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是哪些原因导致西周时期史料记载不多,而在春秋战国时期史料突然丰富起来?

回答
西周和春秋战国时期,史料记载数量和丰富程度的巨大差异,并非偶然,而是历史发展、社会变迁和记录方式演进的必然结果。简单来说,西周时期,由于社会结构、文化重心和记录技术的限制,史料的产生和保存都相对有限;而到了春秋战国,随着社会矛盾的激化、思想的活跃以及记录载体的普及,史料的生产和流传便呈现出爆炸式的增长。

下面我们来详细剖析一下这其中的原因:

西周时期:礼乐之下,精英视野下的有限记录

西周时期(约公元前1046年 公元前771年),虽然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奠定了华夏文明的许多基础,但留下的直接史料确实相对匮乏。这背后有多重因素:

宗法制与等级森严的社会结构: 西周实行周公制定的“周礼”,强调血缘宗法关系和等级秩序。史官的职责很大程度上是为统治阶层服务,记录的是“君臣之事”、“祭祀之礼”、“朝聘之仪”等与统治合法性、政治运作相关的事件。普通民众的生活、思想,即便有可记之处,也很难进入官方史官的视野。这使得西周史料带有强烈的精英视角,内容相对单一。

文字记录的局限性与保存的困难:
载体: 西周主要的文字记录载体是青铜器和少量简牍。青铜器铭文虽然珍贵,但篇幅有限,内容多集中于祭祀、赐命、战争功绩等,且数量相对于后世的竹帛来说,要少得多。简牍虽然可以容纳更多内容,但竹子易腐,保存条件苛刻,且西周时期简牍的使用和普及程度不如后世。
抄写与传播: 尽管有文字,但大规模的抄写和知识传播在那时还远未普及。知识和信息主要掌握在贵族阶层和专业的史官手中,通过口传和有限的文字记录进行传递。信息的大规模复制和流通非常困难,导致史料的遗失和损毁风险很高。

“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后期趋势: 西周后期,周王室衰微,诸侯的权力逐渐增强,甚至出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局面。这意味着,原本由周王室垄断的史料记录权,开始部分下移到各诸侯国。但这些诸侯国的记录,往往带有地方色彩,且不像周王室那样统一和系统,一部分可能随着国家的灭亡而湮灭。

“官守”与“史事”的性质: 西周的史官并非我们今天理解的独立撰史者,他们更多的是“官守”,负责记录和保管官方文件、宗庙祭祀记录、王室活动等。他们的工作与政治运作紧密相连,一旦政治动荡,这些记录就容易遭受损失。

春秋战国时期:变革激荡,史料的“井喷”

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771年 公元前221年),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剧烈动荡、思想活跃、社会变革的时代。这种时代的特征,直接催生了史料的空前丰富:

诸侯争霸与国家竞争: 春秋时期开始,周王室权威丧失,“礼崩乐坏”。各国为了生存和发展,展开了激烈的竞争。这种竞争不仅体现在军事和政治上,也体现在文化和思想层面。各国都需要通过记录历史来论证自己政治制度的合法性,宣扬自己的功业,甚至在对外关系中引用先前的条约或事件。

“言事”与“记言”的兴起:
“言事”: 随着各国政治实体的独立性增强,各国开始设立自己的史官,记录本国的重大事件、外交活动、政策法令等。这使得史料的来源大大增加,并且内容也更加贴近各国的实际情况。
“记言”: 更为关键的是,“记言”的兴起。春秋时期,以孔子为代表的思想家开始将关注点从单纯的政治事件转向对思想、道德、政治理念的讨论。他们和他们的弟子注重记录思想家的言论、著作,并流传后世。这些“记言”的文字,如《论语》、《左传》(虽是史书,但也大量记录了当时的言论)、《国语》等,极大地丰富了我们对当时社会思想的了解。

文字记录载体的普及与技术进步:
竹帛的广泛使用: 相比西周,春秋战国时期竹简和帛书的使用更为普遍和成熟。竹简的制作相对容易,可以记录较长的篇幅,虽然易腐,但其广泛应用意味着有更多的文字得以记录。虽然帛书更为精美,但价格昂贵,主要在贵族和有识之士中使用。
书写工具的发展: 笔、墨、刀等书写工具的改进,也为文字的记录和传播提供了便利。

思想的繁荣与“百家争鸣”: 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思想史上的黄金时代,“百家争鸣”的局面出现。儒家、道家、法家、墨家、兵家等各种学派纷纷涌现,他们著书立说,传播思想。这些学派的著作,本身就是珍贵的史料,它们不仅记录了当时的学术争论,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政治诉求和哲学思考。

史官角色的转变与史学意识的提升:
独立意识: 随着社会变革,一些史官开始摆脱单纯为统治者服务的角色,逐渐萌生了独立的史学意识。他们开始追求记录历史的客观性和真实性,即便某些内容可能不利于当权者。
著作的出现: 像《左传》、《国语》、《战国策》等著作,虽然其成书和流传过程有复杂的因素,但它们无疑是春秋战国时期史学意识提升的体现,它们试图系统地、有观点地叙述历史事件和人物。

信息传播的加速: 随着交通的便利和信息交流的增加,一些重要的事件和思想能够更快速地在不同国家和地区传播,这反过来也刺激了人们对记录和保存这些信息的兴趣。

总结来说,西周史料的稀少,是由于其封闭的社会结构、精英化的记录方式、有限的记录载体以及信息传播的困难。而春秋战国史料的爆炸式增长,则是社会剧烈变革、思想空前活跃、各国竞争需要、文字记录技术进步以及史学意识觉醒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我们可以将这种变化看作是从“贵族日记”到“社会万象”记录的过渡,从“官方正史”的雏形到“百家争鸣”的百花齐放。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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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周代分为西周、春秋、战国三段看的话,你会发现这么个特点:

西周的历史记录很少,但比较完整,不过内容很多像童话;

春秋的历史记录比较全,可以说十分完整,大部分内容起码看上去很可信;

战国的历史记录确实多,不过非常碎,甚至完全拼不完整。

为什么呢?

最直接的原因在于这些历史记录的载体。

当时,历史记录的载体有三种:

王室、公室的档案,这些档案截止至秦末战争都全部被摧毁了,被摧毁的原因包括动乱、灭国、统治者为变法而自行消除、秦灭六国时系统性消灭、项羽的报复性摧毁等;

历史成书,典型的是《春秋》、《左传》,由于存世相对较多,因此是无法被彻底摧毁的;

其他书籍的引用,典型的是《孟子》、《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等,也包括《战国策》、《战国纵横书》这类记录策士事件的书籍。

从上述内容看,原因非常明确:

1.西周的内容少,原因当在于周室的档案可能因多次动荡而减少,秦昭襄王灭西周国时,相关的档案可能也没有得到有效保护——尤其面对当时魏楚联盟的压力,秦廷方面应该没有什么精力清点史料内容。因此,西周的内容主要保存在《尚书》一类儒家书籍内,其内容出现儒家观点的高度理想化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2.春秋由于有《春秋》、《左传》两本历史著作,因此整体内容完整也相对完善。

3.战国的内容主要都是散落在诸子百家和纵横家的书籍里,内容也就主要集中在列国纵横活动最为频繁的时代。在这种情况下,秦国的材料自秦孝公以前的内容非常少,燕国整体较少(黄金台为伪作,乐毅伐齐的相关记录有一部分内容是伪作)。

尤其在战国最后的20年,可能没有时间积累,相关内容在很多著作里引用的太少了,出现了记录上魏国晚期惊人的沉默,直到现代考古发现《战国纵横书》、《秦简》等才找到一点点内容。

说到这里,有关《竹书》关于商代历史和考古发现的青铜器对不上,其中可能的原因也就出来了:

如果《竹书》出自魏安釐王的墓而非魏襄王的墓,那么当时魏国可能掌握了保留在宋国的原商朝的原始档案,因此其中有一些商王朝不公开乃至被改写以前的原始内容——是的,古人真的会这么干,比如西周末期的双王事件被改为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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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其实与西周时期的档案制度有关。

西周实质上是我国首个归档制度完备的时期这个王朝在政治制度上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宗法组织和国家组织紧密结合,宗法系统上的等级和政治上的等级是一致的。

所以西周这个国家宛如一个奴隶制大家族的放大器,宗法制度发展到后期,政治从属关系已经大于血缘关系。为了维持这种宗法制度的神圣性,西周统治者在宗庙设计上花费了很大心思。

西周的宗庙收藏机构被称为天府。1976年陕西岐山县凤雏村,就发现了西周宗庙的遗址,根据考古研究,西周宗庙的祖宗收藏包括两大部分。一个是王氏权力象征的镇国宝器,如青铜器玉器和其他传世宝物。另外一个则就是各种王室权力的凭证文书。

包括记录全国户口的户籍,山川形势的地图,群臣百官的功书,以及维系诸侯国关系的盟书等重要档案,无论是正副本,均需要上呈天府,以祭告神灵,让祖宗考察。

除了上呈天府之外,西周的一些重要档案还会藏于金匮。《尚书》里记载灭商之后的第二年,武王生了病,周公曾向先王祈祷,愿以身代兄死,史官就把周公的祷告词写在典册上,藏于金匮中。

这种上呈天府,深藏金匮的归档方式,配合太史内史小史等史官的贵族世袭,保证了西周贵族对于档案和知识的垄断,保证了王室统治的神圣性。

但是这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操作,注定了这种保存方式的安全性完全依赖于国家的绝对控制力。

然而,从西周后期一直到战国时代。整个中国经历了长年的战乱,仅春秋时期240年,列国之间的军事行动有483次,盟会450次,总计933次,衰微的周王室根本无力挽回档案的散失。

据记载,一个国家亡国之后,诸侯公卿士大夫都不能幸免,不仅要“杀其民人,去其牛马”,还要“毁宗庙,迁重器”,宗庙就是集中保存档案的地方,重器本身就是流传后世永志纪念的档案。

以春秋为例。这本鲁国的史书应该是从伯禽封鲁开始记载。但我们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距伯禽已经七代的第14位国君鲁隐公开始的。(实际上隐公以后的档案也毁坏了不少)

而且跟我们想象的不同。西周时期的主要文书实际上是以简牍为主。

我们现在见到比较多的金文,钟鼎文实际上是奴隶主贵族的重要的记事档案,不是国家机关办理事务的产物,因此它不是王朝的政务文书,仅仅只是王和各级奴隶主贵族的传家宝。

并且,金文和钟鼎文在春秋后期逐渐流于装饰化,主要记录统治阶级的册命,赏赐,征伐,诉讼等事件,缺乏记载上的连贯性。

因此,虽然青铜器保存较为完好,出土数量相对之下也较为丰富,但对于了解连贯性的周朝历史帮助有限,而本应该是周朝史料重点的简牍文件,却因为材料或政治的原因大量散失,以至于我们只能从后世的传作,抄作,甚至伪作之中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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