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武都、阴平无人区论,某群体的日常即是自行为三国时各大州郡打上“废弃地”标签,实在可笑。我拿不下来的就是“废弃地”,是可以不必争取的,你拿下来的也是“废弃地”,是争取了也没用的。
而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是自刘备时代起,武都、阴平二郡一直都是蜀汉想要攻略的地区,直至诸葛亮三伐时才长期占有:
《华阳国志.卷二》:刘先主之入汉中也,争二郡不得。建兴七年,诸葛亮始命陈戒平之。魏亦遥置其郡,属雍州。
那么蜀汉的战略目标为什么要取二郡?
《三国志.魏书十五》:太祖将拔汉中守,恐刘备北取武都氐以逼关中,问既。既曰:“可劝使北出就谷以避贼,前至者厚其宠赏,则先者知利,后必慕之。”太祖从其策,乃自到汉中引出诸军,令既之武都,徙氐五万馀落出居扶风、天水界。
很多人对曹操这段只注意了后半段的迁民之举,却往往忽略了前半段曹操的战略打算:太祖将拔汉中守,恐刘备北取武都氐以逼关中。
为什么要迁民?自然是怕刘备占据武都二郡,“西和诸戎,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从而导致关中被蚕食啊。
那么,曹操的迁民有没有对二郡造成影响?人口的影响必然是有的,而且不小。但是地理和资源的战略价值,却是单单一个“迁移人口”所不能带走的。而仅从人口方面来论证二郡是无用地,无疑偏颇以极。
武都阴平北接关陇,南连梓潼,东临汉中,光是地理交通这方面的价值已是非常之高了,对蜀汉而言是完完全全的战略要地。
武都的战略价值很多答主都说的非常清楚,在此就不复读了,这里仅说一说阴平这个地方。
如果说武都是对外输出且回防方便的一个拐点,那么阴平则是秦岭防线的重要一环,与汉中一样俱可算是蜀中门户。
阴平相对武都而言,可能辖区较小,属县有四个,没有达到武都的一半,但都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其中阴平、平武二县,战略上是防守重地:
【阴平县郡治,汉曰阴平道也。】
【平武县有关尉。自景谷有步道径江油左儋出涪,邓艾伐蜀道也。刘主时,置义守,号关尉。】
邓艾灭蜀之战,可谓是让阴平这个地方举世瞩目了,一越而成取蜀的捷径之一(后主、黄皓对此的防御不当应负责任,但怎么也砸不到诸葛亮头上去)。而后世据蜀者亦多注重对阴平道的防御。五代时,石敬塘攻两川,孟知祥除了主守剑州(剑阁)之外,还派军赴龙州(平武县),扼守要害,以备阴平故道,而石敬塘久攻剑阁不下,果然遺军欲从阴平道进兵,因西川兵有备,只能退还:
《资治通鉴.后唐纪六》:(孟知祥)又遣使诣遂州,令赵廷隐将万人会屯剑州。又遣故蜀永平节度使李筠将兵四千趣龙州,守要害。
……
官军分道趣文州,将袭龙州,为西川定远指挥使潘福超、义胜都头太原沙延祚所败。
以上例子还有很多,阴平在蜀之防御体系中,当为重要一环。
我倒是看到有历史创造家以邓艾伐蜀来论证阴平无人区的:
《三国志.魏书二十八》:今贼摧折,宜遂乘之,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馀里,奇兵冲其腹心。
想问一下邪径的意思是什么,麻烦好歹研究一下邓艾走阴平的路线,这是觉得阴平道的小路上要有人居住,抑或是崇山峻岭之间寄居着某泰山君,方能证明阴平不是无人区?邓艾不走无人小路,需招摇过市的“通过”方为合理?
阴平、平武二县之地当为战略要冲,那么在资源方面,阴平的刚氐县则有矿产资源:
《华阳国志.卷二》:刚氐县涪水所出,有金银矿。
最后一个甸氐县,前称为甸氐道:
《汉书.地理志》:甸氐道,白水出徼外,东至葭萌入汉。
有人说甸氐道即为现今的九寨沟(南坪县),这个我没有找到来源,如是百度百科说法,那可信度不高,况且九寨沟是现代才予以大力开发的,汉末晋初时应为氐羌混居地,且非常闭塞,开发程度太低。这个如果有后期发现,再做补充。
所以用简单的人口思路,来论证二郡为无用的废弃地,实在是非常浅薄的。那么,单以所获人口来论证一个地方的价值可不可以?我认为对于短期占据而言,是可以的,例如一伐时期:
【亮身率诸军攻祁山,戎陈整齐,赏罚肃而号令明,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应亮,关中响震。】
【亮拔西县千馀家,还于汉中,戮谡以谢众。】
而武都、阴平自诸葛亮攻拔之后,是长期划入蜀汉版图的,那么明显就不能单看人口了,长期占据的结果就是辖境内的资源、地理交通优势都是可以享受到的,另外二郡人口虽有减少,但也不至于夸张到什么无人区的地步。其实人口作用的重点也不在总数多少,而在于如何利用好外族人口给自己获利这一点上。
还有些需要知道的是,东汉末军阀割据大环境下,很多地方都经历战乱和人口的大量迁移甚至被屠灭,兼有瘟疫等天灾,但是如果要以无人区的观点来说明这些地方不具备战略价值,没有占据的必要,无疑会产生非常多的悖论:
《宋书·州郡志》:三国时, 江淮为战争之地, 其间不居者各数百里, 此诸县并在江北淮南, 虚其地,无复民户。
《后汉书·陶谦传》: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初三辅遭李傕乱,百姓流移依谦者皆歼。
《三国志·武帝纪》: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九州春秋》:(庞)统说备曰:"荆州荒残,人物殚尽,东有吴孙,北有曹氏,鼎足之计,难以得志。”
诚然武都、阴平二郡的价值宏观来看,无法和上述这些地方相比,但是对于蜀汉单方面而言,其价值却是难以言喻的,更谈不上什么“废弃地”。
最后再来一段小插曲吧~
某开天辟海之人以《后主传》中所述:十四年夏四月,后主至湔,登观坂,看汶水之流,旬日还成都。徙武都氐王苻健及氐民四百余户于【广都】(请注意我框选的部分,后面会提到)来论证二郡人口少到只能迁出400户。
然而有答主指出这个人口显然是跟随武都氐王苻健请降的人口,投降的人口又怎么能说明总人口的多少呢?
况且《张嶷传》中所说,亦是“武都氐王苻健请降”之事。而三国志中两个本传所记之事,恰好在《华阳国志》中有明确记录:
十四年,夏四月,后主西巡至湔山,登阪观汶川之流。武都氐王符健请降,将军张尉迎之,过期不至,大将军琬忧之。牙门将巴西张嶷曰:“健求附款至,必无返滞。闻健弟狡,不能同功,各将乖离,是以稽耳。”健弟果叛就魏。健率四百家随尉,居广都县。
《后主传》中的叙述亦是“徙武都氐王苻健及氐民四百余户于广都”。
这四百户是不是指的同一批投靠依附人口,还存在疑问吗?
而《张嶷传》的记载虽略有不同,但是时间和事件都对的上:十四年,武都氐王苻健请降,遣将军张尉往迎,过期不到,大将军蒋琬深以为念。嶷平之曰:"苻健求附款至,必无他变,素闻健弟狡,又夷狄不能同功,将有乖离,是以稽留耳。"数日,问至,健弟果将四百户就魏,独健来从。
唯有“健弟果将四百户就魏,独健来从”和上述两个记载不一样,这位的观点是三个史料记载的400户都不是同一批,而《后主传》中所载的人口并不是跟着符健一起投靠的400户,而是属于后来另外迁徙性质的。
其理由是什么呢?理由竟然是其运用了错误的史料来支持自己的观点:
《后主传》:十四年夏四月,后主至湔,登观坂,看汶水之流,旬日还成都。徙武都氐王苻健及氐民四百余户于【成都】。
这位不知道在哪里得到的史料,将广都写成了成都,然后论证这400户和跟随符健投降居于广都的400户不一样。
先不说这位的观点合不合理,本来其是想用这400户的事来论证二郡没有什么人口的,却莫名地在其雄辩之下出现了三个不同的400户,也就是1200户。
单单一支氐人就出现了1200户之多,所以这到底是为了论证二郡有人呢,还是没人呢?难道就不能统一下口径再来论述吗?(摊手)
当然,本着善意的初衷,“成都和广都”之误,我更加愿意相信他只是引用错误,而非有意为之,因此我还是提醒了一下,没想到这位设置不能回复后,还单向反问,这样子可就有点不好看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在网上找了四个不同的《后主传》出处,都是写的“成都”。出处恰好不包括百度百科。反而写“广都”的《后主传》比较罕见,我还没找到全文的。这个问题你可以深挖,我也挺期待,看看能不能再出一个关三小姐】
【多说一句,关于后主传到底哪一版正确,我并不十分在意,因为成都还是广都,都不影响关于武都人口的讨论。】(原话)
发现自己贴上了错误的史料,开始美其名曰“我并不十分在意”了,那么,这一段记载到底需不需要说清楚呢?当然需要,因为两段记载时间与事件都清楚吻合,说明随着符健一起投靠的400户就是《后主传》中被挪到广都的那一批。而至于《张嶷传》中投魏的400户,应当就是另外一批了,其记载的符健独自一人来和张尉见面,和《华阳国志》中的说法并不冲突,因为他可以本人先来和张尉碰头,剩下的400户氐人再一起被挪到广都。符健的弟弟带去投魏的应该是另一批,但是依然是投降性质的人口,也完全无法做为论证二郡总人口的依据。
至于是成都还是广都,《三国志集解》里应该写得很清楚,而且不存在什么版本抄录错误,因为集解中在广都之后还有专门的地名备注:
另有影印本:(如还有真实性更高的书本版,或是记载有误,可以告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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