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也是想象的共同体,我能用钱换你的大米,是因为我们共同想象钱有价值。你用红纸片绿纸片去找雨林里的原始人换肉吃,人家肯定不乐意。
实际上,货币、法律、产权,民族、国家,等等,这些构成人类社会的概念里除了血缘都是想象共同体,它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们共同相信它们存在。如果离开了这些想象,唯一的真实就是由血缘作为纽带的150个人的狩猎采集部落。
在这些想象里民族是相对稳定的,至少比货币稳定的多,中华民族几千年了,货币换了无数茬,如果共同想象都是谎言,不如你把你兜里的红色谎言纸片都给我如何?
民族,民族主义和想象的共同体这三个概念不是一回事,绝对不能当一件事情去说。
想象的共同体是一种观点的陈述,有正反两方的视角。问题的视角是「对民族的解构」,来证明民族的无意义。这个视角是过度解构。想象的共同体有积极的进步意义。
比如「中华民族」这个概念,就特别棒。「中华民族」这个概念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能包容多元文化并且深入人心概念。「中华」将我们国境之内各个区域相互依存的人群,很好地结合在了一个概念之内。多少有着血海深仇的族群在这个概念的笼罩下,化干戈为玉帛;又有多少原本的对立,消失于无形。
比如羌族,如果按照秦汉的视角看凡是国境西面不是自己人,但又没那么不是自己人的都称之为「羌」(我这么说有点简化)。上古年代可没少打架。但按照今天的视角,羌族无疑是中华民族的一员,是我们是他们的同胞,他们也是我们的同胞。还想打架?脑子有 吧?
当年清朝完蛋前的口号可是「驱除鞑虏」。那辛亥革命后为什么没有大规模产生排满的趋势?因为「中华」的概念构建出来之后,汉、满、蒙、回、藏五族协和,天下大同。这种民族之间的统一是过去多少年中国都没有做到的。
「中华」也是世界历史上少有的,怀抱着理想主义而诞生并且相对成功的概念。任何政治的目标,都是为了建立一个和谐平等,且资源共享的社会体系。「中华」这个概念非常出色的在清末民初这个旭日残阳的阶段里,为我们的社会指明了前途。在一百年前中国最动荡的时间里,有人想君主立宪、有人想共和、有人想复辟,但所有人基本都有的共识是:大家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这种思维模式让我们少流了很多血。
所以在我看来,我们后来选择带有国际主义色彩的「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情。绝大部分能接受「中华」这概念的人,都非常容易理解把天下大同扩大到「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是什么感觉。
共同体是包容为主,还是排斥为主,不应该得到同样的评价。
另外就像是 @寒冰射手曹草草 说的:电灯泡也是人发明的啊,你能说电灯泡不存在吗?
建构不等于虚构,民族建构论不等于民族虚构论。往往有些人,会对民族建构论产生一种误解,认为民族是在某个时间节点凭空产生的,或是之前从来没有而被突然制造出来的。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何一个概念都不是凭空产生的。现代民族主义同样如此。他同样有历史建构的过程。根据英国学者安东尼·史密斯的观点来看,民族是建构,但也并不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
史密斯实际上对民族有两个划分,一个是族群或是种群(ethnic),另外一个是现代意义上民族(nation)。或者更准确说,一个是民族的前现代形式,另外一个是民族的现代形式。而民族是经由族群发展演变而来。而根据史密斯的另一重定义,民族更多指的是法律-政治共同体,而族群没有指向政治共同体这一特征。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以这个标准划分的话:那么宋元时期对汉人、南人进行政治歧视的蒙古族是民族,而今天国内居住的蒙古族同胞反而不是民族。
但是如果按照我们当下社会主流的标准来看,在宋元时期,蒙古族是民族,在国内生活的蒙古族自然也是民族。这是因为在我们社会主流一般的民族划分标准,并不是以政治共同体作为唯一划分标准,而是更多以文化共同体作为划分标准。而史密斯定义下的民族,实际上指的是民族国家意义上的民族。也就是说一个蒙古同胞如果他即认同蒙古民族身份,也认同中华民族身份。那么在史密斯来看,他的蒙古族身份仅仅是族群认同,而非民族认同。同样道理,如果一个汉族同胞即认同汉族身份,又认同中华民族身份。那么他的这种汉族认同也仅仅是文化族群认同,而非民族认同。
严格按照史密斯的定义,在文化意义上,汉族更多是作为族群或是种族(ethnic)存在,但是不作为民族(nation)存在。但是根据我们中国的日常语言使用习惯来看,我们在日常使用民族这个词汇的时候,往往却并没有把族群(ethnic)和民族(nation)进行严格区分,我们的民族概念往往在多个意义上混淆使用。但是无论如何,即使按照史密斯的观点来看,例如汉族、满族或是蒙古族也从来不是一个虚构的观念。前者意义上的民族是更多基于历史记忆和文化习惯,而后者意义上的民族更突出于政治上的排他性。比如在蒙古国内的蒙古族认同的建构,就是基于这种政治意义上的排他性。
而族群和民族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仅仅在史密斯的标准区分上,族群是民族的前现代形式。而祖先崇拜和英雄史诗,往往是他们共享的部分。而在史密斯看来,一个具有强大凝聚力的政治上的民族认同,族群认同又是必不可少的。比如说如果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天龙族”的政治认同,那么其前提也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天龙人”的文化或是说族群认同。而这一认同的基础和核心就是祖先神话,英雄史诗。只是现代民族主义(nationalism)和族群认同,其区别更多侧重于“政治上的排他性”,但是一些核心观点上仍然具有相似的共同点,比如都是以“祖先崇拜”“英雄史诗”为核心的历史神话记忆为根基的共同体。所以民族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族群是民族的重要的基础或是说材料,民族是族群基础上的进一步建构或是说重塑。
那么族群为民族提供了怎样的基础呢?史密斯为族群共同体总结了六大构成要素,即 “1,恰当 的集体名称;2,共同的祖先神话; 3,共享的历史记忆;4,一种或多种共同的文化特质因素。,5,一片独特家园的联系;6,人口中大部分群体的团结意识 。
——王文琦《解读安东尼·史密斯的族群 象征主义》
而我们现在中国各族同胞常说民族认同其实往往并不等同于严格意义上的nationalism,而更多是族群(ethnic)意义上的民族。更准确来说,就是文化自豪感。而我们一些中国社会理解的民族主义,也并不与西方学界意义上的nationalism严格重叠。要解释中国社会自清末以来的民族主义可能要更复杂一些,他很难用ethnic group和nation来区分。他更多跟近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情有关,也跟东亚不同于西欧的历史地理国情有关。所以在中国的民族认同里,在一些情境下,是缺失严格意义上ethnic和nation的区分标准的。
总之,各个国家不同文化概念有其历史文化生成的特殊性,切忌用单一视角照葫芦画瓢。而西方对于民族研究主要由原生论、现代主义和族群象征主义。个人看法比较折中,更倾向于族群象征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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