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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翻译应该注重哪些要素?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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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仰

邀。

翻译诗歌,最主要的要素有三个。

第一,要会写诗。

一定要会写诗,才能去译诗吗?

——没错。

特朗斯特罗姆有一句诗,“黑暗怎样焊住灵魂的银河”,读起来无比震撼,是因为这个“焊”字用得好。

您想,焊,电焊,就是用增大的电流,使焊条熔融,划出一条亮得刺目的光线,把两块钢铁融在一起。

电焊过后的焊缝,会比原来更黑,会留下一条难看的疤痕,仿佛只有用更黑暗的焊条,才能把两块灰铁融合成完全严密的铁板一块。

灵魂,像银河一样在夜空上,又高,又发亮。被黑暗焊住,就像在一场火花四溅的搏斗中,灵魂渐渐地弱下去。

漂亮啊。

李笠老师把这句话翻译为“黑暗正烙着一条灵魂的银河”,这就不如上一种翻译好。“烙”,有点闷,烙饼、电烙铁,都是平平的、一片一片的,升温很低调,没有光亮感。

还有,同一句话,董继平老师译为“看见黑暗怎样剧烈地焚烧整整一条灵魂的星系”,这意思,差得就更多了,又啰嗦又不清晰。

那么,“黑暗怎样焊住灵魂的银河”,这么好的翻译,是谁译的呢?

——诗人北岛。

(三个译本很可对比一看,北岛的译本,在各种细节上都好。)


第二,要会外语。

对,您没看错。有搞翻译的不懂外语的吗?有的,这个风气往上追溯起来,林纾就是发端。

会外语,不是简单地会听、说、读、写,还要有外语诗歌的基本素养才行,包括外语的思维、外语的文化背景、外语的美学、等等。查字典谁都会,但翻译诗歌不是做泥瓦工,光能拼凑还远远不够,这是一项综合工程。

如果一个人写诗很不错,但是外语水平一般,做翻译行不行呢?

不行。

还是上面特朗斯特罗姆先生那句诗,虽然“烙”的感觉不如“焊”,但是,李笠先生也是有话说的,使剧情有所反转:

但北岛并不知道瑞典文的“焊”是svetsa,而特朗斯特罗姆在诗中用的是bränna,焚烧,烫伤一词,相当于英文的burn,让我们联想到地狱或天上众多的死魂灵。北岛译最后一句时,加了一个“快”。并把“火马车”译成了节奏拖沓,富有浪漫色彩的火焰马车。但这,只有懂瑞典文的人才能看到。

在这里北岛先生就吃亏了,他的中文译诗又是从特朗斯特罗姆的一个英文本翻过来的,假如有一两个词弄错了、被队友坑了一把,这也是有可能的事。何况,就算没有硬伤,英译本能够把原作翻译得很准确吗?这也是个问题。

我不懂瑞典文,所以无从评价李笠先生的回击是否有理,但是他的一个提法很值得注意——“焚烧,烫伤一词,相当于英文的burn,让我们联想到地狱或天上众多的死魂灵”。就是说,李笠先生体味的是焚烧众多死魂灵,而北岛先生体会的是焊住灵魂的出口,那么,特朗斯特罗姆先生,原诗的作者,他的心中究竟做如何所想呢?

这件事情后来又撕了很久,其中还有各种剧情反转……我只是从中意识到,依然有很多人在对待外语诗歌的时候,还是习惯于拿自己的语境来去套作者的语境,似乎要去驯化作者,而不是走近他、理解他。就像很多人热衷于翻译十四行,只是草草地压个尾韵就完事了,丝毫不了解十四行的韵律大部分是在韵步上,还有一些人,连尾韵也压不好,我前段时间做了个调查,相当一部分人只知道十四行有彼得拉克体和莎士比亚体,对于到处可见的雪莱体却一无所知。还有前些天的冯唐翻译泰戈尔事件,很多人似乎是更愿意固执地以(已经被毒害了很久的)中国老百姓的眼光来神圣这位畅销书作者,而却不愿哪怕往前走一小步,先了解一下英语世界对他的看法。

所以,光是能使用外语,当然还不成,还需要用外语的思维、外语的文化背景,来去理解原作的意思。



第三,要会读诗。

难道有人不会读诗吗?

当然。

会写诗,不见得懂诗,会读诗,才叫懂。

想象一下,一个歪果仁,学了几年汉语,住了几年北京,也能到秀水街熟练砍价,也能和中国女朋友自由调情,于是,他准备开始读唐诗,那么问题来了,他能读得出“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的美妙涵义吗?

不客气地说,很多做翻译的人,就是英语的歪果仁。

诗歌的精妙,有多半是建立在语言上的,两种不同的语言,又各有各的精妙,能把两种语言的美妙都读出来,才算是达到了做诗歌翻译的入门要求。

比如上面提到的“葳蕤”,意思是草木茂密下垂,但不仅于此,它在汉语里还是个叠韵词,若是翻做英文的flourish,便丧失了叠韵词本身连绵不息的感觉。而且对于全句来说,“The thoroughwort flourishes in spring”,许渊冲先生率领他的团队做出的翻译,这么译是绝不精彩的,如此,“兰叶春葳蕤”和“幽兰盛于春”、“春天兰花好”、“灼灼春兰茂”这些句子又有什么区别?而这些表达,在汉语中却区别很大。

诗歌文字的精妙是十分繁复的,我以前举过这个例子,王之涣写“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畅当写“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这两首诗的诗题都是《登鹳雀楼》,也一度被许多人视为鹳雀楼诗中的双子星,但是当然是有好坏之分。——如果谁能读出其中的优劣,并且能说出优点在哪,缺点在哪,原因是什么,那他才能算是个会读诗的、懂诗的人。

(两诗的高下,至少有三处,此暂不表,留给立志要做翻译的同学思考吧)

类似的例子,当然并非是汉语中才有,布鲁克林有一个地方叫Bath Beach,——多妙啊!从涵义上讲,它是沐浴的海滩,有些人把它翻译成巴斯海滩,完全失去了原义,也毫无亮点。从韵律上来讲,Ba、Bea、th、ch,不仅同声,而且也算叠韵,有人把它翻译成巴斯比曲,有一点好听,但是完全不如原来那么有节奏感,而且,本来的含义也肯定是丧失了,别人一看,不会觉得这是海滩,反而会觉得它是什么新品种的饼干。

所以,诗歌翻译和别的翻译都有所不同,一定要会读才行,一定要是个妙人,才能领略那些美妙,并且还能尽量翻译成另一种语言。

钱钟书先生,讲到翻译的“翻”字,曾经引用过一段话:

翻也者,如翻锦绮,背面俱花,但其花有左右不同耳。


我想这算是诗歌翻译的最低合格要求了——Bath Beach也好,葳蕤也罢,另一种语言中也许很难有合适的词语能与之相对,但是,一个合格的诗歌翻译,决不能作为简单的传声筒,他应该能读出原作的美妙,同时也在译文中展现出至少一种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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