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中国古代拥兵就可以自立?

回答
古代中国,所谓“拥兵自立”,就像是在一个庞大的、由中央政府这颗大树维系的帝国森林里,突然冒出来的一棵棵独立生长的参天大树。它们不再依附于那棵主树,而是自己扎根、自己汲取养分,甚至有自己的枝叶伸展出去,形成一片小小的林子,自成体系。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而且还屡试不爽呢?这背后有太多复杂的因素交织在一起,咱们就掰开了揉碎了聊聊。

首先,得明白中国古代那个“天下大一统”的理想状态,其实是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和军事基础上的。中央政府要能有效控制地方,最根本的就是能调动足够的力量,压制住潜在的、不服从的力量。而一旦这个基础出现了裂痕,拥兵自立的空间就随之产生。

一、 军事力量是根本的根本:

军权的集中与分散: 中国古代中央集权程度虽高,但军事力量的调动和控制并非总是绝对的。从军事制度的演变就能看出端倪。早期的兵农合一,虽然理论上是中央控制,但地方征发的军队,其将领对士兵的熟悉程度和控制力,往往比远离边疆的中央将领要强。
比如汉朝的郡兵制度,虽然名义上由中央任命将领,但实际驻扎在地方,长期与地方官员和士绅阶层打交道,久而久之,军事将领就可能与地方形成利益共同体。
唐朝安史之乱后,节度使制度的确立,更是直接导致了军事权力的下放。节度使掌管一地的军政财大权,军队就成了他们的私人武装。他们既能招募士兵,又能自己训练、自己供养,中央政府的命令在他们那里可能就变成了一纸空文。
宋朝吸取了唐朝的教训,实行“兵将分离”,中央直接控制兵权,避免了将领对军队的绝对控制。但即便如此,边防军阀也时常成为地方割据的隐患。
军队的私有化倾向: 很多时候,士兵的忠诚对象并非抽象的“国家”或“朝廷”,而是直接领导他们的将领。将领负责招募、训练、赏罚,甚至士兵的生计。一旦将领有了野心,或者与中央离心离德,军队很容易就跟着将领走。这就像古代的雇佣兵,谁给钱给粮,我就给谁卖命。而地方官员,特别是军事长官,就成了那个“给钱给粮”的源头。
战争的催化剂: 历史上的朝代更迭往往伴随着大规模的战争。战争的频繁发生,意味着军权需要下放到前线指挥官手中,以便及时应对战事。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屡建战功的将领,其拥有的兵力、威望和对军队的控制力都会大大增强。一旦战争结束,中央政府如果不能有效收回军权,或者对有功将领的奖赏和安置不当,这些军队就可能成为他们自立的资本。想想明朝末年,面对农民起义和后金的威胁,中央政府不断授权地方将领调集军队,结果这些军队最终听命于将领,而非朝廷,才有了后来的军阀割据。

二、 地方的经济基础支撑:

财政权的分散: 仅仅有兵,没有钱,军队也维持不下去。拥兵自立者必须能够掌握地方的财政收入。古代的财政体系,很多时候是允许地方征收赋税的。
例如,唐朝的藩镇,节度使就掌握了地方的税收和盐铁等收入,用于供养自己的军队。他们甚至可以自己铸造钱币,发行货币,进一步切断与中央的联系。
宋朝虽然财政高度集中,但地方上的岁币、解送的货物等,也为地方官员和军队提供了不少便利。
经济资源的控制: 能够控制当地的生产资料,比如土地、矿产、河流等,就能为军队提供稳定的后勤保障。一个富庶的地方,加上能够控制当地经济的官员或将领,就具备了自给自足的条件,不需要完全依赖中央的拨款。

三、 政治和制度的漏洞:

中央权威的衰弱: 这是最核心的原因。当中央政府政治腐败、内斗严重、诏令不行、政令不通的时候,地方上的军事力量就很容易脱离控制。就像一棵大树,主干腐朽了,旁边的枝丫自然就容易长歪。
皇帝年幼或昏聩,权臣擅政,外戚干政,这些都会导致中央权威的虚化。地方上的军事力量,在无人能真正约束的情况下,自然会膨胀自己的力量。
官员的任免与地方势力: 如果地方官员能长期在一个地方任职,或者与当地的士绅、豪族形成良好的关系,他们就可能在当地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网络。如果这个官员同时还是军事长官,那么拥兵自立的基础就更加牢固。
“恩养”关系的形成: 很多时候,士兵和将领之间是一种“恩养”关系。将领给予士兵衣食住行和生存的保障,士兵则效忠将领。这种关系一旦形成,就很容易超越对中央政府的忠诚。

四、 社会和地理因素:

边疆的特殊性: 边疆地区常常面临外部威胁,需要驻扎重兵。这些军队长期在外征战,与中央的联系相对较弱,且容易形成独立的军事文化和认同。边疆的军事长官,往往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并且容易与当地的民族或势力勾结,形成割据的根基。
交通和通信的不发达: 在古代,信息传递缓慢,交通不便。中央政府要及时了解地方情况,并迅速做出反应,难度非常大。这就给地方上的拥兵自立提供了时间和空间。等中央政府知道情况,地方上的力量可能已经非常强大了。
人才和思想的影响: 历史上,一些有野心、有才能的将领或官员,加上一些支持他们分裂的思想(比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思想),很容易促使他们走上拥兵自立的道路。

具体举例来说,咱们可以看几个典型的例子:

春秋战国的“诸侯割据”: 这是最早期、最典型的拥兵自立。周天子虽然名义上是天下共主,但由于王室衰微,各诸侯国实际上已经成为独立的政治实体。他们拥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税收,自己的法律,各自为政。
三国时期的“群雄并起”: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各地军阀纷纷崛起。曹操、刘备、孙权,以及袁绍、董卓、吕布等等,他们都以拥兵为基础,占据一方,形成了分裂的局面。这些军阀往往是由地方豪族、地主武装发展而来,或者是原有的官僚军队被其收编控制。
唐朝的“藩镇割据”: 安史之乱后,地方节度使权力膨胀,拥兵自重,形成了“强干弱枝”的局面。河朔三镇如魏博、成德、卢龙等,更是发展到自己选举节度使,世袭罔替,几乎成为独立的国家。
五代十国的“继后”: 唐朝灭亡后,中国进入了分裂时期。各地的军事将领,继承了藩镇的模式,或以地方为基础,或以军事力量为支撑,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明朝末年的“军阀化”: 明朝末年,面对内忧外患,中央政府对地方军事力量的控制力大大减弱。各地总兵、巡抚、总督等,手中掌握重兵,且与当地士绅形成利益联盟。一旦中央无力约束,这些军事力量就可能成为割据的资本。

总而言之,中国古代的“拥兵自立”并非孤立的军事现象,它是政治腐败、经济松动、制度漏洞和社会动荡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的产物。中央集权是维持统一的基石,但一旦这个基石松动,拥有独立军事力量的集团,就很容易借机壮大,最终挑战中央的权威,形成割据或分裂的局面。这就像一把双刃剑,中央需要军事力量来维护统治,但过度的军事下放和对地方军事力量的纵容,最终会反噬自身,成为动摇统治的根源。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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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全世界都一样。

你说欧洲,我猜你说的是西欧。西罗马帝国的后继者是法兰克人。法兰克人的第一个国王是克洛维——三十岁皈依天主教的蛮族头领。他的正式名号是拜占庭皇帝授予的“罗马执政官”(类似于总督兼兵部尚书)。不过……谁在乎?

克洛维开创的墨洛温王朝被加洛林王朝取代,加洛林王朝的实际开创者是墨洛温王朝的宫相查理·马特——他打败了进入欧洲的伊斯兰军队,于是没人关心墨洛温王族去哪了,查理的后代就是法兰克之王。查理·马特的儿子丕平三世还得到了教皇的加冕认证。交公证费前的言论很有意思:

751年,丕平遣使晋见教皇札哈里亚斯,说:“(现在的)法兰克国王虽属王族和称王,可除在公文上签名外实际没有任何权力。换言之,他们无权,只会照宫相的吩咐办事。”

教皇心领神会,为换取法兰克的支持以反对伦巴第人的威胁,便回答道:“有实权的人应当称王,比徒有国王虚名的人称王更好。”

——世界中古史

然后教皇就主动跑到法兰克人的地盘,上门给国王加冕了……

这一幕1000年后重演了一次,教皇主动去巴黎,给拿破仑加冕为皇帝:

上面这张油画复制了两幅,至今挂在卢浮宫和凡尔赛宫,算是前照相时代的历史资料。但问题在于,为啥名字是拿破仑加冕,画上却是拿破仑给皇后戴帽子呢?

因为拿破仑兵多气壮,认为教皇只是一个欠打的公证员,拒绝遵照传统跪在教皇面前,而是从教皇手里抢了皇冠戴在头上,然后自己去给皇后做认证。作画者不想得罪拿破仑,也不想太贬低教会,就把定格时间选在拿破仑带上皇冠以后。图中的教皇很不爽——已经上门给人家打工了,居然连一点面子都不留。但不爽又有什么办法?下一次欧洲皇帝加冕都用不着你老人家来巴黎。

又是凡尔赛,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德国人。威廉一世打败了拿破仑三世,在凡尔赛镜厅,几百军官举起军刀喊万岁,这事儿就成了。和教皇有什么关系?需要谁来论证血统合法性?你要是能让军官在巴黎对你喊万岁,哪怕是个奥地利流浪汉,也能统治欧洲帝国:

对了,有说法是墨洛温王朝的血统可以上溯到……耶稣,相信他们的国王对这个流言乐观其成。后来的卡佩王朝也自称有查理曼加洛林王朝的血统。甚至拿破仑三世最大的本钱之也是姓波拿巴。但……所有这些故事都无法改变一点,军队的支持是充分乃至必要条件,其他的讲究都是修饰。威廉一世固然是贵族,但他首先是普鲁士蛮邦的头领,被认同为德意志的一部分没几天啊。

中亚的情况也一样,“苏丹”的意思是强势总督,“埃米尔”的意思是长官,都是伊斯兰教官僚体制的称号。现在是不是都成了“国王”的代名词?土耳其苏丹最强大,所以他直接宣布兼任哈里发,根本没想过自己是突厥人不是阿拉伯人……

至于中国皇帝的血统?哪朝也不缺脑洞大脸皮厚的笔杆子,编族谱,找祖宗谁都会。第一个平民天子就给大家开了个好头: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高祖本纪

族谱不明确就往大了吹,明确的话就编个天神上身的胡话,谁敢辩驳?耶稣自己都说不清爹是谁呢,不也没人敢争论吗?

当然,西欧和中国的确有些区别。在1300年之前,西欧的金属冶炼业非常落后,以块炼铁为主。这种冶炼模式有利于制造少量武器用钢,不利于批量生产农具用铁。所以当地的阶级结构非常有利于少数掌握重剑、铠甲和马匹的贵族,不利于自耕农和平民士兵。和血统一起遗传的武器和城堡是非常强力的阶级固化因素。平民很难在这个体系下爬到最高层。

再加上亚欧大陆蛮族的日常迁徙方向是自东而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西欧保持了封建割据形态,绝大多数军官都出身贵族阶层,也需要以分封制动员起家的军队,所以我们觉得西欧讲究贵族血统,缺少刘邦朱元璋这样的平民天子。但维京人占据诺曼底,参加十字军,抢下英国王位的时候,谁找他们谈过血统?等到欧洲冶金术和火器发展起来,老贵族的铠甲和城堡不再是非常明显的“启动资金”的时候,拿破仑和普鲁士蛮子的时代就不远了。

(反过来说,春秋战国时代,中国冶金产业不够大的时候,农民起义也不能左右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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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们有一个好,就是强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煞有介事地论证中国自古以来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仿佛古人的觉悟高得个个都是革命家。


然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的能代表中国古代的政治观吗?这句话真是中国古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吗?朝廷像在宣传“核心价值观”一样宣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科举考试次次都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老百姓当真天天想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而不是盼着明君送温暖吗?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有哪些是 1949 年后才开始存在,却常被部分人当做传统的事物?

非常适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没错,它的崇高地位也要感谢我党和新中国。TG以人民革命和阶级斗争起家,当然要歌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结果反而导致一些人产生了古代是切格瓦拉们的天堂的错觉。


诸子百家的思想流传出来,大家追求的不是什么神权,而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中国人忒多,想当皇帝的人更多,没人拿狗屁血统当回事儿。
中国人从统治者到老百姓,对这个血统都是不尊敬的

二、


某些人喜欢问这个问题,其实是想进行中西对比,然后寻求某种优越感,我是见得多了。

这个问题下,就有人煞有介事地,上升到什么文化传统了,什么神权政治了,然后得出中国文化自古高人一等的结论。

因为制度太落后,中世纪欧洲的政治制度相当于中国的周朝,还TM是西周
明明就是社会制度落后造成的暗无天日的一种镇压统治术


这时,就要借用知乎的经典用语,“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


“中国古代拥兵就可以自立”

嗯,有了兵,确实是能自立,自立了之后会不会被群起而攻那就管不着了。安禄山史思明倒是拳头硬,拥兵自立,也爽过了,然后,没有然后了。

嗯,欧洲人不会拥兵自立,欧洲人都是奴才,哪怕枪杆子在手里也不造反。人家凯撒直接越过卢比孔河,攻打自己的祖国。


“欧洲要论血统与统治权”

嗯,中国人不重视血统。南唐攀附唐朝后人被你吃了,韩山童自称宋徽宗八世孙被你吃了。中国那么多宗族、祠堂、家谱,被你吃了。这叫不重视血统?杜月笙请人给自己修家谱,想给自己找个名人当祖宗,先是找了个杜如晦,杜月笙嫌晦气,后来改认杜甫为祖宗。

欧洲人论血统?挪威国王Sverre就是农民起义领袖出生,保加利亚第二王国也是起义后建立的。中国那些底层造反者,成功建立新朝的,不也是屈指可数?欧洲人论统治权?拜占庭一个正宗的罗马,照样被十字军洗劫。


三、

楼主的问题中说:“中国古代拥兵就可以自立”,其实这种说法更接近“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而不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前一句话恐怕放到哪个时代都是贬义的。

这句话产生在什么时期呢,是五代十国,是“四海渊黑,中原血红”的“五季”。从唐末藩镇到五代十国大混战,拥兵自立,无论对国家,还是对老百姓,都是深重的灾难。


一些人仿佛觉得,拥兵自立是件很光荣的事,是件很有文化自信的事。

几千年来,中国就是务实派。这就是我们能够拥兵就自立的原因。


然而, 欧阳修比你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他的这段评价五代时期的话,代表的才是古代的主流价值观,显然不是什么“宁有种乎”。

呜呼!五代之乱极矣,传所谓「天地闭,贤人隐」之时欤!当此之时,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而缙绅之士,安其禄而立其朝,充然无复廉耻之色者皆是也。


你们啊,还是要学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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