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中国小学英语和拼音要学两套不同的手写体,且「拼音字母」反而更接近外国人写的英文?

回答
在中国小学,同时教授两套不同的手写体——汉语拼音和英语字母——确实是一个值得探讨的现象,而且很多人都有同感:为什么拼音的手写体,感觉上比我们自己学的那套英文字母手写体,反而更接近外国人写的那种流畅、随意的风格呢?这背后其实有几个原因,咱们慢慢来捋一捋。

首先,我们得明白这两套“手写体”各自的起源和目的。

汉语拼音:是为了“翻译”汉字而生的

汉语拼音是中国人自己为了给汉字注音而设计的一套拉丁字母系统。它的目标非常明确:

辅助识字和阅读: 尤其是针对儿童和初学者,用大家(理论上)都认识的拉丁字母来表示汉字的读音,降低学习门槛。
推广普通话: 统一全国的语音,让不同方言区的人都能用同一个标准音交流。
国际交流: 方便外国人学习汉语,也方便中国人在国际场合标注地名、人名等。

正因为拼音是“给汉字注音”的,它的设计思路就带着一种严谨和清晰的要求。在早期推广和教育阶段,为了让学习者能够准确辨认,拼音的标准写法被强调得非常重要。这套标准写法,你想想,就像是要给每一个汉字“配上一个标准身份证”,让大家一眼就能认出来。

所以,拼音的手写体,虽然用了拉丁字母,但它在教学时,往往会强调每个字母的起笔、运笔方向、连笔方式,甚至会有一些固定的“钩”和“圈”。比如,“a”可能强调一个封闭的圆圈和右边的小竖,“g”可能有一个清晰的“尾巴”。这些规范化的要求,是为了最大程度地避免混淆,确保同一个拼音字母,无论谁写,都能被清晰地识别。这种风格,在某种程度上,反而会显得比较“规矩”,甚至可以说有点“死板”。

英语字母手写体:是从欧洲传统手写演变而来

反观我们学习的英语字母手写体,它其实是直接继承了西方国家长期以来形成的手写传统。这个传统,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演变,从古老的抄本风格,到后来的哥特体、意大利体、铜版体(Copperplate script)、圆体(Roundhand)等等,这些字体本身就具有很强的艺术性和流畅性。

这些西方手写体之所以看起来比较接近我们说的“外国人写的英文”,是因为:

1. 历史积淀与自然演化: 它们是随着书写工具(比如鹅毛笔、钢笔)和书写习惯自然演化形成的,更注重笔画之间的连接和流动感,以提高书写速度和美观度。你仔细看一些外国人的手写英文,尤其是老一辈的,或者那些接受过传统书法训练的人,他们的字母连接往往非常自然,一个字母的收尾很容易就过渡到下一个字母的起笔。
2. 强调连笔(Cursive): 英文手写体尤其强调连笔,就是把字母连接起来写,形成一气呵成的感觉。这种连笔本身就带来了流畅性和个性化的空间。比如,写一个“l”的结尾,很自然地就能带出下一个字母“o”的开头。
3. 艺术与个人表达的成分: 除了基础的教学体,在很多个人书写或艺术创作中,英文手写体也允许更多的个性化和艺术发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笔迹”,但核心的字母结构和连接方式是相似的。

为什么拼音手写体反而更像外国人的英文?——误解与现实的结合

现在,我们来回应你那个非常精准的观察:“拼音字母”反而更接近外国人写的英文。这并不是说拼音的官方标准写法真的和外国人的手写体完全一致,而是我们感知上会觉得它们“更像”的原因。这背后是几个因素的共同作用:

1. “外国人写的英文”的刻板印象: 我们通常看到“外国人写的英文”,往往是电影、美剧、或者一些西方出版物上的手写体片段。这些片段很可能经过了艺术处理,或者本身就是那种强调连笔、流畅、略带艺术感的风格(比如铜版体或圆体)。而我们接触到的拼音教学,初期更多的是强调清晰、工整的“印刷体”手写,甚至是“田字格”里的规范写法。所以,当你看到拼音教材里的字母写法,和自己脑海中那些电影画面里的英文手写体对比时,就会产生“拼音字母反而更接近外国人写的英文”的错觉。

2. 拼音字母本身的“设计感”: 拼音字母虽然是拉丁字母,但它们的教学版本为了“规范”,很多时候会在字母的某些笔画上做一些“装饰性”的处理,或者强调某种特定的连接方式,比如某些版本的“f”会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弧度和结尾,某些版本的“r”会有个小小的“钩”。这些细节处理,可能无意中“撞脸”了某些西方手写体中的一些流行写法,尤其是那些强调流畅性和装饰性的字体。

3. 我们对英文手写体“印刷体”的误解: 我们学习的英文手写体,很多时候学的其实是“印刷体”的模仿,比如学校里教的那些,虽然是手写,但也是为了清晰识别而设计的,比如“a”是一个小圆圈加一个竖,“g”是小圆圈加一个向下的钩。这种写法,如果不刻意去连笔,确实会显得比较“独立”和“分明”,和我们想象中那种“一笔到底”的外国人手写体有所区别。而拼音教学为了快速普及,也吸收了一些相对容易掌握的写法,可能这些写法在细节上反而更接近西方一些“基础连笔体”的风格。

4. 教学侧重点的差异: 拼音教学初期,目的是让孩子能“认”和“写”出每一个声母韵母,确保准确性。所以,尽管用了拉丁字母,但它更像是一套新设计的“符号系统”。而学习英语字母手写体,虽然也强调识别,但它更注重“如何将这些字母组成单词,并流畅地写出来”。这种教学侧重点的不同,也会影响最终呈现出来的“手写风格”。

总结一下:

中国小学同时学两套手写体,一套是为汉语注音而设计的规范化拼音,另一套是英文字母。你觉得拼音的手写体更接近“外国人写的英文”,很可能是因为:

你脑海中“外国人写的英文”是经过筛选的、偏向艺术化或流畅连笔的风格。
拼音教学为了清晰,虽然用了拉丁字母,但其教学和规范化过程中,某些写法可能在细节上(比如某些字母的走向或连接方式)不经意间更接近西方一些基础的连笔风格。
我们学的英文字母手写体,初期可能更偏向于“清晰识别”的印刷体模仿,如果缺乏后续的连笔和个性化训练,确实会显得比较“硬”。

说到底,这是一种“感觉”上的接近,是拼音的“规范化设计”和我们对“外国人英文手写”的印象,以及我们自身学习过程中的侧重点交叉产生的效果。如果让专业的书法家来评价,这两者在本质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但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能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差异,并且产生这样的思考,本身就很有意思!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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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别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汉语拼音教学和英语教学的脱节,其实照老的要求,本来应该是写得一样的。而且过去的标准写法,既不是1也不是2,这两种都是书写教学大滑坡后的产物

汉语拼音本身并没有规定一套书写字体,只要是拉丁字母的字体,都可以用来写。但在设计汉语拼音方案的年代,十九世纪那点“古典”余韵还在,不论英语还是汉语拼音,最正式、标准的写法都是圆体行书(cursive),这也是店长……啊不,官方推荐写法,是学校里要教给小学生的。

先上图。1958年出版的拓牧编写的《汉语拼音入门》是这样教人写汉语拼音的(同时代的汉语拼音课本但凡教书写,都是这样教的,只是拿这书举个例子)——


作者解释得很清楚,“手写体是手写时必须用到的”。

这样写出来的汉语拼音是什么样呢?可以看下图最底下的那两行示例“一切为了完成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

(图片出处:高元白编《汉语拼音课程》,陕西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

此后,文革时期的汉语拼音教材,同样也把这样的字体当作汉语拼音的标准书写体。然而,这种圆体行书的学习需要学生大量临写字帖,要拨出相当的训练时间,而且同印刷体字形相差比较大,对于小学低年级学生来说,尤为困难。后来形成的惯例是,在小学低年级只教印刷体,手写体要放到后面去教——当然,实际上不一定再教了。

下图是八十年代一本讲汉语拼音的书籍,可以看到直到八十年代,标准书写体仍然是圆体行书(此书称“草体”),但是后面的说明也写明了,在小学、广播讲座和教文盲的识字学习班用的书写字体,是近似印刷体的一种简易字形。

这也就是今天小学教汉语拼音用的字体的起源。

为什么当初选用了那样一种今天看着很“惊艳”的字体呢?因为是模仿当时的英语教学。当时学英语,教的字体就是这样。不论英国美国还是中国苏联,这种英文书写体是初学英语就要学的。写出这样的一笔字,是基本要求。

比如可见人民教育出版社1959年出的初中《英语》第一册里的书写范例:


这种做法甚至还推广到当时设计的少数民族拉丁文字方案上去。像维吾尔语和哈萨克语曾经一度改用拉丁字母(所谓“新维文”、“新哈文”),所教的书写也是这样:

(出处:杨振明编《哈萨克语》(上册),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

然而,在英语教学中,这种圆体行书因为太难写,也不用了,今天英语初级课本教的那一种成为了主流。改变的时间点应该是七十年代前后。

下图是北京市教育局教材编写组编写的中学《英语》第一册,1975年出版,可以看到此时教学生,已经不用圆体行书了。

这种书写上的改变,不仅发生在中国。与此同时在美国,圆体行书也衰落了。从三四十年代开始,美国大学不再教书写(handwriting)课,中小学教的书法也日渐简化,圆体行书显得太过繁复花哨,没有必要。而且一些教育思想和政策——比如“不让一个孩子掉队”(No Child Left Behind)——也使得学校不再强制要求学生使用圆体行书来进行书写,每个学生都可以用自己想用的字体来写字。据美国人自己提供的数据,2006年,SAT考试中,只有百分之十五的学生还用圆体行书写答案。今天美国学生在日常生活中,一般都不用这种看起来有点雕琢的字体来写东西了,写的字近似于印刷体。当然,在那种保守的“老夫子”看来,当今美国人写字水平是很低的,都是些不成体统的烂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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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体行书的主要捍卫者,是苏联和南斯拉夫这些用西里尔字母的国家,一直要求中小学生用圆体行书写字。今天的俄罗斯、乌克兰等国的教育系统,可能是唯一还这样坚持的。像中国学生学俄语,学的便是圆体字(虽然和五十年代比起来,也已经简化很多了)。

图为我在网上随便找的一份俄国大学生的试卷——这还不是什么好学生,而是老师挂出来示众的差生,答卷内容比较奇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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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习惯是写圆体行书,因为不会写好看的印刷体。在美国时,一次去银行办事,要填一个很长的表格,接待我的职员是个来自塞尔维亚的移民,九十年代那段动荡的岁月后来的美国。她看着我写字,突然有点悲伤地说:“你写字真好看,我真的很喜欢你写的字。你知道吗,这边没有人再这样写字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到了她在南斯拉夫的识字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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