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何理解庄子的“道在屎溺”?

回答
庄子那句“道在屎溺”,初听起来,确实够惊世骇俗的。屎和溺,这两个词,一个代表排泄物,一个指尿液,哪个听着也不是什么“高雅”的词汇,更别提跟“道”这种玄之又玄、飘渺无踪的“最高境界”联系在一起了。但正是这种看似荒唐的对比,恰恰是庄子思想中一个极为核心、也极为深刻的维度。

要理解“道在屎溺”,咱们得先拉回到庄子所处的那个时代,以及他对“道”的理解。

时代的背景:周秦之际的变局

庄子生活在战国时期,那是个礼崩乐坏、诸侯争霸、思想解放的大时代。传统的周礼、宗法制度开始瓦解,各种学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诸子百家争鸣,都在试图找到一个能让社会重归秩序、人民安居乐道的出路。儒家讲仁义礼乐,墨家讲兼爱非攻,法家讲法治,等等。

庄子呢,他不大看得上这些“治世”的办法。他觉得,这些学派都在使劲儿往“有为”的方向上走,都在想着怎么去“矫正”人性、怎么去“改造”社会,怎么去“区分”好坏、美丑、贵贱。但庄子恰恰看到,这种“人为”的努力,往往会适得其反,反而制造出更多的矛盾和烦恼。

庄子对“道”的理解:自然而然,浑然一体

庄子理解的“道”,不是一个具体的东西,也不是一种特定的理论或方法。它是一种生命运行的根本规律,一种宇宙万物生生不息、变动不居的本体。 这个“道”,它不是人为创造的,而是自然而然存在的。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空气,你看不见它,摸不着它,但万物都离不开它,它在一切事物中默默地起作用。又或者像水,它滋养万物,但又无形无相,随方就圆。

庄子认为,这个“道”,是超越了人为的价值判断和等级划分的。 它不因事物的“好”而显现,也不因事物的“坏”而隐匿。它就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而且是均等地存在。

“道在屎溺”的深意:破除二元对立,回归本真

好,现在我们把这个理解带到“道在屎溺”这句话上。

1. 破除对“洁净”的执念:
在传统观念里,尤其是在那个重视“祭祀”、“洁净”的时代,人们自然而然地会将“神圣”、“高贵”这些词汇与“洁净”、“美好”的事物联系起来。比如祭祀用的牲畜要洁净,圣人的居所要洁净,甚至圣人的言行都要“洁净”。

庄子却看到了,这种对“洁净”的追求,本身就是一种人为的区分和执念。他觉得,我们太容易被表面的“美丑”、“贵贱”、“洁净”、“污秽”这些概念所迷惑,而忘记了事物最根本的本质。

屎和溺,在一般人看来,是“污秽”的、是“低贱”的,是需要被排斥、被清除的。但庄子反问,它们“污秽”吗?它们是人体消化吸收后的产物,是生命过程中自然产生的物质。正是有了它们,人体才能维持运转,才能排出废物,才能保持“洁净”(相对而言)。从这个意义上说,屎溺也是生命过程的必然组成部分。

如果“道”是自然的,是无所不包的,那么它就不应该因为事物的“污秽”或“洁净”而有所偏倚。“道”恰恰就藏在那些我们认为“卑微”、“不堪”的事物之中,而且在那里,它的作用和在“高贵”事物中的作用,是同等的。

2. 打破价值的壁垒:
庄子特别反感那种“贵贱”分明的价值判断。他认为,很多烦恼和冲突,都源于我们给事物贴上了“好”与“坏”、“高”与“低”的标签。一旦贴上标签,我们就会开始追逐“好”的,排斥“坏”的,这就带来了焦虑、恐惧、贪婪和冲突。

“道在屎溺”就是对这种人为价值体系的一次颠覆。它告诉我们,即使是人们普遍认为“卑贱”的屎溺,也同样承载着“道”的运行。这意味着,“道”并不依附于事物的“高贵”或“显赫”,而是平等地弥漫在一切存在之中。

如果你只在“高贵”的事物中寻找“道”,比如在圣人的话语、精美的艺术品、庄严的仪式中,那你可能就错过了“道”在更广阔、更普遍之处的显现。庄子就是要你打破这种狭隘的认知边界。

3. 回归生命的本真状态:
庄子所倡导的“逍遥”,就是一种摆脱人为束缚、回归生命本真自由的状态。而这种回归,需要我们放下对外在价值的过度追求和执着。

当我们能看到“道在屎溺”的时候,意味着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我们不再用“干净/肮脏”、“好/坏”、“高/低”这样的二元对立去割裂和评判事物,而是能够拥抱事物的全部,包括那些我们不那么喜欢的部分。

这种拥抱,不是说要去追求屎溺,而是说,在屎溺之中,我们同样能够体验到“道”的普遍性。 它的存在,提醒我们,生命的本质,以及宇宙的规律,是如此的包容和广大,不被我们人为划定的界限所限制。

想想看,一个人能够坦然面对并理解屎溺的自然存在,而不感到任何不适或厌恶,这需要多大的心胸和多么通达的智慧?这是一种超越了生理和心理洁癖的境界。

如何去“体悟”?

庄子的“道在屎溺”,更多的是一种体悟,而不是一种理性的证明。它不是要你真的去研究屎溺的成分,也不是说你要去从事相关的职业。

它是一种精神上的解放。是告诉你,生命的本质,是流动的、是循环的,是包含着生与死、洁与污、得与失的。 如果你只沉溺于“洁净”、“美好”,你就错过了生命更大一部分的真相。

所以,当你看到或想到屎溺时,试着去想:

这是生命过程中自然产生的东西,它有它的作用。
我的厌恶和排斥,是自然的生理反应,但也是一种“人为”的价值判断在起作用。
“道”不会因为它的“污秽”而不存在,它同样在这里,同样在发挥它的“道”的作用(比如作为物质循环的一部分)。
如果我能接受和理解这一点,我的心胸会更开阔,我对世界的看法会更包容。

“道在屎溺”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它打开了我们对“道”认识的另一扇门。这扇门后,是更广阔、更自然、更包容的生命真相。庄子用如此“极端”的比喻,就是为了打破我们僵化的思维模式,让我们看到,真正通达的智慧,往往藏在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甚至不愿提及的角落里。

它提醒我们,别太把自己看得太“高”,也别把事物看得太“低”。在生命的宏大叙事里,一切都是不可或缺的,一切都遵循着那不可言说的“道”。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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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简单。

这个典故出自庄子知北游。

有个成语叫做每下愈况,其实也是从这里来的。这同样是庄子知北游上面的故事。

故事讲的是一个市场监督员,在监督别人卖猪肉的时候,会拿脚踩一下猪,看够不够肥。如果踩肚子的话,当然不管多瘦的猪肚子都是肥的,所以鉴别肥不肥的方法是去踩猪的小腿,如果腿够肥,那么猪才肥。而且越是小腿尖上的部位,越能体现出来。

大道也是同样的道理,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周。如果只是从那些光鲜伟大的地方看,不足以体现道,就和猪肚子不能体现猪是否肥一样。只有屎溺这种最卑贱底下之物都能体现道的存在,才能表现出大道无所不在。

庄子里面的文章,看似狂洋恣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实际上每篇文章一个主体,逻辑严密,核心思想一致,只是通过不同的故事从各个角度反复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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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西方哲学的理念世界解释“道在屎溺”,就可以理解成:智慧无处不在,但没有人的理性去发掘它,智慧就会被永久地困在理念世界中。当我们通过理性思考将智慧表现为知识后,智慧才得以解放出来,从无变成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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