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拜占庭研究学界内的主流叙事是罗马在七世纪左右经过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导致七世纪之后的罗马国家“不再有资格”作为罗马本身,而应该被当做一个罗马帝国的继业者看待。那一代历史学家特别喜欢找一些本身没什么大意义的事件然后过度解释为“东部罗马向拜占庭转变的标志”,“古典向中世纪转变的里程碑”。希拉克略的所谓“希腊化”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其被拖出来说事本身也就只是因为在他的年代βασιλεύς在正式的政府公文里出现了,然而东部的罗马人管头子叫βασιλεύς的历史比君士坦丁堡的历史还长,并且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出来他“希腊化”了什么。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也只是拉丁语的完整使用在东部消失,但是这对于罗马人对于自己的认知影响很小。
就算把“在行政中使用希腊语”作为希腊化的标志,我相信大家都知道罗马人本身就在行政中使用希腊语,甚至公元七世纪之后东罗马的行政反而比公元四世纪之前罗马人在东部的行政更加“拉丁化”。君士坦丁堡建立、皇帝永久性定居君堡之后,东部的行政反倒开始部分使用拉丁语,同时东部的政府官员也至少能看懂拉丁语,甚至还因为如此产生出了一个专门的懂拉丁语的文书官、律师群体,比如查士丁尼朝的东部人Procopius, Ioannes Lydus, Tribonianus全都会拉丁语。就算是七世纪之后,当拉丁语在东部几乎完全消失时,法律文书中的希腊语中都还是充斥了各种拉丁语借词、对译,这些都是四世纪之前没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