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经济学数学化的利弊都有什么?如何看待经济学不断数学化的趋势?

回答
经济学自诞生之初,就试图理解和解释人类社会中复杂的资源配置、生产、交换和消费等行为。早期的经济学更侧重于哲学思辨和逻辑推理,如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尽管其中不乏对实际经济现象的观察和描述,但其核心方法论并非高度数学化。然而,随着学科的发展,数学工具的引入,特别是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经济学开始经历一场深刻的“数学化”革命。

经济学数学化的“利”

这场革命的核心驱动力在于数学所能提供的强大分析能力。首先,数学提供了一种精确且严谨的语言。复杂的经济概念,例如效用、成本、供给、需求,都可以通过函数、方程和模型来清晰地定义和表述。这使得经济学家能够摆脱模糊的文字描述,用一种国际通用的、逻辑一致的框架进行沟通和研究。这种精确性极大地提升了经济学研究的可验证性和逻辑一致性。

其次,数学化的模型能够捕捉和量化经济变量之间的复杂关系。经济世界并非孤立的事件,而是由相互关联的变量构成。通过建立方程组,经济学家可以模拟消费者如何在高昂的价格下减少购买,企业如何根据生产成本调整产量,或者政府的财政政策如何影响整体经济增长。这些模型不仅能帮助我们理解这些关系,更能预测未来趋势,并进行政策模拟。例如,通过计量经济学模型,我们可以量化广告支出对销售额的影响,或者利率变动对投资的影响,为企业决策和政府宏观调控提供数据支撑。

再者,数学模型也催生了更具操作性的分析工具。微积分、线性代数、概率论等数学分支的广泛应用,使得经济学家能够进行最优化、均衡分析、风险评估等复杂运算。最优化理论,比如如何最大化消费者效用或企业利润,已经成为微观经济学分析的基石。均衡理论,如供给与需求的交汇点,也通过数学工具得以精确刻画。这些工具使经济学研究不再局限于理论推演,而是能够通过数据分析来检验和发展理论。

最后,数学化也提高了经济学的普适性和可推广性。一旦一个经济现象被数学模型精确描述,那么这个模型就可以被推广到其他相似的经济环境中,或者被应用于分析其他国家的经济。这种跨越时空限制的能力,使得经济学能够建立起更具普遍性的经济规律。

经济学数学化的“弊”

然而,正如任何强大的工具都有其局限性,经济学的高度数学化也带来了一些不容忽视的弊端。最显著的批评之一在于,过度简化和抽象化。为了将现实世界纳入数学模型的框架,往往需要做出大量的假设,这些假设有时会与现实情况相去甚远。例如,许多模型假设理性人(homo economicus),即所有个体都是完全理性的,总是追求效用最大化,然而现实中的人类行为受到情感、认知偏差、社会规范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并非总是如此“理性”。这种简化可能导致模型预测的偏差,甚至与现实脱节。

其次,数学化有时会导致“模型依恋症”,即研究者过度依赖模型本身,而忽略了模型背后的经济直觉和现实世界的复杂性。模型可以提供精确的答案,但如果模型本身就存在缺陷,那么得出的“精确”答案也可能是错误的。这种情况下,严谨的数学推导反而可能将研究者引向歧途,而缺乏对模型前提条件的批判性审视。

再者,数学化也可能造成学科的“专业壁垒”。虽然数学是一种通用的语言,但对于非数学背景的经济学从业者或政策制定者来说,理解复杂的数学模型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可能导致经济学研究成果的传播和应用受到限制,加剧了经济学界与社会大众之间的隔阂。

此外,还有一种担忧是,过分追求数学上的优雅和严谨,可能会忽视经济学作为一门社会科学的本质。经济学研究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理解和改善人类福祉,而数学模型本身并不能直接提供伦理判断或价值导向。过分沉溺于数学计算,可能会让研究者远离社会现实和人文关怀。

如何看待经济学不断数学化的趋势

看待经济学不断数学化的趋势,我认为应该采取一种辩证而非绝对对立的态度。数学化无疑是经济学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进步,它极大地提升了经济学的分析能力和科学性。没有数学的介入,我们可能至今仍停留在对经济现象的模糊描述阶段。

然而,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数学化带来的局限性和潜在风险。关键在于如何“用”好数学。数学应该是我们理解和改造世界的工具,而不是统治我们思想的枷锁。

首先,我们需要警惕过度抽象和不切实际的假设。在构建模型时,经济学家应该始终保持对现实世界的敏感,并在模型的适用性上保持清醒的认识。当模型中的假设与现实严重偏离时,我们应该勇于质疑和修正模型,而不是强行将现实“塞进”模型。

其次,理论与现实的结合至关重要。数学模型应该服务于对现实经济问题的解释和解决,而不是反过来。经济学家需要在模型推导的同时,保持对现实经济现象的深度观察和批判性思考。只有将数学分析与实证研究、历史分析、制度分析等多种方法相结合,才能更全面地理解复杂的经济现实。

再者,加强经济学的传播和普及。经济学家有责任用更易懂的方式向公众解释他们的研究成果,特别是政策建议。这不仅有助于提升社会对经济学的理解,也能促进经济学研究与社会需求的良性互动。

最后,我们应该鼓励经济学研究的多样性。尽管数学化是主流趋势,但不应排斥那些不那么“数学化”但同样有价值的研究视角,比如定性研究、行为经济学、制度经济学等。这些不同的研究范式可以相互补充,共同丰富经济学这门学科。

总而言之,经济学数学化是学科发展的必然,它赋予了经济学前所未有的分析力量。但我们应时刻警惕其潜在的弊端,确保数学工具服务于对真实世界的理解和改善,而不是成为阻碍我们认识现实的壁垒。未来的经济学,需要在严谨的数学分析与深刻的人文关怀之间,找到一个更加平衡和有效的结合点。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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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不是万能的,没有数学是万万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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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经济学数学化的狂热粉丝,虽然我的数学也不够好。

我这么说可能会得罪一些人,但是大部分人反对数学化都是因为自己数学不够好。例如,经常会听人发表这样的见解

有的经济学家,明明只用高数就可以了,非要用拓扑或泛函。

我觉得发表这种言论的人,不但不熟悉数学(学过拓扑或泛函的都知道,很多数学分析中复杂难证明的命题,在拓扑和泛函中变得易如反掌),而且犯了恶意揣度别人动机之错。

试想有一个智商极高之人(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可以想象陶哲轩),在他眼里,各种数学是没有差别的,玩起代数拓扑就像加减乘除。这样一个人如果去做经济学,必然是哪种工具用起来顺手就用哪种,他怎么会管不懂数学的人怎么想?例如,碰巧他觉得拓扑用起来比较顺手,用高数他觉得麻烦许多。而你只懂得高数,不懂拓扑。此时你怎么好意思批评他“装逼“ 、”炫技”?

另一种常见论点认为,数学创造了一个门槛,让“有思想”但“数学不行”的人没法在这个领域存活下去。这个说法也站不住脚。第一,很难说到底这种人存不存在,我认识的数学好的普遍比数学差的有思想。第二,如果这人巨有思想,那他可以轻易在圈内找到人帮他把自己的思想化为数学模型,此谓劳动分工。我就认识这么一个人,此人建模不行,实证不会,但想法很好,他在身边就能找到朋友帮他写模型、做实证。

要一定说数学化有什么坏处,那就是数学模型或许会使初学者迷失。然而正如互联网使得很多孩子上瘾一样,显然我们不能说这是互联网的错。

以下是我从Edward Leamer的Ohlin Lecture中摘译的一些话语,或许对大家理解数学的好处,以及我们初学者值得警觉的地方有些帮助:

“数学语言的好处在于,它能用清晰的法则将 ‘正确的’ 与 ‘不正确的’ 分别来开。虽然这好处是巨大的,但损害也必然存在。我们是如此努力地试图用数学来表达自己,这竟根本地改变了我们要创造目标的心理状态。数学这门语言太难了,待我们好不容易学会了数学语词,我们便情不自禁的爱上了它,把含混的想法用它表达出来。这是种对现实世界的文艺描写——用数学语言。


“然而,数学模型只是一种比喻。把比喻当做现实,乃是初习一门新语言者常犯的毛病。当掌握了文理、句法以及词汇后,大多数的初学者尚缺乏足够的经验,使得他们能够解开这些比喻,于是,他们只从字面上来理解这些话语,却完全忽视了话语背后传达的含义……


“经济学的初学者会犯同样地毛病——他们只从字面上理解数学模型。当经验渐丰后,经济学家乃知模型既具有数学的性质,又会传达信息,并且,这两者未必相同。若不谙此别,则你只是个数学家而非经济学家。一个从不强调,甚或全然不提这种区别的环境,只能产生数学家而非经济学家,这是不可避免的。”


“好的经济学家深明‘模型的数学性质’与‘模型的启示’之别;不知模型竟会有启示者,数学家也。


“好的经济学家知道模型在合时适用,何时无用;差劲的经济学家才以为模型适用于一切场景。


“最好的经济学家必是多语的:他们能用图形来言说,能用文字来言说,能用代数、用数字来言说,并且,他们会选取最适合手头任务的语言来言说。”


参考文献:Edward Leamer,《

The Craft of Economics

: Lessons from Heckscher-Ohlin Framew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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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画一匹马,不同流派的画家开发出了多种多样的技巧,但他们多是用人眼观察,以人手直接持笔作画的,而数学派画家尤其特别,他们用样条曲线拟合马的形状,用电脑给出数学模型,编程求解出马的图形,并且鄙视其他派别,然而,我们仍然觉得他们画出来的东西是一种似马非马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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