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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闪米特语相比于阿拉伯语有什么存古的特点?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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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 值得纪念的一天。。。终于填上了这个大坑 LOL


终于搞定了一章的稿子给导师发了,身心俱疲。。。容我喘息一下,今天先码上一块


。。。技术小白的杯具。。即便自行断网断手机断App熬夜两天都没搞定这一章(说好的建完语料库就可以随心所欲搞统计的呢)。。并木有忘记这边占坑并许下了承诺,就,先搞搞”引子“。。。求自我开挂赶紧搞定手里这章 o(╥﹏╥)o


这个问题我估计可能会长篇大论,先占个坑,给个提纲… 近日赶(自定)ddl有点手忙脚乱的,眼下正在力争米帝中部时间5号搞完一章稿子发给导师…感觉有点困难 但愿按时完成之后再回来写这边



引子:方法论问题

这个引子是针对历史比较语言学整体而言。所谓”存古“无非是用后代语言和原始语相比,考察到底哪些特征是继承自原始语的。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原始语“都是依照历史比较语言学的方法论构拟的,因此思考类似的问题的时候,我们应该时刻留意可能的循环论证。闪语族原始语的构拟本身存在新旧两大流派(相关内容后面的部分会再次涉及),早已过时的旧构拟,也是闪语比较研究最早提出的构拟,是以阿拉伯语为基础的。“新”的原始闪语构拟是在阿卡德语被“发现”后逐步形成的,大致也可以继续再分成新旧两派,新构拟的新派大概可以以Greenberg【对!就是辣个先一跃成为语言类型学大牛之后又爱上了奇怪的远距离比较的JHG】和Huehnergard【至今依旧大牛的师爷】为主要代表,关键词是“中闪”;新构拟的旧派至今也还有支持者(一位西班牙阿语大牛刚刚过世不久),关键词是“南闪”。旧构拟和新构拟的旧派都给了阿拉伯语极大的权重,也因此形成了“阿拉伯语虽然是最年轻的闪语但保留了最多的古代特征”的“流言”【不记得从哪儿看过类似的说法了,并非个人捏造,但实际流传的说法可能有出入】——该“流言”有诸多问题,不赘述,“保留古代特征”方面下文详述。简言之,“阿拉伯语=原始闪语”、“阿拉伯语保存了最多原始闪语的特征”、“原始闪语和阿拉伯语非常接近”等等,已经被认为是错误的认识了。

1. 阿拉伯语的存古性与创新性

题主提到“阿拉伯语保存了格变化,相比于其它闪语,辅音上的合并也很少”——这大概是对阿拉伯语存古性最普遍的认识了。在闪语研究的早期【当然这个所谓的“早期”也是在破除了类似“天堂的语言是希伯来语”、“希伯来语是一切语言之母”等迷信之后】,闪语学者约等于圣经学者,他们能接触到的闪语素材,无非阿拉伯语、希伯来语、阿拉姆语【术语划重点】、叙利亚语【术语划重点】集中。具体而言,则是圣经希伯来语、圣经阿拉姆语和古典叙利亚语,即圣经各种原本译本的语言。古典埃塞俄比亚语——又称为“格厄兹语”【推广我自己的术语…想发文章还没写出来…】——被纳入讨论相对稍迟一点点,但也无非是圣经译本语言之一。当这些闪语的姊妹语言关系成为共识之后,在明显的同源词对比中,阿拉伯语和古典埃塞俄比亚语无疑在辅音数量上完胜其他“西北闪语”,阿拉伯语凭借着28个辅音音位,一跃成为原始闪语的代名词。更主要的是,在这个阶段,阿拉伯语几乎可以说是唯一保留有格范畴的闪语。这个以阿拉伯语为原始闪语模型的构拟,一直到阿卡德语被“发现”后仍然存在影响力。

这里有两个问题应当特别注意:

(1)如上所述,阿拉伯语的“28个”是“辅音音位”【不熟悉“音位”概念的童鞋请自行搜索定义】

28个辅音音位直接表现为阿拉伯语使用的28个辅音字母【特此艾特母校某恩师,很抱歉我一直不认同您对hamzah地位的看法,所以不会沿用您的29说】。在缺少对其他亲属语言的认识和深入分析的条件下,标准阿拉伯语的28个辅音的发音(音值)就被认定为原始闪语的28个辅音了。这是受限于时代的结果,并不必加以诟病,今天我们构拟的原始闪语的29(或30)个音位,从音值的角度,阿拉伯语其实有诸多创新,也就是说,虽然数量上从29(或30)仅仅减少了1(或2)个音位,但从实际发音的角度,很多原始闪语的辅音在阿拉伯语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其实是阿拉伯语在存古中的创新

(2)这个问题是我个人以及一些同行一直希望致力于奔走呼吁的问题——Which Arabic?这个问题不仅仅是汉语学界的问题,也是总体上阿拉伯方言学之外语言学界的问题,尤其是语言类型学界。我一个同学甚至半开玩笑地说,每次她碰到类型学讨论提到“and in Arabic we find xxxx”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要问“Which Arabic?”

咱们汉语学界,沿袭了阿拉伯人的“标准语vs方言”的二分法,简单粗暴地把遍布整个阿拉伯世界甚至阿拉伯世界以外的各种“阿拉伯方言”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土语,从语言研究的角度,是非常不合适的。“三个格”、“三个性”、“a/i/u三元音体系”、“28个辅音”云云,这些提到“阿拉伯语”就自然而然联想到的语言特征,其实是古典/标准阿拉伯语的特征。现在我们甚至有很系统的证据可以表明,最初记录《古兰经》的阿拉伯语和几个世纪之后语法学家描写的古典阿拉伯语之间,都存在有语音差异,而西伯威的语音描写很早就被用来佐证8世纪的阿拉伯语存在和今天概念中的“标准阿拉伯语”不同的(辅音)音值。事实上也就是说【高调推翻自己当年硕论里的一段】,看似有西方中心主义嫌疑的“古兰经阿拉伯语——古典阿拉伯语——现代标准阿拉伯语”的三分法,其实至少在语音的角度是有足够的依据的。

基于这个考量,再反观“三个格”、“三个性”、“a/i/u三元音体系”、“28个辅音”云云,我们就可以发现,其实这些特征可以说在几乎所有的阿拉伯方言中都发生了变化,以至于有大牛以阿拉伯方言完全没有格范畴为起点,论证构拟无格范畴的原始阿拉伯语,进而质疑(基本上是公认的)原始闪语格范畴的构拟。因此,把阿拉伯方言应有的地位还给它们的话,即便不考虑辅音的具体音值,存古的“阿拉伯语”也只能是“古典阿拉伯语”和“现代标准阿拉伯语”,因为“古兰经阿拉伯语”中几乎可以肯定存在创新的元音音位。

以下提到的“阿拉伯语”,仅为了方便,指代“标准阿拉伯语”,涉及阿拉伯方言的时候会单独说明。

2. 音系

原始闪语辅音音系被构拟为29(或30)个辅音。我一直在打括号,因为30辅音的体系是师爷(相对)新近主导提出的假说,颇有索绪尔当年的印欧仨H的气势,但我不清楚最新相关的论证进行得如何。

从这个角度,阿拉伯语保留了28个音位,而原始闪语的三个S类的嘶音。其中的两个嘶音“s₁”和“s₃”在很早的时候就合并成了ﺱ,与阿拉伯语亲缘关系非常非常非常近的姊妹语言萨法语中,同样存在这个合并。而仅就音位数量而言,古代南阿拉比亚语【术语划重点】使用的29个辅音字母,显然比阿拉伯语的28个更加存古。大声呼吁废除“南阿拉伯语”这个多方面有误的术语。有兴趣可以看我之前的一个相关的回答,体会它们和阿拉伯语的差异:

当然,前面提到了从文字的角度我们只能判定音位数量,并不能判定具体的音值,因此或许古代南阿拉比亚语同样在保留了原始闪语29个音位的情况下有音值方面的创新。实话说我不记得课上导师提过任何具体的佐证古代南阿拉比亚语辅音音值的论据,一般惯例上大家都按照原始闪语的音值进行构拟。

嘶音中,原始闪语的“s₂”被构拟为边擦音*ɬ,阿拉伯语中演化为ﺵ,这个音值存在于古希伯来语中,可见于希伯来语借用腓尼基语的字母ש之后马索拉点符特意搞出了个所谓的“sin”和“shin”的对立。其实,和“阿拉伯语”一样,“希伯来语”也同样应该考虑which Hebrew的问题。比如《圣经》中著名的Shibboleth的故事,侧面反映的就是至少一部分希伯来方言中,原始闪语的*θ并没有像同马索拉诵读传统传承的体系那样合并到ש,乃至成为了族群判定的标准。除了希伯来语之外,古阿拉姆语铭文用ש而非后代语言中的ס同样体现了边擦实现模式存在于古阿拉姆语中;格厄兹语借用古代南阿拉比亚语文字之后保留了对应边擦音的字母,表明至少在借用初期边擦音音位存在于格厄兹语中;在今天还活着的闪语中,边擦音广泛存在于阿拉伯半岛南部的现代南阿拉比亚(诸)语【术语划重点】中。因此,从“s₂”音值的角度,希伯来语、古阿拉姆语、现代南阿拉比亚语、格厄兹语,都比阿拉伯更为存古

闪语中存在一类被称为“强势音”【由于并没有标准术语,这个是个人和母校热心闪语的一位老师私下商讨的emphatic的译法,并非纯自创,有参考日语】的辅音,这些强势辅音在原始闪语中,被构拟为喉化辅音。

强势辅音在国内阿拉伯语界也被称为“浑厚辅音”(ﺹ ﺽ ﻁ ﻅ),在阿拉伯语中实现为咽化(或被认为是小舌化)协同发音。在最初的闪语研究阶段,因为希伯来语和叙利亚语的语音大多都有阿拉伯语的影子(比如阿拉伯世界的犹太和阿拉姆少数族裔传承的诵读传统),这些强势辅音的咽化实现模式自然而然地也被认定为西北闪语乃至“亚洲”闪语的“原始”发音。隔红海相望的埃塞诸闪语中,强势辅音的实现模式均为喉化,和“亚洲”闪语大不相同;而早期田调显示,埃塞闪语周边的库施/古实语族语言中,广泛存在喉化辅音。于是,最早基于阿拉伯语的原始闪语构拟中,强势辅音被构拟为咽化,埃塞闪语的喉化实现模式被认定为周边非闪语的接触影响。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阿卡德语研究开展之后。

随着阿卡德语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阿卡德语中的强势辅音是喉化而非咽化,咽化原始强势辅音的地位遭到严重的质疑。现代南阿拉比亚语得到初步的田调之后,现代南阿拉比亚语的喉化强势辅音成为共识;基于阿卡德语、埃塞(诸)闪语和现代南阿拉比亚语中喉化发音模式,1930年代开始,喉化原始强势辅音逐步成为主流,直到成为今天的共识。从这个角度,阿卡德语和埃塞(诸)闪语的喉化强势辅音,比阿拉伯语的咽化强势辅音更为存古

为什么我略去了现代南阿拉比亚语呢?其实在喉化方面,现代南阿拉比亚语一样比阿拉伯语更为存古,但是比如,马哈拉语中,就存在早期田调的喉化记录和新近田调的咽化~喉化变体记录。我个人更希望把这一变化看做是佐证从喉化到咽化的历时演变,当然也不排除,由于现代南阿拉比亚语的母语者几乎在近年来都掌握了阿拉伯语成为了双语者或三语者(一种或两种现代南阿拉比亚语),也门和阿曼的阿拉伯方言中咽化发音方式或许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此外,80年代对强势辅音“”的系统研究显示,该强势辅音存在塞擦实现模式,且塞擦音的证据存在于希伯来语、阿拉姆语、阿卡德语中,甚至阿拉伯语中或许可能存在一定的证据——主要是借词转写中以tʃ记ﺹ这种证据,其实是挺弱的论据,且和西伯威的语音描述有冲突,故曰“或许可能”,同时阿姆哈拉语的喉化“”存在明显的塞擦特征。这个基础上,80~90年代形成的塞擦构拟认为,原始闪语“s₃”的三音组系列均为塞擦音*ts~*ts’~*dz,并在后代语言中不同程度的去塞擦化——即阿拉伯语中的ﺱﺹﺯ三音组。从塞擦音的角度,古阿卡德语(即萨尔贡阿卡德语)中,楔形音节字符ZV系列(即若干以z起首的音节字符)被系统地用于记录对应原始闪语构拟的*ts、*dz、*ts’(当然还有*ð、*θ’、*ɬ’),而原始闪语的*s和*ɬ被系统地记录为SV系列字符,且巴比伦语中对应原始闪语构拟的*ts系统地以SV系列字符书写,充分表明古阿卡德语中塞擦音是存在的。埃卜拉语【尝试推广自译术语】楔文字符使用反映相同的模式。从这个角度,古阿卡德语和埃卜拉语显然在塞擦音方面均比阿拉伯语更为存古

前面已经涉及了齿间音,当然标准阿拉伯语齿间音ﺙ和ﺫ是绝对存古,就不赘述了。简单一提:后代语言中有合并的,其实古代语言中也可能保存(相对)完好,比如古希伯来语,比如古阿拉姆语,比如古阿卡德语。而相对地,阿拉伯(诸)方言中很多失去了齿间音的实现形式,反而不再存古

3. 动词形态

按照仙逝闪语大佬Hetzron对语言谱系划分的论断,我们认为,词法形态的在语言谱系划分中应当有更高的权重,共同形态创新应是谱系划分的最有力的依据。诚然,这个在缺乏形态的语族语系中就显得捉襟见肘了。但,在闪语族不是问题。

祭起“共同形态创新”这一神器,是因为,它很大程度上促生了今天的主流原始闪语形态构拟。

回到那个阿卡德语泥板还被埋在地下的时代,闪语学者发现,还是非洲的古典埃塞俄比亚语特立独行——亚洲闪语都是一个后缀变位表示过去动作,一个前缀变位表示现在/将来,而且对应特别整齐:阿拉伯语有ﻛﺘﺐ ﻳﻜﺘﺐ希伯来语有כתב יכתב叙利亚语有ܟܬܒ ܝܟܬܒ简直完美;偏偏埃塞那儿格厄兹语多冒出来了一个前缀变位成了ነገረ ይንግር ይነግር。于是少数服从多数,东非的姊妹语言就被“歧视”了。原始闪语于是有了*qatala~*yaqtulu的两分动词变位体系,后缀变位表示过去、前缀变位表示非过去。

【疏忽的一个问题值得澄清一下:上面说“叙利亚语有ܟܬܒ ܝܟܬܒ”, @拉帮扫马 指出叙利亚语第三人称阳性单数变位应为n-前缀——这一点在古典叙利亚语(Classical Syriac)中完全正确,但我之所以写“叙利亚语”是因为,古叙利亚语(Old Syriac)铭文中第三人称阳性单数是y-前缀,当然n-前缀也不是一个都没有,但可以确定的y-前缀是主流。另:这也是我为什么主张废止以“古叙利亚文”作为Syriac的汉译,叙利亚语本身也有自己的古代、古典形式。】

阿卡德语被挖出来读出来之后,一些学者觉着不对劲儿了:咋这么古的阿卡德语没见着qatala呢?咋iprus这么个前缀变位就表示过去了呢?咋阿卡德语还有另一个前缀变位?新亚述语常见的楔文音节拼写i-pa-ra-as就这么巧对上了格厄兹语多出来的那个ይነግር(埃塞音节字符yə-nä-gə-rə)了呢?纠结的重点还在于,这个前缀变位的第一根辅音后多出了一个a,请参考阿拉伯语、希伯来语、叙利亚语前缀变位中,第一根辅音后无元音(带静符)。但学说的更替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坚持“阿拉伯语=原始闪语”的先辈们于是乎假设,阿卡德语的i-pa-ra-as和埃塞的yə-nä-gə-r,均为基于(阿拉伯语aka“原始闪语”)qatala的西北闪语形式qa-ta-l添加前缀构造出来的。然后呢,新的“现在时”有了,就把旧的“现在时” yaqtulu挤过去成为了表示“过去时”的iprus,于是阿卡德语里就没有qatala后缀变位了。甚至还有历时演变律可以辅助解释:被挤兑的yaqtulu在埃塞分布有限,yəngər只用于从属结构中;被彻底挤兑出时态系统的qatala在阿卡德语里弱到了不用于动词、只用于名词和形容词的地步(即šarr-ākupars-āku结构,所谓的stative/permansive,师爷术语”predicative construction”)。

这个补救之后看似美好的系统,在50年代被Greenberg彻底粉碎。当然,也得益于亚述学界对阿卡德语的继续深入研究

Greenberg很尖锐地指出,从统计数据的角度阿卡德语所谓的i-pa-ra-as是不成立的:表示“现在时”的动词,绝大多数情况下的楔文字符拼写是i-pa-ar-ra-as,即存在楔文字符记录第二根辅音字母的重叠;统计也充分考虑了闪语动词第二根辅音重叠的派生形态模板(阿拉伯语“三母简式第二式”、希伯来语“加强主动干”),因此结论是:阿卡德语的两个前缀变位应当为iparras~iprus,“现在时”呈现第二根辅音重叠。同时,现代埃塞闪语和格厄兹语的诵读传统,系统地表明埃塞闪语两个前缀变位应为yənäggər~yəngər,同样存在“现在时”第二根辅音重叠。此外,现代南阿拉比亚语的两个前缀变位体中也体现了第一根辅音字母之后带元音和不带元音的对立比如马哈拉语yəbūgəd~yəbgēd,而这个呈现为长ō或长ū的元音在现代南阿拉比亚语音系中,反映的是辅音重叠消失导致短a形成补偿性延长后的音变。总而言之,闪语内部亲缘关系较远的后代语言中呈现出系统的两个前缀变位的状况。更重要的是,以第二根辅音重叠(或重叠消失后的长音补偿)表示“现在时”的动词形态,是可以在亚非语系的其他语族找到旁证的!这就了不得了:阿卡德语、埃塞闪语、现代南阿拉比亚语的动词体现出极可能构拟到原始亚非语的形态,形态比阿拉伯、西北闪语更加存古,且意味着动词系统中含有qatala后缀变位的才是经历词法创新的闪语。

以上算是原始闪语动词形态最为重要的一个方面了。当然,不是全部——解决了两个前缀变位中带重叠的是原始的“现在时”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很显然,另一个前缀变位iprus,包括埃塞的yəngər,词末都是辅音结尾,也就是阿拉伯语的yaqtul-u尾巴上多出来的元音亟待解释。这个尾巴上的元音非常重要,因为u~a~∅系统的形态交替和功能语义可以被论证存在于西北闪语中,但不存在语阿卡德语中,同样不存在于埃塞闪语、现代南阿拉比亚语中。这个问题直接促生了新构拟新派的“中闪”分支【顺便推广谱系树和谱系术语:亚非语系——闪语族——西闪语群——中闪语支】,对于前缀变位后的u~a~∅系统(语气标记)的判断,直接划分了新构拟的新旧两派:旧派认为,该特征存古,随着词末短元音脱落而消失;新派认为,该特征为词法(功能)创新,且无重叠前缀变位添加语气标记彻底替代原始的带重叠前缀变位,构成中闪语支的谱系划分依据,中闪语支下,包含西北闪语次支、北阿拉伯比亚次支、古代南阿拉比亚次支三支,埃塞闪语支和现代南阿拉比亚语支与中闪语支并立于西闪语群下。

基于此,作为新构拟新派的追随者,我可以说,东闪语支的阿卡德语、埃卜拉语,以及西闪语支下的埃塞(诸)闪语【包括格厄兹语、今天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境内的除阿拉伯语外的所有现代闪语】和六个分布在也门阿曼的现代南阿拉比亚语,都比阿拉伯语在动词词法方面要存古,因为他们都保留了原始闪语的未完成体变位*-C₁aC₂C₂vC₃-。

4. 名词形态

前面提到了“词末短元音脱落”——这是闪语历时音系发展的一个重要变化,而这个音系变化直接影响的就是名词形态(当然,如上所述,也包括动词形态),因为词末短元音在名词系统中是格范畴的主要标记,参见阿拉伯语词末的u/a/i。说“主要”标记,是因为半元音wy构成长音或者二合元音的交替也承担了一定的功能。

插一句:前面也有提到,至今有阿语大佬坚决否认u/a/i格系统的原始闪语地位,所以,对这位大佬及其追随者而言,所有有格系统的闪语才是创新,无格标记的闪语,尤其包括现代阿拉伯方言,均为存古。当然,我和(在我看来)大多数闪语学者一样,不认同这位大佬的假说。

名词以u标记主格,a标记宾格,i标记属格的系统,完整地保留在阿拉伯语、阿卡德语(大概可以说中期以前?或者晚期以前?)、埃卜拉语以及乌加里特语中;这个系统同时以长ū标记(一部分)复数主格,长ī标记对应的复数旁格,同时,长āay被用于标记双数的主格和旁格,均可参照标准阿拉伯语的名词形态。阿卡德语和乌加里特语中存在二合元音缩合,因此双数的旁格体现为长ē;埃卜拉语中,长āay被用于标记双数的主格和旁格。古代南阿拉比亚语中无法判定词末短元音,但有辅音文字体现出复数的w~y交替标记,且双数有特定的定指标记、双数名词充当被所有者(正偏组合的“正次”)时辅音文字有y标记旁格,因此一般认为它们也应该保留有完整的格系统。“三格三数”的阿拉伯语名词形态,至少确定地同等存在于、阿卡德语、埃卜拉语和乌加里特语中,因此后三者在这方面和阿拉伯语同样存古

词末短元音脱落过程中,一些闪语出现了格的合并,一方面和短元音所处的位置有关,另一方面和不同闪语中不同的脱落过程有关。使用频率最高的旁格基本上可以说得到了最广泛的保留,可对比阿拉伯语ﻮﻥ ﻴﻦ的交替以及希伯来语ים叙利亚语ܝܢ以旁格替代主格的合并。腓尼基语中,属格标记i被保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位于代词后缀和名词词干之前,故得以避开词末短元音脱落)。格厄兹语由于特殊的历史音变形成了宾格~非宾格的对立:宾格标记a被保留下来,但主格和属格标记在合并为ə之后脱落。此外,希伯来语和阿拉姆语的代词后缀在缀接名词的时候,会带有一些特别的“连接元音”,这些位于名词词干和代词词干之间的元音,有不同的解读,之一是反映了原始的格元音——保存有格元音的闪语中,格元音统一位于名词词干和代词词干之间。因此,像腓尼基语、格厄兹语、希伯来语、阿拉姆语这些,尽管共时的角度缺少完整的格范畴,却都可以说有一定程度的格范畴存古。而这些闪语的创新程度,也都并不亚于各种阿拉伯方言

宾格标记a可能原本是个通用格,原始闪语的前身可能是“主格标记系统”,这一点的存古性尤其明显地体现在阿拉伯语、阿卡德语和格厄兹语的超多功能a上。这个是导师的假说,有一定的亚非语系旁证可以参考,感觉似乎很多学者对这个假说是那种……不愿深究(?)的态度。。就不赘述了。至少可以说,这一点上,阿卡德语和格厄兹语和阿拉伯语存古度接近

数范畴方面,双数在动词和名词系统中大概都可以算是最弱的一个了。名词系统中的双数前面已有说明。前一部分叙述动词形态时,没有涉及动词的双数问题:鉴于古阿卡德语中存在长ā标记的双数变位、埃卜拉语中存在ay标记的双数变位,古代南阿拉比亚语中存在以y书写的双数变位,且现代南阿拉比亚语中甚至存在双数语素的扩大化,把类似古典/标准阿拉伯语的双数变位构拟原始闪语动词变位是没啥问题的。因此,古阿卡德语、埃卜拉语、古代南阿拉比亚语、现代南阿拉比亚语在双数方面和古典/标准阿拉伯语有近似程度的存古性,而同时比各种阿拉伯方言都更为存古

补充:忘记提相对还蛮重要的的“破碎复数”了。破碎复数是阿拉伯语术语的直译,指通过词干元音交替甚至添加辅音完成的名词复数形态,经典的KTB例子如KiTāB~KuTuB。类似的名词复数形态因阿拉伯语曾经的“原始”地位而被构拟到原始闪语,即无破碎复数的闪语均失去了破碎复数。而类似阿拉伯语的情况,同样存在于古代南阿拉比亚语和格厄兹语中,非常典型的是前加喉塞音的破碎复数,比如二者的同源词hgr~ʾhgr,ሀገር~አህጉር(HäGäR~ʾäHGuR),可类比阿拉伯语ﻫﺮﻡ ﺃﻫﺮﺍﻡ(HaRaM~ʾaHRāM)。这个词法联系是如今已不存在了的“南闪”的重要论据。个人认为这个同源性不够强,因为所谓对应的系统性其实蛮弱的,同时西北闪语中存在的qatl-~qatal-īm这一“双重”复数标记的模式中,插入的a被认为是残存的破碎复数【当然已经有学界新星开始致力于把这个西北闪的所谓破碎复数解释成规则复数了】。此外,阿卡德语里残存的abbû和aḫḫû似乎也可以当成仅有的破碎复数。总之,从破碎复数的角度,如果它是原始闪语的特征,那么至少古代南阿拉比亚语和格厄兹语和阿拉伯语存古程度相同

5. 句法

实在写不动了……句法我就只写语序了哈,直接从论文里揪出来几点。。

VSO语序存在于除阿卡德语之外的所有的古典闪语中,构拟到原始闪语问题不大。但有一点值得注意,闪语的前缀变位动词,以前缀承担部分人称标记的功能(共时的角度是个环缀)。按照语法化的理论,前缀变位被语法化之前,很可能存在SVO的语序,那时居于V前的代词被语法化为前缀。我自己一直想对比乍得语族的动词前出现的代词——至少表面上看形态及其接近闪语族的动词前缀。这个问题同时涉及埃及语族从最早的古埃及语就不存在前缀变位这一点该如何解释;柏柏尔语族动词前缀后缀都存在,感觉解释起来不困难;库施/古实语族前缀变位极其有限,但大范围分布的后缀变位可以追溯到缩合的一个弱化了的词的前缀,即*pref₁-V₁ pref₁-V₂→**V₁-pref₁-V₂→*V₁-pref₁,原来的助动词(?)的前缀发展为新的后缀。因此,所谓闪语族动词的SVO语法化,按理说应该是发生在亚非语系层面乃至亚非语系的早期。

因此从VSO语序的角度,古典/标准/古兰经阿拉伯语的存古性是毋庸置疑的,但其他保留有VSO语序的闪语也都至少存古性接近。当然这个还涉及如何判定基本语序的问题,也导致了有圣经希语大牛著述圣经希语中事实上并不存在VSO。但我想说明的是,现代阿拉伯方言中其实有相当一部分的确不存在VSO的优势语序了,比如埃及阿拉伯语,非常明显的SVO优势语序,甚至出现了wh-in-situ(疑问词不移位)的现象。

所有的闪语中都存在名词移位构成类似话题化的句法模式,基本可以认为所有古典闪语中都存在的SVO语序就是VSO经过移位形成的。移位后的名词的标记各异,移位后形成的语迹大多以回指代词标记,这一点可以说,该句法模式几乎所有的闪语一样存古

闪语中,阿卡德语(从最早的萨尔贡阿卡德语开始)、现代埃塞诸闪语和中亚阿拉伯语是三支典型的SOV语序的语言,基本上被归因于接触诱导【基于后两者讨论语序变动机制的问题是我nznd的博论选题】。阿卡德语虽然所有的文献阶段均体现为SOV语序,但最早的可以识别为阿卡德语的人名中,可以找到明确的VS语序:比如出土于Abū Ṣalābīkh的泥板记录的人名,拼写im-lik-il,在埃卜拉同样出现在泥板上,拼写为im₄-lik-il。人名在近东是非常有价值的语言材料,因为近东人名很多情况下是完整的句子或完整的词组,我引的这个人名即为VS动词句,yimlik Il“Il已忠告”—— Il是闪族相当古老的神祇,对比《圣经》中的אל和אלהים,乌加里特泥板史诗中的ỉl,《古兰经》中的ﷲ等——这里的yimlik也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前缀变位(表示完成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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