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要等长大了才知道,把话说得精准明白要比说得好听难上百倍。
正如在爱情里,高中生表达起感情来,可以各种伤春悲秋,动辄写下上千字的表白感言。但对于成年人来说,有时候一句“别那么累。把工作辞了,歇一段时间。家里还有我呢”,给人带来的感动远比那洋洋洒洒的情书要深得多。
而在《喜剧之王》里,为什么周星驰只是说了一句“我养你啊”,就让张柏芝放声大哭?
等你能体会到“还有我呢”这句话为什么比几千字的情书更能体现爱情分量的时候,自然也就明白为什么知名作家的文笔不如高中生了。
六秒钟后你会恨死我,但六个月后你会成为更好的作家
(不知道是谁翻译的,我不是原作者,最底下有说明)
作者:恰克·帕拉尼克(《肠子》、《搏击俱乐部》的作者)
再过六秒钟,你会恨死我。
但再过六个月,你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作家。
从现在开始——至少接下来半年之内——你不能用“想”动词。这包括:觉得,知道,明白,懂得,相信,想要,记得,想象,欲求,还有其他那一百个你喜欢用的词。
这张单子还包括:
爱和恨。
它也包括:是和有,但这两个过一阵再说。
直到圣诞节左右,你都不能写:肯尼觉得莫妮卡也许不喜欢他夜里外出……
作为代替,你必须把这句话分解成:“有些早晨,肯尼在外面待得很晚,错过最后一班公交,直到他不得不搭便车或付钱搭出租,然后回到家发现莫妮卡在装睡,因为她从不如此安静地睡着,那些早晨,她只会把自己那杯咖啡放进微波炉里。从没有他的。”
比起写你的角色知道什么是,你现在必须提供细节,让读者知道那些事。比起写一个角色想要什么东西,你现在必须描述那个东西,让读者也想要它。
比起说:“亚当知道格温喜欢他。”你必须要说:“在课间,他去打开他的储物柜时,格温总是倚在它上面。她会翻翻眼睛,用一只脚把自己推开,在被漆过的金属上留下一道黑色的鞋跟印,但她也留下了她的香水味。组合锁上还有她臀部的温度。下一个课间,格温又会倚在那儿。”
简单来说,没有捷径了。只有具体的感官细节:动作,气味,味道,声音,以及感觉。
一般情况下,作者总会在一段话的开头使用这些“想”动词(在这里,你可以管他们叫“中心句”,我等会儿再抱怨这个)。某种意义上,他们点出了整段话的意图。接下来的部分来详细解释这些意图。
比如说:
“布兰达知道她不可能赶得上截止时间。她从桥那边过来,经过八或九个出口。她的手机没电了。家里,狗需要出去散步,要不就会弄得一团乱需要收拾。再加上她答应要帮邻居浇花……”
你看出开场的中心句如何抢了下面那段话的风头吗?别这么干。
最少也要把开场白拿掉,放在其他所有句子的后面。更好的是,把他换个地方,改成:布兰达赶不上截止时间了。
思考是抽象的。了解和相信是无形的。如果你只展现出物理活动和角色的细节,让你的读者去执行思考和了解,以及爱与恨的话,你的故事总会更有力。
别告诉你的读者“丽莎恨汤姆。”
作为代替,像法庭上的律师一样据理力争,用细节说话。
展示出每一件证据。比如说:
“点名时,在老师叫到汤姆的名字之后的一喘气之间,在他应答之前的那个瞬间,就在那时,丽莎会小声叫出‘讨厌鬼’。就在汤姆说‘到’的时候。”
新手作者最常犯的错误之一就是让他们的角色一个人待着。写作时,你可以是一个人。阅读时,你的读者可以是一个人。但你的角色应该很少、很少一个人待着。因为一个孤独的角色会开始思考、担忧、或者好奇。
比如说:“在等公交时,马克开始担心这趟路程会花费多久……”
更好的展示方法可以是:“时刻表写着公交会在中午到达,但马克的表显示已经11:57了。你可以看到路的尽头,一直到购物中心的那本,一辆巴士都没有。毫无疑问,司机停在了中转站,路线的最那头,正在打盹。司机很放松,睡得正香,而马克就要迟到了。或者更早,司机正在喝酒,那他就会停在路边,收马克七十五分钱来给他一场严重交通事故中的凄惨死亡……”
一个独自一人的角色必须进入幻想或回忆中,但即便那样你也不能用“想”动词,或者任何它的抽象动词亲戚们。
哦,你可以忘掉忘记和记得这两个词了。
再不能用这种转换句:“旺达记得尼尔森以前如何梳过她的头发。”
再说一遍,分解。别走捷径。
更好的是,让你的角色遇到另一个角色。越快越好。
让他们待在一起,开始活动。让他们的活动和谈话展现出他们的想法。你一一别进到他们的脑袋里面去。
在你躲避“想”动词时,要特别注意“是”和“有”这两个平凡的动词。
比如说:
“安的眼睛是蓝色的。”
“安有蓝色的眼睛。”
“安咳了一声,抬起手在面前挥舞,把香烟烟雾从她的眼睛,蓝色的眼睛,中赶走,然后微笑道……
比起使用平淡的“是”和“有”陈述句,试着把一个角色是什么和有什么的细节埋进动作或者手势里。最基础地,这就是呈现而非讲述你的故事。
很久以后,一旦你学会了分解你的角色,你就会恨死那些偷懒的作者,他们只满足于:“吉姆坐在电话旁边,想知道为什么阿曼达没有打来。”
拜托,此时此刻,随便你怎么恨我,但别用“想”动词。等到圣诞节后,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但我打赌你不会的。
……
这个月的作业是,读一遍你的作品,圈出每一个“想”动词来。然后,找到消灭他们的办法。通过分解它来消灭它。
然后,读一些已出版的小说,做相同的事。不要手下留情。
“马蒂想象着鱼儿们,在月光下跳动。
“南希回忆着那酒的味道。
“拉里知道他死定了。
找到他们。那之后,找到重写他们的方式,让他们变得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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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词骈俪有什么了不起?谁没学过一两百首唐诗宋词。
用词准确,一针见血,不说废话,见微知著,有言外之意等等等等,才是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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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6日更新
说实话没想到这么一个复制黏贴的答案会获得这么多的赞和回复。
显然很多网友看答案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文章开头的介绍,这篇写作教学不是我写的,作者是恰克·帕拉尼克,这边再强调一下,他是《肠子》的作者,最有名的作品或许是《搏击俱乐部》,就是被改编成电影的那个。
然后,在个人的角度上,我想聊一下对于评论中经常看到的,认为这种写作手法会“非常罗嗦”而不可取的意见。(甚至在最近的一条评论中有人说我在钓鱼)
我们先来对啰嗦下个定义,百度一下“啰嗦”的定义,得到的结果是:
1.〈动〉说话絮叨。
2.〈形〉语言繁复。
3.〈形〉办事使人感觉麻烦。
显然很多持反对意见的人认为,这样的行文手法是“语言繁复”。真的是吗?
这个问题分开来看:
首先,帕拉尼克的这篇文章,是一篇写作教学。即他的目的,是反复练习,以熟悉一种写作上的手法。大家应该可以理解,基础练习一般会比较枯燥,也比较反复,同时也会很全面,他要求你在最基础的层面上掌握全部最根本的技能。
这也就是为什么帕拉尼克要求学生尽可能地多写,因为只有在练习的时候多写了,才会在真正创作的时候懂得怎么去删减,使得文本更好看,更简洁,也更有力。
那么,说到有力,我就进一步来说一下这样的写法并不“啰嗦”的原因。
帕拉尼克是个极简主义作者(吃惊吗?),可以说他的写作观很大程度上和海明威相近,他们痛恨“坏副词”,也就是以“ly”结尾的形容词。帕拉尼克在他的随笔集《比虚构更离奇》里谈论极简主义的重要性时写道:“请不要用愚蠢的副词,比如‘困倦地’(sleepily)、‘暴躁地’(irritably),‘悲伤地’(sadly)。“他的基本看法是,作品应该用更多线索让读者体会到一个角色有多么瞌睡、暴躁或悲伤,应该通过场景的设置厘清上下文的含义,而不是依靠使用以ly结尾的副词去告诉读者他们应该如何联想。
为什么要这样?
有两个原因。
第一,为了张力。
什么是张力?张力即是以点达面。为什么这么写会更有张力,因为在水面之下的内容,比水面之上多得多。
在这里我贴一段摘自科马克·麦卡锡的最知名的作品之一《老无所依》中的一段,这段内容可以很好的表达帕拉尼克的意思。同时这段也能视作帕拉尼克写作手法最终达到极致时应有的样子(为什么不用帕拉尼克的作品,因为我觉得麦卡锡做的更好,而且我个人也更爱麦卡锡):
过来的路上下雨了吗?店主问。
你说的是哪条路?
我看见你是从达拉斯来的了。
齐格从柜台上捡起找零。我从哪儿来的关你什么事,老兄?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你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只是闲聊两句。
我猜只有你们这些乡巴佬才会这么闲聊吧。
哦,先生,我道歉。要是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我也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这些要多少钱?
什么?
我说这些要多少钱。
六毛九。
齐格把一张一美元的纸钞展开,放在柜台上。店主把钱放入收款机,像庄家发筹码一样把找零堆放在齐格面前。齐格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店主移开视线,干咳了几声。齐格用牙齿撕开腰果的塑料包装袋,往手心里倒了三分之一,站在原地吃了起来。
还要买点别的吗?店主说。
我不知道。你说呢?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什么不对劲?
随便什么。
你是在问我这个吗,随便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店主转过头去,把拳头放到嘴边,又咳了几下。他看看齐格,又移开视线。他向店铺前面的窗户外面看了看。加油泵和那辆轿车就在那边。齐格又吃了一小把腰果。
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这个你已经问过我了。
呃,我准备关门了。
准备关门了?
是的,先生。
你都什么时间关门?
现在。现在关门。
现在不是一个确切时间。你什么时间关门。
通常是在天黑的时候。天黑的时候。
齐格站在原地,慢慢咀嚼着。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不是?
先生?
我说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不是。
我在说关门的事儿。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
……
这段内容很长,我只截取了一段。
从这段文字你能看出什么?在没有任何前后文的前提下,我想大部分人应该都能感受到店主的紧张,他紧张,他开始后悔自己多嘴,他希望这个奇怪的客人最好能快点走,然后一切无事发生。
如果你读过这本书,你会知道这本书的主题之一,是“世界的荒诞与无解”,而齐格是个疯子,是荒诞本身,将无序带来现实。
所以当你读到这里时,你会替店主捏一把汗,你会更加担心与惧怕,生怕再一次看到一桩无畏的凶杀案。
而这整段文字,麦卡锡没写过一句,“店主感到害怕”,在这整段内容中,麦卡锡使用的唯一一个“坏”副词,在下面这句:
齐格将最后一点腰果倒进手心,把小塑料袋揉成一团,搁在柜台上。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咀嚼着,样子有些古怪。
古怪!说实话我觉得这句有点多余,不需要这个古怪也完全可以。但麦卡锡有他的仁慈,他还是想体现一下齐格的非人性,齐格对人世的漠视,所以,当齐格动杀心的时候,他还是想要提点一下读者。
无论如何,瑕不掩瑜。你不需要任何形容词,你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恐惧的张力,在店主与齐格之间,在你与文字之间。
这段文字,也是告诉所有作者,不要想着走捷径,捷径,形容词,副词,只会让你的文章软弱无力。
(顺便提一句,这种手法,最早可能源自于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手》,毕飞宇在他的《小说课》中也对《杀手》做了很好的分析,有兴趣的可以读一读。当然,麦卡锡对于这种手法和风格的运用要更彻底也更现代。)
第二个原因,是为了语言的异化。
这是文学理论之中比较基础的一个概念,即:文学语言是陌生化的,以此来增加感受的时间和难度。
语言异化的方式,便是描绘和呈现细节,增加生活的敏感度。
这样写出来的文字才会让人记忆深刻,才会提高审美的维度。如果不这么写,文章就会变成流水账,就会流于表面,进而变得肤浅。
所以,帕拉尼克的写作手法并不啰嗦,这相反是写好文章你应该拥有的技能,且不论你想写的是通俗作品还是纯文学作品。因为这样的技法,同样出现在斯蒂芬·金、阿西莫夫、乔·阿克罗比、托尔金、乔治·R.R.马丁、尼尔·盖曼、威廉·吉布森等等等等人的作品中。
希望题主可以:
然后你就会发现:
所举例子都选取易理解、可阅读的内容(哀歌除外)。便于认识差距。
补充:我丝毫不怀疑高中生中存在天才,林奕含那样的天才在高中就发力的情况我认为可行,但“很多”我是不相信的。所以基本可以理解为题主并没有真正认识到文笔高下是如何分出来的。此回答完全针对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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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看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再补充一下关于福克纳的内容吧。众所周知《押沙龙!押沙龙!》是他最难阅读的作品。但我依然推荐了这个的原因在于,它难在读出内涵,而非本身就难以阅读(字面意义上的难以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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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作品》杂志的抖音号发过的内容:
全部总共五十多条,不一一列举了(我太懒了)。
这几点很多写手就达不到。而这只是作家们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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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有些错的地方,因为每一部分都是粗略一次完成,涉及内容也全凭记忆,之后也没有检查,如果有知识性错误希望大家评论区指正并多包涵。如果有错别字希望大家自行内心改正并选择性无视,错别字都指出来显得我很没有文化没有面子……
经评论区指正。上文《百年孤独》上校的名字是错误的。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囫囵吞枣看错了,之后大概每一年半就看一遍,从来没注意到是错的,一直记着是错的。
类似的拉波尼奥和波拉尼奥、博尔赫斯和赫尔博斯、博纳科夫和纳博科夫,我很多记的都是以前看书急记的错误的。我以前看书很急很快,看得多但不求甚解。希望大家阅读书籍时仔细些不要像我一样粗心,不然容易贻笑大方。
最近在重读拉美那边的文学作品。
从《德佩罗》开始的写法在短短十几年把各路作家震撼后又模仿写作而爆发的力量极快使一种写法快速被压榨大部分价值。模仿学习的力量是无穷的,我希望更多的人可以做更多的阅读和更好的阅读。在阅读之上进行反作用。
实际上我国文学作品仍然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是却总感觉很薄。如果看不懂王小波就只能学到生殖器,看不懂王朔就只能看到最简单的结构,看不懂残雪就只能断弃残雪口中的“纯文学”之路(虽然我并不是特别喜爱,但是我支持一切新奇的道路和尝试,尤其还是已经建构起来的一条路),看不懂范小青就不知道生活离创作有多近。对于阅读的深入和精通,必须先通过大量阅读。所以最好的就是先摒弃杂念,多读书。喜欢读什么就读什么,不追求派别不追求高级低级,不追求对写法、文本的批判。
止庵老师都看东野圭吾,文学理论基础薄弱的人没必要只想着阳春白雪。如果你看不透彻,那你看《2666》和看一本故事书没区别。那为什么不选择多阅读呢?多维度的阅读无疑是更有益的。反而在不断思考和选择之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很多人阅读习惯很差,阅读质量很低,那我建议就不要挑食了。就好像那些富豪可以只吃素食因为他们有营养师,但正常人必须均衡搭配。
最近刚买了许子东老师的新书。虽然还没看,但是我仍然推荐大家一读。
共勉。
附上我的另一个回答
人生有三重境界
1.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2.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3.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你所说的高中生文笔,我可以认定为停留在第二重境界
从小就不爱看华丽的词藻堆砌的文章,我只觉得空洞乏味,就像一个美女,身材相貌一流,但是开口成脏,胸无点墨,自私自利,这种美女,只会让人对她的身体产生兴趣,而并不想与她接触,更不想深入了解
看书也是如此,我并不想我看到的文章只是一段段优美的句子拼凑起来的毫无灵魂的故事,我喜欢的是寥寥几笔,人物便鲜活跃然于纸上,或者只需一段独白,三两句对话,就能让读者读懂来龙去脉,或是恩怨情仇
我认为一个好的作者,是可以用平实的语言写出让人或是开心,或是难过,或是令人荡气回肠,或是令人心潮澎湃,或是令人感同身受的故事。才是一个好的作者
以上皆为一人之言,不具有普遍性
因为很多人认为成语多、诗词化、用语雅致、修辞手法繁复、引经据典炫酷就是文笔好。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最好的文笔是达意之辞。
更没有意识到过于注重辞藻和修辞,实际上妨碍了表达,即以辞害意。
我记得有一位女写手给我看一本她出版的书。
乍一看,文辞优雅,词采华丽,那词汇量令人自愧不如。
可是读了两页就读不下去了,因为写了两页, 还是一个女人跪在大殿外的台阶上。
我说:“你太注重辞藻了,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败笔。”
真正好的文笔,于散文,是能将微妙的感受传达出来的语言能力;于小说,是能服务于情节的文字能力;于论文,是能深入浅出地把深奥的道理讲明白的表达能力。
我们来看看鲁迅的文笔: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很多人讽刺鲁迅的然而确乎可是,即明明一句话非要转折来转折去。
也有很多人学习鲁迅这种千回百折的文风,但只得其形。
因为这两者都没有真正领会鲁迅的文笔。
鲁迅的曲折表达不是为了曲折而曲折,而是真的内心无比矛盾和复杂。
就如上段呐喊自序的开头,把鲁迅内心的挣扎刻画得淋漓尽致。
年轻时的梦,是令人欢欣的,可是现实很残酷,使得梦破碎了,美好的事物被打碎,就是悲剧啊。为了减轻内心的痛苦,鲁迅有意识地迫使自己忘记这些梦,并且大概在内心不断自我催眠,这些梦也不过是无聊的,可是他又终究无法真的完全自我欺骗,说这些年轻的梦是无聊的,只能说实现这些梦是无力的 可是他又不甘心,这不甘心的、彷徨的、忐忑的、尚抱有一丝热切希望又不敢有希望的梦,就成了《呐喊》。
对不起,为了表达鲁迅先生内心的矛盾和纠结,我用了比他更啰嗦的话。
所以,我的文笔不如先生多矣。
但是希望这样的解读能够让人们意识到鲁迅的文笔能有多强。
高中生文笔只能算小露峥嵘,就像林夕写不出像样的旧体诗和长篇小说一样,他们的阅历,使得他们拿不出框架,那种方寸之间的宏大叙事,或莽莽苍苍里的暖灯如豆。
这题我会!!这就好比在问:
为啥很多末流的流行歌手,唱得都比京剧好听?
为啥很多小学生写的诗歌,都比古人水平更高?
为啥很多被淘汰的街舞选手,跳得都比杨丽萍有劲?
答案当然是……不懂别人唱的、画的、跳的、写的到底是什么。
或者更准确地说,就是对于艺术的认识,只停留在外在的表现形式上(如文笔、音色、舞蹈动作等)。
除了文笔,其他方面例如写作技巧、文章布局、意境打磨也很重要,而且,最终决定成败的,依旧是这部作品的内核主题。
先来看个有意思的例子:
假如回到高中时代,老师给你个「孤独」的命题,你会怎么写?
沉迷题主说的例子的同学,答卷可能是:
她低垂着头,眼中落满哀伤,薄似刀锋的朱唇恰如蝶翼颤动,发出令人悲伤到窒息的天籁之音:沧海明月,何尝不是一滴相思泪;天涯比翼,怎能奈何一场落花殇。数不尽繁华千种,望不穿情所归依。许你来世锦绣荣华,满城烟花。
批卷老师:来来来,分都给你,只求以后别让我看到你的著作了(反讽用法)。
再来看看学神是怎么写的:
孤独两个字拆开,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夏日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儿十足。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孩童瓜果小犬蚊蝇这些当然热闹,可是都与你无关,这就是孤独。
——林语堂
批卷老师:以热闹喧嚣反衬内心孤独,手法满分;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意境满分;稚儿擎瓜,细犬逐蝶,场景满分;段末点题升华,整段满分,这谁写的……啊,原来是您,老师……老师好~
这时校长冒出来了,恭敬地请走林先生,并留下另一个命题:我爱你。
学渣们沸腾了,学霸们脸红了,学神面无表情,唯有吃瓜群众们疯狂点赞。(听说聪明人都看懂了我的暗示,并麻利地双击屏幕点了个赞~)
于是,有了下面三个版本的「我爱你」:
1:
黄泉路上,忘川河上,三生石旁,奈何桥上,我可曾见过你?
如若今生再相见,哪怕流离百世,迷途千年,也愿。爱你之深,缠绵久远。
——众筹的学渣之爱(度娘)
批卷老师:有典故,有场景,有时空转换,难为你们了。比之前进步很多,给个及格分吧。
2:
我是个俗气至顶的人,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便是花。唯独见了你,云海开始翻涌,江潮开始澎湃,昆虫的小触须挠着全世界的痒。你无需开口,我和天地万物便通通奔向你。
——某不知名学霸(某网易云热评)
批卷老师:好好好,意境深远,画面宏壮,温情治愈,真是极致温柔啊!无一「爱」字,却通篇都是深情,糟糕,我的小鹿又撞了,满分,必须满分!
3: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杜拉斯《情人》
批卷老师:这是什么……啊,这是……跪了跪了!校长!快来,这儿有国际学神!
以上举例,就想逗你开心一下,哈哈,接下来回到正题。
单看文笔,你肯定会觉得,学渣们很优秀啊,黄泉、忘川、流离、迷途,比杜拉斯的「认识」「年轻」「摧残」高级优美多了。
但是,我敢说,三天后你会忘记凄美奢华的原句,但可能在多年后的某个瞬间,想起杜拉斯的那句「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文章的根本在于思想内核,文笔、表现手法、写作技巧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它们必须屈从于主题之下。
如果文章的作者对它们的重视大于内核本身,就会出现词汇堆砌、思想空洞等令人头疼的情况——这也是刚学习写作的高中生最容易犯的错误。
所以,「抛开内容,只看文笔」这句话就是个伪命题。一篇文章,一不看内容,二不看意境,单单看文笔,那还不如去翻《康熙字典》,字又多又全……
远的不说,就说说咱中国传统颜色的名称,百草霜、藏青、十样锦、苍色、黯……哪个不比「XX低垂着头,眼里落满星光,微微勾起嘴角道:XX」更显高级唯美?
在我看来,提升文笔是个持久战,少不了「多看和多写」其中,「多看」是一切的基础,看过的优美名篇越多,灵魂洗涤就越透彻,对优秀作品的认识就越深刻。
大学时,中文老师常说,想锻炼文笔,就去看散文名篇,想锻炼思想,就去看文学名著。总之,要先多看书,知道什么是好的作品,才知道怎么写出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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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也在思考,为何不少高中生沉迷这类文笔,甚至认为其胜过知名作家?
归根结底,是写作目的不同。
高中生作为初级选手,进行写作的主要目的,是训练写作能力。如果能够表达准确思想,文辞达意,那么目的就达到了。
同时他们会被要求接触大量词汇,其中不乏沧海、蝶翼、朱唇、锦绣等意境丰富的传统词汇。
被震撼之余,他们不自觉想通过优美华丽词汇的堆砌,增加对写作的自信感,导致大多数人过于追求表面华丽,忽视了内在灵魂。
这种文笔,更像是一种炫技。
而作家写作,通常是为表达某类主题或者思想,或者某种深刻的体验,又或是想通过文字,唤醒大众的某类情愫。
他们早已看透了所有技巧,大道至简、返璞归真,更看重思想的穿透力,文章的感染力,而不是华丽铺张的文笔。
以笔为刃的鲁迅先生,字字在锋尖,寥寥几笔,勾勒人间悲欢,直击灵魂。
这时候,文笔只要能准确表达,营造出生动的画面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比如,下面这段话,没有绚丽的文笔,但只要你看过,就一定会印象深刻: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个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鲁迅《而已集》尾篇《小杂感》
看到问题描述中,题主还很疑惑为什么很多作家的小说,比如《何以笙箫默》,都不会像高中生写小说一样,花大章篇幅描写人物形态。
你想想,一部言情小说,你看了几十章十几万字,男主还没出场,一个劲描写女主的美貌和才华,你能忍吗?
恐怕还没看到第二章,就退出阅读了,你的文笔再好也没用。
这是由现代年轻人的阅读习惯决定的,他们没时间和耐心看冗长的描述。如果一本小说在三章内不能吸引到读者,那么很可能会被读者「抛弃」哦~
重点来啦~
接下来,我会分享2大写作技巧,建议你点个赞Mark一下,没事多翻翻,对你的写作绝对有帮助!
1.利用「替换技巧」,打造生动人设
核心在于避免直白的文字描述,用行动、场景、画面、心理活动代替语言,多使用动词和名词,来营造丰富的画面感。同时减少形容词和语气词,提升整体文字的力度感和意境,引发读者的无数遐想。
我所指的「直白的文字描述」,主要是描述人物的主观感受或者情感时,比较直接的一句话或者词汇。
比如,我觉得很难受,他感到非常开心,她十分害怕。
这里面的「难受」「开心」「害怕」,就是「直白的描述」。
而行动、场景、画面、心理活动描写,可以单独使用,也能组合叠加,巧妙结合使用效果更佳。
举个例子。
一般人描写爱情,可能是这样:
小明十分喜欢马冬梅,深情地对她说:我爱你。
运用「替换技巧」之后,是这样:
小明总偷偷把零食塞在马冬梅桌子里,跑操时目光总追着她的身影,他时常傻傻地打招呼:你好哇,马冬梅!
但会「叠加替换技巧」的人,可能会这么写:
小明是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人,可每当马冬梅出现,他的眼睛变成了星星。
他其实早就做完了作业,但总拖在最后,等着马冬梅来催。
小明换了个美女同桌,叽叽喳喳总缠着他问数学题,马冬梅撞见了几次,总默默离开。那天趁课间操混乱,小明偷偷把纸条塞进马冬梅口袋里,上面的字苍劲有力,只有一个字:您。
这就分别用行为、场景、画面感来渲染气氛,快速将人拉回记忆中的高中世界,静静地看着小明和马冬梅之间的萌动的年少心动。
再来做个题目测试下。
问:如何描写一个人很难受?
错误示范:
小明看着马冬梅离开的背影,眼中充满痛苦,心里全是哀伤。
正确示范:
小明仿佛被咒语定住了,发不出声音,也做不出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马冬梅退出他的世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就像山洪爆发一样,小明感觉酱油醋辣椒水,猛地从鼻子嘴巴灌了进来,苦涩无比,就连眼睛也像被盐水冲刷过一般。
看到这里,聪明的你应该掌握精髓了,接下来,就冲向一次次的模拟演练吧~
另外和练习写作同样重要的,是持续性复盘反思。
不断总结反省,才能规避踩过的坑,捕捉自己的进步,对「写作」本身形成正向反馈。我坚持复盘5年,不论在写作还是生活上,都有了3倍以上的效率提升。我也花了2天时间,整理归纳出一套超高效复盘方法,关注我的公众号「黛西巫巫」,你就能拿到这份复盘秘籍分享啦~
2.用最少的文字,传递最多的信息。
一个人文笔好坏,最公正的判断标准就是文章是否有感染力。
当主人公死掉时,读者哭得比你还凶,主人公复活时,读者比中了彩票还高兴,那这篇小说一定感染力极强,文章非常有张力。
想做到文章有张力,最有用的秘诀就是,用最少的文字,传递最多的信息。
比如:
转卖,婴鞋,全新。
对不起士兵,鞋子按双出售。
他们都哭了。他们的新生儿却没有。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全是信息,读者回过神来时,脑海中已经上演了一部电影。
拆分开来,这有两个要求:一是文字尽量简洁,二是尽量包含多元素/意象。
第一点比较简单,写作中尽量减少关联词(因为……所以;虽然……但是等),以及语气助词(啊哦哎、就是、罢了等)的使用。
比如: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因为悲观主义者站在那里会时刻担心下雨,但我不会,因为我早已被大雨淋得浑身都湿透了。
精简删减后,句子更加有力度和张力,就连阅读时的呼吸都更顺畅。再回头看原句,满是繁琐堆砌的厚重感。
我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悲观主义者站在那里担心下雨,我却早已淋得浑身湿透。
——莱昂纳德·科恩
至于第二点,尽量多使用带有「附加意义」的词汇,或者大众熟悉的场景/俗语/词汇。「附加意义」就是指当你提到一个词语时,人们会不自觉想到其他的词。
比如,提到「结婚」,人们会想到「喜庆」,提到「初恋」,人们会想到「青春」。
最后,必须来个画风清奇,但很正经的三连安排:
许你相思红豆鬓染白发,可否纤手赐吾一袭烟花(点个赞嘛);
许你书笺诺言一曲求凰,可否笔墨纸砚寄吾回言(评论一下);
许你相濡以沫流年繁华,可否红尘嬉闹常伴嫁纱(关注一下)。
如果你也笑着反复琢磨上面的三连,那就赏我个点赞烟花吧~多谢佳人/公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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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为亭长时,常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之。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適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兒皆似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
别说xx说,这位连xx都省了,直接一个“说”完事。
哪位高中生来跟他比一下。
外貌神情描写是为剧情服务的,而不是瞎堆砌就一定好。
“和案件有关?”张斌惊疑不定地看了周平一眼。
“你先别想太多,山上目前的情况你并不了解。现在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好吧。”张斌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开始了对往事的回忆,“那时候是文革时期。你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段日子,但多少也应该有些了解吧?”
周平点了点头。
“我的师父当时被看成腐朽的封建文人,是批斗的主要对象。我们几个也参与了其中,尤其是我和陈健,在那段日子里,我们……我们做了很多有违良心的事情,具体的……我不想再提了……”
上面摘抄的一段,开头两句人物对白使用了人物神态描写,来表露出这个人处于什么样的心境,而后一大段独白就不需要再重复了,因为已经没必要。推理小说最重要的就是推理,有时候谜题可以通过一些细节如人物表情和动作透露给读者,而如果你的这些所谓的极致描写太多,一个会混淆读者的思维,另一个读者处于思考状态也不会关心这种重复无用的描写,所谓的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就是这样。
金庸写
阿朱说:“你骑马打猎,我给你牧牛放羊”
读者:此时的阿朱必定是含羞地低垂着头,眼里落满星光,微微勾起嘴角地说话
因为按照剧情推进,阿朱就该这样。
高中生写:
阿朱低垂着头,眼里落满星光,微微勾起嘴角道:“你骑马打猎,我给你牧牛放羊。”
读者:好家伙,眼里落满星光就说出来个这?
区别在哪?
在于你的话接不住你的铺述。一句饱含感情的隐晦的话,只要说出来,读者就领会得到。你前头给他加上露骨的描述,再说出一句隐晦的话来,这话的意境就全毁了。
爱写文章是好事,但是你要搞清楚你在写什么。小说就不能写成散文。
小说是大步流星,散文是徜徉漫步,时刻想着以散文的美去修饰小说,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互相拖节奏整段垮掉,最后变成不着四六的一地鸡毛。
小说有小说自己该有的节奏
刚那句话就得这么写
阿朱低垂着头,眼里落满星光,微微勾起嘴角道:“萧大哥,我这一生一世,再也不与你分开了。”
这种修辞要用给高潮的情节,稳稳地带着读者的情绪一步步走到巅峰。
但你不可能一部书全是高潮吧?
一篇好的小说平叙的时候,人物出来了,人物情绪到这了,他就会一定是那个样子。他已经是那样了,这时候只要让他直接“某某说”,说出来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非常剧烈的感情,读者完全可以自己去领会。你非要强行描述一次干什么呢?如果你的描述与人物该有的形象相同,你这就是没用的废话,不尊重读者:“我是傻子看不懂?用你再告诉我吗?”。如果你的描述和人物该有的样子都不一样,那说明你刻画人物和设计情节的能力至少一个有问题,还谈什么文笔啊?
那么,什么时候是平叙,什么时候起高潮,是一个高中生把握得住的吗?
他把握不住,所以你看到的同人文的大票“修辞”,大多是因为小作者写着写着写成流水账,实在出不来人物,只好硬填点修辞进去,让文章面上没那么难看罢了。
你去看吧,真到该用修辞的时候,作家的手法用得比你这两句全是错的寡淡话精彩多了。
用好修辞和细节描述很重要,但在哪用修辞和细节描述更重要。
这也是学生和大师的区别所在。
太太乐鸡精是鲜
但你要这么放谁TM敢吃啊。。
以下是废话
朋友们过分了呀,竟然说我这还带波广告ᶘ ͡°ᴥ͡°ᶅ
我上去就是一个
(0田0)※=o大威天龙
(⊙口⊙卍 }}}˜”世尊地藏
{(>A<)}〃≈≈大罗法咒
ヽ(ˋДˊ)ノ卍卍卍般若诸佛
≡◎)゜0゜ )呪般若巴嘛哄
(>△<)☆*☆*☆*飞龙在天
(ノ・_・)ノ去!卍卍卍
这个是太太乐自己的图,因为一家三口放料的这个模样实在凶残,挺适合这个话题的。于是我就现去找了个图。(还是全损画质)
这要是太太乐的广告。。我估计我得倒给太太乐钱_(•̀ω•́ 」∠)_
题主这两句“文笔”,实话说,典型的中学生错误犯全了。我也稍微分析一下,本人也并不专业,只作引玉之砖。
她低垂着头:一般地,低着头表示羞愧和羞涩,垂着头表示沮丧和疲劳。“低垂”作为谓语,一般是不接宾语的。“月亮低垂”“双手低垂”,更多地是表示一种状态。这里用“低着头”是最好的,作者显然是都想用,结果都没用对。其实只要写“她含羞地低下了头”,就足够准确了。
这句是语法错误。
眼里落满星光:这句稀碎。落满星光,那必须是星光照耀下来才能“落在眼里”吧?那么这和前面“低着头”岂不是矛盾了?我估计他的意思是主角星星眼,说不定快要落泪了。但是他的描述一看就前后矛盾,读者注意力全琢磨错去了,还怎么体会人物呢?
“眼中仿佛有星光在闪烁”不就可以了吗?
这句是逻辑错误。
微微勾起嘴角道:各位,这叫文笔?文笔就是“勾起”嘴角?大白话不说还用的不准确。啥叫勾起?“引起”,比如勾起思念,勾起兴趣什么的。
怎么还“勾起嘴角”呢?说什么有什么?就算是“勾起手指”,那也是把手指完全弯回来。勾起嘴角。。。
你“挑起嘴角”“抬起嘴角”不都可以吗?再说“勾起”“挑起”“抬起”这都是害羞的表现吗?我怎么看着像轻蔑呢?你“抿起嘴唇”不好吗?(我估计这勾起,倒像是玛丽苏文抬人下巴的操作的变形。)
这是语言能力不足。
她含羞地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澄澈的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星光。她轻咬着嘴唇,终于嗫嚅道:。。。。
还有不足,只能说多少好一些吧。
看了近百个回答,答的都是结论,即知名作家文笔一定比高中生好,高中生只懂堆砌词藻,没有思想,欠缺阅历,却没有人写明得出结论的过程。
为何堆砌词藻不好,又为何可以从堆砌词藻,看出一个作者没有写作经验?我以为,这个问题不回答,题主的问题就没有被回答。
首先要说明一点,文笔首要甚至唯一的标准,就是准确。
「杯子在桌子上」比「杯子放在那里」要准确。这是描写的准确。
一个农民进城问路:「你好,请问知乎大厦怎么走?」就不准确。换个方式:「老乡,我打听一下,知乎大楼怎么走?」就相对准确。这是对写作对象身份的把握准确。
「张三是我的朋友,他最近喜欢上一个姑娘,每天都想见她。」就不准确。「张三是我的朋友,他最近喜欢上一个姑娘。姑娘在咖啡店打工,张三每天下班后,都会绕一大段路,从咖啡店门口路过。」就相对准确。这是对叙述角度的把握。我不是张三,我不能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能看到他怎么做。
这些都是写作的基本功,也是一个写作者,在长久的写作训练以后,自发形成的写作本能。一个作者,只有做到准确,其笔下的人物和事件,才可靠,才可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
以上文的张三为例,过一百年,一千年,人们看到一个男孩绕路经过一个女孩工作的地方,都可以看出他是在暗恋她。
但是一句「他天天想见她」,就面目可疑。哪怕作者把这想念描写得天花乱坠,如日月不可摧折,如山海不可倒转,这想念本身也没有在读者心里发生。
小说情节多是编造而成,然而小说也有其内在真实,这真实就来自作者对文字的准确应用。只有在文字准确应用的基础上,文学思想、文学审美、文学技巧,才得以建立。
「XX低垂着头,眼里落满星光,微微勾起嘴角……」倘若一篇小说以此开头,我看完这句,就该合上了。合上的理由是作者对文字的把握,没有达到我阅读的最低标准。
「低垂」一词,除非描写植物,才具有柔软、丰盈之褒义,用来描写动物或人的肢体,皆暗示情绪低落,比如「双手低垂」、「脑袋低垂」、「上半身低垂」。
既是情绪低落,那么后面眼里的星光,嘴角的笑,就有些莫名其妙。倘若他情绪并非低落,那么正确而且准确的写法,应该是「XX低下头」。
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词藻堆砌的最大害处,是有损描写的准确,一个「低」字明明足够,但因为「低垂」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更有文采,于是就悍然使用,全然不管是否合适。
那为什么越是新手,越容易词藻堆砌,追求一语惊人呢?原因其实是不自信。由于对文字的力量所知甚少,于是每写一句,都心里暗暗发虚,生怕下笔寡淡,被人识破自己文字虚弱,于是就筹谋划策,绞尽脑汁,用优美的词藻,给文字做滤镜。
其实文字是否精彩,并不在一字一词之得失,而在气息,在句势,在段落,在整体。只有抵达准确的文字大军,才能离开创作者,静默着走过时间,孤独地面对一个又一个挑剔的读者,不曾落败。
名家不是无能力做繁复的描写,而是小说乃生活之外的事物,志不在还原生活。名家都会裁剪现实,只余关键而且必要的描写。小说家,尤其是现代小说家,绝不会程式化的,第一段交代外貌,第二段交代心理活动。
「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
这是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话,这句话同时交代了说话人的心理活动及外貌……
谢谢。
可能你对“文笔”的理解和普通人不一样。
1.鲁迅《铸剑》中黑衣人出场时有四个字形容他,“瘦的如铁”。
这四个字不光写出了游侠的消瘦,还写出了他筋骨的硬朗,性格的刚毅,神情的冷峻。只这四个字,一个寡言的黑衣人就立在读者面前了,黑衣黑帽黑发,眼睛中燃着两点磷火。
《药》里写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汪曾祺先生赞叹,
“从来没有人想过用铜丝来形容稀疏瘦硬的枯草。”
记得朔爷曾经说过一句,“写出一把刀不难,难的是写出刀尖上那点闪烁的光。”
所谓这点光,就是人物的精,气,神。鲁迅先生有一篇极短的短篇,也没什么情节,就是写一群人扎堆看热闹,每个人都着墨不多,往往是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感觉先生有一种超人的能力,能把他感受到的所有场景封存在心里,并且随时可以用笔墨精准的还原出来。而且这个场景是经过高度提炼的,比让你亲眼去看都来的真切——现实生活中看热闹可没人给你画重点,而且现场的那些稍纵即逝,若有若无的情绪,也不是我等肉眼凡胎的俗人所能捕捉到的。
2.老舍先生有篇文章,大意是侄子做错了事回家,老叔等在门外,看着他来,“劈脸赏了他俩脆的。”
“劈脸”,表示突如其来。“赏”,是上对下,表明两人的关系。一个“脆”字,有声音有力度有画面。
打耳光的事情,没有提到“打”字,也没有提到“耳光”,也没有“使出浑身的力气抡圆了胳膊”这种描写,但是整个场景跃然纸上,打人者的盛怒,被打者的错愕无不历历在目。
我以为,好的文笔正是如此,寥寥数字,以纸为马,穿越时空而来,让你听见几十年前遥远他乡的一声脆响。
3.当然,有惜墨如金的洗练笔法,也就有浓墨重彩的锦绣华章,比如王小波写《夜行记》,故事原型取材于《太平广记》中的僧侠一篇,韦生夜行,路遇僧侠,原文只用了四个字,“相谈甚冾”。但是王小波在这里大肆铺排了僧俗对答的的情节,仅“骑射”这一小节就有如下一篇长论:
“和尚说,谈女人无趣,不如来谈骑射。书生听了心里又发痒——出家人谈谈击鼓撞钟、敲木鱼念经也罢,他偏要谈跑马射箭!不过这是书生心爱的话题,虽然对着一个和尚,他也禁不住发言道:习射的人多数都以为骑烈马,挽强弓,用长箭,百步穿杨,这就是射得好啦。其实这样的射艺连品都没有。真正会射的人,把射箭当一种艺术来享受。三秋到湖沼中去射雁,拿柘木的长弓,巴蜀的长箭,乘桦木的轻舟,携善凫的黄犬,虽然是去射雁,但不是志在得雁,意在领略秋日的高天,天顶的劲风,满弓欲发时志在万里的一点情趣。隆冬到大漠上射雕,要用强劲的角弓,北地的鸣镝,乘口外的良马,携鲜卑家奴,体会怒马强弓射猛禽时一股冲天的怒意。春日到岭上射鸟雉,用白木的软弓,芦苇的轻箭,射来挥洒自如,不用一点力气,浑如吟诗作赋,体会春日远足的野趣。夏天在林间射鸟雀,用桑木的小弓小箭,带一个垂发的小童提盒相随。在林间射小鸟儿是一桩精细的工作,需要耳目并用,射时又要全神贯注,不得有丝毫的偏差,困倦时在林间小酌。这样的射法才叫做射呢。
和尚说,看来相公对于射艺很有心得,可称是一位行家。不过在老僧看来,依照天时地利的不同,选择弓矢去射,不免沾上一点雕琢的痕迹。莫如就地取材信手拈来。比如老僧在静室里参禅,飞蝇扰人,就随手取绿豆为丸弹之,百不失一,这就略得射艺的意思。夏夜蚊声可厌,信手撅下竹帘一条,绷上头发以松针射之,只听嗡嗡声一一终止,这就算稍窥射艺之奥妙。跳蚤扰人时,老僧以席篾为弓,以蚕丝为弦,用胡子茬把公跳蚤全部射杀,母跳蚤渴望爱情,就从静室里搬出去。贫僧的射法还不能说是精妙,射艺极善者以气息吹动豹尾上的秋毫,去射击阳光中飞舞的微尘,到了这一步,才能叫炉火纯青。”
这一段不但扣题紧密,而且文采飞扬,读起来令人心荡神摇。
以上,请和你所列的那句——“XX低垂着头,眼里落满星光,微微勾起嘴角道:。。。”对照观看。
爱好写作的朋友请不要私信我,我只是个普通读者,又不是作者 如果您想提高写作水平,请去读汪曾祺先生的《生活是第一位的——汪曾祺谈小说》,去读余华的《我只知道人是什么》,去读吕叔湘的《语文杂记》,还有叶圣陶老先生的的《文心》和王鼎钧的《作文三书》基本是提高写作技巧必读的。《古文观止》一套,大部分通读,小部分背诵,领略一下中国古代文字特有的精炼和韵律,那种悠扬如音乐般的节奏之美。找素材的话《夜航船》《子不语》《搜神记》《阅微草堂笔记》《太平广记》,鲁迅先生编的那本《唐宋传奇》,这全是创作素材的宝藏,取之不竭。如果还有要求高的可以读一读好莱坞金牌编剧罗伯特.麦基的那本《故事》,或者去网上搜一搜四川师范大学马正平教授的写作课,这种正规王牌军的训练不比我这种半吊子读者的意见靠谱?不比破乎上三千块一个疗程,三流扑街选手开办的写作课靠谱?
我推荐的课我都听过,我推荐的书我自个都买过,读不读的您甭管我。
古文观止买这个十八块的就行,北京联合出版的,品质出乎意料的好,同系列还有本《山海经》,注释主要参考了袁柯,张天步先生的研究,有些小瑕疵,性价比超高,有需要的哥们一块收了吧。《古文观止》可以参考b站上闫效平老师的讲解同步学习,讲的就算不错了,心劲更高的我推荐您去搜南京师范董志翘先生,北大邵永海老师的《古代汉语》课吧,一百多个小时的课程,绝对不亏!要不说现在还得感谢网络发达,这要是搁到百年前,您不混个两榜进士出身,能让这种大师级人物给您面对面的传道授业解惑?
董志翘老师这个来自爱课程,董教授讲课真是旁征博引,趣味横生。
邵永海老师这个课是从油管的《人文中国》里找的,b站应该也有。
马正平教授的写作课,老实说我听的糊里糊涂,当然马教授讲的是极好的,只不过到我这就犹如春风过驴耳啦。
我喜欢余秋雨的文字,从他笔下洞悉中华的文脉。我看见山间支教老师们的倩影,我看见僧人们在佛像下禅颂,我看见跨过一条条江河,一座座山脉,勾勒出的华夏文化图景。我看见瑰丽的史诗与淅沥的秋雨交汇融合,让我精神沉醉,灵魂洗涤。我喜欢余华的文字,或是茅盾文学获奖者们的文字,他们让我在乡间田野感受到历史的沧桑与沉淀,感受到喧闹复杂社会与宁静闲适心境的完美融合,感受到悲剧与喜剧交织的动人力量。让我看清生活的痛苦与无奈后依然怀抱热情的希望和滚烫的灵魂拥抱生活。
质朴文字,质朴生活,质朴人物,书中人物眼里没有星光,却有温和谦绢,没有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有宁折不弯的脊梁,也许只是个大字不识的老农夫。作家书中体现的人文关怀与精神气质,像正午时分树荫下透过的碎碎阳光和绵绵吹过的清凉微风,滋润,甘甜。而你说的同人文,包括东野圭吾,在我看来不过是娱乐读物罢了,不是精神食粮,亦不能成为经典。两者拉到同一层次讨论文笔未免太可笑了。况且,你不懂文笔。
我认为,题主最大的问题在于见得太少,读的太少。不知道超越了那些所谓精巧设计的悬疑案件,以及死去活来的你爱我我爱你“虐恋"的更值得阅读的东西。才会拘泥于落在男主眼里的星光。
我永远屈服于林觉民《与妻书》中的字字泣血,永别的绝笔和慷慨赴死的家国大义;永远沉醉于沈从文笔下的中国乡土,“黄昏照样的温柔、美丽和平静”。永远向往王小波所说的“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就泛起微笑”。从《傲慢与偏见》开始吧,到《平凡的世界》,再到余华的作品。去感受文字带来的力量,而不仅仅看得到微微勾起的嘴角。
挺恭喜题主,题主的问题涉及到了现代小说一个很重要的审美范畴,这个范畴用两个字说就是“简约”,用六个字说就是“简约而不简单”。不过,题主对“简约”的文笔有疑惑,以为这是不好的文笔,这是误解。
出现这样误解不能全怪题主,题主年纪应该不大,简约的小说语言不属于高中知识内容,至少是大学中文系的Level吧,甚至更晚。当然,如果是个资深的文学爱好者,不只读网文的那种,也不会有问题。
我甚至敢说:这个问题下大多的答主对这个理解都不透彻,大概只会说“华丽的辞藻不等于好文笔“,或者“文笔不是唯一的,内容思想才更重要”——清词丽句不一定是好文笔,但清汤寡水也不等于好文笔;而人家说文笔好坏的时候,你提内容思想就是耍流氓了。
我的这个回答,希望真正从审美和创作的角度,谈谈为什么题主所说的文笔会是很棒的文笔,看完这篇将不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如果再叠加自己的一些悟性,没准还可以尝试写出这样的文字。
一
首先,针对题主的问题描述给出一个回答,题主的举例中,《何以笙箫默》我没有读过原著,柯南道尔很久前读过,印象中的文笔一般,东野圭吾读过不少,东野的文笔其实相当不俗,可以说在写类型小说作家中属于难得的好,我以为比刘慈欣好,至少比大刘的写法现代而“高级”。
题主提到东野圭吾写对话时总是X说、 XX说,而很多同人文写人物对话时,很少直接用XX说这种,都要描写一番人物的表情,动作,神态,外形,比如:XX低垂着头,眼里落满星光,微微勾起嘴角道。
其实就写对话而言,东野才是属于现代的、简约式的写法,而所谓很具体很“细致”的写法,反而属于比较传统或老套的写法。
十九世纪之前的小说,大多是今天看来比较传统的写作方法,福楼拜、雨果、狄更斯、巴尔扎克、列夫·托尔斯泰等,大体都这样写作。传统写作的文笔有如下几个特征:
1,重视细节的完整性和真实度的描写,经常出现大段的人物外貌和环境描写,基本上你细读这些描写,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2,情感充沛、议论透彻,有时借助书中的人物进行大段议论和情感宣泄,有时小说叙述者直接参与议论和抒情;
3,故事的脉络清晰、逻辑连贯。较多采用单视角、单线叙述,多线叙述通常在一条线告一段落后才切换另一条线。
后来,小说的语言慢慢发生变化,具体什么时候变化我也不甚了然,好像契科夫、卡夫卡就有所不同。但小说叙述语言的简约化,则可以非常明确地说:是海明威将这种写法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看看海明威的经典短篇《杀手》开头的段落:
亨利快餐厅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两个男人。他们挨着柜台坐下。
“来点什么?”乔治问他们道。
“我不知道,”其中的一个说道,“你想吃什么,阿尔?”
“我不知道,”阿尔说,“我不知道想吃什么。”
外面的天黑了下来,窗外的路灯也亮了起来。柜台前的两个男人在看菜单。尼克·亚当斯从柜台的另一端打量着他们。他们进来时他正在和乔治说话。
“我要一份加苹果酱的烤嫩猪排,还有土豆泥。”第一个人说。
“还没做好。”
“那你们他妈的干吗把它放在菜单上?”
“那是晚餐,”乔治解释道,“过了六点就可以点。”
乔治看了一眼柜台后面墙上的钟。
“现在刚五点。”
“钟上明明是五点二十。”第二个人说。
“这钟快二十分钟。”
“哦,见钟的鬼,”第一个人说,“那你们有什么可以吃的吗?”
——海明威 《杀手》
注意到了吧?《杀手》的叙述非常简洁,尤其是对话,主要就由题主所讲的“你说我说”组成,有时甚至不提谁说,由读者自己根据对话内容、上下文关系推测出谁在说。将对话过程的人物表情、动作的描述简化到最少,人物的性格、情绪和人物关系不是由小说直接描述出来,而是由人物的对话和周围人的反应表现出来。
好的写作不是简单堆砌华丽的辞藻,需要作者根据文本场景和目的选择最佳的表达方式。写作能力的提升有赖作者的持续学习和积累,根据我以往经验,选择合适的课程对于学习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知乎官方近期推出了一个零基础写作课程,我感觉特别适合初习写作,以及虽有一定经验但缺乏系统学习的作者,课程目前优惠价一元,对于提升写作能力可以说性价比相当高。
二
《杀手》有着非常精妙的叙述语言,文笔当然很棒。对此有不少赏析文章,包括毕飞宇的《小说课》,有空可以去翻翻。这里我不再赘述。
我尝试总结一下这种现代简约式写作的几个特征:
1,文字风格大多简洁、冷峻,尽量舍去无关的环境和人物的细节描写。叙述就像冰山,只描写出少部分显性内容,冰山下面的更多内容需要读者根据文字线索和暗示进行填充。这就是海明威提出的冰山原则。
2,侧重用人物的语言、动作,及视听感知推动叙述。不会穿插太多的议论和情感宣泄,尤其是不会轻易脱离小说的人物视角来上一大段议论、抒情。类似《双城记》开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其实是比较传统的写法。
3,乍看故事脉络不一定完整,但读者可能根据片段凑成完整的故事。长篇小说经常出现多视角、多线叙述,而且多线切换相当随意,不一定等到一条线告一段落。
以上三点,第一点主要适用“简约派”,二三点则适用20世纪后的很多现代小说。英国作家毛姆不大受文学评论家待见,很大原因就是批评者认为,他作为20世纪的作家写的却是19世纪小说——看看《月亮与六便士》,单线叙述,不时插入大段对人物的议论和评价。
现代小说不是只有海掌门开创的简约派,但可以说简约派深远影响了现代小说,到了六七十年代卡佛那里,这一派更是被发扬光大,成为极简主义。卡佛的《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几乎是在你说我说中写完全篇,中间即使点缀了一些人物的动作和外貌描写,也更像是为了叙述节奏不那么单调。
简约派是现代小说很流行、很时尚的写法(近些年出现了更时尚的“话痨派”),国内一些纯文学的作家也不同程度使用。不过大概因为对读者鉴赏能力有一定要求,国内通俗文学采用不多,网文用得更少。反正我看到的介绍网文写作技巧的文章,讲授的还是很传统的“文笔”。
不过在国外,这一派在类型文学都用得挺多,即使不像海明威、卡佛那么“简”,也会借鉴他们的叙述方式,其中的类型文学大腕包括斯蒂芬·金、东野圭吾、约翰·勒卡雷,等等,写法都简洁有力,“文笔”现代、不俗。
三
斯蒂芬·金在《写作这回事》中细述了他写人物对话的简约式技巧:绝不要轻易在某人说之前加上副词和修饰。比如,他举了下面的例子:
「把它放下!」她叫道。
「还给我,」他哀求,「那是我的。」
「别傻了,金克尔,」乌特森说。
他认为这样写就可以了,但有的人觉得太简单,画蛇添足加上副词修饰,写成这样:
「把它放下!」她威胁地叫道。
「还给我!」他凄惨地哀求,「那是我的。」
「别傻了,金克尔,」乌特森鄙夷地说。
斯蒂芬·金的观点是:后面三句的写法比前面的弱得多,即使稍微好一些的第三句“乌特森鄙夷地说”,也只是套话而已,前两句简直滑稽的可笑。读者完全可以从人物说话的内容中,知道她是不是威胁?他是不是凄惨?
斯蒂芬·金认为界定对话的最好方式就是“某某说”,比如“他说”、“她说”、“比尔说”,不加修饰的你说我说才是王道。
千万不要以为这种写法很容易,高明的作者不仅要通过对白写出人物性格、情绪、心理,及当时的情景,而且要掌握叙述的节奏。斯蒂芬·金举了一个小说片段作为正面例子:
“我不知道你干吗老问我欧里瑞的事,”大个子托尼说,“你以为我会改变说法吗?”
“会吗? ”戴尔问。
“如果说的是真事就不会变。真相总是一个熊样,今天明天没什么两样。”
大个子托尼坐了下来,点上一根香烟,抬手撸了下头发。
“我从去年夏天就没再见过那个他妈的爱尔兰小子。我让他呆在这里因为他很会搞笑,有一次他还给我看他写的一篇东西,说如果基督是他们高中橄榄球队员怎么怎么,还有张基督戴头盔护膝全副武装的画,可谁知道那家伙竟成了这么个小混账!我倒希望从来没见过他!”
就这面这段对话,斯蒂芬·金认为够上一堂五十分钟的写作课用了。
“大个子托尼坐了下来,点上一根香烟,抬手撸了下头发。”这一句单独作为了一段,貌似突兀,因为段落很少只由一个句子构成,但用在这里却是一个好句子,它用简短的语言风格改变了整篇的节奏,使行文清新。
斯蒂芬·金进一步分析:这句话其实提供一个关键的过渡时刻。
前面大个子托尼在抗议,说他说的是事实,继而转向他对欧里瑞的回忆。因为说话的人仍然是大个子托尼没变,那么他坐下来点烟的动作可以写在同一个段落里,之后让他继续往下说,但作者没有选择这种方式。因为大个子托尼换了一个新话题,所以作者把谈话分成了两个段落。
——斯蒂芬·金 《写作这回事》
斯蒂芬·金说:这样灵动的节奏掌控,是因为作者听到了自己脑袋里的节奏,而这种节奏感的本能有赖于作者几千小时的写作和几万小时的阅读经验。
你看,小说中一段朴实无华的对话,写起来可一点都不简单。
四
有了前面的海明威、卡佛、斯蒂芬·金打底,最后我说说题主点了名的东野圭吾。
我前面说过,东野圭吾具有类型小说相当难得的文字才华。
首先,从他的一些代表作看,他娴熟掌握了多视角、多线叙述,小说故事能够在不同的人物、视角和时空之间自如切换、展开。
其次,和海明威、卡佛一样,东野圭吾的小说文字简明精炼,冷峻峭拔,很少废话,是用人物的语言、动作及视听感知推动叙述,对话中不加入太多修饰性的副词、形容词,也减少与对话内容关系不大的枝节描写,即使有也很简单,大多是出于丰富节奏的变化。
”昨天店里营业到几点?”
“这个,”松浦看着墙上的圆形时钟,“平常六点打烊,不过,昨天拖拖拉拉的,一直开到快七点。”
“看店的只有松浦先生一人吗?”
“是的,老板不在的时候大多是这样。”
“打烊之后呢?”
“我就回家了。”
“府上在哪里?”
“寺田町。”
“寺田叮?开车上班吗?”
“不是,我搭电车。”
如果搭电车,包括换车时间,到寺田町差不多要三十分钟。如果七点多离开,最晚八点也应该到家了。
“松浦先生,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没有。我六年前离婚,现在一个人住公寓。”
“这么说,昨晚你回去之后,也都是一个人了?”
“是啊。”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了,笹垣在内心确认。不过,他不动声色。
——东野圭吾《白夜行》第1章
上面这段对话因为只有两个人,对白就不提谁说,但在中间和结束时很自然地插入笹垣的分析,可以说是简明顺畅的叙述方式。
虽然叙述大多看上去波澜不惊,但东野圭吾有一种能力:有的地方,往往是在章节结尾处,通过一句话或者一个细节,忽然让叙述产生张力和悬念,平静之中陡然暗流涌动。
”是你先生吗?”中冢问。
她没有回答,双手覆住脸颊,缓缓移动,遮盖住面容,双膝像支撑不住似的一弯,蹲在地上。好像在演戏,笹垣想。
哀泣的声音从她手后传了出来。
——《白夜行》第1章第1节 结尾
“那我就不客气了。”笹垣收下,开始翻阅里面一大排男男女女的名字。他眼里看着资料,心里回想起男孩阴郁的眼神。
——《白夜行》第1章第2节 结尾
穿鞋时,脱鞋处有双脏运动鞋映入眼帘,应该是亮司的。原来他在二楼。
看着挂着锁的门,笹垣想,不知男孩在上面做什么。
——《白夜行》第1章第3节 结尾
东野圭吾的写作还有一个特点,很少正面描写人物的心理和情绪,而是通过人物的言行、表情和视听感知来展示人物的内心,和余华所说优秀作家可以不直接抒写人物心理的观点颇有相通。这种写法使得东野圭吾既能够表现人物内心的挣扎和矛盾,又不过早对案情“剧透”。
和国内的许多类型文学、网络小说相比,东野圭吾最难得是:始终保持叙述的冷静,即使是故事发展至高潮,也不会有任何七情上脸的煽情、宣泄和嘶吼,仍然保持平静和克制。《白夜行》的结尾,男主在女主面前跳楼自杀,这既是小说的结尾也是小说的高潮,东野圭吾这样写出全书最后的文字:
“快送医院!”有人喊道,奔跑的脚步声再度传来。笹垣明白这些都是徒劳,他早已看惯尸体了。
忽觉周围有人,笹垣抬起头来。雪穗就站在身边,如雪般白皙的脸庞正俯向桐原。
“这人……是谁?”笹垣看着她的眼睛。
雪穗像人偶般面无表情。她冰冷地回答:“我不知道。雇用临时工都由店长全权负责。”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女子便从旁出现。她脸色铁青,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是店长滨本。”
警察们开始采取行动。有人采取保护现场的措施,有人准备对店长展开侦讯,还有人搭着笹垣的肩,请他离开尸体。
笹垣脚步蹒跚地走出警察的圈子。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背影犹如白色的幽灵。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白夜行》
这真是“高级”的写法。我以为对于现代小说来说,作者文笔有上中下三个层次,下乘是作者文字汹涌澎湃,读者却没有什么感觉;中乘是作者文字激情四射,读者也深受感染,国内很多优秀的网文能做到这点;上乘是作者的文字宁静致远,读者却莫名感动。
东野圭吾最好的作品做到了上乘。
(正文完)
-----------2020-08-18 更新-------------
补充几点:
1,关于刘慈欣。大刘其实文笔不差,写科幻小说足够,也不算好,以纯文学标准要求不太突出,主要有两点:一是写法感觉偏老套,有些文字类似国内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小说;二是有时行文偏啰嗦。恰好东野没有这两个问题。当然,这两点纯粹是个人主观看法,有争论正常就不展开了。
2,对于网络小说等通俗文学来说,文笔其实不是最重要,够用就可以了。近年走红的紫金陈,很多人都说他文笔烂,但不影响小说改编了一本又一本;还有乌贼,也有人说他文笔一般(《诡秘》有提升),一样是大神。对于这类小说,故事架构和人物塑造可能都比文笔重要。
3,我的回答主要针对题主的疑问,尤其是题主问题描述中提到:有些作家文笔很差,写对话老是“XX说XX说”,不在对话中加入很多动作表情描写。我的解释是写法简约的作家,多数对话只写“XX说XX说”甚至谁说都不提,这样就足够了,不是文笔差,还成为一种个人风格。这个回答有不少很不错的回答,但紧扣题主描述还深入解析的,好像只看到这篇。
4,有这样的疑惑主要是阅读少了。建议读些海明威、卡佛的小说,几篇短篇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喜不喜欢都能开阔眼界。类型文学中的斯蒂芬·金、雷蒙德·钱德勒,写作技巧都相当不俗,雷蒙德·钱德勒的侦探小说被认为写出了纯文学的品质,文笔当然好,也是简洁凝练。
5,再次提一下斯蒂芬·金的《写作这回事》,少有的涉及文笔的写作书籍。书写得挺棒,众多作家和文学期刊、出版社的自媒体都打过Call,有空可找来翻翻,我就不随俗加卖书链接了。
恭喜题主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因为很多知名作家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啊!
别的不说,曹雪芹,施耐庵,罗贯中,吴承恩他们四个,有高中文凭吗?
再扩大点范围,蒲松龄,司马迁,李白杜甫李商隐白居易李清照他们,有高中文凭吗?
再扩大一圈,柏拉图莎士比亚大仲马小仲马这票人,有高中文凭吗?
所以,拿到高中文凭,你就可以傲视古往今来百分八十的所谓知名作家!
请题主努力!
高中生的那不见文笔,那叫矫情。
金庸的《倚天屠龙记》里,两大女主分别有两句话:
赵敏的“我偏要勉强!”和周芷若的“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我小时候看苏有朋高圆圆版电视剧时没感觉出这两句的妙处,后来读小说时被彻底惊到了。
居然还能有这样简直让人物活过来的句子。
赵敏说“我偏要勉强”的场景,是她孤身一人前往张无忌的婚礼,面对着诸多想要弄死她的明教教众们和峨眉派的弟子们。
而她此行的目标张无忌也是犹犹豫豫的。
若是张教主没有什么表示,光是在场的宾客都能撕碎赵敏,更不用说被打搅了婚礼的周芷若了。
郡主多年的部下苦头陀范遥为了她的面子,说了句“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事已至此,也是勉强不来了。”
然后就是金庸的笔力体现了。
一句“我偏要勉强”简直让敢爱敢恨、直率豪爽的小郡主活了过来。
我一个单身多年的直男都顶不住这样的话,这样的人。
何况滥情的张无忌?
所以张大教主当场就跟着跑了。
再说“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这句的场景,是屠狮大会上,张无忌深夜跑去请求周芷若和他联手破金钢伏魔圈。
张说了一句问心无愧何须避嫌的话,周芷若回了句“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这句话妙极。
撩的不像周芷若,但又完美的贴合她的人设。
而大情种张无忌自然也能听出周芷若的意思,所以接不上话。
这两句,完美体现了文字的魅力。
我就问一句,哪个高中生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文以载道,道是本质。
文笔再好没有道,等于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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