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当前数字摄影机和胶片摄影机在电影拍摄中还有什么区别?

回答
在电影制作的世界里,数字摄影机与胶片摄影机的较量由来已久,至今仍未完全落下帷幕。尽管数字技术日新月异,但胶片摄影机在某些方面依然保有其独特的魅力和不可替代的地位。下面我们就来详细梳理一下两者在电影拍摄中的主要区别:

一、 图像的物理特性与感知体验

这是两者最根本的区别,也是最能影响观众观影感受的地方。

胶片: 胶片摄影机拍摄的是光线在化学乳剂上留下的物理印记。每一帧胶片都像是一张微缩的底片,记录了光线的强度和色彩。
颗粒感: 胶片特有的颗粒感是一种视觉纹理,它不是杂质,而是成像过程的一部分。颗粒的大小和分布与胶片的感光度(ASA/ISO)有关,但即使是低感光度的胶片,也存在一定的颗粒。这种颗粒感赋予了画面一种粗糙、真实、有生命力的质感,在某些场景下能增强电影的氛围感和艺术性。
动态范围: 传统胶片在处理高光和阴影细节方面表现出色,拥有更宽广的动态范围。这意味着在拍摄明暗对比强烈的场景时,胶片能同时保留高光部分的细节而不至于“过曝死白”,也能捕捉到阴影部分的层次,呈现出更自然的光影过渡。
色彩还原与饱和度: 不同的胶片类型(如柯达、富士的各种型号)有其独特的色彩倾向和饱和度表现。这使得胶片能够呈现出一种“胶片色彩”,具有一种特殊的电影美学韵味,很多导演和摄影师钟情于此。它不像数字那样追求绝对的“真实”还原,而是带有一种艺术化的调性。
观看体验: 很多人认为,观看胶片电影时,由于其物理成像原理和颗粒感,会产生一种更“温暖”、“有质感”的观看体验,仿佛能触碰到画面中的光影。

数字: 数字摄影机则将光线转换为电子信号,然后存储为数字文件(如RAW格式或各种压缩格式)。
清晰度与锐利度: 数字传感器(CMOS或CCD)通常能够捕捉到极高的细节和分辨率,画面看起来更加清晰锐利,几乎没有颗粒感。这在现代电影中很受欢迎,因为能呈现出“高清”甚至“超高清”的视觉效果。
动态范围(发展中): 数字传感器的动态范围近年来有了显著提升,能够媲美甚至超越某些胶片。但早期数字摄影机在处理高光溢出时,往往会呈现出“死白”的现象,缺乏胶片那种柔和的过渡。尽管如此,现代高端数字摄影机在这一点上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色彩处理: 数字摄影机可以非常精确地捕捉色彩信息,并在后期进行高度灵活的调色处理。这意味着摄影师和调色师可以对画面的色彩进行几乎无限的调整,创造出各种风格化的视觉效果。数字色彩更倾向于一种“干净”、“精确”的还原,通过后期可以叠加各种色彩滤镜和风格。
观看体验: 数字影像通常给人一种“干净”、“平滑”的观感。过度的锐利和缺乏颗粒感有时会让一些人觉得画面“太假”或“缺乏生命力”,尤其是与胶片相比。

二、 操作与工作流程

两者的拍摄和后期流程差异巨大,直接影响到制作的效率和成本。

胶片:
拍摄: 胶片摄影机需要定期更换胶卷(通常是35mm或16mm),每一卷胶卷的拍摄时间是有限的(例如10分钟左右),这要求摄影师在拍摄前做好充分的规划和准备,减少不必要的镜头。同时,胶片对光线和曝光的要求更为严苛,一旦拍坏,就无法挽回。
后期: 拍摄完成后,胶片需要送到专业的实验室进行冲洗、扫描(转换为数字文件)或直接进行放映。这个过程耗时且成本较高。数字化的扫描精度和质量直接影响到最终画面的效果。
调色: 胶片的调色主要是在冲洗阶段(通过化学方法)或后期扫描后通过数字工具进行。由于胶片的特性,调色空间相对受限,尤其是要模仿其他胶片的效果。
成本: 胶片本身、冲洗、扫描的成本是固定的,而且相对较高。

数字:
拍摄: 数字摄影机通过存储卡或硬盘记录数据,容量大,无需频繁更换介质。可以无限次地重拍,直到满意为止,极大地增加了拍摄的灵活性和效率。
后期: 直接将数据从存储设备导入电脑,进行剪辑、特效、调色等操作。流程更直接、高效。
调色: 数字调色具有极高的自由度和灵活性。摄影师和调色师可以对画面的每一方面进行精细调整,创造出各种独特的视觉风格,甚至可以轻易模仿某种胶片的外观。
成本: 虽然高端数字摄影机本身价格不菲,但一旦购买,拍摄和重复拍摄的边际成本非常低。存储介质的成本也相对较低。

三、 艺术选择与审美偏好

对于许多电影人来说,选择胶片还是数字,更多的是一种艺术上的考量和对特定美学的追求。

胶片作为一种“复古”或“风格化”的工具: 许多导演和摄影师选择胶片,是为了赋予电影一种独特的质感和时代感,营造出一种怀旧的氛围,或者作为一种刻意的艺术选择,与数字的锐利干净形成对比。
例如,像克里斯托弗·诺兰、昆汀·塔伦蒂诺等导演,他们依然坚持使用胶片拍摄。诺兰认为胶片比数字更具视觉冲击力,更具动态范围和色彩表现力,而且他认为胶片颗粒感能让画面更具“真实感”。
数字的“原生感”与“现代感”: 数字摄影机则能捕捉到当下最“干净”、“锐利”的画面,非常适合表现现代都市的疏离感、科技感,或者需要极度清晰细节的场景。
很多科幻片、动作片,以及纪录片,为了追求效率和清晰度,会优先选择数字摄影机。

四、 技术限制与发展

虽然数字技术飞速发展,但与胶片相比,也并非完美无缺。

低光表现: 虽然现代数字摄影机的低光表现已经非常出色,但在极暗环境下,胶片有时仍能以其独特的噪点特性,呈现出一种更具氛围感的画面,而数字在极高ISO下可能出现难以处理的彩色噪点。
散热问题: 高性能的数字摄影机在长时间高负荷工作时,可能面临散热问题,影响拍摄稳定性。
数据管理: 大量高清数字素材的存储、备份和管理,对制作团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总结一下,

在电影拍摄中,数字摄影机和胶片摄影机的主要区别体现在:

1. 图像质感: 胶片有独特的颗粒感、更自然的动态范围过渡和“胶片色彩”,数字则以高清晰度、锐利度和灵活的后期调色著称。
2. 工作流程: 胶片流程繁琐,成本高,但有独特的创作约束;数字流程高效,成本相对较低,创作自由度更大。
3. 艺术选择: 胶片常被用于追求特定的复古或艺术风格,数字则更适应现代电影的视觉需求,也便于创造全新的视觉语言。

如今,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进步,两者之间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许多数字摄影机通过模仿胶片的“外观”来满足部分艺术需求,而胶片扫描和数字后期技术的成熟,也让胶片素材能够更好地融入数字工作流程。最终,选择哪种工具,更多地取决于导演和摄影师的艺术意图、影片的风格需求以及预算的考量。但无论如何,胶片的那种独特的化学反应和物理印记,依然是许多电影人心中难以割舍的情结。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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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过胶片,也拍过数字。最近的《长江图》,更是一部80%胶片,20%数字的电影。所以,用我拍《长江图》的感受,来展开回答这个问题,可能有点意思。

当然,我是导演,不是摄影师,技术细节以宾哥(胶片摄影师)和卢晟(数字摄影师)为准。我只谈感受。

先说胶片。

2012年1月最冷的时候,我们从上海出发,三条船组成的舰队,开始逆流而上的拍摄。画风是这样。

这是拍摄船,一般来说,摄影机就在这条船上。冷,风萧萧兮江水寒。


船上还有这个长吊臂,很贵,但很有用。

因为金属质地的胶片摄影机非常重,所以必须用这种比较粗的吊臂。装卸都需要一个小时。

阿莱535最新型号的摄影机。按照牯岭街小马的说法:这才叫货嘛。转动的时候,确实带感,仪式感。

每个接近摄影机的人都变酷了。成了长江图中人。

除了导演。因为我在监视器里看到的,是这样的影像。

这个影像,和最终《长江图》在巨幕上呈现的4K影像相比,清晰度只有百分之一(估计的),颜色的准确度更是可以忽略不计。简单说,你只能隐约看清表演和构图。亮白线就是构图线。四周用黑胶布贴起来让我看得舒服点。晕。一点都不舒服好不好。贴得都卷边了。所以我经常这么看监视器。

与监视器融为一体。这是导演现场最高境界——监就是我,我就是监。真是看不清啊。

偶尔大监视器没电的时候,就得这样,像捧着个大个的平板,很没面子。

还要不时装出一切尽在掌握,指挥若定的样子。

宾哥拍摄时的状态,画面中间看外挂监视器的,是负责焦点的第一助理曾哥。焦点是拍摄胶片,技术上重要的一环。很容易软。

所以经常需要这样。

为什么灯光师熊哥总是比演员还入戏?因为他需要非常精确地控制光量和光比,,而又没法像拍摄数字时那样,直接在监视器上看到光的最后效果——刚才说了,那个监视器顶多只能看表演和构图,帮不到他。所以,他每次都这么紧张,与光共舞。

拍一会儿(半小时到数小时不等),就要换片。把拍完的熟片换下去,装上没拍的生片。

然后,帅哥换片员高诗熠就开始变魔术。他要在暗袋里,把熟片装进金属片盒,并且用胶带封起来。这个过程如果漏一点光,之前所有人就算白干了。

全组成果在他手上,但他纹丝不乱。这段没有照片说明,看看帅哥吧。

换片员还要帮忙和副导演一起替演员走位,忍受移动组的嘲笑。顺便说一句,摄影组宾哥的几位助理,曾哥,熊哥,高诗熠,都是拍过长片的摄影师。他们来长江图,就是想和宾哥一起拍胶片。

拍好的熟片在金属片盒里,会放在冰箱里里暂存。积攒到一定份量——就是两个行李箱的体积——我们的胶片主管李理就会出场,拉着两个行李箱,下船,用最快速度奔往最近的机场,坐最早的航班飞往北京,最快时间把熟片送到洗印公司的车间里。然后等着洗出底片,转磁,再转成数字文件,然后拿着硬盘回到长江来找我们。

我们当然已经不在原地了!

舰队已经到了下一个码头,李理像舰载机回归母舰一样,迫不及待地赶到我们停泊的码头,找到宾哥和我,让我们看硬盘里的数字文件。

这是关键时刻。此前到底拍成什么样。其实谁都不知道。看到这个影像,宾哥才算放下心来。

当我们说没问题。李理的这一轮奔波就算结束。他可以休息一两天。直到行李箱再次被片盒充满。他就再次出发。

这个过程极耗体力,但两个月下来,李理的体重丝毫不减。是条汉子。

因为总是在路上,所以几乎找不到李理的工作照。用这张广德前进的画面向他致敬!

以上大致就是拍摄胶片的繁琐和仪式感。总结一下,就是未知。

整个剧组处于各种不同程度的未知之中。演员所知甚少;主创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部分效果;摄影师知道构图运动,也能大致预测光效;导演知道构图运动,也知道表演,但对光效无法预估。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胶片冲洗后,最终的完整的影像效果——那个最后的真相。这是一个巨大的期待,巨大的未知。

相反,拍数字时,基本上影像的一切,尽在掌握。摄影师和灯光师能清楚地看到光影的最终效果,并据此做出实时调整,直到最佳。这份便捷和自由度,无以伦比。这方面很多人都有经验,我就不多说了。

这是二期摄影师卢晟,使用阿莱数字摄影机爱丽莎,拍摄荆州万寿塔场景。

而我也能监看非常接近最终效果的影像。监视所有人的感觉太好了!

就最终效果而言,我感觉,目前,数字已经能够实现胶片的全部效果。未来,胶片这种介质也不会再有任何优势。

2012年《长江图》开拍的时候,数字技术还没有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程度。那时,胶片对表现长江这条河流的烟波浩渺,层层水雾的水墨质感,仍有数字不及的优势。

2016年《长江图》做4K后期的时候,胶片和数字最终效果之间的鸿沟,技术上已经可以跨越。

谁能分辨下面这几镜,哪个是胶片,哪个是数字?

知乎多高手。也许有人仍然可以分辨。但那也只是因为,我需要这一场更冷一点,那一场更暖一点。

如果我需要,完全可以把一个胶片镜头调得又冷又锐,比数字还数字。或者反过来,把一个数字镜头调成又暖又柔,比胶片还胶片。

所以,是的,数字会取代胶片,技术无止境,会突破所有限制,带给作者自由。

但胶片的美感会在数字技术中保留下来。美学反而是在限制中产生的。作者需要找到自己的角度,找到自己的限制。

就一个导演的感觉而言,拍胶片和拍数字的区别,是未知和已知。

哪种感觉更好呢?

说实话,都挺好的。拍数字时,实时看见效果,心里踏实。尤其是面对复杂难拍的场景。

拍胶片时,那种未知的不安,期待和神秘感,好像每时每刻在和命运博弈。更刺激,更难忘。

有的时候,拍了满意的一镜,感觉也是没谁了。

其实这个时候,我和宾哥都不知道最终影像是什么样。我们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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