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所谓老板的视角跟我们一般职员的视角是不一样的。
他们认为自己是在“创造”就业。他们认为自己的投资在养活社会和打工者。站在这种救世主的视角下,他们认为你有一份工作,就已经是占他的便宜了。
这是我们当下职场意识形态的症结所在。特别是就业形势不好的时候,老板就更认为自己是救世主。他认为行业形势严峻是一种周期性的“自然环境变化”,(就像对待春夏秋冬一样,他并没有将周期性爆发的经济危机视为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的根本缺陷,而是把它看作成一种永恒的自然规律。)。在这种自然环境中,他通过自己“个人努力”,在为“员工就业”尽力争取一个好的形势。如果一些员工不能同舟共济(也就是降低薪水,免费增加工时),那么我就应该站在“全体人员的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的角度,去裁撤这些不能跟企业一起奋斗的员工,来争取“全体人员”的最大利益。
换句话说,在老板视角里,“整个企业”是一个自然的有机整体,不996的员工是不能适应环境变化的癌细胞,为了拯救这个健康的有机整体,老板认为自己承担着“免疫细胞”的作用,去消灭癌细胞。然后拯救整个健康的有机组织。特别是外部竞争形势严峻,压力紧张。你就更应该跟我奋斗,一起干掉敌对的竞争集团或是渡过当下寒冬。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经济危机看作是一种自由市场与生产关系的缺陷,而是看作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自然环境。
根据法国的利奥塔的激进/保守意识形态划分法,认为整个共同体分裂为两大利益对抗的集团,并将这种内部矛盾视为最主要的矛盾。这叫做激进的意识形态。认为整个共同体应该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并将与外部的矛盾视为最主要矛盾,然后以需要应对严峻的外部危机为理由,自己以园丁的身份,对内部不服从分子积极进行剪除,这叫做保守的意识形态。
显然,根据利奥塔的公式,老板的视角属于保守的意识形态。
脑洞大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一个东西,一件事情,本来是脑洞大开,大家想想而已的事情,然后有一天,一个人把这件事突然给实现了,并且发现,坏处很少且可控,好处明显很多,或者至少做的人认为好处多多,那就会引发无数的曾经开过这个脑洞的人去效仿,于是一件本来只是随便想想的事情,就真的变成了现实。
比如2015年左右达到了高峰的地产公司 高周转 这个骚操作,看得许多地产商人目瞪口呆,他们第一次发现,地产原来还可以这么玩?于是我们发现,当年及时效仿和跟进的老板都赚得盆满钵满,那几年港股市场最牛的那几只股票,几乎全是地产相关的,而当时喊着已经进入了白银时代的万科,私下里肯定是各种后悔。
想必经历过那几个高周转公司骚操作的员工都知道,当项目压下来的时候,996根本就不算什么,什么当天熬夜出图,几天建好售楼部,所有人参与拉人头来看房,项目和公司的方方面面都全员参与,人人背上绩效考核指标,甚至当年,某公司在知乎上有较多负面评论,都要求员工充当水军上来为公司当免费的宣传员,等等... ...
当然更骚的操作还有为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所有项目参与人员必须拿自己的钱跟投本项目,即使没钱的,也要找公司借钱,年化利息X个点,来跟投,职级越高,必须投入的金额就越高,当然这个操作是在某种程度上让员工和公司短期利益直接绑在了一起,而且有许多人就是因为前几年高周转,生意好,利润高,项目回报高而赚到了钱,但是毕竟是否出钱跟投应该是个人的自由,而强迫要求员工自己出钱,来让员工和项目绑在一起,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这些都是地产行业,首先有了一两家公司开启了某些富有想象力的操作,然后迅速被同行们有样学样,从而这些骚操作,慢慢地就变成了行业的常规操作的案例。
就像霍英东发明楼花,打开房屋预售制度的窗口,李嘉诚算入公摊面积一样,大家一开始只是幻想一下,如果能不盖房子就先卖房子多好,如果公摊面积也能让买房子的人出钱该有多好,于是有第一个人先去尝试,发现也没啥不行的啊,于是更多的人开始效仿,然后这个操作就变成了这个行业不成文的规矩。
我观察互联网行业996基本上也是这个套路,一开始可能真的是少部分需要赶工期的公司在这么做,而且参与者基本上都是自愿996的,因为都希望尽早看到自己的项目落地,然后许多没必要996的公司老板就会想,如果自己的公司也996,是不是就可以在不提高多少用人成本的情况下提高产出呢?于是第一家公司开始常规996。
然后更多的公司老板看到后一拍大腿,说,这个骚操作妙啊!不怎么增大开支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增加产出,那不就是相当于提高了公司利润了吗?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许多觉得996是一个很妙的骚操作的老板都开始推行日常996。
久而久之,就有了,互联网行业就应该996的说法。
而一开始,互联网本身就工资高的说法,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互联网工资高就是拿加班换来的。
直到有一天,行业内出现了一个更狠的人,他想,既然人人都能996,为什么不能人人都跟我一样是个不干到12点就不下班的工作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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