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哪些语言存在元音咽化与否的对立?

回答
在语言的世界里,发音的细微之处往往蕴含着巨大的意义,能够区分词语,甚至表达不同的情感。其中,元音咽化(Pharyngealization)就是一种能够对元音产生显著影响的发音现象,它的出现与否,有时能直接决定一个词的含义。

那么,究竟有哪些语言中存在元音是否经过咽化这一重要的发音对立呢?这并非一个普遍的现象,但它却在一些特定的语言家族和区域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最典型、也是最为人熟知的例子,莫过于阿拉伯语。

阿拉伯语的语音系统中,咽化是一个非常核心的特征。许多阿拉伯语的辅音,特别是咽音(pharyngeals)和喉音(glottals),它们本身的发音位置就在咽部,并且在发音时会收缩咽部肌肉。当这些“重辅音”(heavy consonants)出现在元音旁边时,它们会“感染”旁边的元音,使其也带上咽化的特征。

这种咽化不仅仅是辅音发音时伴随的“顺化”(coarticulation),而是一种系统性的对立。也就是说,即使没有咽辅音存在,一些词的含义也可能因为元音的咽化与否而产生根本性的区别。

举个例子,在标准的阿拉伯语中,我们会区分:

/a/(发音时口腔和咽部都相对开阔)
/aˤ/(发音时咽部肌肉收缩,使得声腔变窄,音高可能更高,听起来更“深沉”或“厚重”)

这两个元音虽然看起来都像“a”,但在阿拉伯语中,它们可以区分出完全不同的词语。例如:

مَا /maː/(什么)
صًا /sˤaːn/(一种植物,或者更常见的是,صَام /sˤaːm/ 他斋戒了)

在这里,ص /sˤ/ 本身就是一个咽化的辅音,它会使后面的元音 ا /aː/ 发生咽化,变成 /aˤː/。这种咽化并非偶然,而是构成了阿拉伯语语音系统的一部分。

除了阿拉伯语,其他闪米特语族(Semitic languages)的语言,如阿拉姆语(Aramaic)及其各种方言,以及希伯来语(Hebrew),也不同程度地表现出元音咽化的现象。特别是古希伯来语和一些现代方言,咽化在区分词义上起着重要作用,尽管其系统性和普遍性可能与现代阿拉伯语略有不同。

例如,在一些犹太口语中,我们会听到一些词语,其元音会因为与咽辅音(如 ע /ʕ/ 或 ח /ħ/)的相邻而产生咽化,这会影响其音质,使其听起来更“喉音化”。

更广泛地说,在中东和北非地区使用的一些其他语言,特别是受阿拉伯语影响较深的语言,也可能表现出类似的语音特征。

例如,一些马格里布阿拉伯语(Maghrebi Arabic)方言,或者一些柏柏尔语(Berber languages),虽然其语音系统可能与标准阿拉伯语有差异,但咽化作为一种语音生产策略,仍然可能在这些语言中找到痕迹,影响元音的音质,并可能在某些情况下形成区分意义的功能。

那么,元音咽化是如何产生的呢?

从发音器官的运作来看,元音咽化主要是通过收缩咽部肌肉来实现的。这会导致:

1. 咽腔变窄: 咽壁向前收缩,缩短了声腔的长度,同时也改变了声腔的共鸣特性。
2. 舌根后移: 为了配合咽部的收缩,舌根通常也会向后和向下移动。
3. 音高变化: 咽腔的改变会影响基频,通常导致音高升高。
4. 音质变化: 整体听感上,咽化的元音会显得更“沉”、“厚”、“饱满”,或者带有某种“挤压感”。

为什么在某些语言中,这种现象会发展成一种对立,而在另一些语言中则不然?

这与语言的语音演变和语音系统的组织方式有关。

语音系统的主导性辅音: 如果一种语言中存在大量发音位置在咽部的辅音(如阿拉伯语的咽音 /ħ/, /ʕ/, /χ/, /ʁ/),这些辅音的“重”和“咽化”特性很容易“传染”给旁边的元音,形成一种普遍的顺化现象。当这种顺化达到一定程度,并开始承担区分词义的功能时,就可能演变成一种系统的对立。
语音创新的驱动: 语言会不断进行语音上的创新,以求更清晰、更有效的表达。当某些词语仅靠元音的细微差别难以区分时,咽化作为一种可行的语音手段,就可能被系统性地发展和利用起来。
语言接触的影响: 语言之间的接触也会带来语音上的影响。如果一种语言与拥有发达咽化系统的语言长期接触,可能会受到影响,吸收这种发音特征。

需要注意的是, 并非所有语言中“重辅音”旁边的元音都存在明显的咽化对立。很多时候,这只是一种顺化(coarticulation),即发音过程中的一种自然“妥协”,不会区分词义。例如,英语中的 /r/ 旁边的元音,或者一些其他语言中的“卷舌音”旁边的元音,也可能带有某种程度的“喉音化”或“咽音化”特征,但它们并未形成独立的音位,也就不构成系统性的对立。

总结一下, 目前已知存在明确的元音咽化与否的对立,并且这种对立在语音系统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语言,最突出、最核心的代表就是阿拉伯语。此外,其他闪米特语族语言如阿拉姆语和希伯来语,以及受其影响的区域性语言,也可能在其语音系统中找到与元音咽化相关的语音差异,这些差异在某些情况下也可能具有区分词义的功能。

研究这些语言的语音,就像是在探索声音世界的微妙平衡,而元音咽化,正是这种平衡中一个极其迷人的侧面。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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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忆主动调用功能很差,干想的话只记得Taa语的维基有描写元音有咽化(另外还有一组与之对立的strident voice元音=唱歌时说的怒音)。虽然看英文维基的对立分析思路表达得很可疑(描述气嗓组和普通组对立时:“普通辅音后的气嗓元音和送气辅音后的普通元音对立”),不确定咽化和“怒音”组是不是其实可以分析成辅音特征。

东北高加索比如车臣语就是分析为辅音特征,差不多给辅音数翻了倍。而像羌语支的小舌化/软腭化(和咽化的拉扯方向不同,咽化往æ小舌化往ɒ)特征则一般分析给元音,元音数翻倍。这种位于元辅音边界或者比较贯穿整个音节的特征大多有这个分析思路二择,熟悉一点的例子像吴语的浊流给辅音/元音/声调,一个就够了,但我们一般看到的是辅音+声调两边都分的冗余描写。



顺着这个说点题外话:这种特征分析给元音还是辅音的问题在西北高加索(NWC)语系体现得很经典,u是Cʷə,i是Cʲə,y是Cʲʷə或者说Cᶣə,同理e o则是/ɐ/的变体。一般描写的系统只有两到三个元音ы/ə/ э/ɐ/(比较靠前,也有作/æ/的)和а/a/,其中/a/往往其实是/ɐː/。到此为止都很有理由,因为反正后面没有元音的时候也要区分CʲCʷCʲʷ,那么元音前也分析为辅音对立当然是更合理的。更进一步,Allen在1964的《论单元音系统On One-Vowel Systems》里论证了NWC的Abaza语何以能分析为只有一个元音/a/(=上面我说的/ɐ/),因为**/ə/实际上是可以从辅音序列结构和重音等信息预测出的填位元,和∅互补分布,重音上不出现a的话就是ə,如果正字法能标记重音位置的话其实就不需要ə了。那么Allen最后就进一步提出来,既然a是更开的ə,那么这个开度也可以分析为一个辅音成分(ə在咽辅音周围本来也会趋近a甚至二者失去对立),Abaza真正实现了没有元辅音二分的无间状态。

这篇文章起因是对于PIE内部构拟可以达到一个只有e(实际上相当于上面说的ɐ)的元音系统这件事的讨论,尽管今天我们知道有的非e元音没法构拟给喉音负责了,但Allen的批判依然成立:aiueo这样的 直觉的 经典的 元音系统只是学校灌输给我们的结果,先入为主地说单元音系统不合理不可信就是这种欧洲中心主义。今天扩大来说的话,大语言中心主义。元音和半元音没有音质差别,那么正如一些西北海岸语言比如Nuxalk或者一些琉球语比如大神话可以拿清擦音(一些辅音)做音节核,我们习惯的元音也只是进入音节核位置的半元音(另一些辅音)。特征分析给谁的问题,在某些情况下(比如Abaza)都可以彻底消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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