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陈凯歌指导演员这么厉害,可是电影却差评不断?

回答
陈凯歌导演在执导演员方面的功力,确实是公认的,很多演员都曾在他指导下贡献出精彩的表演,甚至因此获得奖项。然而,他的电影却常常面临“叫好不叫座”或者“差评不断”的窘境,这背后是一个复杂的原因,涉及到电影创作的多个环节,并非单单是演员表演好就能弥补一切的。

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详细分析:

一、 陈凯歌导演的演员指导能力之强,体现在哪里?

1. 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深刻洞察: 陈凯歌作为一位具有深厚文化底蕴和人文关怀的导演,非常善于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他能够准确理解角色的动机、情感层次以及人物关系中的微妙变化。他会花很多时间和演员沟通,帮助演员建立起对角色的深刻认知。
2. 调动演员情绪和爆发力的能力: 在关键场景中,陈凯歌能够精准地引导演员释放出强烈的情感张力。很多演员都曾表示,在陈凯歌的指导下,他们能够挖掘出自己前所未有的表演潜能,甚至经历一次“洗礼”。例如,巩俐在《霸王别姬》中的表演,张国荣对程蝶衣的塑造,张丰毅在《霸王别姬》中的段小楼,以及后来他在《妖猫传》中对白居易的塑造,都受到了广泛赞誉。
3. 对表演细节的极致追求: 他非常注重表演的细节,无论是微表情、肢体语言还是台词的语气,都要求演员做到极致。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使得演员的表演更加生动、真实,也更能打动观众。
4. 营造沉浸式的表演氛围: 在拍摄现场,陈凯歌能够通过对环境、音乐、灯光等元素的把控,为演员营造出一种沉浸式的表演氛围,帮助演员更快地进入角色状态,更自然地进行表演。

二、 为什么陈凯歌的电影却差评不断? 根源在于电影创作的整体性与市场接受度的脱节。

尽管演员表演是电影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一部电影的成功与否,取决于其各个环节的协同作用。陈凯歌电影的差评,往往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这些方面的影响力甚至盖过了演员的精彩表演:

1. 剧本与故事的薄弱或脱节:
叙事节奏问题: 很多观众认为陈凯歌的电影在叙事上存在问题,要么节奏过于缓慢,要么情节推进不明,导致观众难以进入故事。
人物弧光不清晰或扁平化: 尽管演员演得好,但如果剧本没有为人物设定清晰的成长轨迹或深刻的转变,演员的表演就可能显得孤立无援,无法支撑起整个故事。
主题表达的模糊或过于宏大: 陈凯歌电影常常探讨宏大叙事、历史厚重感或哲学思考,但有时在剧本层面未能将其有效地转化为引人入胜的故事和清晰的人物动机,导致主题表达显得空洞或说教。
对原著的改编问题(尤其是在历史题材或改编作品中): 有时为了迁就某些表达或迎合市场,对原著的改编可能导致故事逻辑的混乱或人物性格的扭曲。

2. 视觉呈现与内容的不匹配或过度追求形式感:
“美学至上”的争议: 陈凯歌是一位非常注重视觉美学的导演,《霸王别姬》的东方美学,《妖猫传》的唐朝盛景,都令人印象深刻。然而,有时这种极致的视觉呈现,反而会与影片的叙事和人物情感产生脱节,被批评为“华而不实”。
过度依赖特效或场景堆砌: 在一些影片中,过于华丽的场景、服装和特效,并没有服务于故事本身,反而成为了喧宾夺主的元素,冲淡了影片应有的情感力量和思想深度。

3. 市场定位与观众期待的错位:
“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的边界模糊: 陈凯歌的电影常常带有很强的作者风格和艺术追求,但有时又试图在商业市场中取得成功。当艺术追求与商业市场的期待不匹配时,就容易造成两边不讨好。观众期待的是通俗易懂的娱乐,而影片却在进行深度的艺术表达,这种错位会导致很多批评。
时代变迁下的观众口味变化: 随着电影市场的发展,观众的欣赏口味也在不断变化。过去能够引发共鸣的宏大叙事或深刻思考,现在可能需要更直接、更有节奏感的方式来呈现。陈凯歌的电影风格相对固执,未能完全跟上时代的步伐。

4. 题材选择和创作心态的变化:
早期作品的辉煌与后期的“挣扎”: 陈凯歌早期执导的《黄土地》、《霸王别姬》、《风月》等作品,在艺术性和影响力上都达到了很高的高度,这些作品深刻地反映了时代背景下的人物命运和民族精神。然而,在后来的创作中,观众似乎未能再次看到那种与时代产生深刻共鸣的佳作。
对市场化的迎合或“用力过猛”的痕迹: 有时观众会觉得陈凯歌在尝试迎合市场,但又显得“用力过猛”或方式不当,比如《无极》虽然在特效和视觉上有突破,但其故事和人物设定被很多观众认为难以接受;《道士下山》也被批评为风格混乱。
“第五代导演”的转型困境: 和很多第五代导演一样,陈凯歌也面临着如何在时代变迁中找到新的创作语言和表达方式的挑战。

三、 综合来看:

陈凯歌的导演能力,尤其是在演员表演调动上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能够帮助演员成为角色,并且常常能在他的电影中看到令人难忘的表演。然而,一部电影是工业化的结晶,剧本、叙事、主题、节奏、视听语言以及市场接受度等多个环节共同决定了其最终的成败。

当这些环节出现问题时,即使有再好的演员表演,也难以挽救整部电影的口碑。陈凯歌电影的差评,并非否定了他作为导演的能力,而是更多地指向了他在剧本打磨、故事节奏掌控、市场定位以及与时代观众的有效沟通等方面,未能达到其早期作品的水准,或者说其艺术追求与电影市场的普遍接受度之间存在着较大的鸿沟。

简单来说,他能把“棋子”下活(演员),但未必能把整个“棋局”做好(电影)。这种现象也反映了中国电影行业在艺术追求与市场化运作之间,以及在时代变迁中寻找创作新方向时所面临的普遍挑战。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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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很多编剧以及小说作者应该都知道罗伯特·麦基这个人吧?如果你忘了这个名字,那他写的《故事》这本书你总该知道把?

但是,你能回忆起罗伯特·麦基写过什么好的影视剧吗?

在成熟的电影工业体系内,都有一个专门的职务叫做“剧本医生”。一个好的“剧本医生”,往往是阅片无数并且熟谙影视编剧的技巧,对于剧本修改所提出的意见也都能一针见血并十分具有可操作性。但是,绝大多数“剧本医生”要么没写过剧本,要么虽然写过但也没什么知名度。

罗伯特·麦基,其实就是这样的“剧本医生”。

而如果给陈凯歌来做一个定位的话,陈凯歌就类似于罗伯特·麦基,他是“导演医生”。在指导演员的表演上,他极为成熟老辣,不仅超过了同时期的大多数演员,甚至在同时代的导演都属于佼佼者。然而,一个好的电影,还需要编剧、美术、灯光、摄影等一大批人共同参与,其中任何一个地方有闪失,都会被人吐槽——比如我之前一直吐槽《妖猫传》里存在大量的基本史实错误。

再举个更容易理解的例子。在《亮剑》里,暂七师师长常乃超是李云龙的手下败将,但常乃超给李云龙以及解放军的高级指战员上课有没有问题?当然没问题。能指导别人打仗不代表自己上也一定能打好。

我个人觉得,如果陈凯歌不是“总导演”而是“执行导演”的话,他可能会执导出非常多的经典作品。就像很多人所说,陈凯歌的作品你可以吐槽剧情、吐槽逻辑,但基本不会吐槽人物的表演有问题。陈凯歌的作品中,很多明显“不正常”的人物,也不会让人觉得怪异——比如《荆轲刺秦王》,李雪健饰演的嬴政大大超出了普通人对秦王的想象,但李雪健老师的形象塑造的就很好,而这就是陈凯歌的功劳。

只不过,陈凯歌肯定会觉得“执行导演”是个跌份的工作,所以总是愿意去做总导演把控整个电影。这样一来,陈凯歌的电影挨骂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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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中国这帮导演,基本上都分成两个派别。

一个派别是:为了表达思想,放弃剧情的。

陈凯歌就是其中的翘楚,冯小刚和张艺谋紧随其后,姜文也一样。

他们拍出来的电影,场面,细节,演技都不可谓不美,不宏大。。。。但是你看不下去,故事性极差,总想隐晦而又怕观众太白痴而看不懂所以又不那么隐晦的夹带私货。

一个派别是:为了讲故事,完全没有思想的。

郭敬明就是代表了,他的电影场面不宏大吗?道具不精美吗?故事不感人吗?但是你从头到尾看完了还是不知道他要讲个什么玩意,没有重点,没有核心,看个热闹就完事了。

现在成龙大哥也朝着这个方向进发,拍一些莫名其妙的玄幻,讲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你现在回头看80,90年代香港那种“粗制滥造”的电影,拍摄手法低劣,场景简单,人物浮夸,但是最少人家做到两点:

(1)正儿八经讲个故事,有头有尾。

(2)正儿八经说件事,有理有据。(哪怕是电影最后用主角说教的形式,人家也有一个总结)

为什么现在争相拍IP电影,IP电视剧。。。因为IP电影电视剧,不需要讲故事,你讲不完整,内容空洞,观众会去看原著给你补,只要演员好看,场面精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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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所谓会不会讲故事,是这样的概念。

郭敬明讲故事:有一只青蛙,穿了个裤衩,打了个蛤蟆,赢了,呱呱。

这就是一个故事,虽然很无聊,但是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有些导演讲故事,这个裤衩吧,还有青蛙,蛤蟆,你知道吧,就是那个蛤蟆,青蛙,他们,你懂的,所以这个裤衩呢,是绿色的,但是有一颗颗的突起,你懂吧,所以蛤蟆死了,青蛙走了,青蛙是走的,不是跳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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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

艺术,是感情的表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能够明确表达作者的思想,达到思想上的共鸣,就是好的艺术作品。

正如绘画不一定要像,只要表达了主题和思想,甚至可以不画相关的内容,电影也一样,绝大部分的电影共鸣,来自故事情节,也的确有少数通过声光剪影达到思想和感情共鸣的作品。

当一部电影的思想和感情是准确清晰的时候,只是表达的手法、演员的演技,导演的技术水平差距问题,比如《桃姐》桃姐并没有运用任何非常高级高超的拍摄技巧,但是思想和感情表达得很立体,很透彻,的确票房不高,看的人不多,但是没有人说桃姐是烂片!

但是当电影的思想和感情不准确,不清晰的时候,就一定是烂片。

而我说的包括姜文在内,就是:在主剧情之中夹带私货,导致电影的思想感情不准确!这里的私货,包括了主题,中心,故事情节,和画面。

由于这些东西的不统一,观众很难去整体化了解和感受作者的思想和感情,转而去感受一些其他的东西。

例如《英雄》英雄最为被人称道的,就是采用了三色调手法去拍摄,但是为什么要采用三色调手法去拍摄?三种颜色表达了什么?不知道,画面精美宏大就完了。

同样是色调艺术,《大红灯笼高高挂》,前半段的整体色调是很暖,很火的,后半段,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衣服,同样的人,色调就是冷的。《红高粱》从头到尾都是暖色调,只在一开始九儿出嫁的时候稍微偏冷色,到了中间高粱地的那段,九儿就是很鲜明的红色(话说那个高粱地里女人大字摊开,男人跪在那的画面,是我看到过表达肉体欲望最好的画面),大家抗日的时候就是整个画面都是金色和红色色调。

张艺谋是画面大师,他非常善用这一工具来塑造艺术,前期也的确塑造了很多艺术品,但是并不是说“让人看不懂的才是艺术”而是“能震撼人心的才是艺术”

你们觉得从姜文的电影里去找某一句台词,某一个画面,某一个剧情去解读他想表达的东西,而忽略了电影本身的整体性和思想的一贯性,并从这种“抠墙角”的行为中获得“我看懂了”的快感,反而背离了艺术的初衷,倒是挺像说相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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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请就位》两期节目下来,最佳表演片段已经有了定论。

无疑是陈凯歌执导,牛骏峰、郎月婷出演的《海洋天堂》。

也就这台戏出来,这档表演竞技节目的舞台上,才有点棋逢对手、火花四溅的意思。

原版电影中,李连杰饰演的父亲确诊肝癌,时日无多的他急于教会孤独症儿子基本的生存技能。

剧本将父亲改为姐姐,儿子改为弟弟后,最大的问题是:

戏全在弟弟身上。

弟弟抓狂、弟弟爆发,虽然没有一句台词,动作和情绪却由他主导。

姐姐所有的戏都得配合着弟弟来。

郎月婷和牛骏峰在排练的时候,就已经显示出失衡和失控的趋势。

彩排表现不满意,陈凯歌一句废话没有,上来就开始调整剧本——

1.确定牛骏峰的角色人设,只是病人而不是没有情感意识的人;

2.平衡姐弟俩的戏份,弟弟疯狂撕日历的戏份换到姐姐身上来;

3.降低失控风险,弟弟抓狂,姐姐压根不去制止,而是任其慢慢平静。

于是在最终呈现效果里,两个人不仅都有戏,而是还互相给彼此托戏。

整场戏看下来完整、舒服、真实。

尤其姐姐撕日历后,弟弟把日历一张张捡起来贴回玻璃上的设计,堪称妙笔。

一个智力障碍少年,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回应了姐姐的爱与苦心。

达到了情感上的高潮。

用陈凯歌的话说:

电影是细节的艺术,细节的力量无与伦比,当牛骏峰往玻璃上贴日历的时候,我完全读懂了他的内心,这个细节的力量多么大。 但是所有细节的具体指向,并不是细节本身,而是高于细节的那一点东西,当这一点东西出现的时候,感动就发生了。

如果说之前的凯式发言只是听来动人,那么这段戏的一顿实操后,便让场上的导演、演员、观众无不心服口服。

被指点过的牛骏峰,当即表示:陈凯歌是中国最会调教演员的导演

场下演员众口一词:陈凯歌导演真是厉害。

其他导师和嘉宾也是听得频频点头、啪啪鼓掌。

对于《演员请就位来说》,陈凯歌就是那根定海神针。

他那些逻辑清晰、字字珠玑的发言,负责一锤定音和拨云见雾。

与演员们惊艳不足的表现;

郭敬明动不动的哭唧唧;

李成儒杀伤力爆表的连环炮;

以及赵薇和李少红针对郭敬明的“女子双打”相比:


听陈凯歌讲戏,绝对是这档节目里最让人享受的事情。

首先,会抓重点。

第一组表演《破冰行动》里,明道和陈若轩差得各有千秋。

当别的导演在扣两人的表演细节时,陈凯歌上来就一针见血:

父与子的情感,才是这场人质交换戏份的核心。

而陈若轩面对父亲那句“记得给你妈还有我上香”,除了瞪大双眼外没有足够的反应。

压根不能让人信服,这是一对父子。

经过陈凯歌一番点拨后,陈若轩再度进棚,交出的表演便判若两人。

其次,观点独到。

包文婧在《天下无贼》里凭借情感爆发的哭戏征服了不少人,但是陈凯歌很是介意她的一个动作:

我特别希望你不拿那块表。

面对亡夫留下来的唯一一件遗物,女性导演的观点都是:要拿。

不拿也太不符合人性了。

但陈凯歌觉得,用刚吃过烤鸭的、沾满油污的手,去碰这件遗物,一下子就消解了这块表在她心里的重要性。

不敢拿,才是更有分量的处理。

拿或不拿,在男性导演和女性导演的一番辩论下,每个人看法不同。

但是在陈凯歌提出来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还可以不去拿那块表。

再者,洞察细节。

《情深深雨濛濛》里,很多人都夸赞张云龙在看到依萍日记时的情感转换之自如。

但唯独只有陈凯歌看到了一个细节:

当依萍在和黑豹子争执时,张云龙却始终站在依萍的后面,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个笑容之不合时宜,让他饰演的何书桓的人物性质变得难以理解。

加上后面掐脖子、推搡的一系列行为处理,都让何书桓看起来像个十足的渣男。

而非家世好、教养好的痴情男子。

张云龙只捕捉了“发怒”这个最大的戏剧冲突,而没有去把握人物整体的气质和基调。

最后,高度总结。

这种“高度”,不仅是对要义的精准把握,还在于看着普通的事物经过陈凯歌之口,都会得到一番升华。

《致青春》中,赵又廷跟杨子珊分手大吼的那句“但是我不愿意”,原本带着青春片三分狗血七分搞笑的气质。

但是在陈凯歌口中成了“贫贱所造成的恐惧和一个近乎神经质的爱情之间的冲突”,并称赞这种关系的撕裂很过瘾。

于是,通俗的男女分手桥段升华为“恐惧”和“爱”的冲突,及格青春片仿佛一下子触及了浪漫的本质。

听得原导演赵薇可能都在心里嘀咕:原来我的戏这么高大上的吗?

这哪是什么演员竞技的节目,简直就是陈凯歌说话艺术的大讲堂。

向演员发问,能问到他们发懵;

给演员点拨,效果立竿见影;

就连夸赞他们演得好,也似乎比别人更能说到心里去。

经陈凯歌一番夸,演员们不是红了眼眶就是飙了泪。

更别说,郭敬明间接挨夸,能都情绪激动。

陈凯歌的话如此受用,你可以认为是因为他一代名导的地位。

但也并非所有名导说话,都是陈凯歌这个效果。

单论华语影坛最会说话的几位名导——

如果说姜文是用自己的霸道逻辑把你虐得很爽,贾樟柯是在娓娓道来中绵里藏针,李安的温柔、包容和谦逊使人如沐春风......

那么陈凯歌便有如文学教授般有理有据、有礼有节,威严、诚恳和风度并存。

影评人阿郎曾在《梅兰芳》的片场,听过陈凯歌给十三燕(王学圻 饰)说戏。

他评价那个场景:抑扬顿挫,引经据典,大开大阖,单纯的热忱扑面而来,极富感染力。

这种感染力,片场的陈凯歌比综艺里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几乎每个接触陈凯歌的演员,在他身边工作,都处于一种学生听课的状态。

在《赵氏孤儿》中,第一次与陈凯歌合作的海清说:“导演说戏的时候有一种巨大的魔力”。

葛优也说,“有不明白的,经导演这么一说,豁然开朗”,然后又加了一句,“痛快”。

包括旁观者,看他现场讲戏,也会得到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就拿他上部电影《妖猫传》来说,有两场陈凯歌讲戏的幕后花絮让人印象深刻。

其一是白居易身着玄衣,伫立在大雪中凝思。

当时影视城一直不下雪,后来有一天突然下雪了,剧组就赶紧把黄轩喊来。

黄轩问陈凯歌:怎么演?

陈凯歌说:不用演,你就站在雪地里吧。

于是陈凯歌在监视器后头,不做任何指示,看着黄轩在漫天大雪中站了45分钟,直到须发皆白。

不必太多动作言辞,白居易的疯魔、痴念,尽在不言中。

另一个是杨玉环喝下玄宗毒酒的悲剧性高潮。

一个女人被深爱的男人赐死,何等的悲情。

但是陈凯歌要求张榕容,要表现得更加平静、更加隐忍。

“越平静,越没有任何流露,越动人。”

一动,人物就太“实”。

因为《妖猫传》里的杨玉环,不仅仅只是一个被爱情辜负的女人,更是世人对大唐盛世的虚无而理想化的投射。

她是最黑的夜里那道最亮的光,身上有近乎神性的东西。

这决定了杨玉环这个人物不能太落实。

张榕容领悟,最后一条通过后,才允许自己将情绪释放出来。

仿佛让我们看到,一生被政治捆绑的贵妃,终于为自己哭了一回。

最终出来的效果如何?

不管是黄轩的雪地凝思:

还是张榕容的一眼作别:

我们可以说,拍电影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

一种超越具体叙事的,具有审美意境和阐释空间的光影时刻。

当导演等到自己想要的时刻,演员甘愿为戏受苦动情,观众自然看得见其中的分量。

陈凯歌如此会说戏,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他强大的文学功底

一本自传《少年凯歌》,豆瓣9.1分,至今是圈中美谈。

少年凯歌,最初做的本不是电影梦,他情有独钟的始终是文学,尤其是中国古典诗词。

7岁开始,母亲就严格地教他日日诵诗,习字读书。

他下乡那年,用扁担挑的两只纸箱子,一箱是衣物和什用,另一箱都是书。

第五代在创作上你追我赶、各自较劲,但说起文化修养,陈凯哥是公认第一人。

上世纪80年代,陈凯歌曾与张艺谋亲密共事,为他写下了一篇文章《秦国人——记张艺谋》。

随便摘录一段,就可看出陈凯歌的斐然文采——

西望长安绣成堆。张艺谋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后生。不是因为名字,而是他打了实在的主意,为艺谋,不为稻梁谋。为这,他拿着用血换来的相机去物华天宝的秦地,阿房弃石,兴庆断瓦,去病陵前石雕,始皇穴中兵马。茂陵刘郎已作秋风过客,饮中八仙唯余黄桂稠酒,更有则天武后,以土为女身,万世横陈于关中大地。凡此风物种种、感受浸润足以涤胸怀,壮怀抱,识兴亡,举志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曾经十次登临华岳的张艺谋,远望天地人烟,想到更多的怕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万家忧乐吧。

借物咏怀,咏的是张艺谋的志,也是陈凯歌自己的志。

他说张艺谋长得像一尊秦兵马俑:

“假如我们拍摄一部贯通古今的荒诞派电影,从一尊放置在咸阳古道上的俑人大远景缓推成中近景,随即叠化成艺谋的脸,那么,它和他会是极相似的,或许因为艺谋是真正秦人的后代。 ”

几年后,张艺谋真的演了一部电影,叫《古今大战秦俑情》,扮成秦人和巩俐谈恋爱。

饱读诗书的陈凯歌,自带一股儒生气质。

言语交谈里,不止是遣词造句的讲究,更有礼节修养给人带来的舒服。

还拿张艺谋来举例。

某次陈凯歌去张艺谋家蹭饭,张艺谋的妻子肖华事先不知情,只下了两个人的饺子。

客人为大,只能紧着陈凯歌先吃。

当端上最后一碗饺子时,陈凯歌把筷子一放,说:“这碗肖华吃。”

张艺谋说:“你吃你吃,别管她,还有呢。”陈凯歌一扬手说:“去你的吧,有多少饺子我心里能没数。”

肖华听了,只觉得陈凯歌比张艺谋还贴心。

这份涵养,也是为什么陈凯歌有大师的威严气派,却并没有压迫感的原因。

传言,陈凯歌的剧组在他的影响下,每个人说话都恭恭敬敬,不慌不忙。

不似别的剧组那样,工作起来就像是火药一点就着的战场。

不管是综艺导师,还是片场导演,陈凯歌说起戏来永远掷地有声。

他似乎有种天赋,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这样的人,无论跟着他工作还是看着他工作,都会感到安心和信服。

但与之割裂的是,他的电影一出来,却总是招致争议。

远至《无极》引发的世纪群嘲,近至《白昼流星》被评选为“最差献礼短片”。

怎么那么懂戏的陈凯歌,一拍电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

也许,陈凯歌的太过确定,在创作上未必就是好事

他似乎少了一些,其他导演在创作上的巨大痛苦与自我怀疑。

李安说自己每拍一部电影,就像是死了一回。

当初拍《色戒》的时候,一度拍到崩溃,飞往罗德岛拜见自己的偶像英格玛·伯格曼,抱着他痛哭一场,回来才有勇气继续创作。

蔡明亮说他拍《黑眼圈》的时候也很痛苦,一直在找。

直到剪辑小康躺在病床呼吸的画面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如果一个导演太过信任自己的感觉和审美系统,那么一部电影的质量反过来也会受限于此。

都说陈凯歌心里住了一个少年,少年感深植于他的成长环境。

如他自陈:“我从小学到中学都是认真读书的孩子,成绩也好,加上身材很高,学琴不成后,篮球打得也不错,开始引人注目,家境自幼不错,没有衣食之忧,只有一些阳光下的浪漫和感叹。”

这使得他戏里的少年和少年之谊,总是有着最动人的力量。

而一到人生哲思等形而上的东西,则充满了宏大而空洞的强行总结。

例如《梅兰芳》里,影片质量在梅兰芳的少年时代和中年时代,出现明显的断裂,被人称作“半部佳作”。

少年时代的质感,直追《霸王别姬》。

而到了中年时代,充满了欲言又止和顾左右而言他,仿佛能够看出陈凯歌的激情与灵气,在此阶段一泻千里。

那句直抒胸臆的“谁毁了这份孤单,谁就毁了梅兰芳”,那是按照陈凯歌的偏好,强加给梅兰芳的艺术家气质和宿命。

如徐浩峰所说,现实中应该是,“谁毁了这份热闹,谁才毁了梅兰芳”。

调教演员也一样。

陈凯歌的确能给演员最明确到位的指导,演员也喜欢和这样的导演合作。

但仔细想想,与同等江湖地位的导演相比,陈凯歌的戏,却没有捧出一流的大演员。

巩俐与张艺谋相互成就,章子怡更受益于王家卫,葛优、张国荣与之合作前就是非常成熟的演员。

他会用大演员,但他的戏不能成就一个大演员,甚至很少能拍出一个大演员最华彩的地方。

很多名导调教演员都有自己的“脾气”——

杨德昌工作起来就是片场暴君,14岁的张震表现不好就要和他单挑;

王家卫墨镜一戴,从来不告诉演员演得好不好,只是一遍遍NG重来;

娄烨开机了也不跟演员说,不给任何指示,让他们在镜头前自由探索......

演员通常演得极度痛苦,掏心掏肺,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往往,这样的痛苦和怀疑中,才会孕育出伟大的表演。

什么都给演员说透了,某种程度上,便剥夺了演员的一部分创作空间和自由。

正因如此,在《演员请就位》这类竞技舞台上,演员聆听导师指导也许会有所收获。

但是不唯师、不唯上,在自我怀疑的痛苦中去寻找表演的真谛,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参考资料:

《北京电影学院故事——第五代电影前史》,倪震著,作家出版社,2002.

《往事悠悠》,肖华著,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

《如何评价陈凯歌及其作品》zhihu.com/question/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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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另一位大师张艺谋的早期作品《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秋菊打官司》、《活着》、《一个都不能少》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探讨女性在某种环境下生存状态。张艺谋这种持之以恒对于女性世界的探讨,奠定了张艺谋作品的坚实厚重的基础。

张艺谋的作品为张艺谋竖起一座座堡垒,一座座让公众舆论无法突破的堡垒。并且在这话题领域,张艺谋的成就至今无人突破。

《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这类武侠电影虽然厚重不够,但是集中探讨个人能力和国家的关系。

看看陈凯歌的电影《黄土地》探讨的是封建女性在封建制度下对于爱情的追求。

电影《大阅兵》探讨男性个人在集体环境下如何协调个人与集体的关系。

《孩子王》是对教育制度的探讨。

《霸王别姬》是对男性同性恋在不同时代的处境与感情经历做了一次十分厚重的探讨。

《荆轲刺秦王》日本版探讨的是封建的王在国家与个人情感之间平衡。

所以看出来陈凯歌从来没有下一个类型下面做个长久探讨,而是在每一个话题上没有做出同行业最好作品,而是中上水准,拍完后就转换下一话题。

反看张艺谋《红高粱》后持续发力,在女性生存状态上一路高歌猛进,他用作品群奠定了一个无比高大的时代。每一个作品都可以和同期作品相互佐证,然后铸造了一个别人无法超越的高度。

陈凯歌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一座孤零零的城,在每一个话题领域下孤零零的城,除《霸王别姬》外,其他作品没有在相同题材上做出巨大成就,然后陈凯歌就转战下一个话题。

这就好像三国时代,刘备、孙权、曹操都是先占了一州之地,在自己这个土地上细心经营,建立起无数城池后,开始向四周探索,然后在工程掠地。

可是陈凯歌就是那个每州只建一城,然后快速转战下一州,没有细心经营,那这个城很快就会别人超过并且攻陷。

这是陈凯歌拥有了巨大的勇气,他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安全区,站在安全区之外去进行自己的下一次挑战。但是很可惜,他再也没有在下一个话题上有《霸王别姬》那样高的成就。

这是每个导演都在困惑的事情,到底该不该突破自己的安全区。比如宁浩,成名后电影始终在喜剧片中继续发力,一步步塑造自己的作品阵地。用一部部喜剧作品构造了自己堡垒群。

徐峥也是如此,导演作品“囧系列”把自己框在安全区内。

马丁斯科塞斯,一生都在探讨城市黑暗角落底层人物的命运,然后成就了一个世界电影史的高度。

那么陈凯歌至今仍然没有在一个话题领域继续探讨的意思,每一次都会出现在一个新的话题领域。然后做出一次属于自己的探索后,再次转战下一领域。

这种能力与勇气换一个角度来看,是任何一个导演一生无法做到的,陈凯歌自己内心肯定是开心的,因为在创作上他拥有了巨大自由,不被别人干涉的自由,但是在公众舆论阵地上,他没有张艺谋那一座座密集堡垒群保护自己。陈凯歌的作品永远都是相应话题下孤零零的小城。

可是《霸王别姬》成就实在太高了,所有人看陈凯歌都是在以《霸王别姬》的要求看,把陈凯歌之后作品,换上别的导演名字,其实都是很不错的电影,并在相关话题领域都有一定高度的,可惜他的每部电影都有相关电影在话题高度上压制。

时间过去,陈凯歌也在老去,他自己仍然在各个领域进行探索,但是他的精力与创作力在下降,新的话题领域里,他面对的困难是他更难理解的,他试图用自己的意识带入影片中,完成自己在该领域的探索,不知道以后作品会怎么,但是他的探索精神却是在中国影坛独一无二的。

因为目前国内还没有哪个导演,能在各个话题领域都有自己的作品,陈在这一点上应该是排第一的。

他就是独自端着步枪,孤身冲入阵地战士,永远都是那么孤独,无人理解,他的目标是下一个阵地,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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