我有点记不清。我爸开始了持续几年的家里蹲,家庭开销全靠我妈。
我爸常年酗酒,喝完酒就闹事儿,打人骂人,跟我妈和我抄刀就干。钢铁大酒蒙子直男加武力达人,导致,爸妈离婚。
一直到现在,我爸的生活除了打零工,就是家里蹲。很多人给他介绍工作,嫌这个累那个脏,嫌这个远那个给钱少。
这十五六年,我爸没给过我什么钱,包括我上学的费用,我结婚的费用,都是我妈一人负责。我印象中就是上大学给过我共计三百块钱零花钱,结婚时候给我买过一万块钱的家电?
我爸就是那种典型的,媳妇不管孩子不管,自己也管不好自己。没有责任心,没有上进心。
亲朋好友都离他远远的,生怕沾包赖。
我妈说,当时要离婚,只要他肯签字画押,戒烟戒酒,就继续过。
我爸拒绝了,并且,一直抽烟酗酒到现在。
最近,腔梗导致命名性失语,又失忆,入院。他的兄弟姐妹除了偶尔打个电话动动嘴表示一下关心之外,再无其他。什么不行我们凑钱,什么这两天忙要不我就来陪护了,真听腻了。他的朋友,没有一个人问候过他。
住院看病的钱,我妈拿。我日日夜夜在医院陪护。
我爸的兄弟姐妹也是现实,我爸健康的时候,他们不鸟我妈,拿我妈当仇人。
我爸不健康了,让我劝我妈,复婚。
嗯,我就是把我爸送养老院,也不能让我妈和他复婚。
所以,我爸作为一个非常典型的国企下岗员工的例子,是非常惨的。和他一起买断下岗的,有的过的非常好,有的过的差,我爸应该是最差那一波里的。
说到底,还是看个人。
好,讲完我爸,讲我妈。毕竟,都是国库买断下岗,我妈比我爸要早一点。
我妈下岗在家,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人总不能闲着。那时候家里前后四五间大瓦房,我妈把前面的瓦房内部简单改造,养肉食鸡。
我爸嫌脏,嫌有味儿,从来不帮忙,我那时候又小,几乎都是我妈自己在干。
养一波鸡能挣好几千块钱,非常辛苦,我也帮忙做力所能及的事儿,鸡贩子来收货的时候,我也跟着抓。
看着一把钞票和大碗里炖好的鸡肉,我感觉我妈是幸福且自豪的
养了几波鸡,我妈开始在家努力学习,参加政府招聘的考试。
我爸非常排斥,因为我妈学习他俩吵架打架很多次,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我妈不要强,信了我爸那张嘴,我们家现在可能得以低保为生 ....
很快,我妈成功被录取,参加了政府工作。那时候我刚上初中不久,我妈经常需要把工作带回家加班,我爸就排斥,骂人,打人。那时候我小,根本保护不了我妈,我和我妈多次在东北的雨夜和雪夜被撵出家门....
强调一下,我百分之百是我爸亲儿子,不是我妈带来的。
接下来,我爸下岗,我妈一个人努力维持家庭生计。
我上高中的时候吧,他俩离婚了,应该是离婚了我感觉到了但是不确定。那时候为了不影响我高考二百多分强大水平的发挥,他俩还没分开住....
上大学了,有一年我妈跟我摊牌他俩离婚的事儿,我很平静,我妈觉得很愧疚于我,但我觉得,这是她很正确且早该迈出的一步。
那年暑假,我妈从家里搬出去了,是的,我妈被撵出去了,自己租房,家里的房子我爸住。
整个暑假我都跟我妈在一起,但我妈依旧积极向上努力工作,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倒下了,我就和孤儿没两样了。
我妈每天跟我和二狗一起吃饭,散步,谈心,乐观向上,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我爸,毫无生气,对付一天是一天。
过了两年,我妈东拼西凑的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放假我俩回家就跟我妈一起住,我俩走了我妈就招几个住宿的女高中生,补贴家用。
那几年很难,我尽量不找我妈要钱,但是学费我负担不起,我把零用钱存起来,用打游戏赚的钱养活自己。
毕业之后两年,我考上了公务员,我妈东拼西凑给我买了房子,装修没钱,我和二狗和我妈开了工资就拿出来装修,拖了好长时间一点一点把我的新家置办起来。
这几年我俩收入稳定,生活条件也变好了,我妈也算是开始享福了。即便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也坚持返聘,在工作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为我们的生活创造财富。
这辈子我最佩服我妈
真的
我妈作为一个农村进城的女孩子,毫无根基,现在在这边站稳了脚跟,帮助我站稳了脚跟。
我妈积极乐观的面对每一天的生活,诗情画意又特别浪漫,这些年为了我的成长,为了我和二狗的爱情,付出了无数。
so,面对同一种处境,每个人的表现和潜力是不一样的。
我只能由衷的感叹一句,郝女士,你真棒。
前面三十年,你保护我,现在该是我保护你的时候了。
首先,所有人都公认,下岗方便了私有化。是侵吞也好是正经经营购买也好,反正,得下岗,才好私有化
然后,所有人都公认,私有化的企业,是需要雇佣员工的
再然后,农村人公认,进城打工比种地强,哪怕断手断脚…痛恨归痛恨,但留着继续种地?!!
再然后,我猜
拆一个编制岗,是不是约等于三个农村妹子上流水线?
保就业
说下岗工人惨的,我就问问:
企业只是让你下岗,有禁止你劳动了吗?有抢你钱吗?
你不能出去打工吗?
八十年代过着好日子,大部分都分了房子,下岗时候很多人还拿到了一笔钱,你跟我说惨?
有没有见过90年代的农民工?
农忙时候下地干活,农闲时候在广东、浙江的厂子里出卖血汗,背着大包行李在绿皮火车上奔波,在工地上冒着生命风险干活,多少农民工因此残疾?
农民工哭诉了吗?
没有,农民工反而很开心。
农民工也许摔断了胳膊,也许被机器切掉了手指头,也许累出了一身病,但他们还是开心的。
因为他们能赚钱了。
以前为什么不能赚钱?以前农民为什么不能进城打工?
因为这些工作机会被某些世袭罔替的工人给霸占了。
顶班,顶岗,子承父业,为什么工人的儿女能进国企,农民不能进?
工人下岗了,还住在城市,还有城市的基建,子女能享受城市的教育,自己能享受城市的医疗。
农民呢?农民连下岗的资格都没有。
下岗也不是全员辞退,即使完全破产,人才一样可以出去就业。
不是人才,那就和其他人一样,出去打工好了。
仅仅是削掉了特权和福利,就开始卖惨了?
那过去几十年种地的农民,该怎么卖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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