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行医的你们，你还记得你们经历的第一个死亡病例吗？ 第1页

49岁男性患者，姓黄。

注定是个难日子。

黄某跟朋友在大排档吃了一顿猛的，喝了几瓶啤酒，还有半斤白酒，晕乎乎的就回家了。当晚开始呕吐，胆汁都呕出来了。以为是醉酒，没在意。谁喝酒不吐啊。

但后来情况开始不妙，黄某感觉肚子不舒服。

痛，一开始是中上腹痛，后来是左侧腰背痛，像肠子在抽筋一样，有时候又像刀子割一样，难以述说。

家里人赶紧打车把黄某送到医院。

急诊室。

医生一看是个喝了酒的中年男性，有腹痛/呕吐，想也不想就说，要么是胆囊炎，要么是胰腺炎，直接拉过去做个腹部ct看看吧。

做CT之前，医生给黄某简单做了体格检查，胆囊区没有明显压痛，墨菲征阴性，这说明不一定是胆囊炎。如果真的是胆囊炎，那么按压胆囊区域会引发严重腹痛的，但黄某没有。

看起来也不像肠梗阻，不像肠穿孔那样的急性腹膜炎。

还是考虑急性胰腺炎可能性大。毕竟患者有暴饮暴食病史，又有腹痛/呕吐，而且腹痛主要是左侧腰腹部为主，胰腺就在人体腹腔的左侧，位置比较深，靠近背部了，所以疼痛会表现为腰背痛。

做CT之前，还让黄某抽血查胰腺炎两项，当然免不了血常规/肝肾功能/电解质/心肌酶等等。这些项目都是常规的。

在去做CT之前，医生想了想，硬是要黄某先做了心电图。黄某喝的醉醺醺，说我压根就没有心脏病，没有冠心病，做什么鬼心电图。

医生很强硬，说必须先做心电图，再做ct。否则出了事我担当不起。

家里人也劝说黄某，说就听医生的，先做心电图吧。也不贵，也不少一块肉。

就是痛啊，心电图那个吸盘啊，就好像铁钳一样钳住我的胸口肉，上次就痛的我飞起.....黄某借着酒劲，说话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一倍。但黄某也不是故意滋事的，在医生的要求下，还是同意做了心电图。

医生的担心是正常的，无数次血的教训告诉医生，中年男子，但凡是生殖器以上/牙齿以下的疼痛都要考虑心肌梗塞可能，心电图必须要做，没得商量。

还好，心电图结果出来了，没啥事，就是心率快一点，110次/分。像黄某这样，气呼呼的，心率不快是不可能的。

好吧，安心去做CT了。

CT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

医生担心的没错，逻辑分析也没错。就是个急性胰腺炎。急性胰腺炎有两种，一种是轻微的，叫做水肿型胰腺炎，发病率高，预后好。还有一种是危重型的，胰腺会有出血坏死，叫做坏死型胰腺炎，死亡率甚至达到50%。还好，黄某的CT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轻微的胰腺炎，不太严重。

但是今晚必须住院了，不能回家。医生告诉黄某及家属。

急性水肿型胰腺炎虽然相对轻微，但也是有风险的，需要卧床休息，对症支持治疗。多数无需手术。

黄某是幸运的。

但他又是不幸的。

因为CT除了看到有胰腺炎，还看到另外一个问题。

肝脏有占位。

医生告诉黄某及家属，肝脏有占位，目前性质不明，根据报告所说，不排除有肝脏恶性肿瘤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其他问题。

一听到肝脏恶性肿瘤几个字，黄某顿时呆住了，酒也醒了七分，久久没说出话。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是腹痛导致，还是内心惶恐不安所致。或者都有吧。

家属小心翼翼地问，占位就是肿瘤的意思吗？是指的肝癌么？

医生不敢把话说满，说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肝癌，只知道肝脏里面有个占位，可能是恶性肿瘤，也可能是良性肿瘤，甚至可能是肝脓肿都可能，需要进一步做肝脏CT增强或者其他检查，今晚是没办法明确的了，先住院吧，先把胰腺炎治疗了再说。

医生找到了主要矛盾，现在对黄某影响最大的是胰腺炎的问题，而非肝脏占位。即便是肝癌，也不差这几天时间。但这对于患者黄某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黄某这时候酒劲彻底过了。

当晚就安排住了消化内科。

急性胰腺炎，像黄某这样的轻症的，治疗起来还是相对容易的，因为是酒精引起的，只要不喝酒，给予一些抑制胰腺液体分泌等药物就可以逐步好转。

治疗了几天，病情大为缓解。腹痛/呕吐也都基本没有了。

但黄某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原因大家都知道，查房的时候几个医生也都丝毫不提肝脏占位的事情。但暗地里还会偷偷地跟家属说，说这个肝脏占位，必须要进一步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天急诊科做的CT是平扫，没办法区分到底是不是肝癌。只有做增强，打造影剂到静脉才能看到是不是肝癌，如果是肝癌，那么肝癌里面血管会非常丰富，那么占位里面的造影剂也会有一定规律变化，CT就能判断了。

家属理解，同意做CT增强扫描。

另外，我们也借机会看清楚一些黄某会不会有胆囊/胆总管结石可能，很多病人的急性胰腺炎都是胆道结石引起的，上次CT看的不是太清楚，复查会更好。如果真有结石，那也是需要处理的。因为结石可能卡在胰腺导管出口，堵住胰腺导管，以后还是会经常诱发胰腺炎的，所以必须干掉它。

家属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个结石上了，她只关心肝脏占位的问题。

现在能看到是肝癌的概率大吗？她反复问医生。医生只能告诉她，只有复查CT增强扫描才能说清楚，现在给不了答复。但是肝癌的可能性比较高。

为什么呢？家属（其实是黄某老婆）嘴唇轻微颤抖，

黄某其实是有慢性乙型肝炎的，但一直没有治疗，CT也提示有轻微肝硬化了，再加上他经常喝酒，这都是肝癌发生的高危因素啊。而且我们这次抽血化验肿瘤指标，有好几个肿瘤指标也是偏高的，那个比较特异的甲胎蛋白也是偏高的，所以我们认为是肝癌的可能性高。医生解释说，他或许也意识到家属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于是放缓语气，把话说松一点，也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把话说绝对：甲胎蛋白高也可能是慢性乙型肝炎引起的，不一定就是肝癌，还是得复查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黄某自己心知肚明，虽然医生没有跟他提及肝癌的事情。自己老婆也丝毫不提这个，每次都是急匆匆带过，但他又不是傻子。那天晚上在急诊医生已经明确说了肝脏有占位，可能是肿瘤，医生怎么可能不管的，肯定得管。而且应该是瞒着自己的。既然他们觉得瞒着我好，那就瞒着吧，索性自己也不去主动了解了。

一切都等待命运的安排吧。

还好，胰腺炎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

医生终于决定了，复查CT，这次做增强扫描。

签了字，同意检查。

黄某被推入CT室，本应非常紧张的，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倒是他老婆，手心一直冒汗。希望上天保佑吧，如果是良性肿瘤那该多好。但一想到医生说的那么多的危险因素，心理这根弦就绷得越紧，感觉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早上做了检查，下午结果就出来了。

肝癌可能性高！报告这么写。

完了，一切都完了。

当医生把结果告诉黄某老婆时，她一下子蔫了。眼神变得漂浮不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了许久，才颤颤开声，医生，还能治么。

按照CT来看，应该属于相对早期的，没有远处转移，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能完整切掉肿瘤，估计5年生存率还是很高的。外科医生说，结果一出来，消化内科医生就把外科医生找过来会诊了。

肝癌就这样，如果有机会切的掉，那就切了它。外科医生斩钉截铁地说。

黄某老婆紧紧抿着嘴唇，说那还是要告诉他吧。

那当然，要告诉病人，并且让他签字才行，他那么清醒，瞒不了的，干脆让他知道，安慰他，是相对早期，不一定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不要怕，癌症这东西，你一怕，那就垮了。外科医生说话简明扼要，干净利落。

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了黄某。

黄某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情况，没有表现出太害怕。当外科医生跟他说，先做了手术再说，如果能完整切掉肿瘤，预后还是不错的，就是以后不能喝这两口了，绝对禁掉。

切。

我签字。

黄某没有丝毫犹豫，马上答应了外科医生的建议。夫妻俩在紧要关头，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这不是战争，但他们都知道，这也是随时会死人的时刻。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手术一般不会有问题，但没有人会保障绝对不出问题。包括可能会出血/感染/甚至死在手术台上都是有可能的，任何可能都有。外科医生术前谈话如是说。但一旦发生问题，我们会尽全力努力的。

第二天就转去肝胆外科。

术前其实已经可以明确是肝癌了，很多癌症都是需要拿到病理组织才能下诊断。但是肝癌比较例外，肝癌几乎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病理就可以单独依靠CT或者MRI诊断的，因为肝癌在CT增强扫描上的表现很典型，一般不需要做肝穿刺拿病理，肝穿刺也是有风险的，甚至可能在穿刺途中导致肿瘤播散，那就弄巧成拙了。

所以术前诊断就是肝癌。

黄某这时候胰腺炎已经完全恢复了。

就等着手术了。

黄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次腹痛会牵扯出一个肝癌。当初还以为仅仅是个胰腺炎，是个简单的胰腺炎。医生后来也告诉他了，肝癌可能跟长期没治疗乙肝有关，也跟长期喝酒有关，除了肝癌，还有轻度肝硬化。这几乎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表现了，医生虽然没这么说，但大致是这个意思，黄某也听出来了。

还好黄某的其他脏器功能挺好，肝功能也还代偿，手术还是可以做的。

那天早上，黄某被几个护士推入了手术室。

别怕，老黄，我会一直在门外守着，你一出来就可以看到我了。妻子在黄某推入手术室前说，眼睛里充满了怜爱和不舍。这对中年夫妻，平日里虽然也会有争吵打闹，但真到了今天这样的紧要关头，言语之中难免让人感动。

回去吧，没事的。黄某大手一挥，给了一个笑脸。这时候的笑脸再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医生早就候着了。

这不是太正常的。一般来说，都是病人先下来，先麻醉。外科医生才匆匆赶来。但今天有些例外，管床医生（助手）早就下来了，做了所有准备。就连主刀医生也比平时早到了半个小时。

顺利麻醉，镇静药/肌肉松弛药推入黄某体内，应声而到。

从这一刻开始，手术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不知道了。

无影灯亮起。

外科医生选择的是腹腔镜下切掉这个肝脏占位。这个术前已经谈好签字的了。腹腔镜手术的优点就是创口小，只在肚皮上开几个小洞而已，镜子和钳子从洞里面伸进去，镜子连接摄像头，肚子里面的所有情况都会投射到手术台旁的大显示屏上。

一览无余。

你看，这是患者的肝脏，的确是有轻微肝硬化了。主刀医生盯着手术屏幕说。

病人凝血情况还不错吧。主刀医生问助手。其实他自己也反复看了结果了，就是习惯性问了一句。

好的，凝血指标都正常，肝功能也还是正常的。助手说。

手术做了一半，本以为会比较顺利分离开肝脏里面的这个肿瘤然后一切了之。没想到进去之后发现解剖结果异常复杂。

肿瘤不大，但是恰好长在几根血管中间，术前看片子就有所了解了，但当打开患者肚子亲眼看到这个情况的时候，主刀医生仍难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妈的，这不大好搞啊。主刀医生突然说了一句。

肿瘤的位置异常崎岖，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周围的血管。而且患者的肝脏比想象中脆弱地多，稍微碰几下就会出血渗血，这不大正常啊。外科医生最怕什么，最怕就是手术止不住血啊。

当然，我们可以说这都跟主刀医生个人技术有关。如果真的是艺高人胆大，即便道路再小再窄，你都能挤得过去，不是么。但话也说回头了，一个一线城市三甲医院的外科主任，即便不敢说行业里面佼佼者，但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如果这时候他都觉得有难度，那可想而知真有难度。

糟糕，血管破了！

一道血柱喷了出来！镜头迅速被染红了。

赶紧冲洗，吸引，止血。几个外科医生忙而不乱，镇定自若。但情势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血似乎止住了又出，止住了又出。

主刀医生语气低沉地说，不行了，改开腹吧。

手术本来是腹腔镜下做的，但是患者现在肝脏出血难以止住，腹腔镜操作难免还是碍手碍脚的，而且视野也没有开腹做来的直接，所以紧要关头改为开腹手术，直接破开患者肚子也是偶尔会遇到的。

一个医生出去跟患者老婆说，手术出血不是太顺利，要改剖腹手术了，这些风险术前都交待过了。

患者老婆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同意。

除了同意，剩下的就是在手术室门口祈祷了。

主刀医生也有些急了，三两下剖开了患者肚子，瞄准肝脏直挺进去。迅速找到了出血的血管，夹住。

这个过程很短，足以体现主刀医生的功力。换了是普通的年轻医生，估计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血止住了。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林，总共出了多少血。主刀医生问麻醉医生。

前后出了将近2000ml了，我们也已经输了一些红细胞和血浆，目前血压还是可以维持的。麻醉医生老林的回答让主刀医生吃了一剂定心丸。血出了很多，但只要不再继续出，同时输血回去，稳定生命体征，病人就可无恙。

但刚刚实在太惊险了。直到现在，助手的脸上都还在冒汗。一抬头才发现原来主刀医生，自己的主任也是一头大汗。衣服的后背都湿透了。巡回护士也赶紧过来帮忙擦擦汗。

终于分离出了肝肿瘤，切掉。

确保没有再出血了，才关腹。

留置了两条引流管。万一再有出血，血会顺着引流管出来，也就能及时发现并处理。这是引流管的意义。

手术总算做完了。

看着患者稳定的生命体征，主刀医生长长舒了一口气，打趣道，今天出了这个月的汗了，一半是被吓得，一半是体力消耗导致的。主刀医生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害怕与担心，还开起来自己的玩笑。

但笑容能从他脸上绽放，也说明患者转危为安了。一切都值得。

病人被推入重症监护室。

手术比较大，出血比较多，需要进入ICU观察一个晚上会稳妥。主刀医生出来跟家属沟通了。手术总体还好，边观察边等待吧。

患者妻子悬在空中的心脏终于放下了一半。

起码过了手术这关了。刚刚有医生出来跟她说要开腹，都差点让她瘫倒在地了。

只要患者没有再出血，在ICU住一个晚上，明天就可以回到病房了。医生告诉她。

如果一切就这么顺利地进行下去，那该多好。

但事情并没那么顺利。

凌晨2点，ICU医生发现患者引流管引出的血液越来越多，而且颜色也是暗红色的，心里一下子警惕起来。

赶紧查看患者的腹部情况，肉眼看不出太特殊情况。但患者引流管的确引出不少血性液体啊，到现在都出了600ml了，这个量比平时多得多了。

赶紧让护士抽血复查一个血常规/凝血功能。

血常规还没出来时，患者的心率就开始上去了，升高到130次/分，而且血压也偏低了。这都提示真的可能有急性大出血，所以心率会加快，血压会降低。

糟糕，可能真的有腹腔出血了！ICU医生立即叫来了外科医生，商讨对策。同时给患者大量补液输血用升压药。

血常规结果回来了，血红蛋白降至了69g/L，这已经相当多了。患者回来ICU时测量的血红蛋白还有90g/L的，现在低了这么多，只能用腹腔出血来解释了。

外科医生也没睡着，急匆匆赶了过来。

不仅仅是急匆匆，应该是火急火燎了。外科医生最怕什么。之前我们说过了，最怕术后伤口出血。这是让人最头疼的，如果是轻微的渗血，保守治疗或许能制止血。但如果是大量出血，那就必须得第二次开刀进去止血了。

那将会是外科医生的噩梦。

腹腔大量出血，患者短时间内就会失血性休克。人体一旦失血，器官组织都会缺血缺氧，就会发生功能障碍，细胞如果坏死，那么脏器也会坏掉。人体就是无数细胞组成的，人还能支撑多久呢？

不知道。

ICU医生和外科医生知道的是，只能尽最快的速度输血补液，然后联系上级医师，决定要不要马上送入手术室，再次开腹止血。

ICU医生抽空也通知了患者家属，说目前考虑有腹腔出血，可能需要第二次手术，让她赶过来签字。

电话那头，声音嘶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显然已经顶不住了。

挂了电话后，ICU医生又投身到紧张的抢救当中。

家属还没到，患者的病情急转直下。

心脏突然停了！

我靠！！！ICU医生大声骂了一句粗口。虽然这是意料之内的，但没想到会进展的这么快。外科医生也在现场，立即上去心脏按压。

几个护士都围了过来。

推药，按压，输血，推药，按压......几轮下来几个医生护士满头大汗。但患者一点反应都没有，心电监护仍是一条直线。

ICU医生翻开了患者瞳孔，低声说，瞳孔散大了，对光反射消失。

大家心凉了半截。

患者肯定是腹腔出血严重，休克了，血压迅速垮下来后对心脏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心脏耐受不了缺血缺氧，一下子就停掉了。心脏是人体的中枢，心脏是泵，泵停掉了，那么所有脏器都会相继倒下。

此时此刻唯一能逆转乾坤的办法就是迅速推入手术室，赶紧剖开肚子找到出血的血管然后缝扎止血。

但患者突然而来的心跳骤停，让开刀手术这个方法没办法继续下去。心跳都没了，如何手术呢。那是不可能的。

恐怕是无力回天了。ICU医生极不情愿宣告患者死亡。只好一直在抢救。

家属来了，听到仍在抢救的消息后顿时瘫软在地。

抢救持续了1个小时，外科主任回来了，穿着拖鞋，头发还湿哒哒。估计刚洗了澡。

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有机会上手术台。

是个死局。

宣布死亡吧。外科主任叹了一口气，铁青着脸，转过身跟ICU医生说。

死亡原因是腹腔出血/出血性休克。

家属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噩耗，哭天抢地。

医务科也来了。

外科医生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不愿意说话，瘫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眼神放空。ICU医生是没办法体会外科医生的悲剧的，病人如果不做手术，肯定不会死。即便是肝癌，也能活蹦乱跳多活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谁知道呢。

但现在，病人没了。家属指着外科主任鼻子说，是你们害死他的。

病人死了，所有人的情绪都会失控。

今天手术一开始就不是很顺利。到底跟外科医生有没有关系呢，没人敢说。

我丈夫死不瞑目，我要申请尸体解剖，讨个说法。患者老婆直接提出了要求。

最终患者做了尸体解剖。

结果不出所料，的确是肝脏某一根血管破裂出血了，报告认为是术中没处理好，误伤了血管，外科医生占据主要责任。

最终赔了一笔钱。

但话说回来了，人死了，钱能顶用么。

外科医生瘫在沙发上，一切多仿佛过眼云烟。没有人会故意让病人死掉。接触患者的所有医生，虽然不敢说大家都有慈悲为怀的境界，但一致希望能力挽狂澜那是不错的。但生活就是这么暗淡，过程是怎么样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局。

为什么患者会死掉。是外科医生技术不到家？还是责任心缺乏草菅人命？是老眼昏花？还是ICU医生发现太迟？或者是处理不够果断没有及时送手术室再次开刀？或者说，是患者命该如此？

呵呵，没人知道。

但没有人会否认一点，

病人死得有点冤，医生也有点冤。

本文首发于我的微信公众号（听李医生说），虽然不是第一个死亡病例，但却是印象深刻的死亡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