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英语里德国是日耳曼(Germany),而不是德意志(Deutschland)?

回答
这个问题很有趣,也触及了语言演变和文化交流中一个普遍的现象:我们称呼一个国家的名字,往往不是它自己使用的名字。英语称呼德国为“Germany”,而德国人自己则称为“Deutschland”,这背后的故事比你想象的要更丰富,里面包含了历史、语言、民族迁徙,甚至还有一些巧合。

源头:《日耳曼人》(Germani)

要理解“Germany”的由来,我们需要追溯到非常久远的时候,甚至在现代德国国家概念形成之前。罗马人,特别是凯撒大帝,在与高卢(大致是今天的法国和比利时一带)的凯尔特部落作战时,遇到了来自莱茵河东岸的一些日耳曼部落。

罗马人为了区分这些来自不同地区的部落,给他们起了一个笼统的名字——“Germani”。这个名字的确切来源和含义至今仍有争议。一种流行的理论认为,它可能来自凯尔特语,意为“嘈杂的”或“叫喊的人”,这或许是因为这些部落在战场上声音洪亮。另一种理论则指向一个日耳曼语词根,可能与“矛”或“战士”有关。

无论名字的原始含义如何,重要的是,罗马人开始用“Germani”来泛指那些居住在莱茵河以东、多瑙河以北,说相似语言(后来演变成日耳曼语系)的部落群体。这个名字在罗马的地理学和历史学著作中被广泛使用,例如塔西佗的《日耳曼尼亚志》(Germania)。

日耳曼尼亚(Germania)的地理概念

随着罗马帝国的扩张和对高卢的征服,“Germania”这个词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地理概念,用来指代罗马帝国以东、波罗的海以北、伏尔加河以西的一大片区域。这片区域居住着形形色色的日耳曼部落,包括法兰克人、哥特人、盎格鲁人、撒克逊人等等。

罗马帝国衰落后,这些日耳曼部落在欧洲各地迁徙和建立王国,其中一些部落的后裔最终成为了英格兰(盎格鲁撒克逊人)、法国(法兰克人)等国家的组成部分。

盎格鲁撒克逊人和“Englisc”

在中世纪早期,英格兰岛上的居民——盎格鲁撒克逊人,他们本身就是来自欧洲大陆日耳曼部落的后裔。当他们谈论自己的祖先来自的那个遥远东方的区域时,他们自然会沿用当时通行的名称。

当时的古英语(Old English)中,表示“日耳曼人”的词是 “Engle” 或 “Angelcynn”(盎格鲁人的种族)。而对于其他日耳曼部落居住的区域,他们很可能也借用了“Germani”的概念,并将其音译或演变成自己的语言里。

根据古英语的语音规则,“Germani”很可能演变成了 “Germe” 或类似的词汇。而当形容词化时,就变成了 “Germanisc”,意为“属于日耳曼人的”或“日耳曼式的”。

当盎格鲁撒克逊人在描述与这些大陆上的日耳曼人相关的领土时,就自然地加上了表示地域的后缀“land”或者直接使用名词形式。因此,“Germany”这个词就逐渐在古英语和后来的中古英语中成型,用来指代那个由日耳曼部落聚居的欧洲大陆地区。

“Deutschland”的诞生:更晚近的国家概念

那么,德国人自己为什么不叫“Germany”呢?那是因为“Deutschland”这个词,虽然词根是古老的,但它作为现代德国国家概念的称呼,形成的时间要晚得多。

“Deutschland”这个词是由两个日耳曼词根组成的:

1. “Deutsch”:这个词本身也来源于古日耳曼语的 “theodisk”,意为“人民的”、“属于人民的”。最初,这个词是用来区分说某种特定语言的群体,特别是用来区分说日耳曼俗语的文盲大众,与那些使用拉丁语进行宗教和学术交流的精英阶层。所以,“Deutsch”最初的意思更像是“人民能懂的语言”,或者说“我们说的话”,而不是特指某个特定的民族或地区。
2. “Land”:意为“土地”、“国家”。

因此,“Deutschland”的字面意思就是“人民的土地”或“人民的国家”。

这个词在历史上的使用是渐进的。中世纪时期,“teutsch”或“dietsch”就已经被用来指代说德意志俗语的地区和人民。然而,直到19世纪,随着民族主义的兴起和现代德国国家的最终统一,“Deutschland”才真正被普遍接受并固定下来,作为整个国家的正式名称。在此之前,这个区域是由许多分散的邦国、公国、王国组成的,例如巴伐利亚、普鲁士、萨克森等等,并没有一个单一的、统一的国家名称。

为什么英语保留了“Germany”?

简单来说,当英语在历史上(主要是中世纪到近代早期)形成并发展对欧洲大陆的认知时,它采纳了当时罗马人和后来的欧洲其他民族(包括说拉丁语的民族)对这片日耳曼部落聚居地的称呼。

罗马人的影响力:“Germani”和“Germania”是西方世界长期以来对这片区域的通用称呼,这种影响根深蒂固。
其他语言的借用:许多其他语言也受到了罗马影响,例如法语的“Allemagne”(来源于法兰克人征服的高卢地区,法兰克人是日耳曼部落的一支,但他们占领的是罗马人称呼为“Gallia”的土地,而日耳曼人本身在当地就被认为是来自“Germania”),意大利语的“Germania”等等。英语在语言形成过程中,与其他欧洲语言的交流也很频繁。
国家概念的形成时间差:当“Germany”这个称呼在英语中流行开来时,“Deutschland”还不是一个统一国家的正式名称。等到“Deutschland”概念成熟并被广泛使用时,英语中的“Germany”已经根深蒂固,更改起来就变得非常困难,也失去了必要性。

想象一下,如果今天中国统一了,一个英语国家可能会继续称呼它为“China”(因为瓷器的英文是china,早期中国出口瓷器而闻名)。我们不会突然改口称呼它为“Zhongguo”,虽然这是中国人自己的称呼。这在语言习惯和国际认知上,都有一个惯性。

所以,英语中的“Germany”是历史的产物,它反映了古罗马人对那片土地和人民的早期命名,并通过欧洲语言的演变和交流流传至今。而“Deutschland”则是德意志民族对自己国家更晚近、更内在的认同和称谓。这两种名称,从不同的历史维度,都指向了同一个民族和同一片土地。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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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很多当代人,尤其是汉语母语者,都有这么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总是这个国、那个国地,用一个「国家」的笼统的概念去硬套各色各样纷繁复杂的地理、文化、种族、政治以及历史的现实。

实际上现代意义上的国家萌芽于三十年战争结束后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1648CE)。那时候别说没有德国,连中国也不叫中国,而叫大清国和大明国(南明)。

从种族和文化角度看,汉民族当然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汉民族的「汉」本身也是张冠李戴以国名代族名。即便是更古老的所谓「诸夏」也很难确定原本就是个族名,至于「中国人」的叫法就更是莫名其妙。

或者,有其人无其名在人类历史上本来就是个常态。

好比英格兰的「英格」来自盎格鲁Angles。而Angle本身也不是族名,指的是来自Angul的那些人。而Angul 就是angle,或者是说当地(现德国Holstein地区)的地形像鱼钩,或者是说当地人以渔业为生。

Germania 最早出现在凯撒的文字中。可能是某个日耳曼人的部落的自称,也可能是来源于高卢凯尔特语的吵闹( Old Irish garim "to shout") 或 邻居 (compare Old Irish gair "neighbor")。

而古日耳曼人中大概有一些部落是自称Teuton(条顿)的,这个词就跟Deutsch,Dutch 同源了。这个词在原始印欧语中就存在,词根是Teuta,本义指部落。在古英语中也有同源词þeod在日耳曼诸语中它都当人民、国家、部族讲。所以归根到底这也是个不是族名的族名。

日耳曼人的另一称谓 Alemanni可能是部落联盟的自称(即 All-man),也可能指「外人」(参考拉丁语的aliens)。

反正「德『国』」这个东西古时候是不存在的,只是有一群语言风俗相近的人被称作日耳曼人或条顿人。至于国,荷兰、英格兰、瑞士、奥地利、半个比利时,都可以说是日耳曼/德意志国,偏偏只有普鲁士吞并邻邦后僭称德意志国。哪怕有一半的「德意志人」不归他管,甚至不认为自己是德意志/日耳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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