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部分生物是永生的，那死亡的意义是什么？ 第1页

生命和死亡都没有任何先验的“绝对的”意义。人生、你周围一切事物的存在、你自己的存在也一样没有先验的“绝对的”意义。所谓意义只是人们赋予的模糊概念。

即便模糊地寻找，生命也缺乏“活着”之外的任何意义，死亡则没有意义，甚至不一定存在。

活着的目的是永远活着^[1]。

题目里有大量的概念混乱：

一、灯塔水母的返老还童只是能对抗自然寿命限制，距离“不死”差了十万八千里。它们可以被捕食者、有毒有害物质、不适宜的温度、缺氧等杀死。

• 不用总谈论灯塔水母，许多刺胞动物、多孔动物具有更加直接的再生能力，可以在身体严重受损后用少量的细胞重建。以色列科学家研究发现，即使在人体内，衰老也只是损伤的结果，而且并非“全身的细胞普遍受损”，而是细胞间的协调程度下降，是一部分受损细胞不能被清理和替代造成的问题。

二、死亡一词描述的是自我制造不可逆地停止。这所谓不可逆的边界会随着技术进步而后退。

• 地球生命依赖有机大分子的自我制造，涉及非常复杂的有机化学反应，一旦反应条件不适宜或缺少反应物，反应就会出现中断。
• 组成地球生命的生物学身体的材料的强度十分有限，在受到较大伤害或混入较多杂质后反应会长时间不能恢复，让自我制造长时间停止，缺乏维护修理的身体在周围和内部的物理·化学作用下逐渐崩解。这用不着扯到“进化的结果”。
• 过去，由于医疗技术较低，呼吸、心跳停止的人几乎无法复原，人们便将这些作为人死亡的标准。历史上有一些人经历了“假死”，能够自己从呼吸极其轻微、心跳非常微弱的状态恢复过来。随着医学的进步，死亡的标准在许多国家替换为“脑死亡”，指包括脑干在内的全脑部功能丧失的不可逆转的状态。但这个判定也有不严谨的情况，临床上已经有一些被医生认定脑死亡的人苏醒过来。

三、“不死生物”通常指幻想故事里会动的骷髅、行走的尸体之类，而不是“不会死的生物”。

四、严格意义上的“永生”是没有寿命限制且无法被杀死，没有任何已知生物达到了那个状态。

五、在生物间谈论“高级”“低级”没有良定义。

• 历史上，人们采用过渐进进化论的观点，认为“生物演化是从低级到高级的”，进而规定“人类最高级，结构和我们越像的动物越高级”。
• 经过一百多年的实践，生物学界已不再认可渐进进化论。

六、不论“高级”的概念是什么，“低级生物”身上优越的特征都可以被“高级生物”羡慕。

• 如果你自己不想死，那么“会死亡的生物其实比永生生物更高级”的说法就跟阿Q那句“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像样”是同一种东西。
• 如果你自己不想死，那么“给死亡拔高出意义”就是“谢皇上恩赐三尺白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桥段。

人类目前的生物学身体和人类文明掌握的力量还不能够克服死亡^[2]，说白了就是菜。不止在电子竞技里菜是原罪，在现实世界有什么事想做却做不到、不想做却被迫要做的话，菜也一样是原罪。

对此不满的话，科学就是要在现实中亲手创造出谁也没见过的事物，包括克服死亡的技术在内。

不过，我们可以提前搞明白这件事：永恒不灭的生命也不会有特别的意义。

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意义”有意义么。

中文维基百科有名为“生命的意义”的页面，而没有名为“意义”的页面。将这个当做行为艺术，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阿尔贝·加缪认为，人作为一个存在，用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来说服自己“人的存在不是荒诞的”。

既然你已经活到2021年了，经历了2020年，你自己掂量一下，人的存在还不够荒诞吗？

近年来，有些文章将“线粒体”或“有性生殖”跟“程序性死亡”挂钩，那是强行无视上面谈到的刺胞动物里的各种反例——人家也都是有线粒体、具备有性生殖能力的。真核生物的有性生殖可能源自原核祖先进行接合-DNA重组来修复受损DNA的行为，许多种单细胞真核生物的有性生殖不会增加数量（有的甚至会减少数量，将其称为“生殖”是有疑问的），多细胞真核生物的有性生殖能增加数量，是因为身体并不只含有生殖细胞。

至于那些矫揉造作的“为了演化”“旧的生物不死，新的生物没有资源”的说法，纯属自己骗自己。

演化问题：

• 生物个体的DNA可以被辐射、毒素、病毒等改变，后天获得的性状有一部分可以产生表观遗传修饰，基因的变化可以用生殖以外的手段（质粒交换、DNA片段摄取、病毒传递等）传给其他生物。生殖和突变没有绑定的关系。
• 原核生物没有老死的概念，大量使用无性生殖，遍布世界、不断高速演化、产生的抗药性和层出不穷的毒素让人类挠头。
• 在演化过程中，已经有多种真核生物放弃了曾经拥有过的有性生殖能力，而它们很好地生存在现在的地球上。
• 一些纤毛虫和一些太阳虫可以让细胞核减数分裂而不分裂细胞质、在自己的细胞内进行DNA重组，不需要和其它个体进行DNA交换，这通常不视为有性生殖，而具备有性生殖的各种“优点”：修复受损的基因组、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基因多样性、组合在特定环境中有利的基因。
• 在多细胞生物里，已经观察到涡虫用1个全能干细胞就能替换被辐射破坏而不能分裂的全身所有细胞，随机突变产生的四倍体全能干细胞产生的四倍体细胞可以取代全身的二倍体细胞。
• 上述生物证明，生物个体完全可以和传代一样参与自然选择。
• 在那之前，如果一种生物根本就无法被杀死，它需要演化么？演化还能帮它更适应什么？
• 无法被杀死的生物若有DNA，它还是可以变异、可以被表观遗传修饰。不过，在人类知道的范围内，无法被摧毁的东西的物理性质是极端的，不怎么可能有DNA。

资源问题：

• 地球生物圈的光合总功率只有太阳输入地球的太阳辐射的四千多分之一，地球接收的太阳辐射只是太阳总输出的二十二亿分之一，银河系约有四千亿个恒星，可观测宇宙中至少有数千亿个星系，“资源不足”吗？
• 你可以进一步想到“为什么有事物存在，而不是空无一物”的问题。宇宙就是免费的午餐，是无中生有的。

参考

1. ^ Google设计的人工智能从巨大的数据库和媒体里寻找问题的答案。2015年6月，人们向计算机提出了“我们为什么活着”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正是：The purpose of living is to live forever. 相比计算机下围棋时的招式，这个答案更容易被人们理解。
2. ^ 可以参照：从生物学上来看，人类有哪些设定不适合永生? - 赵泠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99526996/answer/1266743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